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迟慕-第1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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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良从座位上站起身,拱手回道:“微臣不知具体情况,听报信的人讲,钟探花的长子得了第四名,还有亲家许大人他儿子也上了榜。其他人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说是钟探花人还没回去,想送子弟到江南就读的,就开始行动起来了。有人排着队向钟府开始送礼了。”太子似是在聊闲话,踱回了书案后面。
“这个……”谢太傅心里似有所感,连忙解释道,“为臣确实不知,当初起意把犬子送到南边,是亲家许老弟跟钟探花有同窗之谊,又都要回江南贡院应考。所以……”
说着,他额头上的冷汗不知不觉地滴落了下来。
他怎地忘了这碴儿?!
如今,他外甥已成了钟探花的乘龙快婿。若是自己再跟钟家走得太近……六殿下嫡出皇子的身份……庄翰林的前车之鉴……
太子姬翌了然一笑,又提起了另外一桩事:“谢公子以前在京里,是否曾就读过国子监?”
“不错,自从微臣进京,小儿在国子监呆了七八年。”见他不再追问钟家的事情了,谢安良心里稍稍放松。
窗口的冷风倒灌起来,吹起他身上的官袍,只觉得后背被汗渍浸湿了一大片。
“谢大人觉得……国子监前祭酒,现任吏部左侍郎的孟毅笙,他为人怎样,能力又如何?”突然,姬翌又问起同朝为官他的同僚来。
“此人刚正不阿、为官清廉,且办事稳重,在朝臣中官声不错。国子监自从他走后,管理开始混乱起来,这也是卑职,为何要把犬子送往江南的原因。”谢安良脸上的神色恢复正常,替对方介绍起那人来。
“太傅,你觉得若是由他来坐吏部尚书的位置,不知是否可行?”绕了那么多弯子,姬翌终于抛出此番谈话的核心议题。
“殿下的意思是陆迈……”谢安良眼底闪过一丝困惑。
“在不合适的位置上,他熬得也是辛苦。自从孟毅笙接任左侍郎的位置后,吏部的情况开始有所好转。不过,大部分官员还是……”他顿了下来,有些难以启齿的味道。
谢安良目光一凛,当即明白对方未尽之言背后的意思。
沈首辅利用他亲家曹淳,控制吏部的举动,在朝堂上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没想到太子殿下,会跟他特意提起这个。此等推心置腹的信任,让这位经历两朝的重臣,顿时感激涕零。
他忙轻声安慰道:“殿下切勿着急,明年春闱定能为殿下再收罗一批俊才。现在庶吉士当中,就已经冒出了几名不错的储才。”
“哦?!”太子姬翌目光闪烁,“太傅可有推荐的?”
当即,谢安良把平日留心的几位,介绍给了眼前这位历练多时的储君。
姬翌一一记在了心里,又提醒道:“明年的春闱,太傅您是要回避的,不知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来好当同考官的?”
低头沉思了半晌,谢安良抬起头来,对上太子的眼睛:“新入阁的冯骥,为人公正,能担当此等重任。”
姬翌听罢,微微颔首。
离开毓庆殿时,谢阁老迎面碰见前来找太子殿下汇报的韩国公俞彰。双方互相致礼后,就分头别过。
“殿下,想不到镇国公亲自前往雨笼胡同的郡主府。”俞彰报告这一重大消息。
“哦?!”这位东宫之主微眯起眼眸,心里不由得愉悦起来,“看来,他是真心接纳那丫头了!”
“殿下,您就不怕……”俞彰欲言又止。
姬翌哪里不知表弟未说出口的意思。
只见他拍了拍俞彰的肩头:“放心吧!把凌霄从新婚燕尔的甜蜜中,派往西山大营,私底下他们都没什么怨言。想来是感念咱们的撮合。他们府里,不是有你派去的眼线吗?那丫头在大事上,头脑比谁都清醒,这点分寸她还是有的。”
“您就不怕镇国公又起了异心?”
“能起什么心思?你可别忘了,如今他是沈阁老的死对头。若是知道姓沈的跟四弟那边的人勾结上了,你说罗家是帮咱们,还是帮四弟他们?”
第二百八十八章 故技
太子姬翌站起来,走到表弟韩国公俞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
“你想多了!他儿子凌霄失踪两年的把柄,还捏在咱们手中呢!况且,母后根本没那份心思。钟家丫头也不会支持的。”他一脸云淡风清地说道。
听到表哥如此有把握,俞彰只得把心跟着放了下来。旋即,他又提起如今主要的对手——四皇子。
“那群人在香山聚过几次,最后一次沈潜也参加了。”说着,他放下遮面的黑纱,对表哥抱怨道,“一群过往不干净的乌合之众!正好乘此机会,一并清理掉了!”
