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如炉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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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摇篮刚踏进殿门,就看见一道红色身影扑过来抱住了她的小腿,她费了一番力气才按捺下把这团红球踢走的念头,只听见这团红球絮絮念叨:“师姐你终于回来了,师姐你别不要阿绯,阿绯再也不跟你抢东西了,阿绯什么都给你,阿绯把师兄也给你,呜呜师姐你别再离开阿绯了。”
红球一边哭一边抬着脸看她,纵然接受了禅修的寡情之道熏陶,谢摇篮也忍不住心头颤了颤。
阿绯这孩子,真是越长越妖孽了啊。
梨花带雨的脸蛋和吹弹可破的皮肤,还有这尖尖的小下巴,迷蒙的杏眼,无一不让人心生怜惜,只想好好宠爱一番。
红球怯生生地看着师姐,见谢摇篮没有露出任何有触动的表情,依旧木着一张脸,顿时哭的更惨了:“师姐你别不要阿绯,阿绯再也不抢你东西了,阿绯只想师姐注意我,阿绯……”她越哭越凄凉,假如说刚刚还存在装哭的嫌疑,现在可是真委屈地心绞做一团,也不说什么求饶的话,颠三倒四地重复别离开阿绯,别不要阿绯。
秦稽本来站在师尊身后,看到谢摇篮进来下意识眯了下眼睛,映日岭之战谢摇篮掉下苍冥河,他是最后和谢摇篮接触的人,更看到了谢摇篮是如何拉着那妖兽同归于尽的,那时候谢摇篮已无反击之力灵气枯竭,而妖兽还剩下一口气,当时情景,他认为她绝对活不下来了。
而如今细看,她只是修为从金丹中期倒退到了筑基期罢了。
“摇篮师妹。”秦稽向前走了一步,带着颤声唤道。
谢摇篮抬首看去,秦稽就那么站在那里,身着红袍,长身玉立,面容依旧和当初一般俊逸无双,浓眉中间轻轻蹙着,让人恨不得上前去抹平他眉宇间的担忧。
当年谢摇篮被师尊带上清羽山,懂事起就痴恋这位总是站在她前面的师兄,足足痴迷了几百年。谢琅知晓后没少嘲笑她,“小姑娘有多幼稚单纯,你倘若喜欢他,你那师兄岂能不知?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倘若你长得漂亮些,像为夫这般,你喜欢他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装糊涂,再倘若你有化神期修为,他更是拒绝不得。你倒好,被人嫌弃还不自知,美其名曰暗恋!哼。”
谢摇篮浅笑着摇摇头,将谢琅的声音从脑海中赶出去,直直看着秦稽师兄的眼睛:“师兄,好久不见。”
红毛球很不满谢摇篮跟秦稽说话,晃荡她小腿的幅度越来越大,最终是秦稽忍不住伸手将阿绯扶起来,她死活拽着谢摇篮裙角不松,谢摇篮皱了皱眉,当即以手为刀甩出一道银弧将阿绯揪住的那片裙摆割掉。
阿绯一怔,愣愣了一会儿,又忧伤地蹲在门口缩成了个红团团,只露一双眼睛泫然欲泣地看着谢摇篮的后背,手里狠狠揪着谢摇篮割下的裙摆,攥得指关节惨白。
谢摇篮朝殿里面的师父跪拜下去,“不孝徒摇篮拜见师尊。”
栖云是元婴期的大能,情绪控制早已炉火纯青,他按捺下激动,反倒舒了口气:“当年映日岭一别,一晃过去二十余年,那时候映日岭山下找不到你尸首,长生殿你魂灯也未灭,为师也就一直盼望着有朝一日重逢之时,如今,总算了却一段心事。”
栖云三十岁左右年纪,一身洁白道袍,双眸微垂,神态傲然出尘,行为举止皆是芝兰玉树君子之姿,几乎让人不由得心生敬意。
有人附在栖云耳边说了什么,他点点头,微微一笑道:“今日是你师妹和你师兄的双修大典,你我师徒待典礼过后再细聊,莫要误了时辰。”
谢摇篮垂首称是。
正在这时蹲在门口的红团一瞬间爆发了:“师父我不要和师兄双修了,我……我只要师姐,我知道师姐喜欢师兄,我把师兄还给师姐好不好!”
