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井冰 (完结[双结局]+番外)作者:苍白贫血-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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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荆脸映着暖阳,竟万分阴冷。
指头几欲攥进手心,元荆未有多想,“摆驾,婳羽宫。”
后又道:“宣许太医。”
不出半柱香的时辰,那通报的侍卫便敲开了婳羽宫的大门。
听说道皇上要来,那开门的宫女直接吓的面无血色。
皇上是从不来这样偏僻的地方不说,且上一回来,还是婳羽宫整宫赐死的时候。
那宫女听得那侍卫传完了话儿后,腿脚都有些不灵便,惨白了一张脸,哆哆嗦嗦的上了偏殿,将秀秀喊出来。
“秀公公,秀公公!”
秀秀正在烧剩余那点马钱子,给宫女这么一喊,心头一惧,猛的站起身,险些倒在地上,
“喊什么喊,再喊咱家撕烂你的嘴。”
那宫女额上冒着冷汗,“皇上…皇上来了。”
秀秀眼前一黑,惊悸铺天盖地。
支持不住,便登时瘫软在地,两眼发直。
秀秀可怎么着也未料到,这一来二去的,事没办成,反倒惊动了皇上,若是真的败露了,不管供出宁嫔与否自个儿都是死路一条。
正寻思着,却听得外头的太监音调悠长,线一般的勒的人喘不过气。
“皇上驾到——”
那宫女只当秀秀也是想着婳羽宫游公公一干人的事,两眼含泪道:“公公,这可怎么办?”
秀秀朝宫女伸了手,给宫女扶着,借力起了身,
“嚎什么丧,不是还没死么。”
宫女掏了帕子擦泪,瘪瘪嘴,眼底又是一串晶莹的泪珠儿。
秀秀将那烧剩下的的灰倒入铜炉内,强撑着出门,带着一干宫人跪在地上,伏地贴面,将皇上迎入宫内,
元荆下了龙辇,心神一阵恍惚。
瞧这朱墙琉瓦,想那晚长夜未央,凤目下那浓郁煞气竟然半点不剩。
喜连正欲引皇上入屋,去眼见着元荆轻门熟路的朝正屋而去。
轻叹口气,喜连闭了嘴,神色宁定。
方才还纳闷怎的一个不省人事的太监,竟能惹的皇上亲自前往,这样看来,原来皇上并非恼怒,只不过是担忧罢了。
元荆急急的推了门,瞧见那床榻上的人,反倒不敢往前走了。
外头跪着一地的人,大气也不敢出,只静静的呆着,任由皇上一个人进了屋。
床榻上趴着的人,盖厚厚一床锦被,瞧不出个个数,只露一点灰白面皮,和青紫嘴唇。
阳光涌进来,地上的人影僵了半晌,才极缓慢的朝那边移过去。
屋子里寂静无声。
待靠的近了,玉白的指头轻挑床帐,元荆瞅着趴在床褥上的人,清俊的脸上,是露骨的温情。
耳边一声叹,轻不可闻。
元荆却丝毫未有察觉,只盯着那床上的人,动也不动。
直到有人从后头将手搭上自己的肩膀,这才惊惧回头。
话说淮淮出去一趟,并未寻见太医院,想着还是先回去守着春宝,再作打算。
好容易摸着回去的路,可又是老远就看见婳羽宫门口明黄一片。
许多个侍卫太监立在外头,木桩子一样,毫无表情。
淮淮忽然脸色一变,加紧了步子进去。
见着喜公公站在外头,便怯怯上去问话。
喜连见淮淮过来,也是一惊,“您怎么在外头?快进去。”
接着那干枯的手一用劲,便将淮淮推上前去。
淮淮轻手轻脚进了屋,环视一圈,这才明白喜连的意思。
眼前那人连朝服都未换,戴着金龙冠就过来了。
此刻正微垂了头,眼里温情难掩。
淮淮看的呆了,伸出手,指头掩不住的发颤。
总以为自己是在梦里,直到伸出手搭在元荆的肩膀上,触手有实,才醒过来一样。
瞧见元荆回了头面对着自己,淮淮忽然间微微一笑,“皇上?”
