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洒代嫁-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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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翊平陷入了沉思。当年他父亲陆琦官至礼部员外郎,庄直忠敬,备受神宗信任。熙宁四年,恰逢太皇太后曹后六十大寿。神宗自小受曹后教诲,对这位老祖母十分敬重,便决定隆重操办曹后的寿辰。当时陆琦作为礼部员外郎,负责收集和清点各地上供的寿礼。
在所有寿礼中,最贵重的一件是由杭州知府袁铸进贡的百福衣,由当年江南第一织坊“素云坊”所制的“百福衣”。那是一件紫红色的云锦朝衣,上面用金线绣了一百只造型各异的蝙蝠,又用银线绣了一百个不同的福字,巧夺天工,天衣无缝。
陆琦曾在江南为官,与袁铸是旧相识,对于他进贡的这件寿礼自然高看一眼。在寿辰当天,陆琦特意将这件“百福衣”排在地方官员寿礼的第一位,进贡给曹后。曹后大悦,重赏了陆琦、袁铸和素云坊。
没想到这件“百福衣”后来竟然惹出大祸。曹后的一位近身太监发现,这件“百福衣”的后襟上,有一只蝙蝠少绣了一只翅膀,另外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有一个福字少绣了一点。有人引申为这是暗讽曹后“福薄”。
曹后知道后勃然大怒,认为这是有人故意在咒她,下令彻查此事。为此,陆琦、袁铸都被押入御史台狱,涉案的素云坊当家被判斩立决,家产全数查抄,男的充军发配,女的卖为奴婢。
据说陆琦在狱中不顾自身安危,还犯颜为“素云坊”和袁铸作保。太皇太后知道后怒不可遏,令负责审讯的御史中丞严加审讯,因此陆琦受到的讯问比作为直接责任人的袁铸更为严厉。
宋代文官的审讯制度是“刑不上大夫”,审讯过程中并未使用刑具。但因陆琦原本就有心痛症(冠心病),在狱中经不起高强度的审讯,突发心疾而撒手人寰。神宗闻讯痛心扼腕,本想大事化小,但太皇太后不依不饶,定要追究子嗣,这才查抄了陆家,剥夺了其子陆翊平考功名的资格。
依本朝规矩,高级朝官死后,朝廷要为其加谥。但由于陆琦是罪臣死于狱中,御史那边也不便给他加谥,拖来拖去就这么不了了之。陆琦死后,牌位没有谥号,也没有生前功名官职,就连淮南的陆氏宗祠也不能进。
陆翊平自幼崇拜父亲,父亲蒙冤受狱,死后还要遭此大辱,一直是他心中的痛。如今朝廷竟突然为父亲追谥,说明皇上明里虽然不能认错,但实际上是给他父亲平反了。
谥法上说:“谏争不威曰德。”“德襄”这一个谥号,是称赞陆琦为官一生直言谏争,刚正不阿,工作勤勉,尽心辅佐。这是对他最公正贴切的评价,可见皇上用心良苦。
想到此,陆翊平不由得又热泪盈眶。钦差见状,宽慰道:“陆将军,切莫太过伤感。先贤有云,福之祸所依,祸兮福所伏。令尊蒙冤诏狱,您受牵连不得科考,想必皇上也一直对陆家心怀愧疚。如今真相大白,本官料想皇上今后定会想法子弥补的。您的仕途还远不止于此啊!”
这位钦差大人倒是少有的宅心仁厚。陆翊平拜道:“翊平百拜叩首也不足以表达对您的敬谢之意。今日下官府中略备薄酒,请大人就到寒舍下榻吧!”
钦差含笑谢过,陆翊平便陪着他往延安将军府去。全安先骑着一匹快马回家通报。
离家还有老远,陆翊平就看到杨嬷嬷领着阖府的仆役奴婢立在门口迎接。他回想起那日自己从庆州打完仗回来,小寒也是这样站在门口望眼欲穿地等着他。那时初得她芳心的狂喜,今日仍然记忆如新,只是佳人已经不在了。
待陆翊平和钦差大人走近了,杨嬷嬷领着一众家仆奴婢跪下,叩首道:“恭迎钦差大人!恭迎将军回府!”
