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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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你也忙,没什么事就不想打扰你了。”
他沉默片刻:“那好,你忙吧,我也不打扰你了。”
电话挂断了,白露既如释重负,又怅然若失。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矛盾地在心里拧成一团乱麻绳。
次日在公司,白露收到一个同城快递的包裹。签收快递单时,她看到寄件人一栏的姓名地址,提笔的手顿时就有些软弱与迟疑。但容不得她迟疑,送件的快递员已经一迭声的催:“白小姐,麻烦你快点,我还有好几个单赶着送。”
签收后,趁着中午办公室的人都不在时,白露才犹犹豫豫地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个精致的礼物盒,盒子乍一启封,就有一股很纯正很馥郁的茱莉花香飘出来。如此熟悉的芬芳,她几乎立刻就猜到礼物盒中装的是什么。
果然,盒子完全打开后,她第一眼就看见自己用惯的那种英国纯植物洗发皂。除此之外,还有同一品牌系列的淋浴露和香膏。一张小小的卡片上,写着一行刚劲有力的熟悉字迹:“一点小礼物,并不昂贵。你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就送人吧。”
看着手中的礼物盒,白露愣怔良久。章铭远这趟去了英国,竟从英国原产地千里迢迢带回了这一套茉莉系列。
茉莉花香丝丝萦绕,一种能让人沉醉的芬芳。深呼吸一下,肺腑里都荡满了清香。原本是可以提神醒脑的香氛,她却不觉有些心神恍惚……
一个下午白露都有些心不在焉,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隐隐约约有些知晓,却又不愿更深地明了。
桌上内线电话响了,接起来一听是销售部的某位男同事打来的,想约她一起吃晚饭,她已经婉言拒绝过他两次,这第三次,她犹豫了一下后点头答应了。
下班时天下起了雨,雨丝连绵如流苏。白露没有带伞,那位男同事也没有,在大厦门口拦出租车又拦不到,半小时过去了还在公司楼下站着。他有些尴尬:“不好意思,你饿不饿?要不我们今晚就在附近的茶餐厅随便吃一点把,下回再请你吃好的。”
她没有异议地点头:“好。”
最近的茶餐厅也有几十米远的距离,凉丝丝的雨线满天飘,沾衣即湿。男同事很绅士地脱下外套要遮在白露头上,这个动作有些亲密了,她窘迫地谢绝:“不用了,就那么几步路,雨也不大。”
一边说她一边先跑进雨中,躲开了那双热情的手。
在茶餐厅吃晚饭已经快八点了。男同事很健谈,说起他个人的经历绘声绘色,白露却似听非听,只是被动地保持一种倾听的姿态罢了。饭后他又约她一起看电影,她终于决定不再勉强自己:“对不起,我想回家了。”
他亦很体贴:“你累了是吧?那我送你回家。”
“不,不用了。我想一个人走,不麻烦你了。”
她婉转的拒绝之意他应该是听出来了,表情有点僵硬。场面尴尬起来,她抱歉地朝他微笑一下,转身独自走开了。
回到家后,白露带回的那套茉莉系列被邵蓉看见了,她有些奇怪,“怎么这次一买买了全套回来,以前不是只买洗头皂的吗?”
她犹豫了一下,如实相告,“不是我买的,是章铭远送的。”
邵蓉十分意外地睁大眼睛,“你和他不是已经没有联系了吗?”