一时间,元荆实在无法辩解那自心底涌上来的,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淮淮正要开口,却只觉耳边生风,最终停在自己眼前,触手温热,绵软入骨。
何晏攥住了元荆的手,唇角一扬,“怎么还打人?”
元荆恨恨道:“怎么没毒死你。”
方才那凤目含情,如蜻蜓点水般,稍纵即逝。
像是做了梦一般,淮淮垂头瞧见自己攥着元荆的手,再去看何晏,已经又没了踪影。
元荆盯着的人,却是自己,
“放手!”
淮淮不知哪里来的胆子,“…不放。”
元荆眼角黑气若隐若现,望定了淮淮,“何晏!”
淮淮忽然才想起来,自己也姓何。
脑子里乱成一团的,那层层叠叠的影子,都是他同他。
凤目怨,韶光远,
乱花迷眼。
这一晃,已是六七年。
34、发疯
元荆眼瞅着淮淮神思恍惚,便用力一扯,挣脱了手,转身出屋。
淮淮立在原处,呆了半晌才回过神一样,收起那选在虚空里的手。
喜连见元荆从屋里出来,急步迎上前,
“皇上,许太医到了。”
身后那背着药箱子的老太医气喘吁吁的挤上前来,单膝跪地,
“启禀皇上,恕卑职来迟。”
元荆面无表情,没看见许太医一般,只转向一片跪着的宫人,语气淡漠,“哪个是婳羽宫的总管太监?”
一时间,周遭寂静无声。
立在一边的喜连转了身朝后看去,那孬种正跪在地上,瑟缩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喜连身后的小太监看喜连嘴角微扯,便识趣的上前,抬脚戳弄秀秀,
“还不快上前回话,窝在这里装什么死…”
秀秀干枯的面皮上血色褪尽,嘴唇哆嗦着,依旧跪着,以膝当脚,费好大劲才蹭上前,攒足了劲儿,全都拿来磕头,
“皇上饶命…奴才万死…皇上饶命…”
元荆眉头一皱,盯着秀秀头破血流的脑壳,“你倒是知道…”
秀秀听元荆这么一说,几欲磕碎了头,
但也不确定元荆是否真就已经查出了是自己所为,凡是总还是有些希望的。
元荆冷冷道:“婳羽宫出了这样的事,你难逃其咎,出去领五十个板子罢,待查清楚了,朕自不会放过你。”
秀秀闻言,得了救一般,长舒口气,
重重给元荆磕了个头,“奴才谢皇上不杀之恩。”
元荆接着道:“都知监喜连听旨。”
喜连闻言,单膝跪地,“奴才听旨。”
“后宫无主,此事就交予你彻查,不得有误。”
喜连恭敬叩首,“奴才遵旨。”
元荆目光落在它处,“摆驾回宫。”
喜连闻言,跟身后的小太监使了个眼神,那小太监便转身去招呼着那些宫人侍卫准备回宫。
话说一边儿的许太医等了许久也不见皇上发落,起也不是,跪也不是。
元荆给喜连伺候着,缓步朝外,看一眼跪在地上的人,“你就留这罢。”
言毕,便给人簇拥着出宫。
许太医俯首垂目,“卑职遵旨。”
小太监的音色绵长,“起驾——”
一行人浩浩荡荡,不多久便没了踪影。
婳羽宫的宫人长喘口气,如获新生。
秀秀更是虚脱了一般,软绵绵的就给两个侍卫架了出去,那腿肚子打着哆嗦,像是随时要瘫在地上。
许太医给个宫女引着进了正屋,“许太医,请——”
两人推了门,进了里屋,床榻边上坐着的人,呆呆的望着一处,木头似得,见许太医进来,这才回过神一般,刚忙起身,
“你可是太医?”
