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不可说 作者:晨妝-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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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景皓向他走进,伸手挑起他的下巴,直视着越晨炯炯有神的双眼,“既然恨我,为何不决绝我!为何要在那个时候对我说那些话?为何?”
越晨撇过了头,道:“不知道臣下说了什么,竟让陛下如此惦记?”
“你说你一生只爱我一个!你说我若去了你就陪我一起,我若死了你也陪我一起!”宣景皓重复着那日他急急地往战场赶,而在城门被越晨拦住时越晨说过的话。
“这是生为臣子应尽的责任,臣子的命是陛下的,臣子的心亦是陛下的。陛下若死了,臣子自然也该陪葬。”越晨的声音超乎了平常的沉静。
宣景皓捏着他下巴的手松了开。冰凉之感从心而发,蔓延了全身。
“晨儿,别跟我斗气了好吗?我也有我的不得已之处!”宣景皓的语气缓了下去,越晨的倔脾气他知道,只是越晨从未跟他生过气,两人的关系忽然闹得这么僵硬,他也变得手足无措。
越晨依然低着眼帘,“若陛下无其他事要吩咐,臣下告退!”他的声音依然是超乎平常的冷漠,沉静。
“今晚你别想离开这个房间半步!”宣景皓用命令似的语气道。
越晨不急不慢的回应道:“臣下遵命!”
宣景皓回到坐位上坐了下去。
越晨依然如同木偶般站在门口处。沉默的垂着头,余光落在宣景皓冷峻的脸上,映在烛火下的他,眉间紧皱,宛如石雕般深刻的轮廊上竟然有了冰霜。在时间的折磨下,他如墨渲染的发丝上竟然也添了些白点。
越晨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可面对宣景皓在灯下沉思的样子,他又不忍心打扰。
直到步入深夜,那灯下沉思的人倦了,手撑着脑袋沉睡了过去。
越晨脱下外衣,小心的走到他身边,轻轻地替他披上,吹灭了桌上的烛火。映着淡淡的月光,他安静的站在他身边,仔细的瞧着那在岁月下变的沧桑的面孔。
“你不生气了。”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越晨依然不动声色的站在他身后,不发出除了呼吸意外的任何声音。
宣景皓扯了扯越晨为他披上的衣,道:“夏夜,不冷。反而热的让人发慌……”
越晨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件多余的事。尴尬的回避了一下,“哦”
“你喝酒了?”宣景皓又端正的坐好。将越晨给他披上的衣褪下放在椅子上。
越晨沉默的点了点头,道:“臣下知错,值守之时不应喝酒,请陛下责罚。”
“别这样和我说话。”宣景皓伸手紧紧地握住越晨冰凉的手。
越晨有些逃避的往后退了退。他怕了眼前这个人了。眼前这个人,他为了皇位杀了自己的父亲,为了自己的欲望欺骗自己,欺骗自己说,会结束他与宰相的计划。欺骗自己说,等那件事结束他就与自己隐居。可结果呢?他依然和宰相进行着他的计划,联合敌国杀了自己的父亲。
至于隐居?那更是痴心妄想。他已经娶了宰相的爱女,并打算在宰相的女儿生下皇子之时将其册封为后,那个会陪伴他一生的皇后。那所谓的誓言,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在烦恼中,他还为了摆脱自己将自己送去城门,那个离他很远的地方。
他怕了,他怕了眼前这个男人,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
害怕中,他的手在颤抖,心在胆怯,那懦弱的眼泪竟然顺着眼眶流了出来,并顺着脸颊缓缓地朝着地面挪动。
宣景皓又靠近了一些,轻轻地吻去那挂在越晨脸上的泪。温柔的抚摸着他鲜嫩的宛如婴儿一般的肌肤。
越晨不在反抗,只是安静的站在远处,那个男人炙热的吻透过肌肤传入了心脏,炙热的温度灼烧着他冰凉沉默已久的躯壳。
这一刻,他在心底告诉自己,这个男人还是爱他的。因为他还会容忍自己,还会等待自己。在他空闲的时候,他也会去城门看自己。他还会吻他,还会给他随意进出皇宫的权力。还容许自己随时随地肆意的出现在他身边。
至少他还没有将自己赶到天边,还没有将自己赶到离他最远最远的距离。
、第十一章:爱似清晨之雾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越晨的眼帘之上。越晨只是皱了皱眉头。早在一个时辰以前宣景皓就已起床去上早朝了。
被虐了一夜的他早已无力起身,宣景皓在临走之际交代道:“等我回来,别到处乱走哟。”
越晨只是保持着沉默。
然而,在时间的催促下,太阳已从床沿移到窗沿,离正午越来越近,越晨依然因为疼痛而无法下床,他本想就这样安静的躺着,但又碍于宣景皓久久不回而急躁不安。
日过正空,寝宫外终于有了动静。隔着重重纱幔,还有一道紧闭着的房门,越晨依然清晰的听见了那沉重的脚步声与紧张的呼吸。
宣景皓站在门口罢了罢手示意随从别跟进去了。
宣景皓走进,越晨依然还在床上躺着,“还没吃东西吧?”宣景皓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却又充满了王者的威严。
越晨点了点头,宣景皓走至床沿坐下,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了一包糖果与饼干,还有一串冰糖葫芦。
越晨只是无奈的侧过脸,略带无奈的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宣景皓拿出一块饼干塞到越晨口中,“谁说你不是小孩子?!”
