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 春草年年绿-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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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克皱眉不语,朱聪又道:“倒是公子你自己,对杨公子执念如此之深,又是什么缘故?”
欧阳克一怔,半晌才调笑道:“朱二爷精明过人,何不猜上一猜?”
朱聪摇头道:“公子你自己都不甚明了,我这个外人又如何猜得出来?”
欧阳克微微一笑,正待开口,却听一个声音讥讽道:“这还用猜么?他死于我手,自然恨我恨得要死,必要用最狠毒的法子报复回来才甘心。”
欧阳克与朱聪同时一怔,回过身来,却见杨康脚踏实地,身形极稳,唇色亦深,竟仿似活人一般。一双点漆一样的眼睛冷冷朝两人望去,面上殊无笑意,半晌才道:“此间已无梅超风。你们还有什么盘算谋划,都不必再考虑她了。”
两人神色都是微变,只听杨康又道:“二位日后若是又看上其他什么人,最好也看得紧一些。杨康目光短浅,最喜欢杀鸡取卵。”
朱聪深深瞧了杨康一眼,才慢慢说道:“杨公子是连梅超风那点护住魂魄的精气也不放过,尽数化为己用了吗?在下佩服。只是这般胡来后患极大,不知是何方高人教给公子这损人不利己的法子?”
杨康不答,只低笑道:“朱二爷,是不是不利己,晚辈心下有数。今日前来,原是想问二爷你借一件东西。”
朱聪眯起眼,沉默片刻,忽然洒然一笑,信手自怀中掏出先前用过的欧阳克那把扇子。临空抛了两下,最后一下却向杨康掷去,曼声道:“送你便是,不必还了。”
一边的欧阳克脸色微变,插话道:“朱二侠这是要过河拆桥了?”
朱聪不及开口,杨康已截口道:“多谢二爷。欧阳公子不必多虑,我借了你这扇子去,也不是要行什么于你不利之事。”见欧阳克径自冷笑,他微微一笑又道,“在下不过想请公子看场戏,只怕公子不肯屈尊才借了这宝扇。公子放心,到地方了在下自然物归原主便是。”
欧阳克心中疑惑,瞧着杨康神色莫测,却真不知他在打什么算盘。良久,才轻笑一声道:“既如此,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朱聪左右瞧瞧,笑道:“杨公子不介意我这个闲人来凑热闹吧?”
杨康一笑,不咸不淡地道:“晚辈怎敢?前辈若是愿意,让你五个弟妹也一起来吧。”
朱聪含笑道:“他们刚经一场大战,元气大伤,尚需休养,便不去了。不知杨公子的戏台搭在哪里?”
杨康听朱聪说其余五怪元气大伤,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却并不询问,只拱手行礼道:“便在距此间不远之处——斡难河边花剌子模与蒙古交界之处便是。”
朱聪与欧阳克同时一呆,欧阳克神色尤其古怪,重复了一遍:“花剌子模?你是要我去看郭靖怎么杀了赵王爷给他爹报仇?”
杨康神色半点不变,只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答道:“我是要你去看郭靖怎么杀了欧阳锋,给江南七怪报仇。”
欧阳克上下打量了杨康片刻,朗笑一声道:“去便去。公子爷难道还怕了你不成?”
一行三人眨眼间便到了斡难河边。其时黄昏已过夜色将至,但大漠冰天雪地,冰雪反射夕阳,倒并不显得如何昏暗了。
欧阳克与朱聪全都瞧向杨康。却见杨康神色自若,身形一动便飘进了蒙古军中一顶帐篷里去。外间两人对视一眼,一同跟上。却见帐内灯火通明,杨康一缕孤魂浮在半空,正饶有兴致地查看几案上一卷画。
欧阳克与朱聪心下好奇,也凑了上去,只见画中一个鹅黄衫子的女子鬓上簪花面带愁色,却是黄蓉。
朱聪只觉莫名其妙,瞧了欧阳克一眼,却见欧阳克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神色也说不出是怒是悲。看杨康全不理会他二人,只自顾自对着那一卷画出神,便嘿嘿冷笑两声道:“朱二爷,杨公子既好心请我看戏,我若不赏光岂不太不上道?在下这便去应那一出戏,二爷随意便是。”
朱聪心中一动,也不阻拦,只微微一笑。
杨康却仍未理会二人,全副心神似都在那卷画上。他瞧着画旁配的两首小词都是什么“春蚕吐丝”、“薄情离别”的,撇了撇嘴,心中暗嘲黄蓉这丫头平日看似古灵精怪,真到了动心动情的时候却也和别的姑娘没什么区别。
将诗词画赋这样的东西拿出来对牛弹琴,瞧着郭靖瞠目结舌满头大汗的样子,很有趣么?
