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霸九天--大宋女主(中卷)-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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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寇准不再坚持,两方使臣奔走多日,和议终于初步达成。真宗有旨,虽然是有汉唐前例,和亲亦是国耻,因此必须“一不割地,二不和亲”。
辽人放弃关南之地的要求,但是辽国穷困,要宋国每年都付给金帛支援,称之为岁币。
毕士安叫三司使丁谓算出,一旦宋辽和议达成,除却省下军费以外,每年光是宋辽边境中榷场贸易中就可得一百五十万贯。和议达成,这每年榷场收入,算是额外所得,正可用来支付给辽人的岁币。
毕士安在上报时,以决不可动用现有的收入,请真宗按最保守估计为每年榷场收入所能得到的一百万贯作为谈判底线。
真宗将这个数字亮给曹利用,曹利用领旨后出了宫帐,寇准已经早候着他了。临行前,寇准对曹利用道:“皇上虽有敕旨给你一百万贯和议,但是你听着,若是答应的数字若超过三十万,我便以皇上所赐的御剑先斩了你,再向皇上请罪。”
曹利用心中一凌,道:“寇公放心,曹利用必不负使命!”
宋真宗景德元年,即公元1004年12月,宋辽和议达成,史称“澶渊之盟”,主要内容如下:
辽兵北撤,退出所占的十几个城池。宋国每年输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给辽国,“以风土之宜,助军旅之费”。双方交换誓书,彼此以平等的地位相待,并且约同“所有两朝城池,并可依旧守存,淘濠完葺,一切如常,即不得创筑城隍开拔河道”。这条约也永久有效,所以共同声明“质于天地神祗,告于宗庙社稷,子孙共守,传之无穷。有渝此盟,不克享国,昭昭天鉴,当共殛之”。书中两方都称宋皇为“大宋皇帝”,辽主耶律隆绪则为“大契丹皇帝”,不称辽。
议和成功,大赦天下。朝廷收瘗战殁遗骸之余,也同时停太宗当年为北伐所增一的江南榷酤钱,及罢民间飞挽。宋辽互市后,进行榷场贸易,每年给辽国的岁币,皆从榷场岁得之息。此后宋辽不加兵者一百二十年。
澶渊之盟签订后,辽军撤出已占领的十余座城池,退至雁门关外,两国罢战。
黄河以北的这块土地,自唐末以来一百多年,就从未停止过争战。便是中原定鼎之后,黄河以南的百姓已经得到安居乐业,而这里却仍然是受战火侵害,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先是后晋占据此地,然后是辽太祖南侵,此后又为北汉所占据。后周世宗柴荣攻辽,得回了关南之地。宋太祖三次北伐,灭了北汉得一胜战,高梁河之战、雍熙之战却是两败。此后辽国报复,年年举兵侵扰。虽然是两国交兵,互有胜负,却正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边境百姓子不识父,妻不见夫,或因战乱遭劫倒毙路边无人收尸,或因两国相互报复被掳埋骨异国,或因被临时征兵抓伕血溅沙场……多不胜数。
如今竟知道可以两国罢兵,边境互市,不少老人相扶着涌上街头,竟是伏地痛哭道:“不想此生此世,还可以活着见到太平日!”
辽人北撤,真宗亦派出使臣,到受战争侵害的各州,安抚流民,开仓放粮,掩埋尸骨,促进农事等。
真宗亦亲自驾临澶州附近慰问军队与百姓。车驾到处,无数百姓遥望着车驾磕头,山呼万岁。真宗自车驾中遥遥见到,心中感动,对身边的刘娥道:“人生能得此时,夫复何求。中国百年板荡,但得百姓能有百十年安定,也就罢了。若是天下不定,枉自征战,到头来还不是与他人作嫁衣裳!”