“我搬出来后的确和他再没有联系过。他这个月一直在国外,这几天刚回来,带了很多礼物送人,也送了我一份。只是小礼物,并不名贵的。”
她刻意轻描淡写,邵蓉却一针见血,“虽然只是小礼物,可这份礼物确实你平时用惯的东西。他什么意思,你别告诉我你一点都不明白。”
白露一窒,她下意识在逃避的问题被邵蓉说穿了,脸顿时涨得通红,“我。。。”
邵蓉在自己的事情上会犯糊涂,那是因为当局者迷,在白露的事情上,她确实旁观者清,“露露,你最好别再和章铭远有什么瓜葛,你好不容易才脱了身,别又掉进陷进里去了。”
她不能不替章铭远说几句:“什么陷阱不陷阱的,蓉蓉姐,我和你说过他其实不是坏人。”
“我知道他不是坏人,但说真的,我还宁可他是坏人。他是坏人还好了,你会连正眼都懒得看他一眼。可是现在,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他……有了那么一点特别的感觉?”(炫…书…网)
“我……没有。”
白露坚决否认,却否认得那么软弱。她都被自己吓到了,她果真对章铭远有了一种特别的异样感觉吗?为什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她全然不明白,更不愿意承认。她怎么能对他有感觉呢?她爱的人应该是杨光啊!可尽管连自己都不愿意承认,那种感觉却像三月的桃花汛在她身体里暗暗流动,无法忽视,无法若无其事。
邵蓉看着她一声长叹:“没有最好,露露,先不说章铭远那种出身不是我们这种寒门素户人家的女儿高攀得起的。就算能,他也是有未婚妻的男人。你千万不要再跟他有什么密切来往,否则有你吃困的时候。我就是前车之鉴。”
白露何尝不明白这一点,以知识分子自居的杨光的父母尚且看不上她的草根门第,而章铭远的阶层比杨家还要高出一等,况且他还有门当户对的未婚妻。她要是聪明人,就趁早把这点暧昧的芽头掐断,别给自己找麻烦。
而事实上白露也正在这样做,昨天之所以坚持婉拒了和章铭远见面,就是因为深知“想见争如不见”。感觉到自己一颗微微摇曳的心后,她就不敢答应再去见他。如同一个自知没有抗体的人,不敢接近可能致病的病原体。她需要远远地隔离——隔离他,不见他。
此外,她也不允许自己这么快忘记杨光,对另一个男人心动意动。哪怕杨光已经不爱她了,已经和宁萌走在一起了。她也觉得这样子似乎不太好。
3
十月金秋,是北京一年中最好的时节。阳光的热量渐褪,风渐清凉,香山的红叶,层林尽染秋意闹。
公司组织员工们去游香山,白露有点不太想去,因为爬山会牵惹起她的愁绪。她和杨光就是在学校的登山社认识的,北京附近大大小小的山峰她都曾和他一起爬过,都布满昔日的回忆。香山当然也不例外。往事好不容易尘埃落定,她实在不愿意再在记忆力搅起漫天浮尘。
但是公司组织的集体活动人人都参加,独她一人不参加不太好,遂还是跟着一起去了。结果怕什么越来什么,在香山寺她遇见了杨光。
乍一照面,白露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转身回避还是过去打招呼。杨光也怔着,表情是同样的不知该去还是该留。
双双迟疑片刻后,最终还是白露先镇定下来,试探地问候:“好久……不见了。”
杨光犹豫了一下,终是回应了她:“是呀,好久不见了。”
那个黑色的五月后,这是杨光第一次主动和白露说话。她以为自己会流泪,可是心情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这一次的见面,她比上一次要平静许多。只是难免有些感慨万千:“你现在……还好吗?”
杨光不答反问:“你呢?”
“我……”白露不知该怎么说,好还是不好?她自己都不甚明了。遂也不答反问:“你怎么在这?你以前从来不来寺里的。”
他的答案出乎她意料:“我现在开始信佛了。”
或许是看出了她的震动与意外,他补充道:“以前我不信这些,可是现在,我能从中获得内心的一点平静。虽然还不是特别虔诚的信徒,但我经常会在心烦的时候来寺里上香。”
白露明白了,心中一阵恻然:“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我以前也这么认为,觉得都是你才害得我差一点坐牢。但是现在我不这么想 了。说到底,还是要怪自己没有应变突发事故的能力,遇到阻折是只想借酒浇愁逃避事实,结果事实变得更加不堪。不但差一点让自己稀里糊涂蹲了监狱,还连累了一条无辜者的生命为之断送。”
“这也不能全怪你,当时是那个女人趁机上了你的车。”
“可归根究底也有我的责任。那天晚上我要是能自制一点,不喝得那么醉,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嘛。”
杨光闭上眼睛,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似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仓促地转移话题:“白露,现在平静下来,我有一点一直想不通,你怎么会和那个顾问搅在一起的?我觉得你应该不是那种人。”
心中一酸,白露欲言又止。现在还说这些有意义吗?杨光广告平静一点,她如果告诉他其实一切都是误会,岂不是又让他重新陷入痛苦的深渊?她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长长的一声叹息,黯然垂首。
杨光也不再追问:“你不想说就算了。”顿了顿,又迟疑地问:“那你……现在还和他在一起吗?”
这个问题白露立即摇头:“没有。”
“那你现在另外交了男朋友吗?”
