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屏香-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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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带钱的话,可得好好考虑了,再说一个姑娘家,万一遇上流痞……”景青玉不急不缓,言语间略有几分嘲讽。
“公子说得对。萧姑娘还是先同我们一路,到了越城再做打算。”苏婺附和道,上前拦下她,几乎是带着恳求。
萧钰转念一想,竟无法从景青玉的话里寻出一丝过错来。加上苏婺十分热络,她便也不再拒绝。
“不歇息就不歇息,反正赶路最辛苦的是你。”车帘被少女掀开,她方坐下来,就朝景青玉不冷不热说了一句。
随行的一路来,萧钰对景青玉所服用的药感到好奇,曾询问过苏婺,苏婺告诉她那是治阴蛇蛊的方子。这样想来,景青玉的伤并未全好,他这么急着赶路,到头来累的也不是他们这些身强体壮的人,反倒是景青玉自己。
他只当听不见少女的话,撇过头去看着伏睡的芙夌,若有所思。
马车颠簸了一路,每每经过驿站茶馆也不停下歇息。
仿佛越城有什么紧要的事在等着景青玉前去处理一般。
然而萧钰并不知道,景青玉不敢多做停留,是担心那些来历不明的刺客会再度追上来,只有去到越城,有了官府的保护,他景城王才会比此刻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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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之时,马车才寻了一处镇子留下歇息片刻。
萧钰兴致高昂的下了车,一头钻进客栈里。
景青玉却是警惕的查看着四周,镇子的街道早就悄无声息,除了这间客栈,所有房屋均是紧闭着门。所有的声响,只从客栈招牌上悬着一小串铜铃传来,有风一动,它便叮铃铃的响。
像极了萧钰此刻轻快的步子。
客栈里与外头并没什么差别,冷清得可以听见屋外任何风吹草动的声响,只有最角落里,坐着一个不发一言的远客。
“伙计,你们这儿可还有热饭?”
萧钰进门后就近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拍着桌子大大咧咧喊道。
初只看见她一人,伙计散漫的靠了过来。待景青玉带着仆从落座在萧钰身旁后,方打了一个哈欠的伙计转瞬抖擞精神,迎上前:“几位爷想吃什么?”
“有鱼上鱼,有肉上肉。”萧钰抢先说道,“本姑娘饿了,赶紧的。”
伙计点头哈腰退下准备。
景青玉闲然摇扇,并不理会她。等待上菜的时间里,萧钰不知怎么的,忽然凑上前问他道:“你为何愿意收留我?”
他浅浅一笑,瞥她一眼:“萧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如今萧姑娘有了难,我怎能袖手旁观。”
“我有难?”萧钰嗤笑道,“遇上了你们我才是有难罢。”
“那前两日萧姑娘为何不上岸,还要跟我们走水路?”景青玉饶有兴趣的看着少女,停了片刻后得不到回答,又自顾说道,“谁知道那些人到底是何人引来的?说不定都是萧姑娘的仇敌。萧姑娘不敢上岸,也是怕他们真是来找你寻仇罢,既然想从我们这儿得到保护。又何必嘴硬说要走呢?”
心思被他当众道明,萧钰心有不快:“你欠我的倒也是事实。上次替你挨的那一刀,可还在这儿疼着呢。”她捂了捂心口。
他淡淡一笑。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这丫头,眉目间虽与绿庭有些相似。但这性子却不太一样。
明明都是不肯服输之人,偏偏他对绿庭的倔强只有承受和愧疚,可萧钰这边,却是令他厌烦。
然而萧钰出乎意料没计较他的冷淡,片刻后又说道:“不过我跟着你,也不全是你说的这个原因。”她承认,她从未真想要与景青玉分道扬镳。那些说要离开的话不过都是气话罢了,萧钰平常虽然骄横了些,但大多时候,脑子还是很清醒。
自如云殿大火以后荭雪不知下落。她孤身一人在淮南。又无财无势,寸步难行,她只有借着曾救他一命的理由躲在景城王这棵大树下暂避风雨。
亦从他遍布江淮的眼线那儿偷听各种消息。
比如如云殿大火在江淮掀起的又一场风雨后,朝中官员的动向。再比如,今日才刚刚听到消息——太子就要从西南郡领军凯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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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苏婺从客栈外匆匆忙忙的跑进来。“那姑娘醒了。”
景青玉目光一动,旋即起身出去。
“诶……”萧钰回过神来,还没问个明白,所有人便都从客栈里折身随去,她只好兀自喃喃:“那样一个‘残面杀手’。景城王怎么会对她如此关心?”