刘娥沿途看着百姓的欢呼,她的感受比真宗更深。自从随真宗出征以来,沿途所见的赤地千里,沿途所见的百姓逃难,时时令她想起昔年的蜀道逃难之情。她想到王小波、李顺等人,想到百年征战,今日终于有了一个结束了,心中感慨万千:“官家,古人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话从古到今,有多少为君者都是挂在嘴边,真要放下自己的虚心名而能做到,能有几人!臣妾幼年受离乱之苦,于此深有体会,百姓能够安居乐业,真是胜过任何表面上的丰功伟业!”
真宗点了点头,辽军虽撤,他亦是不忙着回京,意欲多巡视边关。不料京中急报传来,留守京中的雍王元份忽然重病不起。真宗大惊,因车驾到京,还需数日,因恐京中无人,立刻派了参知政事王旦快马回京,权任东京留守,暂主持大局。这边立刻传旨,准备车驾回京。
第四十一章
过了数日,车驾回京。此时和平消息,已经传扬京城,此时汴京繁华,已经有五六十万百姓安居,繁华日子过惯了,原听说辽人逼近京城,都是惴惴不安,此刻听得辽人北撤,天下太平。家家户户备了香案,早早准备迎接圣驾还京。
回到京中本已是岁末,景德二年开春,真宗以与辽国达成和议,大赦天下,同时,大量裁减河北诸州的士兵回乡。此一举不但省下大量军费,而且春分正是农耕时节。河北诸州之地已经荒了数年,转眼已见到处兴盛之势了。
刘娥回到了京中,从广阔的天地回到宫庭,忽然间,她对这个住了许多年的宫庭,感觉到不习惯起来了。虽然出征前后,也不过未到一个月时间,然而这一个月的变化对于她来说,却比这十几年来得更加强烈。
她站在院中,四周是高高的宫墙,只有头顶上一方小小的天空,这一方天空她看了十几年,从紫萝别院到嘉庆殿,都是这么一方小小的天空。她十几年以来习惯了这一方小小的天空,然而现在,她却感到无比的压抑,她闭上眼睛,就可以看到出征路上沿途看到的那一望无限的旷野,那策马飞驰的自由,那城楼上的床子弩闪着寒光,那城楼下千军万马中的一点红袍飞扬。
回宫之后,她依例去拜见皇后出来后,没有回宫,而是走上了宫墙城头,站在城头向远处遥望,缓缓地吐出心中的一口郁气来。现在她明白,为什么真宗那一次远征回来之后,会天天来到城楼上遥望远方一会儿了。
她原可以如出征前一样,在皇后宫中呆足一天,可是她却只请过安之后就匆匆离开了。她已经失去那份耐心,失去了那种从容闲笑着和皇后斗着机锋口角的心情,过去她不管顺境逆境,她都可以永远以微笑相处。忍不下的,硬生生也忍下,该得意的,也可压抑三分以免刺激到对方。多年来,她周全完美,她喜怒强抑为了什么,为了息事宁人,为了不起风波,为了永远不让自己再度遭受当年的被逐,被弃,为了让别人无可挑剔,她处处求全,她永远在被动地接受着挑战,永远要在事前做足准备,事中被动应战,事后一忍再忍。
忽然之间她累了,厌倦了,如果不是这一次的出征,这一次的险被谋害,这一次的拼死脱逃,这一次的走出宫庭,也许她不知道要过多久,才会跳出这一方宫墙,仔细地看看自己,看清周围的一切。
“取镜子来!”刘娥忽然道。此时她出行走动,自然也有一二十名宫女内侍跟随,带着一应用具。她一言既出,一面铜镜立刻递了上来。
这么多年来,她天天看着镜子,却只为整理容妆,看看自己的表情笑容是否不到位,可是此刻,她却只是想认认真真的看清自己。
“这是我吗?”看着铜镜中那张雍容华贵的宫妆美人,重重的脂粉,永恒的微笑,仿佛一张假面具似地套在脸上。她有多久没这么仔细地看过自己了,记忆中那个爱哭爱笑、敢言敢怒、俏生生的小姑娘到哪里去了,那张曾经对着皇泽寺的则天神像发问,对着强横无比的桑老大据理力争,对着太宗皇帝倔强申辨的面容哪里去了?