杨嬷嬷抬首时已是老泪纵横。一是因为老爷终于沉冤得雪,陆家莫名遭受的苦难终于到头了;二是陆翊平因为休妻的打击几个月不回家,今日乍一见到他,发现他憔悴了许多,她这个做乳娘的也是心痛如绞。
杨嬷嬷偷偷拭去泪,便引着陆翊平和钦差大人到前厅就座。当日将军府中设宴,陆翊平宴请钦差大人,军中亲信的将校们都来作陪,一直喧闹到戌时方才散场。钦差哪里架得住军中彪悍的酒风,酒过三巡便醉倒在地了。一众将士也是打打闹闹,尽兴而归。
陆翊平半醉半醒地回到东厢,一踏进院门,心就开始痛。院中的枣花开了满树,在夜风中幽幽吐露着馨香。他犹记得去年此时,小寒坐在树下一边读书一边傻笑,还怪他偷看;在那口井旁,他曾经想向她表白,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那道门、那扇窗,都曾经过她纤手摩挲,仿佛还是昨日,她就站在那里,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推门进屋,才发现有关她的东西已经全被收起来了,曾经摆在桌上的妆奁,她的衣柜,她的琵琶,她自己写的对子,全都不见了。一切就空在那里,反而更触目惊心。
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竟然用情如此深。他以为自己过几个天就好了,过几个月就好了,过几年就好了……但遗忘竟然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况且他也不想忘记她。
陆翊平倒在床上,听着自己心碎的声音,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陆翊平便起来主持家礼,重新安放父亲的牌位。这牌位是昨天才新赶制出来的,加上了皇上钦赐的谥号。
陆翊平恭恭敬敬地给父亲上了香,然后跪在地上叩拜。他呆望着案上的牌位,竟是长跪不起。
家族荣誉是他毕生奋斗的价值所在。但在荣耀重归陆家的这一刻,他挚爱的妻子却不能与他分享,也不能为他的父亲上一炷香。
他真的好想她!如果今生奋斗得来的一切不能与她分享,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杨嬷嬷见陆翊平长跪不起,便向全安使了个眼色,让全安扶他起来。不想陆翊平竟推开全安的手,向着杨嬷嬷道:“乳娘,您请上座吧,我有话要说。”
杨嬷嬷不明就里,起先不愿意坐下,在陆翊平的一再坚持下,只好坐到上座去。
陆翊平向着父母的排位叩了三个头,又向杨嬷嬷叩了三个头,沉声道:“高堂在上,请听不孝子翊平一言。我知道陆家清誉不容玷污,但我心里只爱小寒一个人,今生今世我只要她做我的妻子。翊平已决意要重新迎娶小寒回府,请高堂原谅我这个不孝子的任性妄为。”
杨嬷嬷闻言大惊,慌忙跪下,泣道:“将军万不可如此!”
陆翊平悲绝地问:“乳娘是不同意这门婚事吗?”
杨嬷嬷老泪纵横地说:“老奴的意思是说,将军万不可对老奴下跪,这是折煞老奴了!将军的功名是将军自己打下的,你要娶谁也是你自己的事。莫说老奴无权反对,就是天下间任何一个人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无论将军迎娶谁过门,老奴定当尽心侍奉,不敢有违!”
陆翊平含泪拜谢道:“谢乳娘成全。您既成全了,料想高堂大人在天之灵也会成全我的。”
杨嬷嬷哽咽着说:“老奴只希望将军不要整天愁眉不展,你受的苦够多的了,只要你高兴,又不是伤天害理的事,作什么不成?”
陆翊平下定了决心,便噌的一声从地上站起来,大声唤道:“全安,速速替我去鄜州向种谔大人告假,就说朝廷给先考追谥,我要亲自回淮南老家的宗祠去给父亲安放牌位!”
全安惊诧道:“义兄,你是想……”
陆翊平淡淡一笑:“跟他告一个月的假,我要去江南找小寒。”军官不能擅离职守,若不是有“守孝”这个天大的理由,他不可能告假离开军营。本朝尤其重视孝道,如今又有圣旨撑腰,料想用这个理由请假,种谔也没有办法反对。
全安迟疑道:“义兄,这段时间我们一直派人沿途寻找她。义兄有没有想过,万一找到的不是人而是……”他说不下去,但凭他的经验,一个弱女子在江湖上独自行走,断难有万全的结果,他只是怕陆翊平再也经不起残酷的打击。
陆翊平如遭当头棒喝,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的心碎了满地。过了半晌,他才沉声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即使她不在了,我也要把她接回来,以正妻之礼待之。”
小寒,求求你千万不要出事,请再给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这一次,我一定要与你白头偕老!
第四十六章 京城
更新时间2013415 8:46:28 字数:2731
“我说蔡九啊蔡九,你这几天欠我们的赌债,要下辈子才能还清了吧!”雨菡翘着二郎腿,足尖晃啊晃,一双杏眼斜斜地瞥着蔡九,嘴角似笑非笑。
蔡九横了她一眼,却愕然发觉这姐儿真是天真娇媚,若不是那张刀子嘴,倒也是十分勾人魂魄的。
雨菡看蔡九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啐道:“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蔡九讪笑道:“看你一眼又不会少你二两肉,你又不是官家夫人,一个整天混在男人堆里的野丫头,还有不让人看的道理?”
雨菡被他一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撅着嘴生气,那蔡九看她如此娇憨,心里反而更喜欢,眼光也更为放肆了。
“唉,我说你还来不来?玩过这把,凑够二百两,怎么样?”王数理的语气很真诚,一本正经的,好像根本没有戏谑之情。他大概把这当做激活脑细胞的游戏了,至少比自己一个人玩数独要更有互动性一点,变数也更多。
蔡九收回轻佻的目光,恨恨地瞪着王数理。离东京汴梁还有一天的水路,他已经欠王数理一百八十九两银子了。他走一趟漕不过赚个三五两银子,这几天,他这辈子能欠的钱都欠了。
“来就来!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九爷我还就不信邪了,玩了一百多把愣是赢不了你一把?!”蔡九把本来就短的袖子往上捋,一直捋到腋窝下,甩开膀子准备一把翻身。
越是临近汴梁,汴河上来往的船只就越是繁忙,河道陷入了交通大堵塞。漠漠烟雨之中,南来北往的大小船只小心翼翼地错身而过。偏偏前面有一队官船还要优先通过,他们这些平民的船只只能靠在两边把河道让出来。
蔡九鄙夷地看着那些笨拙的庞然大物在河中慢悠悠地腾挪,鼻子哼了一声,恨道:“这些吃皇粮拉干屎的废物,走个漕好像乌龟爬一样,要是让九爷来,这会子功夫早就走出十里路去了!”