栖云敛眉,厉声呵斥:“胡闹!”
谢摇篮眉眼平静地点头附议,确实胡闹。
隐隐觉得又有什么玩意在拉她的裙摆,谢摇篮低头一看,萌萌又在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
“怎么了?”她小声问。
萌萌声音不大不小,可是小孩子脆生生的声音在大殿里是分外引人注意的:“母亲,听你师妹的意思,你曾经竟然中意这种炉鼎吗?”
谢摇篮晃神:“什么?”
萌萌指向秦稽,皱眉看了一眼,脸上表情像是在勉强忍受什么一样:“既没有上佳的灵根也没有出众的仙格仙姿,机缘气运似乎也只是普普通通,即便从容貌上来看,尚且不及父亲十分之一,你曾经竟然中意这种炉鼎吗?”萌萌的对自家娘亲的嫌弃溢于言表。
“没有!”谢摇篮慌张否认。
萌萌这才认真点点头:“如此甚好。”
“摇篮,这是你的儿子?”殿内唯独栖云表情不变,尚能温和的提问,其余长老管事皆落了一地的下巴。
谢摇篮说:“是的,师尊。”
萌萌看了栖云一眼,微微点了个头,透出些许尊贵和傲慢来。打过招呼,谢萌萌继续板着脸教育娘亲:“纵使母亲真的打算挑选炉鼎,也要选择灵根合适者,倘若灵根不和,机缘气运能弥补最好,容貌虽然也重要,可万万不能仅仅以容貌为重,罢了,依我看这殿内只有他吧,不过,还得等两个月后,他才算是能勉强入我眼。”
胖乎乎的手指往堂上一指,谢摇篮顿时觉得脑袋如同被天雷劈过,周遭寂静无声,连在门口哭闹的红球都没了动静。
良久才响起谢摇篮干巴巴的道歉:“犬子淘气,并不是故意亵……亵渎师尊,还望师尊……海涵。”
5金丹
栖云的性格在整个青冥界出了名的温柔,愣神反应过来,也只是清雅一笑,“无碍,童言无忌。”
殿内其余长老虽说愤懑不满,奈于只不过是个孩子,也无法同他计较,再想起当初摇篮在清羽之时性格虽说算得上温柔,但刁蛮起来是什么道理都不肯讲的,于是也只能把满肚子火光压下,暗暗感慨世风日下。
萌萌挑了下眉毛,刚想再说些什么,被他娘一道禁制封了嘴巴。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负手一副小大人模样出了大殿。
谢摇篮安静垂首立在殿前,接受一众清羽长老和管事从头发丝到脚趾头缝的审视。
秦稽摇头,低声冲谢摇篮说道:“师妹你这孩子确实淘气过头了些,应当好好管教。”他嘴巴几乎贴上她的耳朵,声音低到略微有些哑。
谢摇篮面不改色地回复:“萌萌父亲太宠他,我管教不住。”
“不知他父亲是?”秦稽一双纯黑的眸子死死盯着谢摇篮的侧脸。
谢摇篮勾着唇角:“他只是一个凡人。”
“师妹……师妹你何苦自甘堕落!”秦稽惊讶之极,几乎喊了出来。即便她真的对他求而不得,他确实不喜欢她也无法回复她的爱恋,但是何苦委屈自己和一个凡人生孩子。修仙之人眼中,凡人脆弱得如同蝼蚁。
谢摇篮还没来得及回答,透过大殿门看到正北方天空突然阴云滚滚,浓郁的乌云几乎遮天蔽日,中间还夹杂着几道紫色的闪电,乌云刚聚集起来,还没有酝酿,其中就裂出一条缝隙,一道紫色闪电仿佛只是试探般的砸了下去,可却连带着通玄殿都感觉到一阵震动。
“天劫!”
