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卿心-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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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了,他们都保持着这样的默契,她坐,他陪,两人可以一天都不说一句话,却可以互相陪着过上一天。
有人说时间是治愈伤痛的良药,这话不假。接下来,又过了百万年,修武明显感到她有所好转,略带欣慰地抿起嘴唇。
素练拽了拽修武的衣摆,闷闷地道:“呐,你说上次朔隐让我等了一千万年,这次不会要等上两千万年,他才会回魂吧?”
修武沉默了一会,漠然瞥了一眼苍天,淡淡说道:“他想见你时,你自然会见到他。”
素练不解修武话里的意思,不过正巧这个时候,鸢洵驾着貔貅仙车,落进院子里,她扯了扯修武的胳膊,贼贼一笑:“司乐大人来了,我们喝酒去吧。”
一开始是借酒消愁,素练的酒量一直就不小,因着离愁别绪,把玉京仙府里的窖藏都给喝个精光。
长久下来,发觉一个人喝忒没意思了一点,于是她就拉拢修武陪酒。可修武外表生得英气威武,酒力实在连个小女子都不如。
素练的酒品不好,醉了以后,借着酒兴就喜欢乱说话,从对朔隐的长篇告白到道听途说来的风流八卦,无一不说。
听一次两次,那是好玩,但听了十万八千次,是人都该吐血三升了。修武的脸色每次都被憋得青白交加,却又不得对自己的大嫂动怒。
彼时鸢洵担忧素练痛失所爱心闷郁结,本着朋友之义,会来这里看望她。如是修武便很不厚道地坑蒙拐骗,拉了鸢洵入伙,是以鸢洵也免不了惨遭素练的荼毒。
三人成伍,每日纵情高歌,饮酒作乐,在漫漫的长日里,总算消弭了时光,迎来了第二个一千万年。
素练等了朔隐整整两千万年,那是怎样漫长的岁月,已无法用任何丈量单位来衡量,可修武从未听她有过什么抱怨。
我会等你。
那是一个承诺,带着坚定以及执着的力量,任凭年岁蹉跎,也绝不改变。
素练决定去一个地方。
在九重天的极北端,有一座巍峨入云的仙山名为赤肃,赤肃山顶常年生长着簇茂的紫竹林,故名长林丘。
长林丘仙邸里,有一座宅院被朔隐命名为“府院”。
“吱呀”一声推开府院大门,素练迈开大步走了进去,这院落放眼望进去空空荡荡的,唯有门口几枝撑天的碧绿月桂树,零零落落。
这里再没有人入住,荒凉凄清,又慢慢往里走了几步,她在一株月桂树下停住张望。
这是一株放大版的月桂树,它的枝叶繁茂撑天,一直向上生长蜿蜒,望不见它的极端在哪。顺着月桂树冠的方向望去,天空的极东挂着一轮极大的圆盘月亮,明黄亮澄。
她与朔隐初次相遇,就是在这株月桂树下,同样是个月夜。
那个懒懒说着‘姑姑来了怎么不出声,月桂树可不若我来得有趣些’的少年,如今又在哪里?
她仿佛有一个错觉,那个黑衣少年歪斜地倚靠在一枝树干上,乌墨长发散在风中,他唇角含着邪佞的笑意,一双琉璃色的眼眸正直视着她。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这儿哪里还有别人。
她长途跋涉回到了起点,发现一切照旧,却已物是人非。
有人说,仙人转世的终极是一千万年,假如一千万年后还没有投胎,那么他很有可能已然灰飞烟灭了。
朔隐对她说等我的时候,她没有哭,可如今眼泪却再也止不住落下来。
都已经两千万年了,他终归再也回不来。
这是她最后一次来这里了,素练留恋地抚了月桂树皮,今夜过后,她就会服下解除长生不老的药,下到凡间过上平淡的日子。
生老病死,等待下一次轮回,然后忘记曾经这样爱过一个人。
素练摊开掌心,那里面躺着一颗赤色丹药,太上老君说吃下去,今后什么都不再记得。
那样,也好。
既然他再也回不来,那么忘记了也好。
素练感到刻骨的绝望,她听见了破碎的声音,来自于她胸腔里那颗心脏。仿佛有天罗地网铺天盖地袭来,将她一点一点地吞没,身边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素练微扬起头,还没来得及把药吞下去,便听见身后的大门被人从外推开,迎面扑来凛冽的幽香。
惊讶之余,还带了一点点希冀,她暂时放下别的心思,将全部视线投到了门口。
很快地,门被拉开,素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错过了什么。那人缓步跨入门槛,朝她走来,素练这才看清了他的真容。
不是朔隐。
朔隐的气质太过妖娆,就算换了一百个容貌,就算那个容颜并不美丽,也无法遮去灼目光华。
他的美貌更多的是来自骨子里散发的优雅。
素练坚信不论朔隐变成什么样子,她绝对可以一眼就认出来。眼下这个人,五官分明长得内敛,清雅秀丽。
不可能是他。
纵然再给朔隐一百遍投胎的机会,他也还是一副荡夫的模样。
那样的一个人,她又怎会认错?
