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屏香-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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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月的叮嘱来的突然,景素欢回神之际。她已经往另一处跃去。
在景素欢嫁入皇宫以前,宛月不仅是她身边伺候衣食的侍女,更是她的贴身侍卫。景素欢知道宛月功夫不错,她一个人逃脱,倒是比带着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好得多。现下也来不及多想,等宛月引开那行人,景素欢便寻机返回宫中。
街市仍旧熙攘,特别是燕淑楼附近,人群更为密集。
宛月熟知江淮的大街小巷,特意将那些人引到花街。只是那群人追得极快,根本不曾跟丢过她。
如花似玉的姑娘们在门口迎客,莺莺燕燕围了一群,宛月趁着忙乱之中一头栽进燕淑楼。那些侍卫果然追了进来,奈何一进门,却被那群姑娘逮个正着。
宛月掩嘴偷笑,上了楼。
躲开那些醉客,她一路四顾寻找出口想离开。
身上宫娥的衣裳在燕淑楼里分外显眼,但那些人瞥了一眼倒也不觉惊奇。她往前走着,直到看见扶着房门被一个女人拥住的醉客她才明白,为何燕淑楼里的人对她这身装扮见怪不怪。
陈煜朦朦胧胧间看见附近闪过熟悉的附色,推开缠在身上的女人,一手把宛月拽进房中,将门合上。
“太子殿下!”宛月慌忙行礼。
陈浚拉起她:“莲儿,快,给本殿下弄些酒,然后,过来与殿下我喝一杯。”
原来是将她当成了东宫的侍女。
见他醉意熏熏,宛月将恭敬收了一半,她一向不喜欢这个放荡不羁的太子。反正他如今认不得自己,何必还要怕他。她一面想着,一面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四处探了一番。
燕淑楼的背面是一起院落,装帧得精致,这样的地方并非富贵人也住不起,只是真正的富贵人家却不会把自家院子落在妓院旁边,想来是燕淑楼哪一位美人的居所罢!
“莲儿!”
陈浚脚步凌乱的掠过来,扣住宛月的肩膀:“陪本殿下喝一杯。”
说着,竟将唇贴了过来。
宛月毕竟是女子,又比陈浚年长几岁,顿时觉得羞辱猛地朝他踹了一脚!力量不偏不倚击在陈浚的腹部,他胃里本就翻江倒海,此刻经这一撞,哇的便将胃里的秽物吐了出来。
第五十二章 棋逢(4)
一股酸味扑面而来,宛月掩住口鼻,嫌恶的退开。
陈煜毫不在乎的抬起袖子擦拭嘴边,复又朝她笑道:“莲儿,来,随本殿下喝一杯,喝一杯便好!”
“滚开!”宛月不予好脸色,扭头看了眼窗口外,伸手便撑住窗沿,谁知陈煜从身后猛地将她抱起,她一惊,下意识的拔下头上的发簪朝身后刺去!
嘶的一声。
陈煜身上的华服破了一个口子,那支发簪不偏不倚,刺在他肩胛上。醉意消退几分,陈煜的眼前才清晰起来。待看清眼前的人并非莲儿,他顷刻便松开了手。
“无耻!”宛月对这位太子的嫌弃恍然增多,她也不取回那支发簪,冷着眼便从窗口跃下去。
厢房离院落足有数十尺高,宛月攀住房柱滑下。陈煜追出来看时,那抹身影已经隐入黑夜!
他忍痛拔下刺在肩上的发簪,藏入袖里,咬牙唤出那个名字:“宛月!”
翌日清晨。
陈煜回了趟东宫。
昨夜在燕淑楼悄悄请了大夫来瞧他的伤势,但陈煜对自己的万金之躯显然不放心,一大早便回东宫宣了御医前来察看才罢休。朱儿忙罢了,听闻他负伤而回,吓得魂飞魄散。
请御医瞧过以后,还好只是小伤,调理几日便无大碍。
“殿下,您可别再吓小的了!”朱儿提心吊胆道。
陈煜一笑:“放心,死不了!”
“这几日江淮乱的很,殿下您还是好好待在东宫罢!”
“东宫更乱!”陈煜躺好。嗤笑着。
那几位良媛闹腾得让人心烦,他可不愿意待。
朱儿会意,却还是劝道:“昨夜有人闯入天牢杀了女巫大人,小的担心那些胆大包天的贼子……”
“闯入天牢杀了人?”陈煜惊起截断他的话。眼里有的只是好奇,“天牢是什么地方?重兵把守,谁能闯得进去?还杀了人!”
“八成还是宫中的人!”朱儿四顾之后压低声音,“是两个女子,穿着宫娥的衣裳,身手了得,侍卫追了一夜还未追回。听说,是拿着朝云宫的玉牌进去的。”
陈煜片刻坐好,袖中的发簪轻刺皮肤。几许凉意。
仿佛想到了什么,他起身便走出去。肩上的伤口方包扎好,他一动又引来痛意。出门之际,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想要看他伤势的赵良媛一不小心与他撞个正着,陈煜不耐烦的将她推开,唤来朱儿:“我要进宫!”