许太医倒是记得眼前这高壮男子。
当初因嫌太医貌丑而将自己轰出婳羽宫的,不正是这眼前这混小子所为么。
许太医睨了淮淮一眼,“怎的,莫非又要换人?”
淮淮不解其话间意思,只着急的上来拉他,
“快来看看春宝,才这么一会,脸都不是色了。”
许太医慢悠悠的搁下肩膀上的药箱,打开了,从中间掏出个绣花香枕来,眼也不抬,
“将被掀了。”
淮淮应一声,麻利的将棉被掀开,又把春宝翻过来解衣脱靴,可才脱了一只靴子就听得许太医音色发颤,
“还是穿上罢…”
淮淮皱皱鼻子,也给那气味顶的作呕,便屏息将春宝的靴子套上,后退几步。
“太医,你可要好好瞧瞧。”
语毕,还觉得那酸腐浓重,便转身直接出了屋。
只留老太医一个人在屋子守着春宝,捂着鼻子号脉诊治。
外头空气冷冽,凉水一样,将人浸了个透。
淮淮立在门口,等了半晌,才见许太医青一张脸夺门而出。
许太医一路小跑,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折回来,将药方子塞入淮淮手里。
“差人去御药房领百足虫三条,六钱全蝎,一次灌服即可。”
语毕,扭头而逃。
外头的宫女见许太医面色不好,上前阻拦,
“太医这般形色匆匆作甚,这大老远的来了,好歹也喝口茶再走。”
许太医怒道:“喝什么茶!老夫于这宫里头行医这么些年,从未受此大辱。”
喘口气,接着骂道:“便是想撵老夫走,说一声便可,怎的还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脱鞋将人熏走,实在下作!”
淮淮只顾着低头观摩那药方子。
看上头那龙飞凤舞,糊成一片的字,没一个看的明白,便叹一句,
“可忒难看。”
一边说话的许太医闻言,恼羞成怒,只叹道:“罢罢罢,老夫何必跟个小子计较。”
宫女实在看不明白,“那…让连珠送许太医出宫罢。”
“罢罢罢,我自己能走。”
话音一落,许太医恨恨拂袖而去。
淮淮将方子交予连珠,差其去抓药回来。
约莫一炷香的时辰,才见连珠拿了个草纸包进了门儿,却不是自己回来的,身后还跟了两个面生的太监,背了个人,昏死过去。
那人的裤子给血浸透了,滴在脏雪上,融出一个个黑洞来。
婳羽宫的一个小太监凑上去看了一会,“啊呀,怎的将秀公公打成这样……”
淮淮默立良久,正要上前,却给人扯了胳膊。
回过头,正是何晏。
冬日里天短,加之风雪欲来,时值午后,却已然有了几分暮色的摸样。
何晏脸上暗影重重,些许混沌,只有那一双深瞳,闪着利光,刀刃一样。
“你觉得他惨?”
淮淮点点头,吸吸鼻子,“忒惨了…”
何晏冷笑,“可比不上你呐。”
淮淮盯着何晏,忽然想起来,
“方才皇上喊错了我的名字。”
又纠正道:“也不是,皇上叫你呐,你也不在。”
何晏音色如水,“叫你呢。”
淮淮垂了头,叹口气,“而且…我之前像是也认识皇上,好像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是皇上。”
何晏的脸越发的暗,像是随时要融在那干冷的空气里,
“还有呢?”
淮淮冥思苦想,“再就想不起来了。”
何晏眼底精光四射,“不如我告诉你?”
淮淮很是好奇,“你怎么知道?”