他心中一乐,脸上便露出笑意。却听一边朱聪道:“你说欧阳公子恨你,我瞧你看他也是差不多。”
杨康回过神,也不否认,只摇头笑道:“差得远了。我不过要他瞧一瞧黄蓉与郭靖如何恩爱,与欧阳锋又是怎么你死我活罢了,又算得上什么。他待我可没那么好心,如若……如若不是有你们在,昨日的穆念慈,也许便是今日的梅超风。”他说话的时候脸上既无悲伤也无痛楚,平平淡淡,仿佛谈论的只是两个陌生人。
然而朱聪看着他的目光,却觉出一股悲凉,半晌才叹气道:“杨公子,你这又是何苦?”杨康不答,他便又道,“我原本也道你心性凉薄无情无义,时日久了才知你不是无心无情,不过是待自己太狠。比如穆姑娘那件事……”
杨康打断道:“朱二爷,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此事我无能为力,早已立于必败之地。便如去年冬天,欧阳克成心将我困在念慈住处,便是要瞧我会不会为念慈出手,助她平安度过严冬。我若出手,那我自是输了他一筹,被他拿住软肋。而我若是狠下心不出手……”
“——你便是不出手,到底还是免不去伤心,欧阳公子仍是胜了一筹。”朱聪若有所悟,低声应道。
“正是如此。”杨康心不在焉地伸出食指,顺着那一句“薄情离别”的笔锋描了几笔,继续道,“这次对梅超风也是一样。欧阳克吃准了我心中对她仍然有情,便要以她为饵,一次次诱我劳心费力。”他指尖顿住,自嘲道,“其实我若真的想赢他,干脆点一了百了,让你朱二爷将我呑了,也算做件好事。但我始终舍不得……这个不用说,也当然被欧阳克看透了。”
朱聪沉默片刻,问道:“既是如此,我将欧阳克的扇子掷于你时,你又何不顺势毁了它?”
杨康左手两指微一使劲,打开欧阳克那把扇子,扇了两下才道:“这扇子虽说凝聚了他的心血,毁去之后必能令他重创。但欧阳克何等样人?若是如此轻易便能置他于死地……再者,”顿了顿,他轻笑道,“欧阳克敢将这扇子交予你手那是信得过你朱二侠人品,但他又怎会全无防备?若我如你朱二侠一般心志坚定,那自是不妨,但我杨康最是经不起诱惑,得着了这样的好东西,不会想毁去,只会想着……如何占为己有。”
朱聪摇头道:“欧阳克不是蠢笨之人,在扇子上自是动了手脚,你如起了贪心,那也就……唉,他这把扇子本在我手上,全然不是针对于你,怎的绕来绕去,竟又似成了克你之物?你与他两个……我也真不知说你们什么好。机关算尽只要对方不好过,偏偏面上一个赛一个的定力十足滴水不漏,一点失态也不露。只是杨公子,欧阳公子摆得起这样的姿态,你这般与他逞强死撑,又能撑到何时去?”
杨康道:“晚辈死要面子,前辈自然瞧之不起了。但若不这样,又能如何?”他眼中露出一丝阴霾,喃喃道,“为了让他不能胜得漂亮,我对念慈自然只有不闻不问,梅超风这样的,更是只能快刀斩乱麻,釜底抽薪也让欧阳克从此熄了利用她报复我的心……这样做,我心中自然是难受的,但我心中难受又有什么稀罕的了?难受着难受着,也就惯了。难道被抛下的都不怨,我却要哭天抢地?”
朱聪的眉毛微微一动,便听杨康又说道:“更何况,梅超风这样的他拿来对付我,用便用了。但是江湖上有几个梅超风?剩下的如念慈这般的,难道我坐视不理,她便没有活路了?”
朱聪看着他,良久才勾起嘴角,慢慢说道:“原来公子绕了半天,打的还是我江南七怪的主意。只是公子有没有想过,我兄妹是鬼非人,更不是神。穆姑娘的命数,原不是我们这些做鬼的能说了算的。再者说……”他顿了顿,神色冷淡下来,“公子莫不是忘了,除了欧阳公子之外,你身上原就背负我兄妹五人五条性命?”
杨康弯了弯嘴角,轻笑道:“那便走一步算一步,到时再说吧。”
朱聪沉默片刻,还是收起了冷峻之色,摇头叹道:“公子便是这么走一步算一步的,才落得得罪全真教、得罪我江南七怪、得罪东邪、得罪西毒,终于不得好死的下场。怎的如今做了鬼,还是这个性子?你当你有几条命,经得起这般挥霍?更何况……”
更何况,世间如梅超风一般,能被欧阳克用来对付杨康,杨康却不能借他人之力应对的,可还有一个完颜洪烈。
杨康自然知道朱聪未出口的话是什么,当下只是微微摇头,收起折扇。他低眉间眼角余光只见朱聪面上略带惋惜,神色全不似作假,不由一怔,心中一酸,强笑一声道:“这般逢人便能得罪,也算是我杨康的本事了。”
朱聪瞧着他破罐破摔的自嘲模样,不由连连摇头,张了口却不知该从何劝起,只得岔开话道:“欧阳公子对公子你恨之入骨,公子你的应对之道便只是请他看上一场戏?”
杨康道:“那自然……远不止于此了。”
欧阳克瞧他轻袍缓带,眼神却锐利似刀,心中一突,试探道:“公子可是……寻了其他帮手?”