她再次摇头:“也没有。”
他缓缓道:“我现在……和宁萌在一起了。”
她一阵心酸难挡:“我知道。”
“我被拘留后,是宁萌想方设法托关系把我救出来的。我妈说多亏了她四处托人帮忙疏通我的案子才能查清楚,才能这么快被救出来,让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她。我很很感激她,所以出来后我就和她开始了。无论如何,我不能辜负一个对我这么好的女孩子。”
白露听得完全怔住。原来尚芸自始至终没有告诉杨光是她去求章铭远想办法救他的,而是告诉他,他之所以能摆脱牢狱之灾全是宁萌是“功劳”。她为他所做的一切都被宁萌取而代之了。难怪,难怪杨光这么快就接受了宁萌。原来如此。
手微微颤抖着,有那么一瞬,愤怒与不甘让白露真想大声告诉杨光,告诉他当初想尽一切办法去救他的人其实是她。但她的嘴唇微一翕动后,却立即咬得紧紧的。
现在说破这件事对杨光又有什么好处?破坏了宁萌的心愿对她又有什么好处?杨光已经接受了宁萌,她又何必再让他痛苦一次。事已至此,让他明白不如让他糊涂,索性什么都不知道更好。反正她和他已经回不去了,不如成全宁萌,成全她一直以来长久的爱慕与渴望的幸福。
终于松开紧咬的唇时,白露艰难地吐出了六个字:“我祝你们幸福。”
香山的红叶漫山遍野红遍,绯如云霞。落在白露眼中,却是一片凄艳血红。心仿佛也在失血中,一点点地冷下去,失了温。
怀着一颗失温的心,白露浑浑噩噩地过日子。过去已成过去,未来还在未来,而现在——她的现在又拥有什么呢?无非是一天天盲人地看重光阴从指缝中流逝。有时心生恍惚,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已经生锈了——锈在秋日最温暖最明亮的阳光下。
邵蓉有意无意地说她:“下了班别老呆在家里,公司有没有合适的男孩子,你也留意一下。”
白露不是没有试过,试过后就知道无法勉强自己。她不能随便找个男人依偎作伴,这不是随便抓件棉袄披上御寒那么简单的事。
感情上全无寄托,白露只能在其他方面寻找寄托。这些天她深深迷上了十字绣,一口气买回好几副,绣得废寝忘食。还带到公司去,午休时同事们或去逛街或趴在办公桌上打盹小憩,她却独坐一隅捧着绣绷绣着一副蝶恋花。
蝶恋花——多美的三个汉字,翻阶峡蝶恋花情。
垂着头,白露聚精会神地绣着一朵牡丹花。掂针走线,如画壁在手,细致入微地一针针复一线线,渐渐晕染出牡丹由浅至深的绯红花瓣。整绣得专注时,绣绷上突然停了一道阴影。她下意识地一抬头,眼前赫然站着章鸣远,顿时为之一震。
上次那个电话之后,他再也没有联系过她,更没有找过她。她当然更不会去联系他或找他,就自再无来往。两个人仿佛风中柳絮水中萍,说聚就聚,说散也就散了。
这一刻,他却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歪着头看了看她的绣品,似是随意地夸奖:“绣得不错。”
手突然直沁汗,指间的针滑溜溜得几乎拿不住。她声音小小:“谢谢。”
只是简短的两句交谈,却已经让趴在桌上打盹的同事朦胧醒转,一看到章铭远,马上坐直身子打招呼:“章先生你来了。”
“嗯,你睡吧,我来找你们欧总一起去吃饭。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章铭远一边说一边转身走出了办公室,没有再和白露说话,也没有再多看她一眼。他刚才走进来,似乎完全是出于好奇才进来看看,看过就走。
章铭远来去如风,白露的心却仿佛风过后的离离原上草,犹自起伏不定。
这幅蝶恋花,白露无端端地就绣不下去了。带回家胡乱扔在一旁,另拆了一幅水果静物画来绣,却也绣得水准大不如前。邵蓉不在行都看出来了:“你怎么越绣越不好了,看看前面那幅绣得多平整。”
白露也无心再绣,放下绣绷,她对邵蓉说,也是对自己说:“我想辞职。”
邵蓉很意外:“为什么?在公司做得不开心吗?”
她摇摇头:“没有,但我不想再继续做下去了。我想换一个新地方,有一个新开始。”
邵蓉明白她的意思了,没有反对:“也好,在欧宇驰的公司上班,你难免会想起以前的事。干脆换个新地方,谁也不认识你,重新开始新生活。”
次日上班,白露原本想直接交辞职信的,但是经理有事没来上班,只能等明天了。打算了要走,她想应该要把手头的工作都一一安置好,交接时不至于太麻烦。于是一整天都忙忙碌碌,下班后还留在公司加班。同事不知就里,还笑道有她这么勤快的人在他们都乐得少干一点。她笑而不语,笑意蕴藏着别人不能读懂的凄凉。
独自呆在办公室忙碌到了差不多九点,白露把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明天辞职信一交,她就可以马上把工作交接清楚走人。这将是她在这家公司工作的最后一晚。
正准备关电脑离开时,白露突然听到不远处的电梯叮的一声,有人上来了。这个时候应该不会还有同事来办公室,她想可能是大厦保安在逐层例行巡逻。脚步声几近轻不可闻,但在寂静的楼道中还是可以分辨正朝着她所在的办公室走近。她正纳闷时,办公室的门已经被人敲响。轻敲两下后,房门缓缓推开,章鸣远修长挺拔的身形如白杨树一般立在门口。
他完全意想不到地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