雨菡瞪大眼看着那一队豪华的官船,仿佛在寻找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些身着博袖襦裙的贵妇人昂然经过他们身边,她们看着她的眼神,就好像看着绣鞋边的的一只蝼蚁。
这里没有她等待的那个人,没有她等待的那个眼神,她的命运是如此陌生。
次日午后,蔡九的船经由汴河入了汴梁。为了确保漕运,朝廷规定民船不得入城。蔡九只能把船停靠在外城的一个渡口。三人携带了随身的行李,便朝着内城走来。
蔡九输光了银子,郁闷坏了,问王数理借了五两银子,准备到城里换换手气。雨菡和王数理在船上憋了好几天,也早就巴望着进城,想在这座北宋都城好好游览一番。
三人一同在路边一处食肆吃了午餐。吃完之后,蔡九拍拍滚圆的肚子,将满嘴的油用袖子一抹,豪情万丈地说:“小哥,把这顿也记在账上吧!算我欠你们两百零一两!”
雨菡噗嗤一笑,说:“指望你还债恐怕要等下辈子了,这顿算我们请你的吧!”
蔡九作揖道:“谢谢姑奶奶!”他的嗓门太大了,周围几桌的客人都听到了他的话,纷纷回过头来看,见他拜的竟是一个妙龄女子,都吃吃地笑了起来。
雨菡心中暗骂:这孙子,就不应该对他好!
蔡九问:“九爷我要到三十六坊赌钱去。你们师兄妹二人准备干嘛去?”
雨菡和王数理相视一眼,王数理没什么主意,雨菡便说:“我们去逛街。”
自从跟着王数理之后,雨菡的日子就过得苦哈哈的。身上的衣衫早就破旧了,虽说雨菡不是特别在意穿着打扮,可毕竟是个女子,哪有不爱漂亮的。这些日子王数理在船上赌钱,把蔡九的银子全赢过来了,现在他们手上少说也有个50两银子,雨菡便决定帮王数理放放血。
想到这里,雨菡便对着王数理嘻嘻一笑:“师兄,我要买衣服和化妆品。花你几两银子不打紧吧?”
王数理呆呆地说:“不要紧。以后叫你老公还就行。”
雨菡撒娇说:“师兄,我准备不嫁了,跟你混一辈子呢。以后你成亲了,我还能升格做小姑,你媳妇还得伺候我。”
蔡九闻言插嘴道:“那你不就成老姑婆了?”
雨菡瞪了他一眼。
王数理问:“我们分头行动,如果遇到什么事,如何联系?”
蔡九说:“这个容易。汴梁城东华门前有个告示牌。如果遇到事情,我们就在上面留暗号,其他人看到暗号就了然于胸了。”
雨菡问:“那我们以什么为记?”
蔡九想了想,说:“就以牌九为记吧,在告示牌上画一对‘天牌’,写上地点,就是到这里集合的意思;如果想让对方在城中静候,就画一对‘板凳’;如果想让对方先走,就画一对‘长牌’。”
雨菡和王数理相视一眼,蔡九交代得如此仔细,看来他又要去打探消息,而且有遇到危险的可能。
却听蔡九又沉声道:“如果见到‘至尊宝’,那就是有性命之忧了。你们看到这个标记,不用等我,速速出城!不要走水路,自己从陆路回江南吧!”
雨菡心中一惊,他做的事情竟有如此危险吗?她担心地看着蔡九,这个粗鲁的船工虽然嘴上不干净,但却是个好人,她不希望他出事。
王数理淡然说:“如果你真遇上什么事,不妨跟我们直说,说不定我们能帮得上忙。”
蔡九摇摇头说:“你们俩还是顾好自己吧!”
雨菡心中不舍,轻声道:“蔡九……”
蔡九大笑着打断她:“九爷我这辈子遇到最大的麻烦就是你们俩!赶紧走吧!别挡着九爷的财运了!”
雨菡和王数理沉默不语,他们当然不能告诉蔡九,其实他们已经知道他的身份和任务。但如果他真出了什么事,他们却没帮上忙,恐怕今后也要自责歉疚一辈子。
蔡九看他们俩磨磨唧唧地不动,便用力一拍大腿,道:“你们不走,那我先走了!如果没什么事,两日之后的中午还在此碰头!”说罢便起身,大踏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雨菡低声问王数理:“我们要不要跟上他?”
王数理摇摇头,说:“这次还是算了。他既然有遭遇危险的觉悟,我们就不要管太多了,不是你叫我别淌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