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范-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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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找郭先生来说姻缘,该不是请她作媒什么的?
琉璃胡思乱想半日,索性又抬头道:“把剩下那墨兰再搬两盆出来,饭后让月桂随我送到梧桐院去。”
郭遐那日出面保她,她十分感激,因为心知这位著名的女师是绝不轻易干涉别人家务事的,此番破例出来,可想而知对她来说是多么难得的举动,一直拿不准如何谢她。这几日终于有了主意,因想起她有可能认得外公,故而便用衍体精心抄录了外公的一些诗结成集,让蕊儿拿到外头仔细裱好装钉好了,准备送给她。
午间在安禧堂陪老太太用过午饭,又差了红梅去大厨房给老太太炖汤,琉璃才回房拿了书本,领着月桂往梧桐院来。
如今学堂里人越来越少,毓华久已不来,浣华与淑华也还没到,还未到开堂时间,侍墨正在与任苒整理辩别珠玉的书籍,并未察觉她到来。琉璃见她们神情专注,便没打扰她们,径直往郭遐所处的西厢房书房而去。
西厢房外竟然站着个面生的小厮,见得她来也不打招呼。平日里何苁立何朴松他们也偶然会来求郭遐牵线办点什么事,故而这里站着外人琉璃也不觉意外。她冲他看了眼,只见这厮年纪不大,身上衣料子倒是考究,也不知是哪房里来的。
这厮眼睁睁看得她到了门外,忽然使劲咳嗽了两声。琉璃一边让月桂叩门一边往他瞪来,等她将门叩响,报了姓名,郭遐才慢腾腾地开口让她入内。
琉璃推门进内,见郭遐坐在书案后看书,案上摆着把茶壶,两个翻开的杯子。琉璃恭谨地弯腰道了声“先生”,而后把那两盆墨兰放在门槛旁地上。“前儿前院里送来几盆墨兰,学生见侍养得很是讨喜,不敢自己欣赏,特送来给先生薰薰屋子。”
郭遐看了眼,说道:“这兰花,老太太已给了两盆给我。”
琉璃笑道:“老太太的是老太太的,我送的是我送的,不一样。”说着,她又从怀里掏出那本装订好的诗集来,递上去道:“先生对琉璃的爱护之心,琉璃无以言表,这里是外公的一本诗集,现我亲手抄录下来装订好,特地送给先生。”
郭遐这才略有动容,接过那诗集翻了几页,目光里似有氤氲。
“这诗集,甚好。你可还送过别人不曾?”
“不曾。”琉璃道,“这诗集不但未曾送过别人,更是连让人看过都未曾有。”
郭遐看了半日,点了点头,将它捧在手里,眉目里暗带喜悦,语气却依旧淡淡地:“如此便好。这东西既是你外公的著作,只怕你轻易给了旁人看他也会不高兴。”
琉璃点头:“谨遵先生示下。”
如此一来,气氛便不如先前那般严肃了,琉璃坐在书案对面,执壶给郭遐倒了杯茶,随意道:“先生今日到过安禧堂?”
郭遐目光落在诗集上,嗯了声。琉璃又道:“先生是去有事?”郭遐抬起头来,眯眼看着她,“如何?”琉璃忙摆手:“没事,没事。”郭遐哼了声,把诗集放了,直起腰来将她上下左右地打量。琉璃被看得忐忑,不由正襟危坐。
“我听府里传说,淮宁侯府的小世子似乎相中了我们府里某位姑娘,你听说没有?”
郭遐语气依旧如往日一般淡淡。
琉璃愣住,不明白郭遐如何会与她说起这种小道传言,更遑论这传言还涉及闺仪,这可不像她的为人。可是这传言针对的是毓华,莫不是今日老太太找她前去,乃是为着毓华而来,蕊儿听错了,所以才误会成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的疑虑就显得多余了。
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虽不明白她为何这么问,但这么想来,她心绪也就平定了。斟酌了一下说道:“先生曾教过我们,对于这些所谓的传言,不得理会,更不得传播,所以平日就算偶尔听见了,也没将之放在心上。先生这么说起来,我才想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郭遐看着她,拿起她斟的那杯茶,又道:“小世子来过咱们府上多次了,你对他有什么看法?”
看法?琉璃再次愣了愣,她仅见过他一面,而且还是在那么尴尬的情况下,能对他有什么看法?琉璃越觉郭遐有些奇怪,但这个涉及到闺训,话不能乱说,因而硬着头皮道:“不认识,没见过,没有看法。”
郭遐闻言未动,只是书架后却传来道异样的响动。琉璃往后方看了眼,并看不出什么异状。郭遐道:“今日老太太找我,说你三姐毓华也到了该说亲的年龄了,你嫡母如今照顾不了她,我觉着她跟小世子无论年龄家世都很匹配,你是她的妹妹,怎么说也有几分参考权,你觉得呢?”
