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范-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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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这东郊大庄子,刚好就是老太太给琉璃的嫁妆庄子。琉璃作为它即将上任的主子,自然不能坐到一旁吹南风纳凉去。
琉璃在听完聂氏道完了来龙去脉后,很是无语了一阵。偏偏闹的是东郊大庄子,要说这其中跟琉璃要去的是定北王府没有丝毫干系,那是打死她也不信的。
铺子和庄子的事她还未来得及想好怎么安派人,他们倒自己闹将起来了,到时自己身边何府肯定是会要插人过来的。齐氏当然也不会完全没有别的心思,但是要说这事儿是她挑起来的,倒也未必,她就算要做,也不会做得如此大张旗鼓。
她倒想这是聂氏做的,如果是聂氏,那她干脆一把将她手里大权给端了。转到骆明珠手上,那样倒好了。回头她挑陪房的时候,也可省下不少心思。只可惜聂氏没这能耐,她小打小闹的成,拨弄下是非也成,要做这种事,欠了点脑子。
她看了座上二人半晌,揉着额角问梁氏:“眼下这个事,谁指使的且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摆平下去。二婶眼下可有什么法子?”
“我能有什么法子?”梁氏气乎乎地一甩帕子。道:“那挑头的几家都是原先老太太的陪房,也是府里的老人了,我能斥还是能打?这几日倒好,眼看着下半年的农作又该开始了,为了这个事,倒连正经事也撂在了一边,尽顾着往老太爷跟前说好话了。老太爷也是。竟为了老太太的面子,拉不下这个脸斥他们几句,弄得我如今倒是里外不是人了。”
聂氏紧接着冷哼了声,“二嫂这话怎么这么说,什么叫弄得你里外不是人?你要是有能耐,他们能骑到你头上来吗?我手下可也管着几十个铺子呢,不见他们出来挑事儿?倒好像多委屈似的!”
这两人只要站到了对立面上,见面总如斗鸡似的争个没休。
琉璃实在看厌了,放了手上茶杯,说道:“都别说了。又不是来吵架的。”
梁氏回头看了眼她,收回要说出口的话,瞪了眼聂氏回身坐好。
琉璃眉头皱起,“不管怎么说,地里的农活是不能耽误的。二婶把那里大管事叫来,告诉他,无论如何先把地耕了,要是怠慢了农作拿他是问!至于之后——”
之后的事她也很头疼。若依她的脾气,闹事的要是别的人,斥责几句要是不改,就挑个领头的出来打板子。打板子不改就发卖!这群在府里养刁了的奴才,拈轻怕重惯了,被发卖出去又能得着什么便宜?总有一项治得了他!
可这既然是老太太的陪房,莫说梁氏不敢擅动,连她这个正经主子都不能怎么样了。若是意气之下治了,难免让人心寒,觉得她得了老太太的好处却不顾她手下人的死活了,外头还不定把她传成什么样。可若是依了他们,那她哪还有脸面在了?这眼看着就是要在房里当家的人,要是这事弄不下来,将来随她过去的那些陪房还不得把她拿捏死?自己的陪房都尚且驯服不了,又谈何去驯服那边的人?
所以这件事,真真是马虎不得。
“之后便怎样?”
梁氏倾了身子侧过来。聂氏也把脸转过来了,定定地盯着她。
琉璃低头看了看手指甲,说道:“我先看看,你先这么交代下去。”
梁氏收回身子,略带了两分失望。
蕊儿送了梁氏聂氏回来,看见琉璃锁紧了眉头坐在椅子上,便道:“这事二夫人也不是办不了,不就是批或不批两条路么?有她当家处理了,谁也不会说什么,偏把这事捅到姑娘这里来,不明摆着让姑娘下不来台么?”
