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江蓠-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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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难堪的沉默。
解桓走了出来,他作了一揖,恭敬道:“新皇登基是普天同庆的大事。陛下既不愿铺张浪费,微臣想多做些文章传扬天下,一来赞颂陛下功绩威仪;二来所费又不多……”
“呸!无耻小人!”
解桓的话被宋老太爷一声唾弃打断。他怒目圆睁,先是狠狠瞪了解桓一眼,立刻又望向萧栖迟:“你身为臣子,却犯上作乱,如今有何脸面公然谈论登基!老朽一生无所成,却也决不愿坐视你这等宵小之辈窃国弄权……”
变起仓促,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宋老太爷早已一头撞向殿中梁柱。
血溅七尺。众人呆立当场。
萧栖迟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站在金殿之上,巍然如山。他招手示意宫人将宋老太爷抬下去,吩咐到:“请太医医治。治不好就厚葬。”
他环视惊呆的众人一眼,说道:“若还有求死的,我便送他满门一起去地府汇合。”
言简而意深。
众人面面相觑,大殿上一时噤若寒蝉。
“看来诸位是没有意见的了。登基那日,西维有使团来观礼,礼部一并做好接待之事。”
众人退散之后,祁年留下来。他走近萧栖迟,压低了声音说道:“陆续又有十来名官吏自尽于家中。”
萧栖迟仔细听了,那些人有他从前认识的,也有未曾见过面的。那李冲他曾经听说过,年届五旬,是官场里有名的又臭又硬的御史。被他参到的人不少,可因为性子执拗,不善待人接物,不仅不为上司所喜,就连陛下明知他忠诚刚烈,也不肯特为照拂,加以重用。至死也只是个六品御史。
这些人,曾经为这个王朝鞠躬尽瘁,却从未得国士待之,而今却以国士相报。
如解桓之流,曾经高官厚禄,百姓敬仰。真到这王朝覆灭之际,掉转回头的却又以他们为先。
古往今来,莫不如是。
萧栖迟叹息一声:“唉,都厚葬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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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仪式隆重是不必说的。萧栖迟祭祀天地之后,还登上皇宫高楼,与围观的百姓挥手致意。
人群拥挤在皇宫周围。近卫军守在宫门前,维持治安。众人抬头仰望,原来新帝是这样威风又俊朗的人物。
“听说陛下还不到三十哪……”
“成亲没?”
“自然是没有的。不知谁家姑娘这样好运,能进宫去做娘娘……”
“哎,那边那是谁?穿的衣裳怎么与咱们都不一样?”
“西维派来的使臣。”
“使臣是女的?”
“听说来的是西维的公主……”
清晰的说话声逐渐被嘈杂拥挤之声淹没。
登基大典之后,礼部又接了一项大活——陛下要立后。可这皇后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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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由仪蛰伏家中,不曾外出,却也不能不派人随时外出打探消息。新帝登基那日,沈府气氛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沈江蓠也就一直留在沈府没有回公主府。
一心求死的偏执已过,又听说皇室诸人被送去了城西行宫,都还活着。沈由仪也就慢慢想开了,以后不做官,不问朝堂是非。只留在家中修身养性。
又过了一些时日,宫中选宫女,礼部采办婚庆用品之事,闹得满京城风风雨雨。连躲在家中的沈由仪都知晓了。他站在桌案前,那句“悠然见南山”怎么也下不了笔,只得信手一扔,终是去看了看沈江蓠。
彼时沈江蓠正坐在窗前发呆。见沈由仪来,笑着倒了茶,亲自端过去。
沈由仪接了,满心的话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得一口又一口抿着茶汤。
看得沈江蓠疑惑不解,明明这几日父亲已想通,怎的又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感觉到沈江蓠上上下下狐疑的目光,沈由仪这才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新帝要立后了。西维公主正住在皇宫。”
沈江蓠手中捧着茶盏,只觉指尖突然一阵刺痛,像是被烫了一般。她望了沈由仪一眼,又垂下头,看着茶面——那茶汤分明是不烫的,轻轻道:“他年纪不小,早该如此了。”
沈由仪从沈江蓠脸上一时看不出悲喜,便说了一句:“你莫忘记,你母亲毕竟是皇室公主。你身上也流着皇室的血,而他……”
“我明白。”
沈江蓠的眼睛清得如同夜下山泉。
作者有话要说:青槐妹纸这样接连偷雷,是要考验我道谢的功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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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写到国仇家恨的时候,总觉得危亡之际,人的气节,衬得男女之间的情爱好渺小。
写这一章,那些文人臣子,他们曾有过的际遇,面临权势生死的抉择,最终的后果,这些是让我自己最有感的。
萧栖迟一心杀敌的时候,却遭到皇帝猜忌,导致大军覆灭。
李冲、宋老太爷忠君爱国,却从未获得高官厚禄,而以死报国。他们是真正一心求死以明志的人。
沈由仪其实只是中间派。他伤痛于王朝的覆灭,他的以死相报只是一时的意气。
而解桓这类人,太聪明,大概是永远的人生赢家罢。王朝倒了,他这样的能臣却永远不会倒。
、第86章 夜会
颂秋本来应该留在公主府看屋子的。可是沈江蓠与萧栖迟之间那点事情;虽然知道的人不多;她却恰恰是知道的其中一个。
当新帝立后的消息传出来之后,而满京城的人又都信誓旦旦说新皇后必是西维公主。颂秋的一颗心就悬了起来。
这其中的逻辑并不难猜。萧栖迟之前并不是得势的朝中权贵,他能谋反成功,背后必有强大背景。如今和西维联姻,那一切就都能说通了。
原来如此。
颂秋不敢说自己是去安慰沈江蓠的。虽然这么些年来;不难看出沈江蓠待下人都很好,但不知为什么;她内心深处始终怀有一丝畏惧与崇敬之感。她相信,无论什么坎,自家小姐都能迈过去。她去看看,只是因为这种时候,无论是谁,身边若有一个人陪着,总是会好过一点。
与沈由仪说完话,沈江蓠的表现一直都挺正常,还叫人准备了热水沐浴。她在水里足足泡了半个时辰,直到双手指尖变得松软泛白,才从浴盆里站了起来。
颂秋是这时候走进来的。她示意听琴和写意都出去,自己上来服侍沈江蓠换衣裳。
沈江蓠转过屏风,扬了扬声音:“你怎的来了?府中有事?”
