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毓幽狐 作者:寒江幽雪-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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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冠玉。教人诧异地是他手上竟握了一把折扇,九商目力运足,还能瞧见那折扇上朵朵红梅嫩黄的内蕊,正是曾经京城内风靡一时的纤笔画工。他足下一双软缎鞋,随着他那不紧不慢的步伐轻轻自袍底现出,足尖缀着两只硕大的宝珠,隐隐光华流动,定然非等闲凡物。
若此人出现在京城楚腰阁,或是泉华馆,九商定然以为不过是奢豪之家的公子爷们,觉着稀松平常。可如今在这灵毓山之虎啸岭奢海一侧,却出现这么一号人物,真真教人心底发寒。程云亭亦神色凝重,似乎想到了甚么极重要之事。
不知怎地,如今见到那如婴儿拳头大小一般的宝物,九商忽然想到了先前樱秦指着石殿中壁上的坑洼,言之其中宝珠如今定然尽数在霞影峰上熠熠生辉。待得那人更近一些,九商已然瞧清了他眼眸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蓝色。
睥雄一族!九商心中一凛。方才那群哑奴之中细长身形之人,只是个小喽啰,否则亦不会死在兕兽生魂角尖,半点抵抗也无。如今面前这翩翩浊世佳公子一般的人儿,才是真真睥雄一脉中的主心骨!
“襄南郎?”九商还未曾出声,身侧的程云亭忽然发话:“阁下可是红尘中大名鼎鼎的‘襄南郎’?”
九商吃了一惊,重又看向程云亭。身后的虎啸岭地形图已悄然叠起,迅速飞回到九商的袖子中。对方只作不见,笑吟吟道:“真料不到,在灵毓山中竟还能有人将我俗世的诨名叫上来!”他一拍折扇,慢条斯理道:“方才那一出戏,唱得真是精彩绝伦,教我看了亦是不忍——虎族曾经的王脉最后一滴骨血惨死,异族心上人抱着她的尸骸一道沉入奢海……那兕兽生魂呢?方才明明现了身,如今怎地不将自己一脉那最后一位传人救下?”
襄南郎见九商心口微微有些起伏,“啪”地一声又将折扇甩开,懒洋洋道:“兕兽生魂呢?另外,虎族的地形图,再怎地也轮不到流落外族人之手罢?”
原来如此!九商忽然间恨得咬牙,睥雄一脉一直对樱秦虎视眈眈,为的倒不是真个赶尽杀绝,而是觊觎睨兕一脉最后的宝藏!她心中熊熊怒火燃烧,面上却半点不显,仍是一派云淡风轻,朝着襄南处微微一笑:“樱秦大去之前,已然认了我作传人,怎地能说睨兕一脉已然无人?”她双手一合,芙蓉庄中的阿兕同她心意相通,九商的指尖便幻出了兕兽的形容,端得是威风凛凛,刨着利爪朝襄南处低低嘶吼一声,又随着九商的手势迅速散去。
襄南面色一变,将折扇收入袖中,九商瞧得分明,他那双狭长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同贪婪。残月渐渐西斜,金乌却不曾升起,奢海一侧已然渐渐暗沉。程云亭将九商拦在身后,冷冷道:“古有玉潘安,今有襄南郎。怪道襄南郎如今不在京城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原来竟是回了老巢兴风作浪!”
襄南虽面上仍闲闲地,可手下却已然蜷作一处,眸中望着程云亭的神情亦冷冷地:“你又是何处人?怎地,觉着我在你心爱的小娘子面前风流倜傥,便心生嫉妒,非要消遣我不成?”
、第一百五十三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程云亭冷笑道:“京城里,楚腰阁的细娘,泉华馆的博夫人,皆是芳名在外,一言九鼎的人物,所谓群芳无首的云湘院……那幕后大家,不是你玉面襄南郎又是那个?打量那些个阴私皆能死死埋在泥里,谁人都不知晓?殊不知纸包不住火,你那阴毒,早已是出了名的!”
