烟花易冷-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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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中似乎有东西蠢蠢欲动起来,他第次知道,原来那就是声音。
他天天地恢复,世界于他焕然新,可是当切生出希望来时候,傅楚桓告诉了他那个上代爱恨纠葛故事,告
诉他他受这些苦难、甚至他母亲死,都不是意外。
世界似乎更加寂静黑暗了,他拼了命地念书,拼了命地练习枪法,拼了命地学习兵法谋略,展鲲会切他都
要会,甚至要比他更好更优秀,他不知道那高高在上督军位置于他究竟有何意义,可是总是不甘,为自己、为
母亲,心中像烧了把火,要将向来冷淡他都灼烧尽了!
从那以后他便只有那个目标了,为了那个目标几乎丧失了其他切乐趣。美习俗开放,像他那个年纪少男少
女都牵了异性手享受恋爱甜蜜,他样样功课拿第,东方面容也很是清秀俊雅,总有本异女孩子往他抽屉里塞五
颜六色信封,他看也没看统统丢进了垃圾桶,也总有女孩子跟在他后面去教堂做弥撒,他面无表情,只作未见
。
做弥撒是他功课外会做唯事,他总是对着十字架上耶稣祈祷,祈祷自然也是报仇雪恨,切成功。
那时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多年后他会在两军交界长宁,座小小教堂里祈祷完全不同事——祈祷他身侧女子
平安无事,祈祷他们生携手,永不分离。
于婚姻,他从来没有过期望。彼时他无法想象自己背负了那么多,哪里还能腾得出精力去和个女子儿女情
长?
回到霍家要做自然是敛去锋芒暗中谋划,展鲲母子早已经建立了自己关系人脉,他只是闲散不管事大少爷
,要达成目标难之又难。他身上有长年练枪火硝枪油味,旁人不大闻得出,可是霍展鲲那样日日和枪械打交道
却不能不防,他挂起龙涎香掩盖了味道,所有听在耳中奚落嗤笑也如年少时仿如未闻,日日只闷在自己小二楼
中看书,静观其变,倒也切顺利。
父亲去世,展鲲果然继任督军,他才干虽然出众,却年轻气盛锋芒毕露,惹得钟世昌党老臣纷纷腹诽。
他知道这是绝好机会,便暗中做足了功夫,终于渐成鹤蚌相争形势,那二人明争暗斗各怀鬼胎居然想到什
么联姻,霍展鲲也从来都是精细人儿,他要娶女人必定是对他将来大有臂助,他绝不会赔了自己去娶钟世昌女
儿,于是他这个从来没什么用处残废大哥,倒也用着顺手。
他不想有个陌生女人在身侧时时监视自己,而这个女人还是钟世昌女儿,只是老太太也出来做主,打着男
大当婚冠冕堂皇理由,他怎样也无法推诿,当时唯想到是,以后要多费许多事了。
新婚之夜,盖头揭开,那居然是个很漂亮女孩子,眼睛大大仿佛养着两汪水银,嘴角含着娇怯怯抹笑,两
腮上尽是红晕,望了他几眼,有些疑惑地唤他:
“展鲲?”
他立刻知道,这也是个受了骗可怜女子了。
陡然得知真相,果然完全无法接受,拼死拼活也要闯出去,被展鲲逼回来后哭成了泪人儿,攥着珠钗不让
他靠近,咬牙切齿骂他哑巴骗子哑巴混蛋,他知道在内丈夫于妻子便是天,满含期待,却在夕之间天崩地裂,
自然愤恨难挡,他也想起隐约听闻闲言碎语,这叫钟雪落女子同他样也是从小失了母亲,活在父亲和后娘跟前
很不讨喜,现在又被设计来嫁了他这个残废,虽然泼辣无礼,他心中却陡然对升起怜惜来。
那夜他望着灼灼燃烧龙凤烛,望着那女子趴在桌上哭着盹着瘦削影子,打定了主意好好对这年半载,像妹
妹样在身边带着,等到欲成大事时候便放远走高飞去寻自己幸福吧。
不过有时还真是无理取闹,事事都要针对他,逮住了机会便要嘲笑讥讽番,很多时候见那样子他便会回想
起那些真正耳聋口哑日子,听着那样恶毒话,心口钝钝地痛,只是,只是也不知道为何,就是不曾对真正生起
气来,或许是因为相似曾经,也或许因为逞了口舌之快后眼底那孩子般小狡黠——到底胸无城府心思单纯,真
正见不得他人面对他时都是慈祥和蔼副样子,只有,便是恶毒也是直来直去地写在脸上。
不过是个没长大小孩子。
