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 春草年年绿-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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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柳微微一笑,道:“我只怕我说了你又要发疯。”
杨康想起自己方才借酒发疯说胡话,不由脸上一红。好在朱子柳只是促狭一笑,并不多做打趣,便正色道:“其实你适才胡言乱语,倒也说中几分,我却是为我那二师兄而来。”顿了顿,他悠悠说道,“师父曾说,人各有志,万事随缘,不必勉强。是以当年二师兄要走,我们余下几个师兄弟都不曾阻拦。只是世事难料……”
原来那樵夫原本与其他师兄弟一道侍随一灯大师左右,但耐不住他家中父母的劝说,终于辞别了一灯大师与师兄弟,又回到大理为官。隔了几年,又依父母之命,娶了娇妻生下孩子。但他原非无情凉薄之人,父母相继逝世之后便辞了官,携了妻儿来到大宋,拜访师尊与众师兄弟。原本一路无事,岂知刚刚到得南湖地界,却遇上了一个对头。若非正撞上朱子柳,只怕不但他自己与妻子枉送性命,便是连十来岁的幼子也难逃一死。
杨康听到此处,不禁皱了皱眉:“对头?”
朱子柳苦笑道:“我师兄弟昔年在大理为官,纵然万事秉公,却不敢说从未做错,更不敢说问心无愧。”
杨康默然无语,只听朱子柳叹了口气又道:“我那二师兄生来死心眼,始终对当年离开师尊一事耿耿于怀,便是到死也不曾释怀。他死前对我说,他心中始终念着我俩当年的情谊,私心里一直盼望我能给他的孩儿取个名字。”
杨康见朱子柳并不说樵夫那对头的来历,便知此事多半已给解决。但那樵子临终遗言便是有什么不寻常,朱子柳也不该尽挑这细枝末节的讲,当下不由微感茫然。
朱子柳看出他的疑惑,微微一笑,又道:“只是我心中虽有了个主意,但尚需问过杨兄弟你的意思。二师兄原想让这孩子随我姓朱,但我却觉得,与其姓朱,不如姓乔,正通‘樵子’之乔。”
杨康仍感不解,道:“那很好啊。”
只听朱子柳又道:“二师兄生前常说,宦海浮沉失仁心,不若南山一樵翁。”他瞧着杨康微微变化的神色,缓缓道,“我依着他话里的意思,给这孩子草拟了‘希仁’二字。”
“希仁……”杨康闭了闭眼,轻声笑道,“南山樵子南希仁……亏得朱大哥你那日还打趣我连衡山旧事都知道,我瞧你对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知道得不少。”
朱子柳温言道:“按理说,此事我该先问过郭大侠的意思,只是……”
杨康摇了摇头,打断道:“不用问了。便用这两个字吧,郭大哥不会反对的。”
朱子柳微微一笑,道:“你肯这样应承,而不是推三阻四,我便放心了。”
杨康心头一震,垂眸道:“我若再扭捏作态,怕是要给朱大哥看不起啦。”
朱子柳莞尔一笑,岔开话道,“对了,说起来我在江湖上也算见多识广了,但你身上那毒却是闻所未闻。你老实交代,那秦松除了是裘千丈的徒弟之外,还有什么来历?”他见杨康一笑便要开口,忙又添了一句,“你若要瞎说糊弄我,我便去套问郭大小姐。”
杨康闻言,失笑道:“朱大哥这话可露了马脚啦,你若真能从芙儿嘴里套问出来,又何须问我?”
朱子柳扬眉道:“你是吃定了郭大小姐所知不多,她便是如数家珍地将她所知道的的全说与我听,也是无用么?”
杨康摇头微笑,却不答话。
朱子柳道:“你不说话,那便是默认了?”他见杨康仍然不应,不由悻悻地道,“哼,那日你跟慈恩师兄眉来目去的,当我看不见么?”
杨康微笑道:“朱大哥多虑了,我方才摇头,可不是什么默认,而是说朱大哥猜错了。”
朱子柳一愣,问道:“什么猜错了?”