姬翌点了点头:“你拿来的名单,让苏大人挨个查了,竟然发现以前没注意到的案子。你先不要打草惊蛇。等捱过这阵子,把曹淳架空了再说。父皇十年隐忍都撑下来了,咱们不急于这一时。”
“没想到,庄志明倒是个人才,女婿都不在京城了,他还能私底下掀起这么大的风浪。”俞彰不由地感叹上了。
“以前是本殿轻敌了!没想这种小人物,还有几份能耐。竟能将沈潜一军,利用把柄把他反拉入伙了。有沈潜的加入,他女婿的阵营实力大增。唉!若不出沈家大房那档事,沈潜倒戈未必会那么快。”对面的男人眸子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寒光。
“殿下不必担心,他们成不了事的。庄志明和沈潜是同一类型的人,还不到成事他们就会起内哄的。是彰的失职大意,一门心盯着大臣了,没想被东昌伯府的人马抢了先!若是在他们前头,查出沈家大公子的过往,把柄咱们自己掌握。就不会连累表嫂的妹子了。”俞彰脸上露出愧疚之意。
“此事怪不得你!”太子殿下扭过头去。把目光转向窗外,“只是没想到,他真的会铤而走险。只是在沈家动手的那位妾室。来历有些古怪。试问天下哪位母亲,为了替旧主报仇,连腹中孩儿的性命都不顾及了?”
“若不是有现存的倒霉蛋替她背黑锅。她想来也不敢如此大胆。我手下的人还查到,沈家那边早有庆王的人盯梢了。难怪当时查得那么快。原来是我们被人误导了。前段时日,把人都清理出去了。”
姬翌转过头,吩咐道:“加派人手再查查那妾室的来历,说不定是四弟他们有意安排的,只是借用了投水女子的名头。若许事情是真的,人却是假的……当年若沈家没做下亏心事,也不会心虚。被人一挟迫就上了钩。”
俞彰恍然大悟,不由叹道:“这颗隐棋,他们到底埋了多久?想不到,东昌伯万家的暗中势力也不容小觑。彰以后会带着他们,重点摸清勋贵之家背后的这些暗势力。”
姬翌颔首嘉许:“能这样做最好!得亏你查罗国公娶曹氏内幕时,多留了一份心。不然,真让这两家联起手来,即使是此次没成事,将来姓沈的也会成为杨景基第二。对了,年底的时候。再多派些人手,盯着赶考的举子们。到时,怕有人在他们中间煽风点火。”
“殿下,要不把暗部公开了吧?!”俞彰露出壮士断腕的决然神色。“不然,四皇子他们总借此事兴风作浪。之前,从杨家查抄出来的箱子,反倒影响了暗部兄弟们查出的新案件。被别有用心的一挑拨,那几箱东西好似真留下来了似的。姓庄的老家伙,就是利用这个在暗中煽动群臣。”
姬翌有些愕然,劝慰道:“先不要着急,现在正是争取人心的时候,此事等坐稳位置后,再慢慢公开。”
钟家的晚宴,谢太傅最终并没亲自到场。
后来,人们看到了镇国公出现在席间。有熟悉罗谢二人郎舅关系,自行开始猜测:谢安良是不是听到他姐夫在此,故意要避开,这才会爽约的?
在后院,妙如自是不知这些。作为郡主府的主人,虽她已是出嫁女,可还是得出来帮忙招呼那些女性宾客。谁让钟家五房,如今没有名份正当的主母呢?!只有她这嫡长女出来张罗了。
坐到回府的马车的车厢里,妙如已经累得不行了。她险些靠在二嫂邹氏的肩头上睡着。
一行人回到后院后,在浣纱阁附近,她们各自分开了。
带着丫鬟仆妇,妙如她们正朝自个的院子里走去,半道上撞到了火急火燎冲来一个人影,叫停下来一看,是青竺院曹氏身边的管事妈妈霍婆子。
只见她退后一步,向郡主行了一礼后,急急地禀报道:“少夫人,不好了!你们出府后,夫人病情又加重了。现下正躺在床榻上呻吟呢!”
“怎么回事?早上不都是好好的吗?”妙如猛然一惊,厉声质问道。
霍婆子脸上神色不是很好,立在旁边不再做声。仿佛在指责她们扔下生病的婆婆,自己出去做客一般。
妙如来不及回屋换身衣裳,就带着丫鬟婆子,急匆匆地就往青竺院那个方向赶。
刚到曹氏的卧寝里间,留下侍疾的麦冬就迎了上来。
“怎么回事?病情如何加重的?不是让你一刻都不离开地守在跟前吗?”妙如满脸急色,不是曹氏是真病了,还是玩什么花样。
麦冬满脸的委屈,连忙解释道:“奴婢才刚走开一会儿,去厨房里煎汤药,谁知……”
妙如跨步上前,探过头去,仔细打量起曹氏脸上的神色。
只见她两颊潮红,双目噙泪。嘴里还不停地呻吟着,好像真的比早上离开时,又加重了一些。
妙如的眉头慢慢拧成一团。旁边的袁嬷嬷见状,朝主子使了个眼神,又若有所指地,向曹氏藏在被子下的身躯望了一眼。
曹氏在发抖?!
难道她是在打摆子,情急之下,妙如拿手掌摸了摸曹氏的额头。
温的——既不高热,也不冰凉!