琉璃倒是不出声,默了一会儿道:“你悄悄去庄子里打听打听,到底事情是怎么起的,回来告诉我。”
蕊儿哎了声,出了去。
经过这几年的历练,蕊儿再不是原先那个动不动就掉眼泪的小丫头了,也许是跟着琉璃吃的苦多,不但很多事情能够独挡一面,还在不时地把月桂海棠往忠心护主的路上引。要说心底里,琉璃是真不愿意让她们中任何一个留在何府里的,尤其是从最开始就跟随着她的蕊儿。她已经快十七岁了,等琉璃嫁过去,她就够十八岁,正是可以离府觅亲的时候,同时,也是可以顺理成章成为祈允灏通房丫头的时候,也许,是该问一问这些丫头们的打算的时候了。
琉璃正好将喜服领子绣完,蕊儿就带消息回来了。
“弄清楚了。挑事的是两户人家,一个叫王二麻子,一个叫李富贵,两家子真真都是老太太的陪房。这王李两个听说庄子赏给了姑娘做嫁妆,又听说姑娘是嫁给镇国将军为妻,不知道脑袋里哪根筋断了,觉得姑娘将来,将来靠不住,于是私下里一合计,便闹起了这么一出,就着为着要留在府里。”
蕊儿憋着一口气说完,脸上已经被气红了。
“哪里是什么觉得姑娘靠不住?”海棠闯进来,义愤填庸道:“姑娘你知道那王二狗说什么吗?他竟然说姑娘将来这正室位子坐不稳——”
“死丫头!说什么呢?!”
蕊儿急得跺脚,连忙将海棠喝住。
琉璃皱紧双眉,站起来:“这是那王二麻子亲口跟你们说的?”
“哪能呢?”蕊儿知道她窝着火了,连忙道:“姑娘别听海棠瞎说,不过是我们去庄子里时,不经意听到了几句牢骚话罢了。姑娘是将军亲自挑定的正室夫人,还是圣上指婚的,谁敢染指姑娘的位子,是不要命了不成?”
海棠也知道冲动了,赶忙地道:“正是正是,姐姐说的对!”
琉璃目光渐渐冷下来,盯着她们道:“那王二麻子,为什么这么说?”
蕊儿张了张嘴,脸上凝结起来的硬气忽然就垮下来,她知道这是瞒不住了,低头默了默,说道:“那东郊附近一片良田都是京中大官们的庄子,庄子上人散漫,谁府上有什么事,都在田间地头私下传开了。王二麻子和那李富贵不知听谁说,忠勇侯的孙女跟将军幼时青梅竹马,如今那段姑娘还未订亲,又不时地往祈府走动,便觉得那段姑娘可能有意将军,于是自己有了这番主意。”
“段文蕙?”
琉璃立时想起裕亲王府那对段家姐妹来。她一直以为段文蕙与祈允灏不过是过去了的事罢了,怎么如今这姑娘还在往祈府走动么?而且弄得连庄子里的人都知道了,她这是要干嘛?
蕊儿见她脸色微变,忙安慰道:“也不要太过理会她。这段姑娘虽然身份高,但传出来的这些话对她总是不利的。圣上已经把姑娘许给了将军,这是断断不会改的了,段姑娘总不会甘心就这么痴缠下去,将来还要嫁人,咱们由得她传去。如今姑娘出去应酬了几次,外头倒是对姑娘评论极好呢。那娄姑娘不是还时常地与你通书信么?”
琉璃坐下来,眉头松了又紧。
她倒不是顾忌这个,诚如蕊儿所说,段文蕙是个名门闺秀,就算真的与祈允灏之间有点什么,也不会轻易把这些心事表露给人看的,深宅内院的事情也不会随随便便传到庄子上,如今连庄户都知道段文蕙与祈允灏青梅竹马,又拿这个说事,这定然是有人故意放消息出去的。
她摇了摇扇子,说道:“那王二麻子与李富贵既是老太太的陪房,如何又被放到了庄子上去?”
