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城奇历-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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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外边的喊杀声,已经挟着“轰隆轰隆”的炮弹声和“突突突突”的子弹声不绝于耳。原来革命军正总攻府楼,清兵们正盘踞在谯楼之上负隅抵抗,双方激战正酣,丝毫没有留意到谯楼上还停留着外曾祖父一人。见弹如飞蝗,炮似落花,形势如此危险,而且无路可下,分分钟都有可能葬生此地,外曾祖父审时度势,准备豁出去了赌一把!
外曾祖父踉踉跄跄地爬到窗边,咬了咬牙纵身一跃,跳下谯楼。刚好楼下有一棵大榕树,外曾祖父恰好掉落在树上幸免于难。饶是如此,但也断了两根肋骨,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当外曾祖父回到凋敝的家中,也已经是奄奄一息。外曾祖母当时可慌了,想请来老郎中急诊,却因战火连天,很多人已外出逃难,外曾祖母即使心急火燎地找遍全城也是遍寻不遇。
可怜外曾祖母面对着躺倒在病榻上的外曾祖父哭得死去活来,奈何无计可施。外曾祖父也料定逃不过此劫,已经把后事吩咐下去。没有了后顾之忧,外曾祖父颤悠悠地拿出怀中的木樽,盛了口凉水喝下,然后就昏睡过去。
谁料第二天,外曾祖父从昏迷中醒来,居然发现感觉好了一些,伤处也没有那么疼。外曾祖父也没细想太多,又喝了木尊里剩下的凉水,继续睡去。
就这么睡了接近一个星期,除了间隙中喝了喝木樽中的水外,外曾祖父粒米未进,外曾祖母担惊受怕却也束手无策,只能烧香拜佛,祈祷奇迹发生。
过了这一个星期,外曾祖母听外边的人说知府在几天前就给活抓并处决了,革命军已解放了凤城,古城全面光复。平民百姓也纷纷从附近山上和外地回来,慢慢地恢复了往日的生活。外曾祖母得悉后,急急忙忙往巷口的郎中铺跑去,请回来前脚刚到家的徐半仙。
徐半仙提着他的药箱进了外曾祖父那座小瓦房,马上摸起外曾祖父的脉来。只听到徐半仙“咦”地惊叹一声,又看了看外曾祖父的舌苔,按了按外曾祖父的肋下,最后摇了摇头,收拾起药箱来。
外曾祖母以为外曾祖父伤势过重,徐半仙已是回天乏力而放弃救治,吓得赶紧“扑通”一下跪倒在徐半仙面前,死死抱住徐半仙的脚,哭喊着哀求徐半仙搭救外曾祖父,哪怕只剩一丝机会也不要放弃。
哪知道徐半仙急忙把外曾祖母扶起,说外曾祖父没什么大碍,只消开几剂化血化瘀、益气养身的中药滋补就行。
外曾祖母以为徐半仙不肯施救,想找个借口开溜,又苦苦拉扯着徐半仙的衣袖,不让他离去。徐半仙怎么好说歹说外曾祖母也不肯相信,只得扶起卧在病床上的外曾祖父,让外曾祖母看个明白。
外曾祖母抹抹眼泪,和徐半仙一起察看外曾祖父的伤势,结果大出外曾祖母意料之外:明明七天前外曾祖父还病入膏肓,只怕朝不保夕,哪知现在除了气色稍差、营养不良外,居然奇迹般地痊愈,甚至连摔断的两条肋骨都歪歪斜斜地长上了。
外曾祖母莫名讶异,却也不知为何有如此古怪的事情发生。正当困惑不已时,徐半仙忽而瞄见破桌上的木樽,不由得大惊失色,连忙问外曾祖母此物从何而来。外曾祖母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向徐半仙道明实情,徐半仙听完后,连声惊叹道“天意”!
外曾祖母听得云里雾里,忙作揖问徐半仙何出此言。
徐半仙反问道,你可知此为何物?