何晏上前一步,靠淮淮更近了些,那深黑的眼瞳里,竟是许多混杂不清的感情,
“你之前是朝廷一品督师,手握重兵,可你给他算计,赐你鸠酒,诛你九族,你从万人之上,到了这般田地,又疯又傻,连自个是谁都想不起来…”
淮淮一挥手,“你快算了,我这幅摸样的岂会是万人之上,再者说,我一点都不傻,可比春宝聪明上许多。”
何晏像是没听见淮淮说的话。
只伸手揪了淮淮的衣襟,面貌狰狞,自顾自道:“你就该一直恨他,想要宰了他,或者狠狠的□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怎么到最后竟也成了贱种,求着他,喜欢他。”
淮淮给何晏勒的喘不过气,“你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么…竟说些胡话…怎么还动手…”
何晏没有松手的意思,面皮扭曲着,咆哮着,
“你方才不是想起来了么,怎么还想不起来?。”
淮淮给何晏掐的淌出泪来,“快松手…”
何晏眼珠子布一层血红的毛细,“喜欢我又怎样……我饶不了他……你也不能饶了他…”
淮淮疯狂的咳起来,面色青紫,几欲背过气去。
煎好药的连珠端着食盒过来,却瞧见淮淮自个儿狠力掐着自个的脖子,指头嵌进去,淤血斑斑。
青瓷药碗险些砸在地上,连珠赶忙放下药,转身招呼着,
“快来人!”
几个太监闻声而来,瞧见淮淮发疯的摸样,一拥而上,吃了淮淮几个很踹,才将那攥紧的手搬下来。
淮淮嘴角抽搐,一脸的泪珠儿。
“我不信!”
“你是看皇上待我好了,嫉妒罢了!”
“我待皇上好!皇上也会待我好的!”
“无需再讲!我不信!”
…
这一席话听得旁边的宫女太监直摇头,却也没办法,只能将人捆了,扔到暖炕上,又怕人不老实滚下来,便以三指粗的麻绳拴在窗棂上,这才放心。
床榻上的春宝也开始抽搐,连珠见状赶忙将药灌下去,春宝才算安静下来。
一时间,婳羽宫里手忙脚乱,病的病,疯的疯,秀秀给打的腚都开了花,到现在都没醒。
宫人叹口气,都说是皇恩浩荡,可皇上每来一次,这里却变成了炼狱。
冷风剪,碎雪翩翩。
御书房内,檀香沁人。
那成堆的奏章后,天子眉眼冷寒。
“喜连——”
喜连刚巧进了殿,赶几步上前,“奴才在…”
元荆依旧抵着头批折子,“婳羽宫呆不得了,把人迁到未央宫罢。”
且说那未央宫,在圣桢年间是皇帝的寝宫,自元荆登基以来,因皇上搬到翎羽殿,那未央宫也便闲置下来。
如今给那傻子住,实在是莫大的恩德。
且未央宫离翎羽殿近了许多,有事跑起来也方便。
35、毒毙
转日,喜连到婳羽宫的宣旨的时候,淮淮已经大病不起。
虽说昨晚上在暖炕边儿栓了一宿,本不该受冻,可淮淮还是着了凉,近晌午的时候就发了高热。
此时正在炕上迷糊着,滴水未进。
睡在里屋的春宝倒是面色大好,打着呼噜,空嘴咀嚼的老习惯依旧未改。
虽说早上连珠已经过来给自己松了绑,可捆了一宿,淮淮还是手脚发麻。
淮淮蜷在暖炕上,额冒虚汗。
食桌儿上的早膳已经没了热乎气,淮淮扫了一眼,却是再不见以往的药汁。
喜连推门而入,瞅着炕上的人,便转头斥责身边跟着的连珠,“怎么人都这样儿了,还不叫太医过来。”
连珠挨了训眼底满是委屈,却也不敢顶嘴,只嗫嚅道:“回公公,奴婢一早就过去请了,可许太医死活都不肯过来,奴婢也没办法…”
喜连冷哼一声,“真真是蠢笨的东西,许太医乃太医院御医之首,没皇上的口谕,岂是什么人都请的动的,叫他不成,还不会换个人过来?”
连珠闻言,眼含泪珠,“奴婢知错,奴婢这就去请。”
语毕,便转身而去。
喜连将手搁在淮淮额上,蹙眉道:“这一大早就烧成这个样,到了晚上可怎么是好…”
淮淮靠在软枕上,像是没看见喜连,只斜了眼盯着食桌另一边,就像那里也坐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