完美无暇的微笑忽然间有了裂痕,她轻轻地颤抖起来,“我要这样永远永远用这样的表情,过完我的一生吗?我何必要强颜欢笑,何必要甘守其位?”那一刹那,皇后的暗讽、雍王妃的明嘲、皇泽寺的则天像、澶州城下的大红袍……一骨脑儿涌上心头来。
“啪——”地一声,那面精工巧制的铜镜从高高的宫城上面飞了下来,越过积雪的树梢头,扫下一堆积雪摔落在地面,摔得四分五裂。
刘娥一拂袖:“回宫!”
次日,真宗亲自驾临雍王府,探望雍王元份的病情。
刘娥静静地坐在嘉庆殿中,泡了一壶消滞化气的药茶,等着真宗回宫。
一个时辰之后,真宗回宫。
未进内殿,远远听到走廊上真宗的脚步声已经充满了怒气,过了片刻,真宗掀帘进来,刘娥含笑站起来问候:“官家今日探望四爷,他的病可好些了?”
真宗哼了一声:“不消说起了。有这么一个女人在,四弟的病,还不越来越重了!”
刘娥早料定此事,故作不解:“怎么了?”
真宗坐下,喝了一杯热茶,这才说了今日所见。却原来雍王妃十分悍妒,雍王元份重病,身边竟然连一个侍女也没有,只用些僮仆侍候。真宗当场暗怒,却碍于雍王病重,不便当着他的面发作,只坐了一会儿,便要起身离去。
刘娥听完笑道:“原来为此事生气,这有何可气之处呢,臣妾有个主意,不知道成不成?”
真宗问道:“什么主意?”
刘娥笑道:“雍王身边既没有侍女照顾,甚是可怜,官家是他的亲哥哥,不知道倒罢了,如今知道了岂能不管不问。雍王妃敢将雍王身边所有的侍女逐走,可是官家御赐几个宫中女官照顾雍王,谅这雍王妃也不敢将宫中之人怎么处置。如此,雍王有人照顾,官家也放心了。”
真宗点了点头:“这倒也罢了,就依你的主意。”转念一想,怒气不息道:“当日朕未登基时,便听说此人悍恶,王弟身边所有侍女,略亲近些,都会被她鞭杖而死。近年来不闻她的恶行,只道她年纪渐长晓事些,谁知道依然如此不堪!”
刘娥淡淡笑道:“官家做了天子,日理万机,哪里顾得来这些寻常家长里短的言语,自然是到不了您的耳边。人家或看雍王的脸面,或以为她是皇储的生母,许多事不敢说不敢传的,这人种种可笑的不堪的事儿多着呢!”
真宗挑了挑眉:“哦,还有什么更不堪的事情不成?”
刘娥早令雷允恭等人退下,这边喝了一口茶,才闲闲地道:“臣妾也只敢告诉三郎,听说雍王妃自恃是皇储的生母,俨然以未来的皇太后自居,背地里把自己衣服器皿上,都偷偷弄上皇家的龙凤式样,底下人不许称她为王妃,要称她为娘娘。她还纵容府里头自己娘家的人,私下里结交大臣,如今就开始封官许愿,说将来允让这孩子做了皇帝会如何如何……”
真宗脸色大变:“反了反了,这是结党谋逆。哼,朕还没死呢,她是不是现在就想咒着朕早死了?”
刘娥叹了一口气,道:“臣妾只愁,将来她自恃着皇子生母的缘故,插手朝政,弄得母党专权,天下岂不是要大乱了!”
真宗脸色铁青,自齿缝里挤出一句话道:“朕知道了。如今元份病着,且再容她几日罢了!”