只是那时他没有意识到,就是这个他不放在眼中小孩子,会颠覆了他本已经规划好下半生。
情归何处(二)
日军二十万精骑途径边界四省长驱之下,如利箭破空锐不可当,一路直逼北方经济文化命脉中心骏都,易军外强中干节节败退,眼见连骏都也要沦丧,却在这时陡然出现转折。
日军先遣三万余众首先攻下与骏都一江之隔的平源,原本一切顺利,只等与大部汇合后直取易军巢穴之地,却不料攻下平源的这日晚上便陡遭炮火袭击,炮声轰隆震天,那大地都在摇摆颤抖,红光将漆黑天幕映得流光溢彩,炮火之后无数埋伏已久的易军将士从黑暗中突袭而出,迅捷勇猛,舍生忘死,只将慌忙迎敌的日军杀了个措手不及。
那是一个多月以来霍展谦第一次亲自坐镇,身先士卒运筹帷幄,炮火声子弹声密集如雨,酣战整整一日,终于将日军先遣的三万余人尽数歼灭,取得了开战后的首次重大胜利。
喜讯传开,举了沸腾,平源大捷如同一针强心剂,只让对易军失望透顶的民众们重新燃起新的希望来,不过这样的高兴也只维持了一两天,立刻日军大举攻向骏都的消息便传来,日军此次侵华一共出动了将近二十万人,而易军分化之后实力削弱,现在握在霍展谦手上的兵力笼统不过十多万,便是抵死硬拼也不一定拼得过武器装备配置精良的日军,那样的担忧如同终日锁在头顶的厚厚黑云,然而教众人意想不到的是,那拨云见日扭转乾坤的人居然会是另一个霍家兄弟霍展鲲。
日军肆无忌惮挥师而下,不过和易军交火对峙了几日,霍展鲲却在后方突然发难,边界四省大门一关,同时扼杀了各个交通要道,运输补给再也不能送抵前线,与此同时,他手上那几万精兵从后方攻杀,与霍展谦的部队遥相呼应,两人竟是联手摆了一出口袋阵,使了招请君入瓮关门捉贼。两军包抄围攻,将那日军困在清壁坚野的三个省里面包了饺子馅。
这样的转折只让所有人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莫非霍家兄弟之前的一番示弱变节只为诱敌深入?可是这两兄弟多年前早已经反目成仇,都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把所有势力收入囊中,居然这一次也会放下心结联起手来对付日本人?这消息让世人惊讶万分,听到黛绮丝耳中更是不可置信。
从那次交谈之后她便知晓对于日本人霍展谦早有打算,是以他说要去骏都她也早有了心里准备,他走的那一天黄昏,她牵着丫丫送到门口,小丫头“霍叔叔长霍叔叔短”地叫着,他望着她无数次都欲言又止,或许是被这分别的情形触动了,也或许还是为他将上战场担忧,她终于将孩子抱起来认真说道:
“丫丫,不要再叫霍叔叔了,以后,要叫……爸爸。”
他脸上的神采立刻飞扬起来了,握着丫丫的小手却看向她,目光明亮如星,似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一般,她侧过头去不敢看他那样的眼睛,只作一心一意去叮咛孩子:
“丫丫,记着了吗?”
丫丫咬着指头忽闪眼睛,颇有些不解和害怕:
“妈妈,以前晶晶姐姐她们都说我爸爸不要我了,我叫霍叔叔爸爸,霍叔叔会不会也不要我?”
她口中的晶晶姐姐是以前和习妈住在小镇上时的玩伴,大概那些小孩子早就笑话过她没有爸爸,丫丫还小,平时也无人和她提起这些,自然不甚明白爸爸这物事要来何用,当时难过了一阵也就没事了,却不想她还牢牢记得那种担忧,担心总会被叫做“爸爸”的人给抛开了不要,这时怯怯问出来,那小眉毛皱在一起,眼睛瞅得大大的,只让人疼到了心里去。
霍展谦从她怀中接过孩子抱着,对小丫丫扬起眉目温柔地笑,言语间却是坚定异常:
“丫丫,不会的,爸爸找了你很久才把你找回来,你是爸爸最喜欢的宝贝,绝不会不要你的,你和妈妈留在这里等爸爸回来,等过一两个月把坏人全部打跑了爸爸就回来了。”
他身上有一种让人不由自主想要亲近的温和气质,和丫丫更有血浓于水的至亲联系,便是只在一起一个多月丫丫也极喜欢他了,这时又听妈妈那样吩咐了,便搂着他的脖子软软唤出一句:
“爸爸。”
只是那轻轻柔柔的两个字也让他全身酥软了,他连连点着头答应,脸上的笑已经不知道如何展露是好,一会儿看看丫丫,一会儿看看她,完全是激动不能自己的样子,哪里像个马上要去前线带兵打仗的督军?