杨康道:“方才朱大哥说,芙儿一无所知,是以你便是百般套问,也是无用。”见朱子柳一边点头,一边面露疑惑之色,他笑了笑,又道,“其实芙儿所知,远比朱大哥你所以为的要多。只是……”他顿了顿,轻叹一声又道,“她所知确实不全。便如那秦松的真正身份……芙儿自以为知道,但如我猜得不错,她还是棋差一招,上了那小子的当啦。”
朱子柳“咦”了一声:“怎么说?”
杨康道:“那小子身上那些钢钉,朱大哥应是都搜了出来吧?”朱子柳点了点头。杨康又道,“以朱大哥眼光,想来是一眼便可瞧出这钢钉的来历。”
朱子柳眉头一扬,道:“杨兄弟是说当年大胜关英雄大会上,那霍都王子伤我之时,使的正是同样的钢钉么?”
杨康颔首道:“朱大哥可是觉得,此子与霍都乃是一丘之貉?”
朱子柳被他一说,不由一怔,皱眉问道:“难道不是?”
“芙儿也道此人是蒙古族人……其实,若非那日他以喂毒的匕首伤我,我大约也会如此以为吧。”他叹了口气,苦笑了一声。
“那匕首上的毒……”朱子柳刚要发问,心念一转,不由一惊,“不是蒙古人,又不利于我大宋,莫非你说的是……”
杨康点了点头,嘴边露出一丝笑意,眼中却是一片悲凉。
☆、第廿六回 由来轻七尺(中)
朱子柳默然无语,良久才听杨康低声叹道:“朱大哥,我心里……我心里乱得很。我在萍儿面前装着若无其事,但回过头却害怕得要死。朱大哥,我……我真的怕自己,会把持不住……”
朱子柳笑了起来:“杨兄弟,你忧心的若是旁的,我尚有办法,若是此事,我却无能为力。”他见杨康神色怔忡,不由摇了摇头,又道,“你若真的把持不住自己,为何这几日却始终乖乖在此养伤,一不曾留书出走,二不曾不告而别?”
杨康低声道:“我答应芙儿之事尚未完成……”
朱子柳闻言,面上露出一丝奇色,摇头道:“我方才正好碰上郭姑娘。她似是知道我要来找你,便托我转告你……”
杨康一呆,问道:“转告我什么?”
朱子柳微微一笑,道:“郭姑娘说:‘朱伯伯,烦你转告我杨二叔,就说我管他有天大烦恼,他若敢忘了答应我的事,我便去找杨大哥告状。’”
杨康啼笑皆非,不及开口,便听朱子柳又道:“话说回来,修文昨儿也来寻我,说你这几日总是心事重重。”他意有所指地看着杨康,挑眉道,“修文是晚辈,不好直接过问你的事,是以求到我头上。杨兄弟,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莫不是还要几个晚辈为你操心?”
杨康闻言,却笑了起来,温言道:“朱大哥,你莫要激我。不怕你笑话,其实这么些年,我一直觉得,自己也算是将世事看开看透的了。你难道真的觉得随便什么小事,便能叫我顾虑重重、杞人忧天?”他眼中闪过一道迷蒙之色,继续说道,“朱大哥,有些事,若是身处局外,自然看得最是清楚不过,但若是身在局中……便是心中瞧得明朗,却也是无济于事的。你和慈恩大师不曾疑心我,便是因为旁观者清,然则你们彼此之间……”
朱子柳神色微变,方要开口,却听远处忽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闷响声后,又是一阵丁零当啷,却是兵刃相交之声。杨康与他对视一眼,双双抢出门外,只见西首烈焰冲天,却是郭芙与公孙绿萼所住的居室。
杨康一惊,不顾朱子柳在身后叫唤,身形一动,已穿过后院,向西厢行去。
他伤势未愈,如此全力施为,赶到西首时伤口又已扯开。然而杨康此时却无瑕去顾那伤口,只见漫天火光之中,公孙绿萼伏在地上,满面焦急。距她不远之处,郭芙将剑花挽得灿烂夺目,她的对手却是久不曾见霍都。
杨康吃了一惊,刚待上前,忽听身后风声大作,连忙侧身,刚好避开一枚铁算筹。在他身后几步之遥的朱子柳却是闷哼一声,失声叫道:“刘贵妃!”
