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 作者:蓝扬-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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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还没等他纠结出结果,突如其来的变故却促使他整个人猛的一僵,然後在头脑一片空白之下完全凭著下意识动作的适配,三步并两步地猛向著门口夺路奔了过去!
正准备迈出房门的君玘,就在他纠结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如同身上的筋骨都被乍然抽走了一般软了下来,修长高挑的男人,就这麽在他视线注视下,如同被风吹落的树叶一样,颓败地倒了下去!
“君玘!!──”
第十六章 顿悟的苏大少
君玘住院了。
虽然他近年来身体每况愈下,但是跑到医院来住院,从有记忆开始,还是第一次。
病因是急性肺炎,高烧不退,并且……过度肛交。
最後一个理由听起来让人难免觉得啼笑皆非,他那样的人,从小到大所经历的调教起码四分之一的功夫都放在了他後面那个容纳男人欲望的入口处,到了这个年纪,竟然还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但在当时医生检查完从加护病房出来的时候措辞很含蓄委婉地跟苏南说了君玘的病因,一大堆专业术语总结出来就是一句话──激烈的房事是这一切的导火索,他因此而发烧,发烧没得到及时控制而引起肺炎,肺炎又反过来作用身体高烧不退,总而言之,激烈的性交是万恶之源。
这样总结之後,过度肛交的结论被定下来,却也让苏南无从反驳。
而逼著人家跟自己滚上床的苏南,则成了名副其实的罪魁祸首。
君玘在加护病房住了两天了,各种检测体征的仪器在胸前贴了个遍,输液一直不断,病情虽得到了控制,却仍旧高烧不退。整个人烧的糊里糊涂的,一天中起码二十个小时都是在昏睡中度过的。大夫说他烧得嗓子里起了溃疡,连水都喝不下去,只能每天额外的输营养液维持身体基本需求。苏南隔著病房玻璃看著他一点点的更加削瘦下去,自己心中的烦躁和懊悔也跟著一点点的叠加起来……
他至今还记得两天前眼见著这个老男人在自己眼前倒下去的时候。
刚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转眼间就怎麽喊怎麽晃也弄不醒了,那软绵绵的身体给了他一种这个人好像真的会死掉的错觉,他忽然没来由的害怕,长这麽大,即使是曾经面对生意上被他打压的对手绝望之下的枪口,也没有这麽真切的害怕过。
刚好就在旁边的家庭医生动作飞快地拿来听诊器,听完就抬起脸来面色凝重的跟他说:“恐怕是发烧引起的急性肺炎,家里没有设备,得送医院。”
“打电话给中心医院的胡院长,让他立即给我安排医生和相关急救设备。”明明是真的害怕了,他那时脑子竟然还是清醒的。说完就拦腰抱起这个轻的不像话的老男人快步下楼。他急的连司机都没来得及叫,衣服都没换就这麽把君玘塞到後车座上,自己趿拉著拖鞋一脚油门死踩到底──
他这麽个洁癖的性子,当时竟然就这麽穿著浴袍趿拉著拖鞋把车开到医院,抱著君玘到了医院大厅,才把他放在了迎上来的医生和护士推来的病床上,然後,又在喧闹人群中跟著君玘一路到了住院部顶楼的VIP加护病房……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离奇到完全不像是自己会做出来的事情。
医生给输液的时候,君玘醒了一次。他那双烧得通红的眼睛淡漠的目光幽幽看进自己眼底的时候,刚想开口问他感觉怎麽样的苏南忽然像嗓子被人扼住了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沈默无声,漠不关心。浅浅淡淡的陌生态度,却比歇斯底里的指责更让人觉得压抑难受。
面对这样的君玘,曾经也没少干坏事儿的他忽然感到愧疚的无法面对。
从那之後,他连著两天来看君玘,却再没进过病房。
“你要真放心不下就进去看看,来都来了,整天隔窗户看著算怎麽回事儿?”卓云松不知道什麽时候来的,站在他旁边看著躺在雪白床褥间的清冷男人,轻叹了口气,出声打断他的思绪。
苏南连头都没有回,目光从君玘身上收回来,转身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给自己点了根烟──医院是不让吸烟,但是他就想这麽干,又有谁敢管?他手里有这医院三分之一的股份,别说抽根烟,就是烧个楼,谁又能站出来说他的不是?
卓云松在他身边坐下来,沈默地陪他一起抽了半根,苏南这才缓慢地长长吐出一口烟气,皱著眉,神色间颇有些沮丧,但是语气却很平静,“有什麽不放心的。他的病情主治医生一天两次传真到我办公室,他的身体,我现在了解的比他自己都清楚。”
“那你还来?”