风低低吹过草丛,摇荡着绿意。
军帐外,护送段渊回都的队伍已经列好,三百骑军簇拥着一架宽敞的车马,正静候段渊。
纪夕板着脸。虽然对顾镶的这一决定颇为不满,但段渊被掠之事与他脱不了干系,顾镶以不追究他护驾不力为由命他麾下的人护送段渊回都。
一众文臣早早便列队等着同段渊回去。
侍婢侍奉段渊穿戴好后,顾镶领着他出来。
段渊踏上马车之际,朝大淮的方向望了一眼。
他失约于少女,不知道她如今如何了。
他终究还是胆小懦弱的人,即便望月有着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纪夕,可他知道,这里也有愿拿性命换他安全的人。想要保住自己。唯有回到顾镶身边。
幽林里为她豁出性命的勇气,恐怕今生仅此一次罢。
“萧钰……”段渊低唤了一声。只有自己听得到嘴里发出的声音。顾镶催促着,他才上了车。
队伍不过片刻便踏上了回都城的驿道。
顾镶在一旁,与他说起大淮。
这几日里。大淮似乎生了许多变故。攻打望月的计划因此被撂下,望月刚折了大将,正好借此休整军队。因担心大淮趁不备打来,纪夕暂且留在前线,以防不测。
顾镶说了许多。
但段渊听进去的,却只有从西南王府打听到的消息。
西南王被人下毒昏迷不醒,王府事宜均由芜妃掌管,那萧钰如今的处境会是如何?
她除了西南王府,应当再无处可去,只是,王府如今这般混乱,万一她被卷入其中……
“王上。”顾镶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段渊点头示意,顾镶说道:“回都后,必须对纪夕多加防范才是,臣想,王上应当要拥有自己的军队!”
“军队?”段渊一震,他一向连政务都不管,更别说那些招兵买马的事!
“纪夕如今握着望月的兵权,他对王上又这般放肆!万一哪天……”万一哪天要篡夺王位也说不定,顾镶一想到此,脊骨发冷。
段渊锁着眉,面上有几分退缩:“可,可我哪来的军队?”
“自然是再应征新人入军!建立一支属于王上的军队!”
“不行,纪夕知道了,岂非要翻脸?”段渊急忙道,“这样就再不是罪已诏那样简单了,况且,我对这些一窍不通……”
顾镶哀叹一声:“王上……”
“不行!决不可!”段渊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只是拒绝。
“王上在这样下去,难道要看着段家灭绝?”顾镶终于有了几分恼怒,“千年前夕锋王朝,段家何等风光!想他南唐都臣服于夕锋脚下,可如今,王上竟然会畏惧自己的武臣至此!?先祖的气概,王上怎能没有!”
段渊急道:“顾大人,你知道本王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本王胆小懦弱,本王……”想到少女曾说过的话,他复道,“本王是昏君!”
顾镶猛地跪下,匍匐在他面前:“若王上不听臣劝,便下旨杀了臣,臣不愿看到段家陨落!”
段渊不知所措,一时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马车颠簸,顾镶跪了许久膝盖泛酸。段渊看见他额上细密的汗水,只好将他扶起来,敷衍道:“顾大人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本王听你的就是!”
反正,顾镶一死他定也不会好过,他怎么可能会杀了他。可顾镶的性子倔强,若不答应,他一旦有了死的心定然会执行。到时他段渊一人,才真是腹背受敌。
前有大淮,后有纪夕不臣。
都城离前线并不算远,望月小国,国土仅有西南郡一般大。
晨时出发,缓缓前行,傍晚也便到了。
段渊回到王宫。那些舞姬便迎了上来,出乎意料的,段渊一概不理,一头栽进寝宫便沉沉睡去。
宫室内的暖气依旧从青铜狻猊口中吐出。
萦绕着盖上王那张疲惫的脸。
当他梦到萧钰的时候,少女却做了另一个梦。
她梦到陈浚挥剑而来,口中直喊要杀了她!
“啊!”萧钰从噩梦中惊醒。
然而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陈浚,而是戴着帷帽的萧灵玥。
“姐姐……”
萧灵玥抚了抚她的额头,轻声道:“又做恶梦了?”
“是。”萧钰点头答道。
厢房里烛火微弱,光线昏暗。她只感觉到萧灵玥纤细的手指来回在额头轻抚。
此处是昆玉城中的小客栈。
她们身处客栈的二楼,一件普通的厢房中。
萧钰如今的身份,是暂且回不了西南王府的。她是被人掳走的“西南王妃。”未能将罪名稳稳扣在陈浚头上时,她只能先藏起来。萧灵玥将她安排到此处,每日也都会过来。
“姐姐,段渊他……”萧钰仍旧因此事有些自责。段渊找不到,姐姐便无法获取另一半祭司力量,自然也就无法继承祭司之位。
萧灵玥一笑,扶着她的肩头反而劝慰道:“此时所有的事都在我的掌控之中,祭司的事,不急。”
“可姐姐,万一江培……”
“他敢!”萧灵玥截断她的话,“他不怕江昭叶再也醒不来?”