目送真宗远处,刘娥咬牙笑道:“将门之女,闺阁中也能杀伐决断?可笑你我无怨无仇,你却做事太不给自己留后路了!”她轻轻吁出一口长气,含笑回头对如心道:“可笑皇后借的这把刀怕是要废了!”
如心心中一凌,退后一步恭身道:“是!”
刘娥悠然道:“有空经常把小皇子抱来,这孩子可怜劲儿的,虽然名义上两个母亲,可怕是以后谁也照顾不过来他了!”
第四十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
郭后……俺还米把她杀死呢!
此时京中诸事皆是忙乱,随驾北征的老丞相毕士安与大将李继隆都因年事已高,先后病倒。到了八月中旬,先是雍王元份,重病不治去世。
真宗大为悲伤,追封元份为太师、尚书令等爵,又派朝廷重臣治丧,葬礼极尽哀荣。甚至还派在宫中的皇储允让,到雍王灵前行了一礼。
雍王妃李氏在雍王死后,将当日真宗派去雍王府的四名宫女奉还宫中,真宗叫了这四名宫女来问话。这四名宫女是当日真宗探望雍王时,见雍王身边无使女侍候,刘娥献言特地遣出照顾雍王的。雍王妃李氏为人奇妒无比,在此前府中若有使女敢亲近雍王者,都被她或打或杀的,弄得一个皆无。此四名宫女,是皇帝所留,又未正式赐于雍王府,雍王妃不敢动她们,却也没有好脸色给过她们。此时雍王一死,便迫不及待地上表将她们送回宫中了。
这四名宫女身为宫中女官哪里受得这个,回到宫里,便跪于真宗面前,将雍王妃种种恶形恶状诉于真宗。又说雍王病重,雍王妃只顾自己作乐;又说雍王是被王妃恶语冲撞,活活气死;又说雍王妃在雍王死后,不但不哀伤,而且有不少对当今皇上不敬的言辞;又说雍王妃在府中日日扬言“我儿子做了皇帝如何如何的”等等的话。
真宗大怒,立刻叫周怀政拟了旨意,待要发放,想了一想,却又先放下了。
雍王府的丧事过了头七,雍王正式下葬之后,文武百官们散去,整个雍王府顿时空了下来。只有雍王翊善晁迥先带着雍王府的属官们,还在料理诸项后事。
宫门大开,一队宫卫飞骑直抵雍王府,周怀政手捧圣旨,昂然直入:“圣旨下,雍王妃李氏接旨!”
晁迥先在王府经历的事多,此时看着周怀政入府的架式,大有当年王继恩入许王元僖府杖杀张良娣气势,心中已是冷了半边。连忙请出雍王妃与王子,摆下香案接旨。
此时妾侍所生的次子允怀已经不知何故夭亡了,只有雍王妃所生的长子允宁,才不到十岁,茫茫然地随着母亲下跪接旨。
周怀政站在灵堂中间,大声宣读圣旨:“察雍王妃李氏,生性悍妒凶残,杖杀婢女、气死雍王。又察先帝驾崩之时,戚里皆赴禁中,伊称疾不至。衣服器用皆饰以龙凤僭越逾制。又察伊居元份丧,无戚容,而有谤上之语。且结交外臣,有谋逆之言,又纵容母族行为不法。着削去李氏雍王妃封号及一切爵禄国封,贬为庶人,立即迁出雍王府,置之别所。雍王府翊善翰林学士晁迥先辅佐无状,降为右司郎中。钦此!”
李氏听着周怀政朗声读着圣旨,仿佛被人当头一棒打下,顿时化为石像。直到周怀政宣读完圣旨,还没回过神来,傻傻地跪在那里。周怀政催了数声,见李氏仍然怔怔地,只得将圣旨交由晁迥先道:“晁大人,日落之前,李氏要迁出雍王府,事情就交给您了!”
晁迥先无奈,只得走到李氏身边道:“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