杨康摆摆手,轻笑道:“朱二爷果然精明过人。对上欧阳克,晚辈落足了下风,再不思进取,天也要亡我了。然则二爷你兄妹六人对我二人均是大大的不以为然,我借不到你们的力,自然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朱聪沉默片刻,突然半真半假地道:“杨公子,你可知你若是提起你和靖儿的先父……”
杨康摇头笑道:“杨康只想借刀杀人……不,借刀除鬼,难道六位前辈竟甘愿为刀?”
朱聪深深瞧他一眼,慢慢说道:“倘若公子寻来的帮手便是那位教导公子如何化梅超风之力为己用的……高人,晚生只怕公子借刀未成,便先成了大海中的鲨鱼。”
杨康缓缓打开欧阳克的折扇,轻摇了两下才沉声道:“便是沦为鲨鱼,也好过任那姓欧阳的戏弄轻侮。”
朱聪怔了怔,摇头道:“杨公子,你这心气,也未免太高了点。”
杨康自嘲一笑:“生前原是我对他不住,他要报复我也是理所当然。只是我偏就不愿被他报复,那便……只剩一个选择了。”
“……争锋,到底。”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我好想知道一章比一章冷是我的问题还是文本身的定位太奇葩……如果是文本身定位太奇葩,那是我的萌点天然长得完全歪掉,我也没办法QAQ但如果是我写的有问题,人物啦文笔啦节奏啦之类的,大家(如果还有人在看的话……)就直接提意见吧orz
☆、六、变卦
朱聪侧目瞥了杨康一眼,若有所思地道:“我原以为你今日不过是想让欧阳克狼狈一场,让他掉以轻心,日后再仔细琢磨怎么彻底除了他。只是听你的意思……”
杨康微一挑眉,露出一点得意之色,道:“看他笑话是真,釜底抽薪、让他再找不了我麻烦也是真。”
“釜底抽薪么……”朱聪重复了一遍,转眼去瞧杨康,却见这半大孩子眼神灵动,面上仍是少年人般的顽皮,心中微微一动,却不露声色,只是说道:“你先前只说想瞧欧阳克的笑话,没别的想法,后来却又改口说要与他争到底……是着意算计,趁欧阳公子隐在暗处之时故意说给他听的?”
杨康一昂头,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是又怎样”,朱聪面上却无讥讽鄙夷之意,只微微一笑,说道:“同辈人里除了黄岛主的姑娘,你果真是最聪明的一个了。”见杨康嘴上不说什么,脸色却不怎么好看,笑呵呵又补了一句,“就是心眼太小,日后……”
杨康面色又变了变,朱聪却没再说什么,身形一动便朝远处飘去。杨康一边跟上,一边心里就忍不住开始想朱聪没说完的那句话是什么。
心眼太小,日后……日后成不了大气候?
他心怀鬼胎,一边朱聪不知何时却已停了下来,笑嘻嘻地道:“好戏要开场,我这看戏的可得瞅个好点的位子。杨公子自便吧。”一摇身,便不见了踪影。
杨康回过神来,回身四顾,却见四周一片冰莹,并无人影,只有冰山反射着日光,倒映出一片惨白的光景。他含糊地笑了笑,陡一甩袖,也不往别处而去,竟是笔直朝上空纵去。
千山暮雪,层云万里。也不知朝上空飞了多久,直到那原本瑰丽的山川只剩了个模糊的影子,杨康才瞧见云层之中长身直立的欧阳克。那人此刻眼帘下垂,遮去了平素总是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面上一贯的温文微笑隐而不见,嘴角勾出的无情凉薄的线条。
杨康却浑不在意,自言自语般地笑了:“距下头人世越远,光阴流逝便就越快。到了欧阳公子你如今这位置,怕是天上一日,人间……便要一月了吧?”
欧阳克听见了也没什么动静,头也不抬地应道:“我瞧着底下尽是烽火狼烟尸横遍野,恶心得很,便上来透透气。反正有杨兄在,怎么也不会让我差了时辰,错过好戏。”
杨康随着他的视线俯视人间,轻声道:“欧阳公子这是猜到下头这场好戏的……戏文了么?”
欧阳克沉默不语,过了半晌,缓缓开口说道:“杨康,这一回是我欧阳克欠你的。”杨康刚要开口,却听欧阳克又道,“你若要我应承……日后与你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纠缠于你,我纵然心里未必乐意,却也不至于没脸没皮。”
杨康闻言不由一呆,怔怔瞧着欧阳克,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欧阳克却似毫无知觉一般,自顾自说道:“我方才一个人在这里呆了半晌,忽然想到,这些时日,怕是把你逼得太狠了,竟让你……”他回过神,笑得说不出的耐人寻味,“……快吓得狗急跳墙了吧?”
杨康心下一惊,拢在袖间的手指已扣紧了欧阳克那柄扇子,却听欧阳克悠悠叹了口气,自嘲一笑道:“实在对不住,杨公子……杨康,我姓欧阳的今日承了你的情,从今而后,便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生前的恩怨,一概作罢便是。”
杨康本来憋了一肚子火气,此刻却似被欧阳克当头浇了一桶凉水,从头凉到脚直到心底,失神良久,才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