猛然跳动起来的心脏,骤然又跌进了谷底,素练嘴角苦笑,说不出是失落还是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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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真是沉得住气。”极炎懒慢地倚在软榻上,漫不经心地持着羽毛扇摇了摇,嘴边笑意吟吟。
朔隐坐在案前,手中执了笔,一面飞快地批阅奏折,一面抬起头与他道:“我先前不过飞灰湮灭一千万年,她就搞出那么多男宠来,哪里可以饶恕。”
极炎发出爽朗的笑声:“你们家里的事,我可懒得管的。不过你这样的人,原也会为这种事介怀,可见男人大多只许自己三妻四妾,却容不得女人勾三搭四。”
朔隐有了兴致,挑起眉毛:“极炎,你这个样子可不好,三妻四妾的那可是你,我何时勾搭过阿素以外的女子,你可不要诬蔑我。”
极炎漫不经心地笑起来:“世间若你这样,用这种折磨人的方式爱人的,除了你,可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我为阿素灰飞湮灭一千万年,又把天界拱手送给了天君,假如落魄到这个程度,却什么都没得到,那岂不是亏大了,我可从不做赔本的买卖。”朔隐翘起嘴角,绽开一个莫测的笑意。
他付出了这样多,那个女人却轻易忘了他,这可不能原谅。
阿素被天君灌下了孟婆汤,倘若要记起从前的事,一是要借助落魂塔的戾气,劈开孟婆下的咒印;一是要所爱之人死在面前,缺一不可。
先是故意让阿素被翊真劫走,表面上使自己处于被胁迫的境地,都是装给旁人看的把戏罢了。
朔隐这样设局,最终的目的,却是要将阿素推下落魂塔,让她缺失的记忆复原。
假如由他亲手来完成,反过来很可能要遭到阿素怨恨,得不偿失。那么就顺便借了曜魄的手,使整个过程看起来,无非就是一千万年的历史重现而已。
世间诸多爱意,历不过时光的摧残,除此以外,他还为了验证,过去了一千万年,阿素是否还像从前那样爱他。
这些极炎都是知道的,所以极炎说他真是胡来到了极点。
可是胡来又怎么样,倘若计划过程中出了一点变故,朔隐完全有能力扭转战局,绝不会陷阿素的性命于危难,这是倚赖他稳固而自信的力量。
朔隐掀了掀唇:“极炎,这世上太多的事,是急不来的。我要的是天长地久,不是被人轻易挑拨就会动摇的爱情。我给了她两千万年,让她去想明白,与我一起是否能令她快乐。倘若她下了决心,这辈子想反悔,也绝无可能。”
要么不爱,要么就爱到刻骨铭心。
既然放手去爱,那么自然要比别人得到的更多一些。
人寿漫漫,不过转瞬百年。凡人的情缘最多不过三生,就走到了尽头。可仙人永寿,哪里会有寿限的终极,千世万代在一起,再深刻的爱意,都会化为平淡的流水,而他要她永不会对他感到厌倦,从此也不再分开。
极炎似有会意的点了头,笑吟吟地调侃道:“你冷落阿素那么久时日,就不担心她与旁人跑了?”
朔隐敛了细眸,语意幽冷:“她能跑到哪里去?她身边皆是我的线人。”
“倘若有人对她存有妄想,我自然要给他好看的。倘若有人企图改变我给她铺好的轨道,那人扭曲多少,我就将它们扳直多少,再不济,我就将他做了。”
两千万年那么长远的时日,自然有几个不要命喜欢上阿素的神仙。有胆量与他作对,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哈哈哈,你好阴险。”虽然口里说着阴险,极炎实在没有一点同情的意思,谁让那些人什么人不得罪,偏要去得罪这个变态呢。
这时闻见门外传来响动,极炎似笑非笑地瞧着朔隐:“多半是阿素来了。你这样骗了她两千万年,将她伤的肝肠寸断,她如今来了,我可不愿留下与你一块讨苦头吃,我且走了。”
朔隐颔首一笑,索性将奏折推至一边,掀衣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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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那位相貌清雅的仙人,给素练出示了一块令牌,说是光纪大帝诏令见她。素练便只好暂且将下凡的事搁在一边,随他上了三十六重天。
光纪大帝就是那位空降到最高领导人的帝君,虽然不晓得这样一个地位崇高的人,为何要见她这么个微不足道的凡人,不过她还是打定主意去探个究竟。
三十六重天为天界最高天,素练从前做神仙的时候,也甚少来到这里,因此对路也不太熟。走过了一座彩虹搭起的桥,途径紫微殿外,素练忍不住驻足观赏。
这座宫殿是光纪大帝接手天界大权时才建起来的,整个建筑高耸入云,匿于云雨,看上去气势磅礴,宏伟壮阔。都说阿房宫仿集天下建筑之精英灵秀,可与之比起来,就犹如霄壤之别。
那么光纪大帝应该就在那里了,可奇怪的是,那位仙人不但没有带她往里面去,反而拐了个弯,朝背后的寝宫疾步走去。
素练心中乱想,这位光纪大帝莫非继承了姑姑的优良传统,横竖什么政务都喜欢在卧房里解决,顺便还可以宽衣解带做些有趣的事?