话才落音,伙计已端着煮好的菜肴上桌。
“那几位爷呢?”他皱了皱眉。
萧钰迫不及待的取了筷子:“他们待会就来。”
“好咧。”伙计的愁容立即散去,片刻间就布好了菜。然而,就在他退身离去后,桌上的清汤忽然倒映出一张少年面孔。萧钰在望见的瞬间猛然震起。
不待她看清来人面容,剑锋已经从发髻上削了下来。
她反应过来迅速躲到桌下,顷刻只听“哐啷”的几声脆响,桌上的碗筷全都被少年一剑劈成了碎片。
“若不是我躲得快,八成我就跟你们一样了。”她对着掉落的瓷片喃喃一句后,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就顶着朝门外冲了出去。然而,持剑的少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几步如风就掠了上来,举剑劈裂她头上的椅子。
“我要给姐姐报仇!”少年稚嫩的声音与他老成的身法极是不符。
萧钰抬目看清他的那一霎,似乎在顷刻间明白了他为何要对自己下杀手。
或许,是因为如云殿的那场大火。
当时阮梦兰也在其中。荭雪还与她动了手。
只是溪儿为何会在此时追到溪郡来,还说要给阮梦兰报仇?莫非,阮梦兰被荭雪打成重伤?
“她不会是死了?”就在剑锋逼至眼前之时,萧钰忽然停下脚步问了一句,竟让少年停了手。
她疑道:“阮梦兰功夫这么好,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死罢……”
“姐姐,被火烧死了。”少年的眼眶是红肿的,他看着萧钰,那双眼睛里含着深不见底的恨意。
她从他的脸上看到了真切的悲戚,声音沉了沉:“阮梦兰真的死了?”
“姐姐他们,都死了……”溪儿的手微微颤抖,“只有你逃了出来……”
“都死了?”萧钰猛然一震,忽然从腰际扯下龙息佩,摆在手心里喊了喊荭雪的名字,忽然又想起,另一枚龙息佩早在殿中被怀瑞王错手打碎了。
但是——“荭雪不会死!”
第八十九章 寻仇(2)
溪儿盯着她,唇角忽然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萧钰还未从如此震撼人心的消息里回过神来。只见剑芒一闪,苏婺便已跃到她身前替她挡住溪儿迅速的一击。
“铛”的一声,手里的剑却被少年削成两截。
他惊恐的看了溪儿一眼,一面把萧钰往外推:“快走!”
“你不是他的对手!”萧钰想拽着他一同离开。然而溪儿招式迅疾猛烈,将两人缠在客栈里。
几个交手之后,苏婺便知少年武功不俗,根本不是他可以抵挡的。奈何溪儿招招想要萧钰的命,他出手抵挡后,再无暇分心去看客栈外的状况。
此时,马车上的人只以为萧钰是遇到了流痞,有苏婺出手必定不难解决。
因此一段时间里,并无人过去支以援手。直到客栈的动静越来越大,甚至有人被对方重重扔出客栈后,景青玉才意识到情况不对。
“快去看看。”他急忙遣人去查看。
岂料仆从还未走近,又有一人被扔到了脚下。
“萧……萧姑娘。”仆从惊慌的拉起她,然而,她却伸手指向了不远处。
客栈门口,倒地的男子一动不动,屋内一道瘦弱的身影循着月光投在了他的身上,映得面庞阴明不定。
“快救……苏婺。”萧钰踉跄着站稳,指使仆从过去。谁知话方落音,门口的身影忽然一动,抡起拳头朝着男子的头颅挥了下来。想再去挡已经来不及,顷刻之间,萧钰只觉得眼里铺天盖地的鲜红。
“小婺!”同为景氏门下的仆从猛地一震,眼里的火焰越蹿越高,竟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
溪儿打红了眼,不管来者何人皆狠下杀手。即便手中无剑,可他大得惊人的力量并非寻常人可以承受。
景青玉从马车下来之时,溪儿方一掌将那名冲上去的仆从击倒。
一声沉促的闷响后。仆从便倒地不起,七窍流血。可想而知伤者五脏六腑究竟是被怎样迅猛的力度击碎。
即便是景青玉这样冷静的性子也不禁在此时露出恐惧。
“怎么回事?”他冷冷的看着萧钰,再看了看朝她一步一步走来的少年——他的拳上沾着赤红血迹,不知是苏婺的,还是那名为救同伴而被打伤的仆从的。
少年看似平静了下来,他笑了笑,却重新拔出腰际的佩剑。
萧钰从来没有见过溪儿的笑,这样的笑容似阳光温煦灿烂。然而,它的主人却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少年。
“若不是因为你,姐姐便不会到如云殿去,也就不会遭遇那场火……”溪儿的唇角漾着笑意。眉目里却似冰天雪地般的寒冷,“她也不会……也不会死……”
萧钰疑色还未消去,来不及解释什么,溪儿突然迅疾的掠来,剑芒直刺她眉心!