杨康一怔,回过头去,只见来人满头白发,神色阴沉,正是瑛姑。她见杨康目不转睛瞧着自己,冷笑一声,道:“杨公子,多谢你一路领我到此,才让我寻到了杀子仇人!”
杨康心下一沉,举目望去,却见慈恩盘膝而坐,嘴角一道红线,不知生死。他心中暗惊,望向瑛姑,目光之中添了几许复杂,道:“前辈果非常人,晚辈甘拜下风。”
瑛姑闻言一怔,眼睛一眯,目光仍定在杨康身上,嘴里却问道:“松儿,你说的便是这人?”
杨康瞧着秦松自廊后现身,也不惊讶,只勾了勾嘴角,古怪地笑了一下,道:“原来是秦‘师叔’驾到,晚辈失敬了。”
秦松原本目有得色,神态轻狂,此刻被杨康一句“秦师叔”一叫,不由又是气恼又是尴尬,僵硬片刻才道:“先生真是说笑了。”他见杨康眉头微动,心下一跳,连忙又道:“先前在下曾与杨姑娘切磋过招,真是获益匪浅。现下该向先生讨教了,还请先生手下容情!”
杨康见这青年说完这一句,便径自拔刀出鞘,向自己砍来,不由心下微怔。他眉头一皱,竹棒一抄,便向秦松的弯刀挑去。这一招用的是打狗棒法上的“引”字诀,用意并非伤敌,而在脱身。
秦松眼看那弯刀被竹棒一引,险险便有脱手之虞,不由心下暗惊。但他迎敌时素来与旁人不同,旁人当退之时他反倒要更为欺近。杨康这一招若换了旁人来接,多半要为保兵刃不脱手而避其锋芒,秦松却反而就势松手,任那弯刀落在地上,空手去与杨康的棒法缠斗。
杨康本已惊讶,此刻更添疑心。正要设法套问秦松用意,眼角余光一扫,却见朱子柳与瑛姑交手,竟是不住避让闪躲,狼狈不已。他一眼便瞧出朱子柳脚步浮软、印堂发黑,立知朱子柳之所以不敌瑛姑,一是他原本所受之伤便未痊愈,二是他方才所中的铁锥之毒发作起来的缘故。
他正待寻思一个良策让瑛姑抽身此事,臂弯“曲泽穴”上却忽然一麻。他心中一凛,心知秦松原非他可以分心二顾的对手。何况他腰上伤口未愈,更不敢托大。好在他遇惊不乱,当下急中生智,手上招数忽然一变,也不使打狗棒法了,直接以棒为剑,向秦松戳去。
数招一过,秦松顿时瞧出杨康使的是全真剑法,不由又惊又怒,低声骂道:“奸猾狡诈!”
杨康笑而不语,眼见瑛姑侧目瞧向自己这边,只将剑法舞得更加潇洒好看,一边微笑道:“怎的,这套剑法可是全真教的入门剑法,周师叔祖没教过你么?”
秦松眼见瑛姑面色恍惚,如何不知杨康用心?心中暗道一声不好,面上却是满不在乎地笑道:“师父总说,刀法剑法有什么意思,打架还是要赤手空拳的才好玩。”
杨康“咦”了一声,道:“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秦松一怔,不及细思杨康话间的深意,便听杨康又笑着问道:“那师叔祖有没有告诉你,他是何年何月何日忽然觉出刀法剑法便是再高深精妙,也非他心头所好的?”