妙如恍然大悟。眼里闪过一丝晦涩。
这人还打算装到什么时候去?
“你去把大夫开的方子,拿给我瞧瞧?”妙如转过头,朝一旁的丫鬟嘱咐道。
麦冬应声出去。
等药方拿在手上。妙如仔细一瞧,还真是治伤风咳嗽的几味药材。确认无误后,她收起方子。向对立在一边麦冬嘱咐道,“你随我出来!”
然后。又朝曹氏轻声说了句:“婆母您好生歇着,儿媳马上回来想办法。”
把人带到隔壁的厢房里,妙如遣退了青竺院原先服侍的,问道:“怎么回事,从头到尾仔细说一遍。”
见主子神情肃穆,麦冬扑嗵一声跪下:“郡主请恕罪!你们走后,刚开始夫人还是好好的。后来。春香姐姐说要伺候夫人沐浴,奴婢上前阻止了她。待奴婢伺候她喝药时,夫人嫌药苦,失翻了药碗。奴婢没别的办法,只得安排她们,再去替夫人重新煎一碗。刚开始,她们推三阻四的,说大厨房灶上已经熄了火,还说,或许郡主您院子里小厨房。火还没熄,说可以去借火熬药。”
听到这里,妙如一惊,曹氏这是想干什么?
袁嬷嬷插话道:“最后。她到底进去没有?”
“没有!”麦冬连忙解释道,“等奴婢跟着她们赶到苍筠院时,管小厨房的万嬷嬷说,因为郡主一天不在府里,她把炉火早已经熄了。”
听到这里,妙如跟袁嬷嬷对视一眼,主仆松了口气,心中暗自庆幸,幸亏早有交待。
“后来,奴婢没法子,只得回大厨房,一个人重新生火煎药。”
“你一人在那儿煎吗?”莲蕊在旁关切地问道,“那几个人都甩手不管了?”
“她们的意思,药碗打翻是奴婢的过错。见我去煎药了,她们就各自散了。夫人屋里的霍妈妈也没说什么。”
“后来呢?”
“后来,等奴婢端药到青竺院时,夫人已经成那样了。”
妙如跟袁嬷嬷对视一眼,目光中均露出疑惑之色。
曹氏故意整事,那是一定的了,可是她此番目的又是什么呢?!
是想把事情闹大了,好来坏了她的名头,说家中有婆婆生病,还要往外边跑?
可这是公爹亲自下令让她们出门的,还留了个懂医术的奴婢留下来侍疾。
还是说,她们趁着借用苍筠院小厨房的机会,想暗地里动什么手脚不成?
妙如把目光挪回麦冬身上:“回去后,你可问过旁边伺候的,她们怎么说的?”
“她们说,奴婢耽误了正常喝药的时间,使夫人的病情拖得加重了。”
说着,她腿脚发抖,小声啜泣起来。
这丫头也是自己拖累的!妙如心里叹道。
若是芳汀春渚她们这帮陪嫁丫鬟留下来侍疾,被曹氏摆上一道,最后肯定会把火烧到她头上的。眼前这丫头,只不过是代人受过而已。
看来,今晚非得采取雷霆手段,迅速来破曹氏这局了。不然,还不知纠缠到什么时候去。
想到这里,妙如压低声音询问道:“这两天,你替她把过脉没有?”
小姑娘猛地抬起头来,不解地望向主子,不知道她问这话背后是何用意?
“若没把过脉,你又怎知她的病情加重了?”妙如循循善诱地指引,“你应该知道,许多原因能引发咳嗽加剧,脸色不好的。”
“可是奴婢有三年时间,没给人把过脉了,手都生了。不一定能诊断出来。况且,后来大夫被请来,断言夫人病情确实加剧了。”
“是那位以前常来的那位大夫吗?”妙如目光灼灼地地望着她。
麦冬若有所思,不说一句话,接着,仿佛又明白了些什么,点了点头。
妙如莞尔一笑,拍了拍她的肩头:“孺子可教!你都没试过,怎知诊断不出来。再说,你去摸脉时,说不定有意外收获呢?!”
她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
第二百八十九章 定音
妙如领着麦冬,带着一帮子丫鬟仆妇,重新进了曹氏的卧房。
见她们进来了,曹氏身边的霍妈妈,脸上的神色颇有些不自在。
妙如见了,嘴角微弯,朝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麦冬走到曹氏病榻前,朝里面施了一礼,轻声请求道:“大夫说,喝完后来添的一剂药,应该会有效果,夫人您为何还是老样子,让奴婢来替您把把脉。”
曹氏本能地把手往被子里一缩,她旁边的霍妈妈见状,出来厉声喝斥道:“你一山里来的妹子,贵人的病是你能把脉诊断的?”
这反射性的动作,早已被妙如看在眼里,让她更加确信,之前的猜测——曹氏把麦冬支开,故意做了些手脚,让她的样子看起来病情加重了。
曹氏这副样子果然有猫腻,能确认这个,一切都好办了。
麦冬回头望一眼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