外曾祖母说不知。
徐半仙摇头晃耳地掉起书袋来:此水杯通体乌黑透亮,质实体重,花纹独特,如无意外,应为古书上记载的南洋爪哇千年食人花雕刻而成。因千年食人花上得日月精华滋润,下得百千生灵为食,故可医治百病,达起死回生之功效也。奈何明朝之时南洋爪哇千年食人花已灭绝,时至今日,世无一二,故不可不谓价值连城也。
接着,徐半仙又说,原本本城谯楼之顶神龛置有一南洋爪哇千年食人花雕刻成齐天大圣模样的水樽,名为大圣樽,传为府楼群猴之王,一来用以率领众仙猴庇护凤城百姓,保佑全城子民身体安康,二来专用以承接日光月露,以备达官贵人不时之需。前几日府楼被付之一炬,面对残垣断壁还以为此物已不复存在,谁料竟还在人间,实乃天意。
说完,徐半仙还意味深长地叹道,此诚为大圣显灵也!
第四十章 马头邪蛊
奶奶说到此时,我已禁不住叫道:“大圣显灵?”
“对,”奶奶又喝了一口茶,深邃的双眼流露出对往事的追忆,“我父亲可谓吉人天相、福大命大,可惜,后来这大圣樽还是落入日寇手中。”
“怎么了?给日本鬼子偷走了?”我惊叫道。
奶奶叹息道:“不是偷走,而是抢走!那年凤城沦陷,有天我正在家中和父母玩耍,突然有几个汉奸带着日本商人闯入,不由分说就直接抢走被我家当做传家宝对待的大圣樽。你外曾祖父还想据理力争,哪知话还没说上两句就被汉奸踢翻在地。那班强盗扬长而去,大圣樽自此落入日本人之手,不知所踪。”
我气得把拳头往茶几上一砸,大骂这些无耻的畜生,奶奶却心平气和地安慰道:“算了,这么多年来,也逐渐淡忘了这些尘封往事,不开心的事就让它随风去吧!”
最后,奶奶握紧了我的手,慈祥地说:“现在,我只要你们这些儿孙辈平平安安就好。”说完,满脸皱纹都舒展开了,就像盛开的菊花瓣,每根皱纹里都洋溢着笑意。
我本想把在金山地下日军秘密仓库下偶遇大圣樽的事告知奶奶,但实在不愿意奶奶担心,只得连声答应奶奶会好好保重。
正当此时,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我按了接听键,谁知那边传来了小烦的哭喊声:“阿二,你快来老蒋小店这,出大事了!”
我心知不妙,立刻告别奶奶,迅速奔向老蒋小店。
还没来到小店里面,我已看到外边已给人围个水泄不通。我拨开好奇的围观者,便瞧见小烦站在被砸得稀巴烂的小店前手足无措,店里还躺着老蒋,看上去一动不动,生死未卜!
小烦一张俏脸给吓得花容失色,一见到我就拉着我的手慌张地说:“阿二,我刚才碰巧路过这里,谁知看到老蒋小店已给乱砸一通,老蒋也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你快救救他啊!”
我连忙宽慰小烦,紧接着便扶起地上昏迷不醒老蒋,看看他究竟如何。
谁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我分明看到老蒋浑身发紫,印堂发黑,双目紧闭,气若游丝。可是更叫人心惊胆战的是:就在老蒋的额头上,活生生长出一个鲜红吓人的马头状怪瘤!
好奇的旁观者见到老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异状,吓得怪叫连连,立刻作鸟兽散,只剩下我和小烦杵在那目瞪口呆,惊恐莫名。
就在我呆若木鸡,大脑一片空白时,小烦扯了扯我的衣肘,大声提醒说:“阿二,还等什么,快救救老蒋啊!”