就在这时。那辆马车急冲而至,只见车帘一动,忽有一道白影击在了剑锋上,使得溪儿的攻击微微偏差,从萧钰的发髻上削过。溪儿收住剑势后朝马车那处瞥了一眼。旋即,便见浓雾般的粉末朝自己袭来,待得视线清晰,客栈外已经恢复了来时的悄无声息。
只有几枚金子“嗒嗒”的在客栈门前滚落。
而那辆马车已不知驰向了何处,连地上的伤者也不知所踪。
客栈的伙计见溪儿远去后,才哆嗦着出来拾起金子。
皎洁的月光投在他的面孔上,显得清冷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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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郡的夜道相比临海郡,不知寂静几许。
除了簌簌风声和马蹄飞踏的声响,驿道上再无半点动静。
然而马车内,却是景青玉严厉的叱问。
“苏婺是被你害的!若不是你招来刺客!他怎能伤成这样!”看着车内的两名伤者,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景青玉再也没有办法平静下来,担心着苏婺的他,让他判若两人——不再是精于心计、利聚而来利尽而散的景城王,而是一个重情重义的清隽公子。
萧钰在一旁耷拉着脑袋扶着昏迷不醒的苏婺,不声不响,任由他骂了一路。
他说得对,苏婺正是因为救她才遭了溪儿的毒手。
“得赶快找到大夫,否则,他们的性命就很难保住了。就算侥幸活了下来,怕也是个残废!”芙夌卧在车上,她伤情还未有好转,加上刚才出手救了他们,再添新伤,但此时还是忍着痛意说道,“前面不远便是桃桦城,到那儿去瞧瞧罢。”
景青玉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而后对萧钰冷冷道:“到了桃桦城,我们便分开,各自走各自的路。否则再引来刺客,到时候一行人都得赔上性命!”
萧钰一怔,见他将一切矛头指向自己,忍不住辩驳:“引来刺客的不是我!那个船夫功夫差劲得很,怎会是他们的人!”
“他们是谁?”他目光闪了闪,忽的冷笑,“我早就说过,如云殿的大火一定与你有关,方才那个少年,是因他姐姐为你丧命如云殿才追来寻仇的罢,你是西南王府的人,可为何要假扮宫女混进皇宫?难道你的目的是纵火烧宫?”一连串的疑问被他一气道出。先前他并未在意少年在客栈外说过的话,此时想来,才发觉疑点重重。
提到如云殿火势。
芙夌蓦然抬目掠了他一眼。
然而景青玉并未察觉,只是追问萧钰:“莫非那场火不是祭司放的,而是你?方才那个人,他的姐姐是否就是如云殿中被烧死的另一人?她的身份……你是知道的!”
否则少年怎会说,他的姐姐是因萧钰才闯入如云殿从而遭遇大火。
如此推测,萧钰的身上一定还有秘密。而那些,都与如云殿有着莫大的关联。
江淮那边来消息说,宫中仍未查出那具女尸的身份,宫女一一盘查过,并无缺少。而当日怀瑞王也在殿中。按理说有外人擅闯,也早被他拿下才是。可事情偏偏这般蹊跷,那场大火不仅烧死了数名禁卫。连怀瑞王也差点丧命其中。
大淮王朝,有谁敢在怀瑞王眼皮下纵火?且能在他搜宫的时间里出入皇宫。若不是那人的功夫高深莫测,便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
“你与怀瑞王早就相识!否则,怀瑞王还能让你逃出如云殿!”景青玉的眸中忽然浮起厉色,“莫非,这场大火是你们……”说到这里,连他自己都微微一震。难道如云殿大火是怀瑞王夺权的计划之一?假借搜宫之名。而护送他的人手进入如云殿,并纵火烧宫,以祸乱人心、又可毁掉帝王手中“祭司”这一枚棋子?
然而景青玉话还未说完,便被萧钰截断:“我承认。我擅闯皇宫禁地,但那场火,的确不是我放的。再说……这大淮王朝的权贵,有谁不认识怀瑞王。与他相识有什么好奇怪的。”
萧钰欲想掩盖自己与怀瑞王相识的事实,景青玉的话就算没说完。她也明白了一半,他若真以为自己是怀瑞王的人,十有*会把她的行踪告诉怀瑞王。临海郡的王侯在她看来蛇鼠一窝,何况是景青玉这样的商人,难保他借此去讨好上头。若因此败露行踪。赔上性命的可就是她了。
她实在害怕,天魔会追来把她给杀了。
“……你是怀瑞王的人?”虽然被她打断了话,并得到她的否决,然而景青玉还是不甘心的问了出来。
话一落音。
芙夌袖下忽然鼓起了一团不易察觉的杀气。
但就在下一刻,萧钰忽然道:“我是西南王府的……的人,怎会是怀瑞王的人?”
芙夌听罢,迅速收起了杀意。
景青玉倏地喃喃:“是啊……我怎么给忘了,你是西南王府的人,看来……‘劫持’你到临海郡来的人,并不是怀瑞王……”
萧钰未仔细听他的话,只是手心搓出来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一闭起眼睛,就能想起如云殿里的每一件事。每一件……都令她辗转难眠,痛苦万分。
谁能体会到她的开朗下,究竟埋藏了多少沉重。
不过,如云殿大火真的把阮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