眼见瑛姑出手越来越慢,秦松心中更急。他心知他与杨康此刻虽仍在动手,但招式之间却只有三分是真的,反倒是这表面无关紧要的口舌之争才最关键。
他咬了咬牙,强自做出泰然自若的模样,侃侃答道:“这个师父确实未曾提及。但做徒弟的私下揣测,约莫是在师父给桃花岛主一关十五年之后,才转了□。”
杨康听他一口一个“师父”,又见他神采飞扬的模样,心神一晃,便想起杨过,便是此刻情势不容乐观,也不禁有些恍惚。见秦松目光烁烁,面不改色地信口开河,更是失笑,心念一转,忽然轻声说道:“你觉得我也不知道,是么?”
秦松眉头一扬,正待开口,便见杨康摇了摇头,悠悠说道:“你当我跟你小子似的只会耍嘴皮子么?秦公子,别胡乱猜想啦。我告诉你,老顽童是自他师兄重阳真人死后,才再不碰刀剑的。不信?不信问你师母去!”
秦松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杨康这句“师母”说的是瑛姑。他转过身去,却见瑛姑不知何时已停了手,正呆呆瞧着杨康发怔。
杨康不动声色地吸口气,尽力忽视腰间不适,柔声道:“师叔祖虽然没同前辈说过,但晚辈料想,以前辈对师叔祖的了解,应当也已猜到了?”
瑛姑神色阴沉,冷冷说道:“你以为你一口一个‘师叔祖’的套近乎,我便奈何不了你了?”杨康刚要开口,却听瑛姑冷哼一声,喝道,“少废话,姑奶奶今日要了你的命!”
她手腕一翻,便要挺着铁算筹向杨康袭去,却听一声长叹,已没有动手之力的朱子柳忽然开口道:“贵妃娘娘,你明知便是在此地将杨公子打死了,周师叔也是不会现身的,又何苦如此?”
瑛姑浑身一震,霍然转身,面色忽青忽白,甚是难看。朱子柳视若不见,苦笑一声,又道:“好叫娘娘知道,我二师兄已和蒋大人同归于尽啦。娘娘……娘娘难道真要赶尽杀绝么?”
瑛姑一怔:“大将军死了?”随即却眉头一皱,不耐道,“哼,不错,他的下落是我告诉姓蒋的。那又怎样?是人谁不会死,他二人当年是你死我活,现下死在对方手里,也算死得其所,状元公伤感什么,忒的多此一举!”
话音刚落,手腕微扬,铁算筹脱手飞出,正向慈恩而去。朱子柳面色微变,不及阻拦,便见杨康纵身一跃,一棒挥出,截下一枚算筹。他一棒得手,却并不收势,反手斜刺而出,以棒为剑,却又缠上了秦松。
杨康当日与金轮法王斗得难分难解,虽是仰赖先天功的威力,但若非他早将全真剑法练到炉火纯青的境地,也发挥不出先天功的威力。
只见他一边与秦松交手,一边犹有余力说话:“秦公子,不知这路剑法老顽童教过你没有?嗯?又没有?莫不是除了七十二路空明拳,你什么都没学到吧?”
秦松便是不看也知道瑛姑此刻定是神色狐疑,但他光是守御已然为难,断然分不出精力来分辨,只能听杨康继续说道:“我说瑛姑前辈,你如何肯定这花言巧语的小子是老顽童的徒弟?依我看,老顽童便是再爱玩,也不会收这等心术不正之人为徒。”
瑛姑性子多疑,此刻见杨康说的似模似样,不由将信将疑地道:“哼,你又认识他多久,知道他会收谁不会收谁?”
杨康刚欲作答,恰巧秦松一掌推出,令他皱眉闪避。正在闪避之时,却听一个女子声音幽幽说道:“我与老顽童素未谋面,只是幼时听我爹爹说,老顽童曾告诉他,他若要收徒,若非是像他一样喜欢胡闹玩耍的,便是…… 便是要如他最拜服的那位英雄好汉一样顶天立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