“此处怎么会有天劫?”
栖云微微一愣,问身边长老道:“可有哪个门派的分神期前辈在前方渡劫?”
长老摇头表示不知。
南海妙音门的门主疑惑蹙着柳眉:“当初前任门主化神期渡劫,我也曾在一边守护,但是我记得,没有这么大的威力呀。”
说话间,第二道天雷也击了下去,威力比前一道更甚,众修士皆膛目结舌,“倘若换我的话,别说一道,恐怕半道都挨不了就得灰飞烟灭。”
谢摇篮终于看清了天劫的方向,不由地眉心紧皱,趁人不注意施展了缩地成寸,慌张朝天劫地赶去。
她走得急,没有看到身后红团团想揪她衣袖没有揪住,一跺脚也缩地成寸跟了过去。
秦稽一愣,也追赶了去,栖云发现不过一走神的功夫,身后三个徒弟都不辞而别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由得皱起眉头,悄悄决定开启清羽山传送禁制,以后这群罔顾师尊的兔崽子都给他乖乖地爬台阶去!
谢摇篮传送过去的功夫,已然几道天劫劈下,一道比一道威力更胜先前。
第九道紫色的闪电劈下,夹杂雷霆之势,玄清池周遭几乎尽数碎裂成沙石,她凝聚全身灵力结成一道防御禁制,才能勉强向前走去,周围像刮着旋风一般,几乎想吞噬地面上的一切,就在谢摇篮怀疑自己要走不下去的时候,突然像融入了一团水波之中,一片温柔扑面而来。
“是父亲的空间禁制。”脆生生的声音在她肩头响起,谢摇篮侧头一看,吓了一跳,一团毛茸茸的小团团卧在哪里,有巴掌大小,胖乎乎得尤为可爱,小小的尖脸水润的凤眼萌到人心肝都软了酥了。那货一边舔着前爪,一边拿漂亮的银色眼睛看她。
见她呆愣,白色绒毛团直接挠了她的脸一把,一爪见血:“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找父亲!”
谢摇篮满腔疑惑无意言说,勉强按捺下来,朝玄清池中间跑去。
小径随着桃花树拐了个弯,正中间那颗最古老的桃树下坐着一个人,他穿着谢琅的黑袍,背对着谢摇篮,一头极长的银色的头发,在他后背像一川瀑布一样流泻下,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还饶了几个圈,偶尔有玄清池流淌的池水溅落他银发上边,像落在荷叶上一般溅落成碎粒,纷纷滑下。
察觉到这边动静,那人动了动。
谢摇篮尚没来得及出声,就只感觉到战栗从心底传来,强烈的强迫力让她浑身虚软,毫无反抗之力地双膝跪地,心肝脾肺挤成一团,头上沁出大滴大滴的冷汗。这是恐惧,对于超越自己的强者的恐惧,面对足以像碾死蝼蚁一般对待自己的力量的恐惧。
那人几乎是立刻就收了威压,谢摇篮跪在原地不住地喘着粗气,许久缓不过神来。
“没用。”趴在她肩头的毛团唉声叹气地评价,拖着比它身体还长的尾巴向前一扑,满意地跌进了父亲的怀里,毛团抓住他的衣襟上爬,缩进了他柔滑的头发里。
谢摇篮狼狈地抬起头,待看到那人面孔,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她用手撑住地面,想站起来,可是一阵头晕目眩,膝盖再次碰上青石,闷闷一声,听着都疼。
她只能勉强直起脊梁:“你——”突然又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面前人拥有和谢琅一样面孔,只是这人的面部轮廓比谢琅更为精致迷人,谢琅有一双灰色的眸子,这人眸子却是银色,和他的头发一般耀眼夺目,不同于谢琅总是嘴角眉梢带着一丝蛊惑的笑容和懒洋洋的神态,面前这人眉眼之间,一片冷凝,如同六月不化的寒冰。唯一不变的,也只有那一双漂亮的凤眼了。