琉璃扭过头来,顿了片刻,而后道:“我觉得,挺好的。”
确实挺好。琉璃并不想过那种日夜绞尽脑汁与人争斗的日子,可是毓华留在府内迟早会做点什么出来,与其为这个伤透脑筋,还不如把她嫁出去了事。她已经十五岁,不管把她嫁给谁,只要订了亲,她过不多久便要出嫁,那时候琉璃的顾忌也就少一层了。
所以,既然有个小世子在这个时候送上门来,说不定这样的家世还能平复一些毓华心中的恨意,少生出些事,琉璃真心觉得蛮好的。
、143 大库通牌
郭遐看着她半日不动。琉璃以为自己答得不够有诚意,连忙补充道:“我是说,凭三姑娘这样出众的人品才貌,随便也能嫁个世家贵族,淮宁侯府虽然数代荫袭,但是三姑娘配他也算是珠联璧合了。”
郭遐唇角渐渐扬起,书架后这时又传来声响动。
琉璃再次扭头看了眼,忍不住说道:“先生这里莫不是有耗子?回头我让钱长胜叫两个人来下点耗子药。这么多书若是被咬坏了就可惜了。”
郭遐低头捧茶喝了口,垂眼吐了口气。“时辰快到了,你先去课堂。”
琉璃看了眼刻漏,果然已到未正,连忙地开门出来。
郭遐看着她出去,才掉回头望向书架。书架后杜睿灰头土脸地出来,一脸忿然。
琉璃出了郭遐书房,廊下那个小厮还站在那儿,见了她来仍是傻子似的盯着她看,也不懂行礼。她没想到府里竟还有这种不识规矩的,倒好了奇,待要上前问问,忽见淑华在紫藤架下冲她招手,便撇下他走了过去。
淑华与她比肩往课堂里走,一面道:“那两盆花养的甚好,不象是本土的。”
琉璃道:“我是个大俗人,对花木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不甚精通。不过据说是暹罗国来的。”
淑华停步冲她一笑:“你这个大俗人,却有笔了不得的字,我看过你给老太太抄的经书,几时也写两幅字给我?”
琉璃道:“你要不嫌弃。明日就写给你。”
淑华微笑,与她同步踏上台阶。
琉璃下学后回到安禧堂,许是因为连日秋雨,老太太多数时候都躺在床上。见着琉璃回来。她手抬了半日才抚到她手背上。琉璃这几日过得其实并不轻松,因为揪出余氏这个真凶,也弥补不回老太太身子所受的伤害。她如今虽然在他人眼里颇有几分重量,可是论起在府里的实权,她依然是没有半分。
吴隐中这些日子几乎天天来,但来一次眉头皱得便愈发深一分。前几日他的长子已由老太爷推荐入了太医院,许是因为这层,对老太太的身子骨也越加慎重起来。琉璃有时候想问问他老太太的病情,可是每每话到口边又不敢问,深怕问出的结果自己听了更加难受。
所以每日里她也只能强打着精神在老太太面前说笑着。以便让她剩下的日子过得轻松些。
“今日我去见郭先生。先生说淮宁侯府有意让三姑娘做他们的孙媳。这可又是门好亲事,比起选秀指婚来,半点不差呢。看来五姑娘大婚之后。府里过不多久又要热闹一番了。”
老太太吃着她喂的山药粥,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要个什么样的夫婿?”
琉璃冷不防她这么**裸地问出口,但是自己从来也不是那种扭涅的人,只红了红脸,便就道:“我这种身份,可不求什么富贵之家,只要他这辈子能够一心一意对我就好了。就像老太爷待您这样就成。”
老太太笑了笑,目光飘得很远。“可是你老太爷这辈子,也纳过妾。”
琉璃看着她的面容,总觉着这笑容里含着无限哀戚。也许每个女人心底里都有个成对鸳鸯双宿双飞的愿想,只是因着夫为妻纲四个字,还有着各种各样的礼仪闺范,所以才不得不把自己委屈成大度宽容的贤妻良母。就连看着如此恩爱的老太太他们,在生命的最后,在她的心中,也有着他曾经纳过妾这样的遗憾。
阴雨了数日,兴许是应着燕华出嫁在即的良辰吉日,翌日天竟开了,一大早艳阳高挂,很是灿烂。
琉璃一大早侍候过老太太起床,想起答应写给淑华的字,遂回到房里唤蕊儿进来研磨。
蕊儿看她铺纸,倒想起一事来,“前儿个我去裱诗集的时候,那尚品书斋的掌柜又问起我,说公子的字卖不卖呢。”
“卖呀!”琉璃一愣,抬起头来,“我这正缺银子,你去打听打听,他能出什么价钱。”
“那我这就去。”蕊儿说着把墨放下,唤了海棠进来,自己收拾着往后园子里去。
卖字生钱这事儿琉璃原本早就想过了,只是那会子蕊儿不在,不好操作,后来因着余氏这事回府来,她倒又把这茬给忘了。眼下那掌柜的竟然还能想起这回事,她哪有拒绝之理?
蕊儿动作飞快,琉璃才把两副字写好,她就已经回转。“那掌柜的说,按公子的功底,如果是四尺宣,可以出到二两银子一幅,六尺宣是三两银子一幅。如果卖的好的话,往后还可以加价。”
“这么多?”