襄南瞳孔一缩,晓得自己是遇上了识破自己身份之人。他倒不怕对方能在灵毓山将他如何,可将来他还打算在红尘中流连,对方这小郎君虽是一介凡人,可身上法力亦不低,且对京城了如指掌……若将来教他出了灵毓山四处败坏自家的美名清誉……襄南脑中滴溜溜已然转过了好些个念头。
程云亭见襄南面上阴晴不定,尤嫌不足,冷冷道:“妖族人既到红尘中历练,却又仗着法力肆意妄为,逼良为娼,实在教人不耻。贵院中的头牌小蛮姑娘可是抹不掉的铁证?”
九商当年在楚腰阁,也曾有所耳闻。泉华馆的南柯,云湘院的小蛮,都是京城中炙手可热的花牌儿。这一行虽是风月生意,稍有名头的馆院却绝不会做出那等阴私之事来,逼良为娼便是头一条大忌。若是教同行知晓,定然在场上是呆不久的。如今程云亭不仅点出了襄南的身份,更指出了人证,襄南面上愈发难看,心下竟生出了要将对方除去的念头——虽他先前也不曾打算放过这两只蝼蚁。
玉钩已然不见踪影,此时金乌还不曾跃出,奢海边已然如同泼墨一般。襄南忍性倒好,听着程云亭一字一句道完,决定忽然发难,故而先教那猖狂小子道个痛快。待得程云亭歇了一回,再不作声时,襄南朝着先前传出声音之处忽然出手,力如雷霆,狠狠击落!
这一掌放佛击在了虚空,襄南甚至能听到掌风刮在沙滩之上发出“噗”的一声轻响。襄南心下疑惑,正值此时,金乌一跃而起,整个奢海之上一片金光,真真是难得一见的壮景。
可如今的襄南没甚么心思对着奢海欢喜——面前早已空空,连个影子也没有。他心下狂怒,先前那小子同那小娘子瞧法力亦不过如此,怎地竟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自然不晓得,先前程云亭的声音传入他耳中之时,对面两人已然展开身形,悄悄地消失在他的身后。
“隐身术竟还有这般功效。”九商伏在程云亭耳侧,用蚊蚋一般的声音道。此时他二人已然隐在路口的灌木丛之后,九商同程云亭十指相扣,连带着程云亭亦将身形藏了起来。“若是早些得知,只怕还要省了多少麻烦。”
只见襄南狂怒,在那空空荡荡的海滩之上大发一通脾气,震得睨兕一脉那原本便不甚结实的石殿又有些细碎的沙屑掉落在地。不消几息功夫,整个儿奢海之侧已然是雾蒙蒙一片。程云亭双眼紧紧盯住襄南,见他离开了奢海,直往他们藏身处的树林而来,不由得紧紧握住了九商的手。九商的隐身诀果然有效,襄南竟一无所知,径自从他二人藏身处而去。
九商身形微微一动,立马被程云亭按下。过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程云亭才开口悄声道:“他已走得远了。”九商亦小声埋怨道:“我本想随着他一道,也好走出这片地带,如今他已然走远,咱们还如何寻得?”
程云亭口边微微有些笑意,初阳透过枝叶找了进来,更是映得璀璨夺目:“方才他经过时,我在他身上种了鸳鸯香。”见九商不解,忙解释道:“虎族素来嗅觉十分灵敏,可对鸳鸯香,却是半点察觉都无。我很早前便晓得了这一点,故而一直配在身上。如今他一半,我一半,他寻不到我,我却能寻到他——不论他走到何处,只要有了那香,他便逃不出我的眼睛。”
九商先颌首,后微微有些纳罕:“如今道来,放佛你甚早便预备着要对付他了?”