唯一不能否认的是,即便这副态度有损美貌,可他依旧很漂亮,可能找遍青冥界也找不到比他更美的了。
这人开口,声音都如同冷冽冰雪拂面而来:“时间已到,我该离开此界。你我倘若有缘,长生彼岸再见。”
谢摇篮低低地垂着眼睛,没说半个字,那人转身欲走,却听见她平静开口:“谢琅。”
他侧身留步。
“我感谢你二十年前的帮助和点拨,倘若没有你,我应该活不下去,只可惜我如今恐怕无以为报,只能谢之又谢。至于缘分这回事……”
她拉过他的袍袖,果不其然从里边掏出一束依旧沾染着少许灵力的桃枝,那是她前些时候留给他幻作紫竹伞的。
“大道坎坷,路途茫茫,我修的更是禅宗寡情之道,谢摇篮到达彼岸的时候不一定还能记得你,你好生珍重,你我……”她表情淡淡地折断了手中桃枝,枝尖蕊瓣上的水珠飞溅,折痕处只余一缕柔韧树皮,“缘分已尽。”
他下意识眯了下眼睛,狭长凤眼里银眸一瞬间变作赤红,但是立刻又恢复了冷冰冰的姿态,他冲谢摇篮一拂袖,谢摇篮顿时一阵气血上涌,喉头一阵腥甜,一口血喷溅而出。
她再抬头,他的身影立刻退后到几丈开外,随后如水纹般隐隐现现,最终消失在原地。
……还好,她还以为他最后想杀了她呢,原来只是让她吐口血罢了。
周围的空间禁制随着他的离开也在缓慢地迸裂,她膝下青石缓缓化作碎沙,桃枝雨水如同撕裂的画一样片片落下,谢摇篮静静看着前方,随后盘腿坐下,心思静止。
周身灵力飞快涌动,更是带动了空间禁制内尚未散去的那人的充沛灵力,一起朝她身上涌去。
拉着烧焦的尾巴呼哧呼哧跑来的萌萌几乎愣在原地。
这家伙居然这时候顿悟了?!
在一点面子都不给地把父亲大人给甩了之后,居然顿悟了?!
萌萌软乎乎的爪子里又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尖利的指甲,忍了又忍才缩了回去,抱着被怒急的父亲烧秃的尾巴,委屈地往谢摇篮袖中一缩,眯眼睡了过去。
谢摇篮的金丹天劫在这天傍晚到达,算她好运,谢琅临走前流下的空间禁制并没有完全消散,小小金丹修士的天劫对于一个跨等级的空间禁制来说,几乎是瞬间就被禁制吞灭化得烟都没有了。
谢摇篮抱着熟睡的萌萌,仰头感慨地度过了平生最平淡的天劫。
进入金丹期,谢摇篮发现身上的灵力更为浓郁,经脉宽度更盛,她甚至觉得如今金丹初期的灵气度量都比当年金丹中期要多上不少,她将这归于重修的好处。
萌萌醒来之后伏在她胸口,托着尾巴,依旧蔫蔫的。
谢摇篮一边给他顺毛,一边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不跟着他走?”
萌萌甩了甩尾巴,“我也想跟着他走,可是后来一想,父亲在上界倘若没了我,还会有别的更充实的东西,但是你除了我,好像什么都没有了。”他说着,嫌弃地打了个响鼻,“嘁,储物袋里连千儿八百的中品灵石都没有,像样的法器拿不出一件,除了我你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谢摇篮很淡定地继续给他揉毛。
“娘亲,我真是父亲亲生的么?”他把烧秃的尾巴摆在谢摇篮面前。
谢摇篮认真看了看他的尾巴,觉得应该还有重新长出绒毛的可能,于是随口回答:“是吧,我除了他没碰过旁人,说起来他那时候什么都不懂,还是第一次呢。”
谢萌萌笑的滚做一团,口气也亲热起来:“娘,娘,他怎么会肯和你……要只是父亲他可是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