“就是忍不住的想过来看看。”苏南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然後坐在除了他们再无他人的走廊上,轻轻叹了口气,“我们从小玩到大,你知道我犯起混来是什麽样子。这麽多年来,栽在我手上的人不少,他却是唯一一个事後让我愧对到不敢面对的人。”
卓云松闻言失笑著摇摇头,“他对你来说,跟其他人不一样麽?”
“也没什麽不一样吧……只是如果是别人,发生这种事我可以从物质上补偿她们。能用钱摆平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但是他不一样,他什麽也不求,什麽也不图,我不知道应该怎麽补偿他。”他顿了顿,又抽了口烟,“──而且,我对他做的事情,现在冷静的想一想,确实挺孙子的。”
“那你就整天这麽在玻璃窗外面看著?”
“不知道。等我捋顺了心情吧。我不知道该用什麽样的态度去继续面对他。再说……”苏南想起当天君玘在病床上看他的那样幽深的眼神,挑眉故作轻松的耸耸肩,“我想他现在也愿意见到我。”
卓云松侧头紧紧皱著眉牢牢地盯了苏南半晌,然後迟疑的,用怀疑和试探的态度,斟酌著开口:“……这麽多年我可没看见你为了哪个情妇这麽纠结过……我说阿南,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啊?诶你先别急著否认。这年头养个男宠多天经地义的事儿,你别迂腐了啊。反正人是你买回来的,从头到脚都是你的,天时地利人和你都有,要真是喜欢,等他出院就留在身边当个情人养著宠著也不是什麽坏事,他虽然老了点儿,但长的还不错,懂的也不少,带出去也不至於丢份儿。”
苏南下意识的矢口否认被卓云松先一步堵在喉咙里,他听著对方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串,最後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虽不承认,但是却也没再反驳,只是顺著卓云松的思路说下去,“但他是个MB出身。你知道我──”
卓云松奇怪地瞟了他一眼,“你把他从重景声色带出来的时候难道不知道他是个MB麽?”
“我……”
“你明知道他是个MB却还把他赎回家,现在连床都上了,难道不是已经默认了他这种身份了麽?”
这话出口,苏南身体猛然轻轻震了一下!
“你明明已经默认了他身份,而且该做的不该做的也都强迫著人家跟你做了,你现在还有什麽心理障碍?”卓云松弹了弹烟灰,顿了顿,又道:“还不不放心的话,你不是让顾大夫去检查你和君玘两个人的血液了麽?如果检查结果没问题的话,你还有什麽可担心的?”
“──你是最後一个使用他身体的人,也是最後一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的人。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让他身上此後永远只保留你一个人的印记。这样的话,你还有什麽可担心的?”
苏南眉毛猛的一跳!
他眯著眼睛把卓云松的话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末了,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双漆黑的眸子已然从复杂的愧疚担忧恢复到了以往宁静而傲慢的色彩。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轻浅弧度,他眯著眼睛盯了卓云松一眼,然後把目光挪到了对面那玻璃窗上,看著里面彩色线条记载著生命特征的仪器,半晌,眸子里逐渐泛起了明恋的颜色。他微微笑著开口,声音是跟从前一样的内敛稳重,但是意味深长的语气里却多了些平时不会表露出来的强烈占有欲。
他说:“──你说的对。这样的话,确实,没什麽可担心了。”
十七章 君大叔的愤怒
君玘的烧在第四天的时候退了下来,这几天治疗下来,嗓子里的溃疡见好,人已经能吃一些没有刺激性的流食了,只是没什麽胃口,人也没什麽精神。
而一个星期之後,真正处理好自己心情和感情的苏南进门的时候,他还是平躺在床上正在输液,歪著头一双淡茶色的狭长眸子安安静静的看著窗外,脸上的神情淡静如水。
充足的阳光从窗外静静洒在宽敞病房的每一个角落,让刷著粉蓝色墙漆的病房陷入一种恬淡的静谧里,他左耳上的耳钉在阳光下闪著璀璨星光。
寂静的病房里只有苏南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他走到君玘跟前,看著淡黄色的药液顺著透明的导管一滴一滴流进手背淡青色的血管,床上这男人的大概是皮肤敏感而容易受伤的,连续一个星期的输液,针头戳的血管周围瓷白的手背皮肤上一片触目惊心的乌青。
无声叹气,静静看了半晌之後,苏南动了动喉结,用内敛的平静声音打破寂静:“……君玘。”
病床上的男人放在胸前的正在输液的手指因此而轻轻抖了一下,一直看著窗外的淡色眸子目光微闪,然後反而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苏南知道他没有睡。这样相当於无视自己的沉默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但是想起自己这次来的目的,觉得自己是在自食恶果的苏南随即忍下不悦,眉头重新舒展开来,苦笑摇头。
可是就在他以为君玘不会理他的时候,扭著头不肯看他的老男人竟然出声了!那嗓音还有些低低哑哑的,但是意外的清冷,“少爷,您来是有事吩咐我做麽?我恢复的差不多了,随时可以出院的。”
“我来不是这个意思。”知道他误会了,原本还在纠结怎麽下台的苏南连忙开口澄清——开玩笑!他现在这个样子出院,不是没有两天又要舟车劳顿的再住回来?!