萧钰莫名一冷,虽然讨厌江昭叶,可她知道姐姐那般爱他,如今竟然对爱人下这样的狠手。她在得知身世后,所表现的的波澜不惊令人惊讶。但种种手段,让萧钰觉得这根本不是自己的姐姐。
陷害陈俊,把稳王权,着所有都昭示着这个女人已经有着非同一般的魄力。
若真的能让骁军与羽骑反目,坐收渔翁之利的恐怕只有萧家了。
看着两军争斗两败俱伤,而萧灵玥自己却培养出新的一只军队——可令她稳稳守着西南郡的军队!
九泉之下的父王定难以想象,让他痛恨却又疼爱的大女儿会在他离世后变成比任何人都有心计的人!
“钰儿,你再忍忍,再过一段时间,等到西南王府再姓萧之日,我就把你接回去。”萧灵玥摘了帷帽,凝视着少女,眼里尽是温柔。她如今对萧钰的疼爱,仿佛是要弥补在江淮皇宫时她所做的一切。
萧钰点了点头。
萧灵玥替她盖好被子,在她旁边躺下来。
萧钰惊讶:“姐姐不回王府?”
“我在想,从前我们两姐妹会这般亲密,我只觉得理所应当。到如今,即便知道我不是你的亲姐姐,你还能站在我的身边,令我,万分欣喜。”萧灵玥兀自说着,“江昭叶即便爱我,可是在他心里,我与王位,甚至与你都是相当的。而父王……他对我的疼爱,是做给母后看的;母后恐怕一生,也都只将我当做光复贺楼的工具,只有钰儿你,将我当做姐姐,不管为我做什么都不计回报。”
第五十三章 端倪(1)
萧灵玥将唇附在萧钰耳边,只听她莞尔一笑,再是无言。
萧钰却道:“我为姐姐做的一切,并非不计回报……”
因为是最信任的人,所以才不想欺骗她。多多少少,萧钰所做的总有光复贺楼的缘由。要站在萧灵玥身边,是她根本无法推脱的。不过她不愿姐姐受到伤害的心倒也是真的。
萧灵玥听她说罢,也不回答,只是将脑袋埋在她肩头,闭着眼睛。萧钰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只是感觉到她很安静、温和,收敛起这些日子来的所有锋芒,没有怨恨,没有怒意。
萧钰躺着不敢胡乱动弹,唯恐惊吵到萧灵玥。
她好似睡过去了,好似又清醒着。
烛火烧尽的时候并没有再添上,萧钰睡不着,一夜,盯着投进房中的月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千里外的皇城,在风云暗涌之际,又添了一桩案件。
章渠被定罪关押天牢时,也才得知这消息。
天牢看守的人说是慕容昭庆宫中的人害了女巫,皇帝知晓后勃然大怒。
陈煜才刚踏进禄门,宫中已经乱作一团。
刘云影的人于朝云宫进进出出,说是要彻查宫里所有的人。
而议政殿内,权臣聚首,借着命案将矛头指向慕容氏。
慕容守面对着所谓“人证”百口莫辩。
殿外。跪着“脱簪待罪”的慕容昭庆,百名侍卫围守一侧,千萦跪在远处,盯着慕容昭庆单薄的身影焦急万分。然而,当局之人的慕容昭庆并没有表露出一分畏惧。此刻她想的,反而是为何景素欢会借她慕容昭庆的名义进入天牢。并杀害女巫!
若说那两人的交集。也不过是因为楚徽宫一事见过数面而已。景素欢哪里来的深仇大恨要取人性命!?
不过,从慕容昭庆发现自己随身之物不翼而飞后,就料想到是景素欢在御花园时拦住她所动的手。但她还来不及前往谦云宫探查玉牌的下落,便已经出了这事。
她抬目四顾,似乎对议政殿并不关心,而另有所图。
在看到议政殿旁悄然出现的身影时,慕容昭庆终于露出笑意。
一旁的侍卫察觉到这抹笑容。旋即追随她的视线而去,然而,目及之处只有堆砌的红砖。
“娘娘,她定知道是我们拿的玉牌,她会不会……”宛月牵着景素欢退回墙后,急忙道。景素欢只觉阴云压来,当初之所以会想着拿慕容昭庆的玉牌前往天牢。是因为慕容氏与刘云影还颇有交情。若是慕容氏的人探查重犯,想必那些看守的人会轻易放行,虽然事实的确如此,可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已经不再她的掌控之内。
景素欢哀叹道:“现下,得将它脱手才是!”她将袖中的玉牌取出,面上愁云阵阵。
宛月昨夜回来得晚。是悄悄跟在运送食材的宫人队伍里混进来的。她双眼微有些肿,想来是没休息好的缘故。她看着景素欢手上的东西。一时错愣。
能神不知鬼不觉还回朝云宫自然好,可现在朝云宫尽数是刘云影的人手,又谈何容易。
但总不能随处乱扔了?
正想着,景素欢忽然道:“宛月,楚徽宫建祭台时,可还记得那些去送食膳的宫女?”
“当日出入楚徽宫的人,都记在名册里。”
“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