那天在他们在暮色中站了很久,他将丫丫抱了又抱亲了又亲,听她喊“爸爸爸爸”似乎总也听不厌似的,刘世兆来催了很多次,实在拖延不下去时他才将孩子交还到她手上,微笑叮嘱:
“好好陪着孩子,也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伤才刚刚好,多吃些多休息些,把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我立刻就回来。”
他眼中蕴含着教她不敢回应的很多东西,她有一刻的心慌,借着暮色的掩护只作未见,却又实在忍不住同样叮咛了他一句:
“你也小心。”
他笑意更柔,握着她的手点一点头,再亲亲丫丫,终于坐上了车。
几辆车子绝尘远去了,她仍旧抱着孩子立在暮色四合的晴天别院之外,仲怔着发呆。
他要亲临前线与日本人兵戎相见,说不担心是自欺欺人的,可是担心之外好像又想到了一点什么,那是这一个多月以来渐渐淡忘的那个名字,想到似乎曾经也有过相似场景,他要离开去远方,在电话里与孩子依依不舍,叮咛她好好照顾丫丫,也对她说那句话——他马上就回来,她也同样不敢回应那话语中浓烈的期待,那时她甚至更加冷漠,连一句“小心”也吝啬说出口。
这段时间是她颠簸沉浮六年多以来最平静舒适幸福快乐的一段日子,似乎她少女时代期望渴盼的梦想全部都实现了一般,习妈明着暗着与她说过无数次,【﹕。。】是的,她还有什么可挑剔做派的呢?他是霍展谦,她从来未曾忘过的那个男人,丫丫的亲生父亲,他不嫌弃她有过别的男人,不嫌弃她沦落风尘声名狼藉,也不嫌弃丫丫体弱多病的拖累,甚至愿意放下一切与她终老晴天别院,还有什么比这更完美的呢,可是为什么她还是不敢回应,总有沧海桑田的悲凉,总有往事如烟的无力?
或许是等了太久,看过太多,再无当年那般愿得一人心,白头不分离的痴傻心性?
也或许,或许是如同此刻这般,在霍展谦让孩子将一捧茶花递到她手中时,逗得丫丫咯咯笑时,每晚讲故事哄她入睡时,脑海深处陡然涌起的如幽灵般纠缠着总不肯散去的影像——
曾经也有一个影子,牵着丫丫在花园里摘了满满一怀的花送到她面前。
他顶着小丫头在花园里疯跑,小孩子也咯咯咯笑得欢畅。
他将孩子接到他身边,为她精心装扮房间,每晚也要讲着故事哄她入睡。
……
他们之间从来只是逢场作戏,她可以冷漠戒备,他可以翻脸无情,只是为什么这些片段抹杀不去,时不时还要闪现出来,扎得她隐隐作痛?
便是她早已经见惯风月场上的痴男怨女,也仍旧寻不到那个答案。
易军对日战事激烈,她又恢复了每日看报纸的习惯,也在每天黄昏时候带着丫丫站在院落里,让她向着骏都的方向对爸爸说一说话,求菩萨保佑爸爸平安,小丫头每次说到一半都要偷偷瞅她几眼,然后低下头又要悄悄嘀咕半晌,她摸一摸孩子的头,轻轻微笑。
易军平源大捷,日本人围攻骏都,她的情绪也跟着起起落落,可是一切都不及随后听到那个消息——霍展鲲与霍展谦联手打日本人,他们两个居然联手?
他终于醒悟过来了吗,终于想通了吗,知道那是遗臭万年的事情而悬崖勒马?便是已经恩断义绝她也颇觉欣慰心安,黄昏时便对着孩子说道:
“丫丫,你发糖也和爸爸一样在打日本人了,你乖乖的也求一求菩萨保佑他平安。”
她万万没有想到那句话说出口,丫丫撇了撇嘴巴,居然哇哇大哭起来。
她有些奇怪,连忙去问她怎么了,这小丫头边哭边念道:
“妈妈,我想发糖,我好想我发糖……”
她知道丫丫从前很喜欢霍展鲲,刚刚离开的时候还好好闹过一阵,可是自从到了晴天别院便再也没听她念过发糖,反而和霍展谦越走越近,她想是孩子人小,慢慢的也就忘记了,现在提着便陡然伤心起来,哪知却听丫丫断断续续说道:
“可是你不喜欢他……你要生发糖的气……发糖说不能在爸爸面前老是提他……只能在心里想,我好想发糖啊……”
她立刻抓到了重点:
“发糖叫你不能在爸爸面前老是提他吗,你见过他?丫丫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妈妈生病的时候……发糖来看妈妈,呜呜……”
她突然明白了,丫丫折了什么小东西要送一个给霍展谦,却也总要偷偷藏一个,原来是悄悄留给霍展鲲的,让她和爸爸说一说话,说到一半小丫头又要低声嘀咕几句,原来是在和她的发糖说,丫丫见过他,那这么说,她受伤的时候原来他真的来过吗?看到他,听到他说的那些话也都不是幻觉吗?
他说:我喜欢你,雪落,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从六年前开始就像着了魔似的,
他说:我不敢认真和你说,总怕你会笑话我,也怕你……怕你说你从来没有忘记过他,说你从来都是在敷衍我,
他说:我生气他把你带走,生气他来找你,也气你总是那样对我,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和丫丫,不和你解释、赶你走、不发兵都是有原因的……
他全身上下那痛苦而绝望气息似乎扑到了面前,她攥紧丫丫的衣服,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情归何处(三)
……》
丫丫的童言童语让她心中涌起疑问,立刻便让佣人带好了孩子,自己匆匆找到习妈问个究竟,习妈嚅嗫了很久才终于点头:
“是的,那个时候还在边界四省,你一直昏迷不醒,二少爷就是那时候来过,他和大少爷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