程云亭出了一回神,道:“原先在京城,我便对他的恶名有所耳闻——你晓得,我到底有些法力在身,在凡人瞧来,我同……同厉荷皆是一般无二的,那时……”他想到襄南居然还想过将九商作采补,就有些咬牙切齿,虽然当初在襄南眼中,九商只是只小野狐妖,对他玉面郎君而言不过是多多益善罢了。
九商见程云亭面色难看,似是想到了甚么极不好之事,识趣地不再多问。程云亭隔了半晌,将袖子抬到鼻尖轻轻一嗅,道:“那襄南郎已然到了樱秦第一回见咱们的古木圈附近。”
九商吃了一惊:“难不成那竟是通往霞影峰之处?”程云亭亦皱眉,忽然道:“那里定有古怪——原本那鸳鸯香还十分浓烈,如今只剩下淡淡一缕,襄南已经走得远了!”
程云亭望了一眼九商,二人便拔足往先前那古木圈而去。初阳十分温暖,却并照不透这一段路,九商记得先前樱秦带着他二人一道来奢海之时,便连着走了一十七个弯口。她一面脚下生风,一面心中默念,虽对阵法几乎半点不知,竟能带着程云亭一道穿过那段树林。待到了那古木圈外,只见那一株先前树冠氤氲如云的睥雄树如今已然尽数枯黄,在一圈绿意盎然中显得衰颓破败。
九商忽然眉心一动,拔出月华簪缓缓地探了出去。只见那睥雄树放佛畏缩了一回,到底还是月华簪堪堪簪中。忽然,二人面前放佛见到了一处极深的漩涡,那树干之上忽然出现一极大的树洞,几可容人。
九商忙将袖中的地形图取出细细查看,发觉这一片古木圈竟归属于黑木林,此时她顾不得细想,反转了头上的双股簪沿着一条线路查看,果然发觉那黑木林有一条极细微的红线指向了远处的霞影峰。
“这是……”程云亭疑惑道,随即恍然大悟:“这便是传说中的‘天涯途’!”所谓“天涯途”,正取之于“天涯海角”,能将人瞬间从此处传往彼处,颇有些类似于当年二人在迷心谷的药泉中被送入了崖顶的毒情洞一般。
二人先是喜不自胜——地形图上明明白白标注这霞影峰乃是虎啸岭的最北方,若是通过了霞影峰,定然便能到枫雪岭之上!只是一瞬间二人相对僵住了笑容。这般说来,他们便是想避开襄南郎,亦无法可想!
九商寻了一块草茵坐下,又拉了程云亭一道,自芙蓉庄中取出一粒白凤果,递到他面前,道:“明之,不论如何,且先补补身子。”程云亭接过咬了一口,又递回九商口边道:“若是真个去了霞影峰,保不齐那里禁制重重……”
九商亦咬了一口,轻轻推开他的手道:“如今已然到了这一步,前面便是刀山火海,亦顾不得了。”她又低了头去瞧那地形图,只见那霞影峰占地却不甚宽阔,在整个虎啸岭之上怕只占了小半数。再北方那地形图上却制得十分粗糙,粗粗几条线,另用古篆标了几个大字,唤作“枫雪岭”。
“霞影峰说高不高,说低不低,要水无水,要木无木,当年亦是十分贫瘠地所在。”九商看了半晌,只见那霞影峰上真真可取之处一概也无,便用手在那小山峰上比划道:“果真如樱秦所述,当年睥雄一族只怕是一贫如洗。”
程云亭冷笑道:“这只怕亦是襄南郎去红尘中历练之时,便要往销金窟上动脑筋的缘故。”九商脑中浮现出襄南将宝珠缀在足尖的形容,亦不屑地一笑。
他二人休整一番,重又回到先前那小树洞之前。九商心细,便拦着要探身而入的程云亭道:“若这般鲁莽,迟早要吃我上回被囚龙草啮伤的亏。如今不妨先投石问路——”她随手自身侧取了一枚石珠子,朝那树洞中投去,即刻竖起了耳朵细听,果然半点声息也无。九商命道:“明之,你且在芙蓉庄中,我同阿兕打头阵。”语气十分坚决,程云亭方要辩驳,九商道:“这鸳鸯香,到底那襄南知晓多少,皆是未知。若咱们抱着打雁的心眼儿,反被雁啄了眼睛,实在不美。阿兕曾是睨兕一脉的主魂,如今陪着我在这虎啸岭上,只怕对那些个禁困多少有些辖制。”
程云亭细想一回,到底同意了,乖乖地在芙蓉庄中呆着。白凤树宽慰道:“九商虽性情有些莽撞,到底还不失胆大心细,到了霞影峰上,她不用顾忌着你便能施展隐身诀,你却能随时告之她那襄南在何处,岂不两美?”