颂秋怀里抱着斗篷,趋前帮沈江蓠披上,说道:“没有,府中无事。我就是过来看看小姐。”
沈江蓠瞥了她一眼:“有话直说就是,以前你伺候我时也没这样小心翼翼。”
颂秋一边帮沈江蓠整理长发,一边尴尬笑笑,期期艾艾道:“听说萧公子要立后了。”她仍是习惯称“萧公子”,似乎难以将从前见过的那个翩翩佳公子与当今圣上联系起来。
“他进城后可有来找过小姐,或者派人来过?公主府那边一直无人上门。”
沈江蓠心中如被凉水浸透。她本来隐隐期望萧栖迟的人是去了公主府,所以自己在这边一点消息也无。听颂秋这样说,才坐实自己的隐秘期待不过是妄想罢了。
她握紧了手,却故作轻松道:“满京城不都在说他要立西维公主为后么?一个是新帝,一个是公主,挺好,相配程度直逼奸夫和淫妇,真正天生一对。”说到后面,语气里还带了一丝轻快的冷嘲热讽。
颂秋听见这话,却不知是该着急,还是该笑。小姐如此说,必然是对萧公子心生怨恨。吃错嘛,那个女人不会呢?自己家里那个多瞄两眼水灵丫头,颂秋心里都能泛酸老半天。更何况小姐是遭遇了如此人生悲剧,爱人结婚了,新娘不是我。
颂秋越想,越觉得沈江蓠可怜。这要搁自己身上,早寻死觅活闹开了——她成亲生娃之后,在泼辣妇女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可怜小姐,这是有苦说不出啊……
“小姐,你要是心里不痛快,你就哭一场。憋着自己,更容易伤身。”
沈江蓠也不知道在跟谁较劲,是她自己,还是她假想出来的那个一直在自己身边的萧栖迟。好像只要自己落一滴泪,萧栖迟就会笑嘻嘻地跳出来,指着她的鼻尖取笑她:“你看,我早就知道你为本公子的风采倾倒……”
从胸腔到鼻尖,一阵强似一阵的酸楚,沈江蓠几乎控制不住。她飞快地扯了扯衣袖,垂着眼睛,说道:“你说话越来越颠三倒四了。我有什么要伤心的?我要伤心也只会伤心表哥皇位被夺,我的县主身份不保。”
那一点点不确定的情意都已经失去了,现在无论如何不能连脸面、自尊都一同失去。
就算心若凌迟,也要咬紧牙关扛下来。
她伸出手搭在颂秋胳膊上:“我要回房休息了。你今夜就歇在这边罢。我许多时未曾出门,明日要去铺子里看看。”
话至此,沈江蓠不禁想为自己鼓掌叫好。情伤腐蚀心尖,自己竟不惧睹物伤情。
他,总归还要来钱庄的罢。他,将以何面目见自己?!
天色已经暗了。颂秋在前面领路,正伸手推门,二人同时听见右侧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又没风,什么东西搅得花草沙沙作响?
二人一起侧头望过去,那边一直到墙角,本是一大片花木,墙根处又有好几株玉兰。黑沉沉里,只觉得影影绰绰。
颂秋紧张地望了沈江蓠一眼,正要说话,不想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她一颗心都提起来,不禁两股战战,上下牙关直打架,连尖叫都不敢了。
声音又一阵一阵传来,花木摇摇晃晃摆动成一片。
沈江蓠也害怕了,赶忙去捞颂秋的手臂,想叫人,却见从花木丛中钻出一个人影。
月光下,那人慢慢直起身子,越来越高。一双眼睛直直望着沈江蓠,嘴角弯弯,满是笑意。
不是萧栖迟是谁?