“陛下见过二十岁的孩子吗?”
宣景皓只是微微含笑。一面幸福的道:“怎么没见过,眼前这人不就是吗?”
越晨哑然,一面温顺的看着宣景皓,就像顺从的小白兔一般。
“这些可都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我还特意跑到城西那家老店去买的。”宣景皓说着自己又吃了一口。“味道也和以前一样。”
“你去了那么久……就是去买这个?”越晨小心的问道。亦是不敢置信。但又因为眼前这人是宣景皓,他也就信了。他相信,宣景皓会为了自己做任何人,就好比自己也会为了他做任何事。
“也不是……”宣景皓顿了顿,放下了手中饼干,道“我还将灵皇妃送去了宰相府。”
“为何?”越晨惊愕了一番,他没想到宣景皓竟然会将成轩送回宰相府。再说,这事宰相能答应吗?而且从昨日成轩的表情看来,似乎是很高兴。
“你担心了?”宣景皓问道。眼中带满了笑意。
越晨紧张道:“那你这算休妻吗?”一双眼眸单纯如水。
“呵呵……”宣景皓笑了笑,又不忍在越晨脸上轻吻了一下,道“只是送她回去探亲,就是因为不能得罪宰相。所以我才亲自送她回去……”
越晨听罢心里不由又失落一番。宣景皓偷偷的捏了捏越晨的鼻子,看着越晨道“瞧你这小气的,不管如何,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陛下之心,亦只有陛下自己明了。”越晨又好像生气了一般,但面上却一丝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语气僵硬了许多。这么多年,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宣景皓身边总是跟着别人。自己就好比一个他可以呼之者来挥之则去的男宠一般。
“……”宣景皓脸上依然挂着如同昨夜般的笑容。带着欲望的眼神仿佛要将越晨盯穿一般。
越晨掀开了被褥,披上外衣,道:“臣下该回了。”
“嗯”面对越晨的离去,宣景皓不做阻拦。
嘎吱的关门声响起,宣景皓又追到了门口,小心的打开门扉。透过门缝遥望着那远去的背影。
他又何尝不想给他幸福,只是他没有给他幸福的能力。今日,他又何尝是送成轩回府。
早朝之上,众臣又提到立后之事。但宰相却依旧坚持要等成轩诞下皇子之后在立后。宣景皓自然也就站在了宰相这边,只道。待轩皇妃诞下皇子之时就是轩皇妃被册封为后之日。
然而,并非如此。在早朝过后,宣景皓安排在暗中的人来报,道:宰相已开始预谋如何与让魏国再次开战,其目的就是要设法将越晨逼去战场。
这个馊主意本是成轩出的。而成轩又是未来的皇后,宰相自然是将自己的这个宝贝女儿视作珍宝,也就随了她的意。
面对危机重重的皇城,宣景皓只道,若想让他平安,最好的法子就是在这一切结束之前不再碰他,哪怕他会因此而误会,又或者会永远的怨自己。可他没有办法。
越晨离开皇宫后并没有及时回到岗位,而是在一个偏僻的老酒店里坐了下来,在这个酒坊,他已成了熟客,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认识他。
“哟……越统领来了。”上前搭话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虽说那男人才四十多人,但胡须与头发都已出现了点点白斑。
越晨失落的点了点头,将一定银子放在桌上,道:“我要最烈最辣的酒。”
“好嘞!”一声吆喝,好酒已端上。
越晨并没有在酒坊停留,只是提着酒坛就走。也完全不理会后面传来的关心担忧的声音。此刻,他的耳朵已经听不进任何声音了。
自己一向坚定的爱情,就在不知所措中丢失了。
他一向认为自己可以安静的守候在宣景皓身边,不畏任何原因和理由。而当他面对今日的宣景皓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做不到。
或许,不是今日,而是长年累积。
城外的树林,林中那颗生长在深林深处不为人知的大树,陪伴了他这么多年的树。今日,他又提着酒来向他诉说哀愁了。
山风飒飒,落叶纷纷,现在离秋天还很远,且不知树叶已经开始掉落了。
是不是,在秋这个哀伤的季节,一切都会凋落。所谓的感情也会宛如那枯黄的枝叶般凋落,堆积在地上长年累积的,成为泥土,不为人知。
又或者,会像那清晨的浓雾一般,看似永远也不会散去,可当太阳出来后,它们却不留痕迹的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不留一丁点儿的痕迹,让人寻也寻不到。
爱,注定会让人感伤;特别是那个情根已扎入心脏深处的人。那种人,总想将情根拔出来,结果,却弄得自己整颗心血泠泠的。然后他们再狠狠心,就连自己的心也都把出来了。从此,那类人就成了会行走的活死人。
、第十二章:孤灯伴酒只影单
“圣上,轩皇妃来了!”