九商隐了身形,先捏了个诀护身,又抽出月华剑来,背后还负着彦纥那张弓略略变小的沙榆弓。那树洞之中如同泼墨一般,暗得不见天日,饶是九商目力过人,也几乎同盲女一般,凭着嗅觉轻轻滑动身子。
那树洞底下果然是空的,九商暗想,只怕先前这睥雄树一直靠着彦纥同睥雄一脉某人的法力支撑,才能绿叶繁盛。如今彦纥已死,睥雄一脉亦反目,这株树自然没得了活路。洞内微凉,还有些滑腻,带了些微微的泥土气息,放佛已然到了地下。
、第一百五十四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知过了多久,放佛亦只是一瞬,九商忽然碰到了一处坚硬之物,亏得她身手极快,忙稳住了身形。程云亭忙叫道:“九商,怎地了?”
九商忙在识海中回道:“已然到了最底下,可照着那地形图,只怕还要向上才能攀到霞影峰。”她一面说一面轻轻用冰蚕丝裹了手四处摸索,果然摸到了一个个小小的凹凸之处,似十分光滑。程云亭又道:“这里头鸳鸯香的味儿十分新鲜,只怕方才襄南便自此处回的霞影峰,怪道当初他带着那批哑奴到奢海之侧,来得这般快!”
九商亦回道:“只怕这襄南不懂甚么是悬浮术,还要靠着这石壁作凭。”说话之间,她缓缓动了身子,程云亭只觉着自己同整个芙蓉庄一道飘在了空中。白凤树又道:“九商紧着那石壁一些,只怕在旁出上去会触动了甚么机括。我曾经……”那后半段活活又咽了下去,放佛程云亭在树干上捶了一拳,隐隐埋怨道:“此时不是你讲古的时辰!”
九商嘴角微微一勾,心中竟十分踏实——不论如何,总有明之同白凤伴在身侧,如今又多了个阿兕,如今阿兕正乖乖地伏在自己的手腕上,九商甚至能觉察到它竖起两枚触须,仔细地探察着四周的情形。
许是阿兕的缘故,九商朝上浮了长长地一段,竟不曾遇上任何掣肘。当然,这本是霞影峰到奢海的一段极隐蔽之路,若非九商同程云亭有虎啸岭地形图在手,定然不知此处,故而当年睥雄一脉亦不曾在这段暗道中设下多少禁制。约又过了一刻钟的模样,九商瞧见顶上微微有些光亮,先在识海中嘱咐道:“只怕快到霞影峰上了,若遇上了甚么,明之可莫要惊慌。”
程云亭亦回道:“襄南定然不在此处,九商你千万小心。”
九商将月华剑横在当胸,慢慢自地下攀了上来。这一瞧,竟是大吃一惊——这哪里是山川河谷,映入目中的竟是雕梁画栋,飞檐亭阁,一派红尘之间的富贵气象。那没来由地熟悉之感教九商心绪纷纷乱乱,竟不知身在何处。九商呆望片刻,终于发现自己藏身所在竟是一口井,井沿上还刻着几条游龙,眼珠子竟是黑曜石镶成的,端的是活灵活现。
程云亭见九商迟迟没有动静,忙竭力朝外感应而去。待得他也瞧清了外头的情形,一样地瞠目结舌。这是霞影峰?若说此处是襄南在京城的老巢,他还肯信半分。只是九商这般潜在此处亦不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