、202 陪房人选
“说起这个就话长了。”蕊儿见她转开了话题,倒是也松了口气,遂缓声缓气说道:“那王二麻子的娘原先是老太太房里的丫头,老太爷身正,一直极敬重老太太,老太太便把她许给了王二麻子的爹,当初也是在房里当着管事的。在屋里呆的时日久了,后来老太太查出这王二的娘竟然打着她的旗号贪墨了不少银子,因是自己带过来的,也不便当众丢了她的脸,就将她这一家子全赶到了庄子上,一直到如今。”
一个当陪房的竟也有这么大的胆子。老太太当初也是做媳妇过来的,自己的下人给自己惹出事来,那在公婆面前丢的可不止脸面!琉璃心里一凛,又问:“那李富贵又是如何?”
蕊儿道:“李富贵那家子倒是前些年才过去,他老爹老娘原先都是庄子上的管家,也是走的老太太的关系,把他跟媳妇儿送到了府里来,后来却倒到余氏那边去了。那会子不是余氏倒了,三夫人便将他们又都赶到了庄子上。”
琉璃对于所有依附何苁立与余氏的人都只有恶感,听得这么说,眉头便又皱了。蕊儿知道她最憎背主的奴才,于是道:“这两人都是可恶的,依我说,他们要走倒也不是坏事,这样的人若带去祈府,将来只会成祸害。像这李富贵,到时若又被三姑奶奶收买,对姑娘你做出点什么事来,岂不大发了?”
琉璃脸色如霜,且未说话。这样的人自然是要打发走的。但他们想这么样轻而易举地走,那未免把她徐琉璃当成了纸糊的菩萨!
“等农田里的活儿开始了,你就去把王二麻子跟李富贵叫进府里来,就说我有事要拜托他们。”
梁氏得了琉璃的话后,倒是也不好怠慢了。毕竟田里耕种是大事,真要是耽误了,老太爷那里怪罪下来,她也交代不过去。于是当日便就把包括王二麻子与李富贵等东郊庄子几个管事叫进府来,好生安抚了一番,才终于哄得他们让庄户们下了田。
琉璃这几日倒也没闲着,到时王二麻子他们一走,庄子上自然得挑人补进去。这回补的人选可不能有丝毫马虎。正好陪房的人员还没有定下来,于是趁着这桩,她又让蕊儿从梁氏手里拿来了府里的花名册。
按规矩,嫡女出嫁陪房必得有三四户娘家家生奴才,庶女则无定例。但老太爷怎敢将琉璃当庶女嫁出,自然下令一切按照毓华淑华出嫁的规矩定例来。但是他们指定的人琉璃一个都不想用。还嫌自己日子过得太舒坦,好容易出了这鬼地方。还要留几个何府的眼线在身边使坏吗?
但是这是成例,又没办法不遵。你当真只带着几个丫头去婆家。到头也是自己没脸。老太爷虽没明言说她可以自己挑选奴才,但只要她自己心里有了数,到时再直接把名单跟他看了,谅他也不会拦着。左右这府里头全都是自己的奴才,挑来挑去不还是何府的人?
琉璃把两大本花名册翻毕,唤来了蕊儿,问道:“那赖五与冯春儿现如今怎么样了?”
蕊儿听得这个,倒是笑了,“好着呢。去年添了个胖小子。拿了一篮子红鸡蛋来给咱们,姑娘倒是忘了?冯春儿还是对赖五牙颐指气使的,赖五也还是怕老婆,不过倒是真的规矩了。”
终归是个闺女,说到规矩二字,不由得又想起当初与琉璃去捉奸那事来,脸上不觉地红了。
琉璃看着她。把花名册子卷在手里,招手又把月桂海棠二人叫进来,说道:“明年蕊儿就十八了,月桂海棠也有十六,你们都有什么打算?”