“就说朕以睡下,有事明日再谈。”
“是!”
来报的太监躬身而退。
“皇妃娘娘,陛下已经睡下了。”
成轩抬眼看了看映在窗上的影子和房间内还未熄灭的烛火,“那本宫明日再来。”
成轩走后约莫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黑衣人闪入房内,并同时熄灭了蜡烛。将一个金属盒子放于桌上。又如风影般离去。
宣景皓小心的收好盒子,“来人,把灯点上!”
“是”殿内的宫女小心走近,再次将灯点燃。宣景皓似有意似无意的道“可是门窗未关好,怎有如此大风。”
那宫女害怕的应道:“外面下雨了。或许是风太大吹开了窗。奴婢之过,陛下恕罪。”
宣景皓罢手道:“无事,你退下吧,天好似转凉了,去备些酒来。”
“是。”
宣景皓揉了揉眉头,只道:“都退下吧,朕累了。”
“是……”殿中宫人齐声应道。行了告退之礼,有序的退出。
白日里越晨离去的背影总是停留在他的脑海,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其驱赶出境。
宣景皓长叹一声,打开了那个金属盒子。盒子里所备的是宰相的账簿。此刻看着这账簿就仿佛看见越晨萧条的背影一般。总是可以让他神智涣散,无法集中。
越是看,就越让人想睡。
晕乎乎间,备酒的宫女以备好酒回来了。
宣景皓又道:“朕累了,你也退下吧。”
“是!”
瓢泼大雨肆意的浇下,仿佛要将这人是淹没一般。响雷划破天际,一道接着一道的闪电劈开苍窘。
闻着雷声,宣景皓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此刻,他只是在猜想。越晨会在哪里?是躺在床上还是在外面淋雨?又或者……
他不敢想,越晨的性子他在明了不过了,外伤或许很容易痊愈,而内伤,却有可能一生也无法医治,直到病入膏肓惨绝人寰。
越想,宣景皓越觉得恐怖,越觉得后悔,若是自己不登上这个皇位该多好。若是在父皇出征的时候自己就带着越晨离开该多好!
“不……”宣景皓努力地摇着头,他母妃的容颜又浮现眼前。他纠结着。他不能抛下他的母妃,他不能。可他亦不能看着越晨一次又一次的被自己伤害。那么脆弱的越晨经不起这样的吹打。
窗外暴雨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越来越凶,越来越猛。闪电一道紧接着一道的劈过天际,落至窗前,发出恐怖的声音。
之前,雨并未如此恐怖。
宣景皓看了看还在桌上的金属盒子。咬牙将盒子往床底一丢。并打开寝宫大门,对外守夜的人道:“明日朕会晚起,别进来打扰。没朕容许不准任何人进来。凡有违者赐三尺白绫一条!”
“是!”那守夜的宫人被宣景皓的气势吓得两腿发软,匆匆俯首应是。一点儿也不敢怠慢。
宣景皓换下便衣,并在床上做了个有人躺着的假象,推开一扇窗。小心的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顶着大雨向城东跑去。
夜深人静,原本在夜里也会灯火辉明的城市,此刻竟寻不到一丝光明。宣景皓凭着感觉穿梭于大街中央。但意外总是时时都会发生的。
在这种夜黑风高的夜晚总是杀人的最佳时机。然而,在宫外守株待兔的杀手也并非少数。想要取走帝王之命的人普天之下多不甚数。有的是为了给冤死的父母或者受冤枉的自己报仇;有的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想杀了宣景皓完成使命;而有的却是因为看不惯他而杀他;更有的是冒着生命危险来宣国做卧底,并找到机会刺杀帝王,好让在故国的亲人能够得到平安与荣华。
总之,想杀他的人无数,杀他的理由也是无数。
闪电过后雷声震耳,一道雪亮的光线从宣景皓眼前闪过。
那些在城外守株待兔般守着机会刺杀宣景皓的人已现身在这黑夜之中。
宣景皓本就急匆匆的赶着路,完全忽视了还有杀手这回事。极其困难的避开了第一刀,却避不开身后袭来的暗剑。锋利的剑锋划破他的衣衫与皮肤,但却未伤及其骨头与内脏。
宣景皓弯下腰,使用轻功闪至一旁。忽然空中闪电再次响起。闪电之光瞬间划过,宣景皓清晰的看见有十余人守于长街两头,还有十余人守在屋顶之上与二楼楼层之中,各个手持大刀长剑弓弩。
宣景皓暗道:这次或许真是插翅难逃了。
雷声轰轰作响,越晨握着酒壶的手微微一震。酒壶摔落至地。烛火迎着夜风摇曳。他映在地上的影子也轻轻摇晃着。
酒壶落地之时,越晨心里一空,仿若心口之处也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一般。
越晨弯腰欲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