琉璃有些喜出望外。一幅四尺字就能卖到二两银,那她一天写上五幅,岂不就能赚上十两?日长月久,倒也能保得日用花销不亏了。于是道:“那成,我等会儿便写两幅字你带去,跟他说,一个月我保证至少给他二十幅字。但银钱必须现结。”
蕊儿点头,“尚品书斋乃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大书斋,据说后台很有来历,银两我觉着倒可保证。”
解决了这件事,琉璃底气不由得又足了些,卷起那两幅写好的字正准备亲自送到二房去,红梅忽然进来:“九姑娘,三夫人她们正在海棠院议事,说的是老太太如今的饮食,请姑娘现过去一趟呢。”
琉璃听着这话,猜着定是因余氏投毒一事这些人都怕在这上头沾灰,故而把这事推她头上来了。可事关老太太她却不能不去,便索性拿着字往海棠院来。
如今海棠院便成了各房夫人每日共同议事之处,琉璃踏进门槛。这三人正在吃茶。见得她来,聂氏首先往了茶碗向她招手:“九姑娘快坐,这里等你许久了。”齐氏淡淡地,梁氏冲聂氏瞥了眼。倒是冲琉璃微微笑了笑,又让丫鬟们去上茶。
琉璃依礼见过三人,在右首下方坐下,“不知夫人们召我前来何事?”
齐氏看一眼梁氏,梁氏笑了下,说道:“乃是为着老太太屋里的供给。原先大夫人在时,老太太的供给全由她亲自主管供送,如今她不在了,我们三个都对安禧堂的花用不熟,想来想去。这个事还是九姑娘来做合适。一来有你专管这个我们谁都放心。二来你也熟悉老太太屋里的需要。我们这里配给你一块大库的通牌,但凡要点什么,你自己唤人拿着通牌去取就成。也省了许多工夫。你看呢?”
琉璃听完暗道果然不出所料,这档子事上出过篓子,如今这三个自然相互推诿都不肯管了,什么不熟,多看几回帐薄不就熟了幺?这三只老狐狸,说的冠冕堂皇,倒跟真的似的。
她这里默念了一回,便就将茶碗捧在手里,叹着气道:“依我的身份年纪,是断不敢插手这些事的。大夫人这回弄得我真是怕了,几位夫人此番竟还要把这大库通牌给我,万一再闹点什么,我可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怎么会呢?”梁氏挺直背道:“有了这道牌子,除了姑娘与你自己的人,再也没人能近得这些东西,哪里还有人从中捣得了鬼呢?再说了,这府里像大夫人那样的人,又有几个?”
琉璃看了眼她,作犹豫状不曾言语。聂氏嘴角一扯冲齐氏看了眼,接话道:“二嫂这话可莫说的太死,你不会,我不会,可难保别人不会。九姑娘还是个半大孩子呢,这会死里头逃得生来已是不易,谁要是想借她再做点什么,她能不能再洗干净自己就保不准了!”
她这么一说,琉璃便往齐氏看去。齐氏端坐的姿态依然如故,投向聂氏的目光却暗含着狠戾。
琉璃跟苏姨娘费尽了心机把余氏拉下马,结果得了最大便宜的却是齐氏,聂氏的话虽有小人之嫌,但从她如今的地位看来,未必跟当初余氏的心情不同,在没有全部权力尽掌于手心之时,也许谁都会如鲠在喉辗转难安罢?
但她与余氏不一样,换成余氏,这会子许是翻了脸了,齐氏一向少语,便是这会儿,她宁可在暗中使狠,也不会轻易与她当面起冲突。
“四弟妹怎么这般说话?”梁氏见聂氏死性不改,专门挑事,生怕引得琉璃不肯答应,顿时有些着急,“若是再有这种事,纵然老太爷饶得了那人,我也饶不了!”
琉璃斜飞一眼,心底冷笑。到得她真正倒霉那时,她梁氏看热闹都来不及呢,还会饶不了害她的那人?她们既想把这烫手山芋交给她,她倒不妨把这锅水再搅乱搅乱。她扶着扶手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既然有二夫人这句话,那我不接都不近人情了。那么就请夫人们把这牌子拿给我吧。”
梁氏如释重负,看了眼齐氏,从桌上装通牌的盒子里拿出一块来递给琉璃,“这便是大库领专供安禧堂所用之物的通牌,姑娘把它收好了。”
琉璃拿着那牌子在手,忽然又道:“又快年底了,冬月一到,庄子上又该交岁供了。听说庄子上的六个管事倒有三个是原先大夫人插进去的,不知道今年府里中馈忽然易主掌管,那帮子人会不会从中翻起什么浪来?兴许该跟老太爷提提,让他把那些人赶紧换了才成。”
、144 女方请媒?
梁氏等人听得她这话,皆都不由自主挺直背望过来。
古今内外,但凡新官上任,哪有不换人的?府里现在各处都已经被这三人塞人塞得差不多了,只庄子里上有老太爷管着,还未曾去动。如今那里管事只要被换,根本不用多想,这三个人自然是削尖了脑袋地往里装人。
琉璃可恨不得她们卯足了劲去闹腾,她们闹得越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