丫头们愣住,脸上顿时浮出些惶惑来。
琉璃缓了缓神色,说道:“我没有乳娘,陪嫁丫头可以带两个,这层你们是知道的。老实说,你们三个我谁都不想丢下,所以问问你们,有没有别的什么想法。要是想出府,趁着我在,我可以放人。”
蕊儿率先走出来,“奴婢早就说过,姑娘在哪儿,奴婢就在哪儿,蕊儿这辈子就跟着姑娘了!”
月桂二人也齐声道:“我们也是!反正我已经都是跟何府签的死契,早就没想过出去,姑娘要走,自然要带咱们走的!”
琉璃点点头,说道:“你们签的是活契也好,死契也好,卖身契书都在我手里。所以你们要是想出府另过日子,我还是可以放的。如果都想留下,咱们就得要绕绕圈子了。”说着她停了停,将花名册子放下,再道:“我只能带两个丫头过去,剩下的那个,要是也想去,就得嫁个家生子,以陪房媳妇的名义过去,你们当中谁嫁人,自己看着办,三天内给我个准话。”
说到嫁人,三个人立马脸红起来。
琉璃也不催她们,端着茶杯喝了口,又打开花名册翻到某页。
这府里虽说没几个她自己信得过的,可是真要往一箩筐里挑柿子,也能挑出几个稍稍好些的来。当初小跨院里的孙嬷嬷,桔梗儿的祖母王婆子,可都是府里的家生子。孙嬷嬷那时与蕊儿关系算好,桔梗儿也是个实诚的,王婆子虽然势利,到底也拿捏得住,何况她真正看中的是桔梗儿,并不是她。
赖五与冯春儿都是跟府里签的短契,跟程英娘和月桂海棠这种一样,可以有年限的,对于有些要求也是可以拒绝的。这两个要带走兴许要费上些功夫。
趁着王二麻子和李富贵还在地里忙碌,她抽空上了趟园子。
小跨院里如今又住上人了,闹鬼的事情过了这么些年,也就渐渐地淡了,被梁氏打发来扫园子的双喜现如今就住在里头。琉璃不想见她,所以过门未入。
赖五自然还在后园子门口守着。琉璃领着蕊儿到的时候,冯春儿荆钗布裙地,正在屋檐底下荫凉处喂孩子吃饭,赖五在一旁刨木头做风车。琉璃站在梧桐树下咳嗽了声,二人见得她,立时放下手头活计迎了上来。
随着琉璃在府里露面越多,赖五自然也知道了她的身份,如今冯春儿与他越是要好,他越是记着琉璃当初的好处,不时地让蕊儿捎些土产给她。琉璃也没忘了回赠,除了打赏些银钱,又把冯春儿弄到了佛堂当管事,既照顾了丈夫孩子,领的钱又比从前多了,冯春儿自是也心满意足,对她越发的尊敬。
琉璃在赖五先前坐的小杌子上坐下了,接了冯春儿奉来的粗茶,看着他们道:“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出嫁了。”
但凡闺女们谈到婚嫁,都不免露出几分羞涩,但是这番话从琉璃口中出来,赖五与冯春儿又觉得那么地自然。这位九姑娘在他们心里,岂不就是从来不曾扭涅的吗?当然,她直接丢出这么句话,还是令他们微微愣了愣。
冯春儿当了管事娘子,还是伶俐些,当下回了神,便忙不迭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
琉璃微微一笑,说道:“不与你们兜圈子了,我就直说,你们想不想跟我去定北王府?”
这下,不但赖五更呆了,就连冯春儿也停在那里不再动弹。
跟着琉璃去定北王府,这是他们根本连想都没敢想过的事!定北王府那么的门第,赖五这样憨呆的人,又不是府里家生子,凭什么去王府?就是冯春儿,虽是伶俐些,也就能在后园子里管几个妇人婆子,怎么轮也轮不到她头上!眼下九姑娘问他们要不要随行,他们怎么能不呆?
“当,当真?”
隔了许久,赖五才合上嘴巴,问出这么句话来。
琉璃含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