我马上背起兀自昏迷的老蒋,和小烦七手八脚地把他送到医院。
一到医院,医生护士也是大呼奇怪,又是输液又是打针,又是CT又是B超,可什么方法都用尽了,还是对这诡异的症状束手无策。
“怕是给中了邪蛊吧?”一位看上去比较资深的医生抹抹汗,无可奈何地说。
听到这话,像一语惊醒梦中人一般,我猛醒过来,咬了咬牙,对小烦说:“你快去外边截一部的士,我们马上要去龙湖古寨一趟!”
小烦马上点头,出门拦下一部的士,我抱起气若游丝的老蒋,马上和小烦驶向龙湖镇。
一路上,老蒋犹如僵尸般手脚僵硬,一动不动,更叫人毛骨悚然的是额头上的马头怪瘤居然在我和小烦的眼皮底下动了动,似乎有生命一般,这又让我和小烦平添了许多恐惧和不安。
小烦在车上紧张地问我:“阿二,你要带老蒋去哪啊?不在医院继续救治么?他会不会……”
我顿了顿,抬头看了看面容有点苍白的小烦,柔声说道:“别慌,有我呢,我这就带他去上次医好我怪病的神婆蔡婶那。”
小烦迷惘地望着我,但还是信任地点了点头,不再出声。
其实不是我不想让老蒋呆在医院,而是首先在医院这么毫无头绪地检查来检查去,也没什么进展,搞不好还延误了性命,其次这种怪病很可能像医生所说的,是某种邪术所致,看来现代医学还无法确诊、施治,所以还如不去神婆蔡婶那碰碰运气。
想到蔡婶,我心里不禁打了一个冷战。蔡婶这个人可真不是普通人物,据说她出生于兵荒马乱的年代,又恰好遇上***和瘟疫,到处尸横遍野、饿殍遍地。更离奇的是她全家均在她出生那一刻同时染疾死去,幸好一只路过的母狗用奶水养活了她。
幸好她及时被乡下一老神婆发现并收养,不仅学习了老神婆的所有本事,又因其天生异禀,悟性极高,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甚至择日占卜、驱鬼诅咒,无所不能。
后来乡里一有名的算命先生命帮她算过一卦,说她命犯天上孤星,运在三凶六缺,乃知鬼神具奇技。所谓三凶,即为“寡、弱、残”。三缺,就是“力,智,钱,权,运,命”。也就是说蔡婶这一生必定独身一人,身体孱弱,且有残疾,而且身体、智力、钱财、权力、运气、命理都不可能赶上常人,却在巫术的造诣上必臻登峰造极之境。
事实也像此位算命先生所言,蔡婶果然“三凶六缺”,孑然一身地寡居于古寨之中的一个小住宅中。上一次我从凤凰山回来后变成活死人,还是我父亲在小房前跪足三天三夜才请得蔡婶出山,利用失传已久的秘术才让我元神回窍。
可这一次,蔡婶会愿意对老蒋施治么?
一切,都只是一个未知数。
……
我定了定神,托了托背上的老蒋,敲响了这座小宅长满青苔的门环。
随着户枢“吱歪”一声,一个驼背的老婆婆打开大门。只见此人发如枯草,面容瘦削干枯,遍布沟壑般的皱纹似乎能将时间都夹住一般,整个人活脱脱一条枯老的丝瓜筋。
不是蔡婶还有谁?
“呀!”小烦给蔡婶这幅模样吓了一跳,忙躲在我身后。
“妹仔,我很丑么?”蔡婶的声音如同破风箱般嘶哑难听。她抬起头,用她那叫人说不出的异样的浑浊双眼看着小烦,更叫小烦怕得要命。
“蔡婆婆,这女生是我的朋友,年少无知,如有得罪请多见谅!我这次急着过来,是有要事相求,我的兄弟貌似中了蛊毒,恳请蔡婆婆出手相救!”