不过帝命难违,素练还不想跟头上这颗脑袋过不去,大约是自己多心了,于是勉为其难地跟上去。
在寝宫门口,最先看到一位眉目飞扬的帅哥。帅哥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位帅哥在见到她以后,眼睛一亮,立马朝她飞奔过来。
素练吓了一大跳,连忙往左边一闪,才堪堪避过这位帅哥热情的拥抱,然后又认真地打量了好半天,顺带理了一遍三千万年的记忆,实在没瞧出自己应该是认识他的。
帅哥还不死心,一次不成功,再扑一次,素练又用了同样的方法避开。这回帅哥不干了,委屈地伏在地上,化为毛绒绒的小兽身,跑到素练脚下,用小脑袋蹭了蹭,低低地“汪”了一声。
“阿花。”素练满是欢心地蹲□,拿手指拨了拨它的小嘴,然后一把揽起它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它软软的毛,笑眯眯道:“没想到你长得这样大了,不过兽身还是这么可爱啊。”
一直以来她对可爱的小东西就没有抗性,把阿花抱起来掂了掂,这些年它吃胖了一些,身子圆鼓鼓的,像朵大棉花糖。
“阿花,素练有正事要做,你不要胡闹。”嗓音低沉却又透着成熟,辟邪提剑走来,斜眼扫过素练,漠然说道:“他在里面等你。”
谁在等她?
素练暂且把阿花交给辟邪,虽然过去了很久,她依然记得这个面瘫男,似乎是在妖陵里见过。
然后她又飞快地抬头瞥了一眼,却发现熟人可不止这一个。
英招桀骜不驯地倚在寝宫门上,一脸狂放地盯着她,嘴角勾起孤傲的弧度。冥离在英招身旁,冷漠的脸展开一丝微笑,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为她打开身后的房门。
素练犹豫了一下,满脸狐疑地走进去,这些人都是朔隐的心腹。虽然猜到了些许端倪,可她仍不敢往那方面想。
会是朔隐吗?
卧房大得不可思议,装潢得也十分奢华,摆设色系偏向暗色,却很有品味,或者说朔隐的味道。
假如时光倒流,素练一定会以为错入了府院,否则怎么会连风格和布局,都几乎与从前一模一样。
身体内每一根神经撩拨她的心弦,像是有什么越来越近,近得仿佛伸手就能触及,近得仿佛要将她的魂魄猛地贯穿。
她不可遏止地闭上眼,再睁开,不是幻觉,那是她一直渴望,渴求了两千万年的气息。
那种月桂的香气,始于她与朔隐月夜下的初遇,百转千绕,迂回曲折,连绵而悠长。
素练脑海里已是一片空荡,身体里的急迫几乎让她不能自己,房里酥麻又熟悉的香气,几乎将她的思绪一寸一寸地斩断,不能够再思考,仅仅是凭着潜在的意识,去穿破洞悉那垂帘之后的秘密。
快步穿过了柔软的黑纱垂帘,就仿佛历经了一世轮回。
素练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屏住呼吸,好似时光流转回了千万年以前,那个黑衣散发的少年从未离开,他宛如清冷妖月,含着不知深浅的微笑,淡淡地凝望着她。
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那一瞬,美好得宛如一场梦。
他斜倚在榻上,黑眸深不可测。锐利的视线探询着她,好像一只无形的手,一下一下勾动她早已沸腾的情绪。
“朔隐?”
“是我。”
他外衣随性披着,内衣半敞,慵懒的姿势做起来太过香艳撩人,倘若不是在这样重逢感动的时刻,素练几欲要鼻血横流了。
身材好的简直没话说,太那什么性感了,朔隐真是在什么时候都不知轻重。
朔隐轻撩眉眼,嘴角微勾:“阿素,你过来。”
素练慢慢地走至他身边,伸起手抚摸他俏丽的脸容,她用的力道很轻很轻,生怕一个眨眼,就会再次将他错过,脸上不知不觉已满是泪水。
朔隐半坐起来,拉过她坐在他的膝上,为她拂去泪水:“你莫要哭了,我不是在这里了。”
他不自觉将她半身扶起,向着自己,有一下没一下拨弄她的散发。
纵然强大如他,可以无所不及,却也有一辈子都放不下的事物。素练含泪楚楚的模样,让他更加坚定了隐忍的内心,从前诸多的付出终归是值得的。
阿素的心,从没有变过。此刻看来,倍感温暖。
素练什么话也没有说,只默默地倚在他怀里,他沉稳的呼吸,暖暖的体温,终于让她无处安放的心,回归了原处。
不是在做梦。朔隐回来了。
她坐在他的膝上,两人温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