这话出口的一瞬间,他又因为君玘冷淡的语气和无视他的态度而有些微的薄怒腾起来,但是转眼又看看男人这瘦的只剩下一把老骨头的身体,最终挫败的垂下肩膀,苏南的声音软下来,连周围的无形气场也柔和下来,“我来只是想看看你怎麽样了。如果你想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我在这里的一切开销都是您花费的,连我自己都是属於您的,我怎麽敢说打扰。”君玘苍白的嘴唇微微勾了勾,安安静静的陈述事实的语气,一字一句,缓慢而平稳,甚至连他惯有的苦涩自嘲都没有。
但是苏南就是从中听出了嘲讽的语气——而且,还是针对他的。
苏南从来不知道有这种人,会在这麽平平淡淡波澜不惊的样子中,把自己的怨怒表现得那麽的清晰明了,显而易见。
“上次的事情,我……”他顿了顿,斟酌著词语试图想从中找出一个可以让人接受而又不至於让自己丢面子的解释。但是最後,他还是放弃了。再次轻叹口气,他的语气里带著隐藏之後不易被人察觉到的歉疚,很沉的语气,却是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我很抱歉。——对不起。”
他很少会对人说对不起。
一般出事情之後,他会用最有效最实际的方式补偿对方。像是“对不起”这样带著些示弱意味又起不了实质性作用的虚词,他几乎不会讲。
可是君玘跟别人不一样。
君玘整个人透明的好像什麽欲望也没有,他找不到有效而且还会被接受的补偿方式,所以只能对他说这样示弱的虚词,以此来向他单纯的表达自己的歉意。
对於背後站著的这个傲慢霸道惯了的青年来说简直是纡尊降贵的一声对不起让君玘的呼吸顿了一下,他微微一怔,然後终於忍不住轻轻睁开眼睛,把头慢慢的转过来,眼神静静的上移看进苏南那双漆黑的瞳仁里,震惊的茶色的眸子里带著些不可思议……
几分钟前还因为君玘的忽略而薄怒的苏南看著这张一个星期没正脸看见过的俊秀脸庞,看著那瘦削的轮廓和没有血色的苍白嘴唇,忽然之间想起他在自己眼前倒下去的那一刻,一瞬间,愧疚和亏欠夹杂著从未有过的心疼乍然涌出来,那双仍旧浅淡的眸子恍惚间让他再度无法面对……
苏南故作淡定的微微笑了笑,站在床边貌似随意的在君玘的盯视下摆摆手,语气佯装轻松的道:“那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的脚步比来的时候快多了,简直就像在逃似的。
在他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一直安安静静看著他的君玘忽然在他背後声音清淡的开口,语气跟之前的平静不同,沉沉的,冷冷的……
“——少爷,即使像蚂蚁一样微不足道的生命,被人踩上一脚,它也会疼。”
然而,就是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却让已经准备迈出门去的苏南猛然顿住脚步,身体一僵,然後,被刺得丢盔卸甲。
第十八章 妥协与承诺
能对自己名义上的主子当面明白的表述这种带著明显违逆的、带著指责和怨怒味道的话来,就说明在此之前,他对苏南真的是已经非常的不满了。
而君玘这种性格的人,喜怒哀乐通过神态和语言表现出来,哪怕是内心深处最深切最激烈的情绪,也不过如此而已。
可是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经由从来都逆来顺受无比温驯的成熟男人嘴里说出来,却实实在在的比那些疯狂的歇斯底里更加沈重……
向来习惯我行我素又刀枪不入的强硬青年在这句话面前瞬间败下阵来,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觉,已经走到门口的身体像是不受大脑控制似的又回到病床旁边,他向来看的极重的自尊和骄傲向是裂开了条缝隙似的,说不出的柔软从裂痕里丝丝透出来,让他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逐渐柔和起来,他涩涩的开口,有点儿别扭的不自然,认真的对君玘轻声保证道:“以後都不会了。”
压根没想到他会转回来的君玘闻言怔了一下。
他先是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後忍不住皱起眉来,视线正好与苏南垂下来的手腕平齐,那双修长手指微微卷曲著,大概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那手指动作似乎因此而有些僵硬……
君玘虽然对这话的真实性不以为意,但是也知道,这些对别人而言或许轻而易举就能说出的道歉和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