“进来吧……咳咳咳……”蔡婶一边拉开红漆斑驳的木门,一边发出阵阵仿佛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声,让我很担心下一刻她的肺会不会从胸腔中直接蹦出来。
第四十一章 收徒救人
在小宅内的病榻边,我和小烦手握着手,紧张地看着蔡婶和床上的老蒋。
“哟,还看不出这后生中毒不浅呢!”蔡婶用她那瘦得像螃蟹腿的手指抚摸了仍旧处于昏迷中老蒋的额头。叫人不舒服的是她双手每一根指头都伸不直,里外都是茧皮,整个看真像用树枝做成的小耙子。更叫人心惊胆寒的是指尖处,老蒋额头上那只马头,已比先前大上几倍,而且显得更为血红,彷佛增添了更多生命力,随时要挣开皮肉一跃而出似的。
这小宅连窗户都没有两个,屋里既黑暗又潮湿,显得阴沉沉。我咽了咽口水,站在蔡婶背后,一旁小烦的脸庞上也笼罩着一层乌云。
“这后生怕是中了马头邪蛊,看来活不过这两天,可惜了。”蔡婶慢悠悠地说出一句,吓得我和小烦大惊失色!
蔡婶说完抬起老蒋的左手,只见爬满了一条条蚯蚓般血管的胳膊上,有一条若隐若现的黑线通向老蒋心窝附近。
蔡婶指着黑线接着说:“你看到这黑线没?这后生四肢均有黑线侵向心脏,而且不断蔓延,现在是九死一生,等黑线到了心口,他额上马头就会嘶叫,到时候就十死无生了,哈哈哈……”
阴恻恻的笑声传来,我的内心温度一下子降到了冰点,我感觉我说话的声音都不利索了:“蔡婶啊,你可千万要救救我的兄弟啊!”
“救?怎么救?马头邪蛊乃畲族第一降头,相传为邪神‘房宣王’死前的诅咒转化而成,需将一人一马的骸骨放在积尸地的通灵塔,用冥火焚烧上七七四十九天,期间不断由巫师加持方可制成。中此蛊者,额上长出一血红马头,而且越长越大,等三天大限一到,马头一叫,四肢连同心口黑线齐暴,全身炸裂而死。”蔡婶冷冷地说。
我忙恳求道:“蔡婆婆,他可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他活生生死在我面前,我愿意付出一切来挽救他的性命!”
“你在求我么?”蔡婶转过身子,干瘦得像一只老了的鱼鹰。
我咬咬牙,“扑通”跪在蔡婶面前,五体投地般磕着头说:“蔡婶,我知道你有办法的,你有办法的,求求你了,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啊!”
蔡婶的怪脾气可是出了名的,那时我变成活死人,我父亲可是在她小宅外边跪了三天三夜才让她出了手。现在虽然形势急迫,但我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忍气吞声,做好了接受她羞辱的准备。
蔡婶又剧烈地咳了起来,猛地把手指指向在我身后的小烦:“嘿嘿,我只要她做我闭门徒弟,才肯救这后生。”
此言一出,我大为震惊,我连忙望向小烦,她也是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小嘴,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为难了起来:蔡婶居然要小烦这样如花似玉的小女生,要跟她这样丑陋古怪的老太婆学习邪教异端的巫术?
看到我们犹豫不决的神情,蔡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可我实在不忍心让小烦跟这么一个怪人,服侍她照顾她。我内心极为矛盾,胸口起伏不定。
“哼!那别怪我无情,请回吧!”蔡婶阴声怪气地发出了逐客令。
“别,”一旁的小烦咚地一声跪倒在地,大声地说:“求求蔡婶无论如何都要救救我的朋友,我……我愿意做您的弟子!”
说完,小烦朝我看了一眼,眼里带着无奈和焦虑,更带着万分的爱怜。
“我只是不想让阿二哥哥有半点委屈……”小烦转过头来,柔声对我说。
只这么一句,我立刻明白了一切,心头一酸,泪水差点夺眶而出:小烦是为我才这么做的啊。
“好,好,好,我蔡婶就喜欢这水灵灵的妹仔!”蔡婶眉开眼笑地说道,冷不防在小烦白皙的粉脸上捏了一把。小烦强装笑意,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这笑容太过僵硬勉强。
“乖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