沈江蓠突然整个人蹲了下去,一遍一遍地掐着胳膊。刚刚还祝他相爱一生,不举一生的想法突然全都崩塌了。只要他又这样笑嘻嘻地出现,她就可以平心静气地放手。
萧栖迟上前,像哄小孩子一般拉起沈江蓠,温柔说道:“怎么,见到我高兴得腿都软了?”
颂秋一见这场面,半是欢喜,半是紧张。这无名无分的寡男寡女,府中夜会可不是什么好事。她正踌躇于要不要厚着脸皮死死跟住沈江蓠,萧栖迟却发话了:“你在门口守着。”
他自自然然地将沈江蓠带进了屋子。而沈江蓠却一句推拒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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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见了面,万语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
乍见的惊喜过去,沈江蓠的情绪逐渐平复,于是挑了眉,说道:“你拜访故人的方式倒是别出心裁。”
萧栖迟嘿嘿一笑:“你这府里高门大院,门禁森严,轻易进不来呀。”
“你都贵为天子了,天下都是你的,还有你进不去的地方?”话虽如此说,沈江蓠却仍旧觉得不真实。她没办法将眼前这个人与九五至尊联系起来。她眼前的,只是萧栖迟。
想到皇位,不禁又想起他要立后之事。沈江蓠面上便起了怏怏之意,只得转身倒了杯茶。想着要不要也给萧栖迟一杯。可想起他都要娶别的女人了,自然有别人给他端茶倒水。犯不着浪费自己这杯茶。于是倒了一杯,自己手里拿着,丝毫没有待客的意思。
“这样小气!我半夜翻墙来看你,连杯茶都不舍得给我喝。”萧栖迟见沈江蓠分明犹豫了一下,却终是没有给自己倒茶,便抱怨打趣了一句。
“哼!”沈江蓠拿鼻孔对着他,不阴不阳说了一句:“如今只有西维的茶才对你胃口罢。”话里吃错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偏她自己当局者迷,还没察觉,只当是寻常嘲讽。
萧栖迟如何不懂这意思,一笑,故意说道:“西维产的茶与我朝不同,茶香清而不淡,倒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沈江蓠闻言更是生气,偏过头,索性不搭理他。手里的茶汤也喝不下去了。
萧栖迟挨近她,两人之间距离不过寸许。他几乎是贴在她耳边,温热气息尽数喷在她脖子上:“我有件事,要来问问你的意思。”
“不敢……”沈江蓠挪了挪身子,又拍了拍自己肩头,冷冷到:“好好说话。”
萧栖迟见沈江蓠一脸嫌弃的模样,可怜兮兮到:“我又不脏……”
沈江蓠心里的气便软了三分。
哪知萧栖迟主动提起:“关于我立后的事情……”
沈江蓠一听这话,心中一把怒火像被浇了油一般。她立马站起来,冲着萧栖迟连珠炮般说道:“你立后与我什么相关!你爱立谁便立谁,何必问我的意思?我没有意思,西维公主也罢,公侯之女也好,甚至连那妓院花娘,只要你乐意,全都拉去你那皇宫……”
“可是我打算立你为后,总要问问你的意思才好……”萧栖迟一脸坏笑,盯着气急败坏的沈江蓠,打断了她的话。
沈江蓠只觉喉头一干,还没说完的话全都滚回了肚子里。他说什么?不是要立西维公主为后么?是不是脑子烧坏了?
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趁他脑子不清楚之际,做定此事,省得他将来后悔!
沈江蓠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变了脸,严肃认真到:“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既这样,你明日就派人来下聘罢。”
萧栖迟简直目瞪口呆,嘴里啧啧有声,叹到:“你不学变脸真是历史的损失……”
沈江蓠这才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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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第二日,礼部的聘礼直接送到了沈府。
沈由仪望着曾经的同僚,以及一抬又一抬的聘礼,连舌头都不利索了。那些连绵不断恭喜的话飘到他耳边,却始终进不去。
沈由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新帝登基这些时日,因为他坚决不再入仕,很是收获了一些好名声,可如今从那些礼部官员的脸上,他能轻易读出“别装了,大家彼此彼此”的暗示。若说这只是虚名,那么萧栖迟与皇室之间的仇恨是实实在在的,他谋朝篡位的卑鄙行径是实实在在的。
他与江蓠,绝对不可能。
、第87章 值得
沈由仪即刻命人请来了沈江蓠。
沈江蓠已经听人说朝廷来了人;是提亲的。她进屋见沈由仪时,嘴角便带了一丝笑意。
不想沈由仪却是面色铁青,目光严峻。他招呼沈江蓠坐下,严肃开口:“虽然他如今是新帝,但为父拼着一死,也绝不会答应他的提亲。”
沈江蓠心里一沉,她没想到沈由仪会拒绝得这么坚定。她低着头,声音很轻,但很坚决:“女儿是愿意的。”
沈由仪眼神如刀;严厉到:“你愿意也不行!他是乱臣贼子,我绝不要这样的女婿。再说你们之间不说血海深仇,被他囚禁的到底是你亲生母亲的血亲!”
“为气节计;为你母亲计;这也绝对不行。”
沈江蓠突然抬起头,双手紧紧地拽着裙边,缓慢而坚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