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且歌(完结版)-第4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轻烟之言正是我想。他不知,我以这执念为生。”
轻烟妍妍笑开:“说得多了,您该歇啦。”
且言“嗯”了一声。
轻烟去柜中取软被,铺好,嘴中碎念:“今晚风凉,您可不要踢被。”
且言轻应,将那本佛书混入兵书中,他要一同带去边关。
浅且言就这么离了京影。
未曾想,这一离,便是三年漫长岁月。
是的。三年。
曾犯木影边关的炎华两军早被打退;浅且歌马不停蹄地带兵北上,收复了草原的小部落;随即越过草原,一路向北,经过三个月的征伐,金其称臣;金其称臣之后,土让国连抵抗都未作,便也奉上降书;而之后的两年,转战水华国,炎与华再次联合,两年后却渐显败势,火炎违约撤军,水华应战不暇,木影的“青军”一路打到京华,水华国君欲逃不及,死在他的皇位之上,从此,大陆再无水华国……
朝堂上主和的一派在一道道大捷之后再不作任何谏言,他们最开始冷眼看着主战一派的喜气洋洋的姿态,暗恨在心;再后来,金其、土让两国相继称臣,他们的脸上也逐渐有了相似的喜气洋洋,纷争的两派不知不觉就相处和谐起来;再两年后,他们在朝堂上听到水华国被灭的消息,毫无礼仪地泪涕齐流,膝盖狠狠地跪在大殿之上,头重重地磕下,三呼万岁,齐声恭贺:“天佑木影!天佑我皇!”
他们见证并参与的,是一段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历史啊!!在这时候,谁还敢说,统一大陆是不切实际的妄想!
浅影帝坐在高高的皇位上看着那群完全失了礼仪的大臣,面无表情,目光沉静。
“退朝。”浅影帝起身走出大殿,伯无看着底下的大臣,似乎完全没有听到皇上的话,摇摇头,默默跟上浅影帝。既然皇上都不说什么,就由着他们去闹吧,总会有歇停的时候。
浅影帝径自去了听雪阁。
比起御书房与日耀殿,他这三年更喜欢呆在听雪阁了。
伯无跟在他身后,轻问:“皇上,奴才为您准备早膳可好?皇上想吃些什么?”
“随意。”前边的人脚步不停地回道。
早知会是这样的回答了,以前七殿下在的时候,皇上为了他,在吃食上总会费些心思,而今,总是随意。
伯无是不被准许上听雪阁上阁的,幸好听雪阁内多是机关,他准备好吃食,便启动机关送上去。皇上并不会刻意糟蹋自己的身子,所以那些吃食他是一定会用的,这个伯无倒不担心。
浅影帝在上阁安置好,才取出袖中的信件。
是昨日同大捷的奏折一同送到的信件,却明显已拆开许多次。
只是薄薄的一张纸,纸上字迹是他熟悉的,那些一笔一画写得认真,字却仍是难看,偶尔还见黑糊糊的一团,不知是滴了墨,还是写错字刻意涂去的。
父皇,水华败了,且歌没有受伤。浅且西留下安抚水华国的将士和百姓,我和浅且言明日离开水华,去火炎。半年后,且歌就回木影。父皇要好好吃饭,想且歌的时候要开心,就像且歌想父皇的时候也很开心。虽然且歌有时候想父皇也心里不舒服。且歌很好,请父皇安心。至此。
从窗口望去,京影已染上朝阳的暖色,街道上行人渐渐多起来,他们每日来来往往,不知会否也如他一样,心中有牵念的人,却又远在千里之外。
他已有一千多个白天黑夜没有见过他了。
这三年来,每一次,他决意亲征,夜里都会梦见师傅,一遍遍跟他说,不要去。
只有三个字。不要去。
他已有,一千多个白天黑夜,没有见过他。
章节62
章节62
近一个月来,京影西城最大的青茗茶楼里,说书人不再唾沫横飞地讲那些江湖义侠的话本,说书的内容全是“战神”如何一路北伐,势如破竹,三年内三国称臣的传奇。
在茶楼里听过传奇的人口口相传,不几日“七殿”的名字连三岁孩童都能熟知。
而百姓中最得面子的谈资不再是吃穿用度的档次,而变成“我儿子,那可是在七殿下军队当兵的!”
百姓务实,从未关心过大陆是否统一的问题,但是当这件事逐渐被更多人谈起的时候,当大陆统一的益处一一反映出来的时候,百姓们便也模模糊糊地有了经历盛世的隐秘而又理所当然的欣喜与骄傲。
江南苏州早已恢复繁荣,当年的灾难还会被人提起,像一场噩梦。而这噩梦中,又有着无比温暖的记忆。那人,现如今,在战场上呢。从说书人口中听到那个名字都会觉得莫名亲切,就因为他曾经与他们在一起。
景如月与竹篱、画媚几个人早已是不理世事的模样,这些年几乎走遍了江南的三省六府,看遍了秀丽山水,总是一大家子几架马车各处游荡。闲时便去种菜,萝卜土豆,还有蕃茄。绿央又在园子里种下一株桐树,春日里开满树满树的花,姿态肆意得叫人欢喜。嗯,景如月的桃树仍然不会结果子。夏日的时候会去竹篱和书呆子的樟木林里去避暑,一大家子大人小孩都爱在那片林子里玩乐。画媚近些年随着另两个人疯得没了窈窕淑女的模样,难得她家相公未曾嫌弃。
有一个名字,几乎是不敢提的。
书信很少很少,几乎没有。
景如月每日都写,却不知可以送到哪里——仍是像做功课一样,每日认真地写,写好了誊抄一遍,收在一个大大的木柜子里,再也不理。终于有一日,那个柜子满了,景如月没来由地委屈,抱着柜子大哭。
她那时,已许久未掉过眼泪。
她心里怪他连上战场也未曾与她道别。可是她又是多心疼他。
还有皇宫里的那位。
她知道自己其实是最不能说委屈的人。
这么些年,过着且歌希望她过的日子,有那么多的欢喜想同他分享,还有满肚子的话想同他说。
过得很快乐,但是,明明还可以更快乐的。
如果且歌在。
有时候她会一个人跑到茶楼里去听书,喝一下午的茶,踏着夕阳一步一步地回景园。就像那时候,她无赖地跟在他身后,脚步悠闲,看满城的阳光挂在墙上慢慢腾腾地西移。
景园里的人谁也不问她去了哪里,好像她从来没有无故失踪半天。
那样的时候,景如月就会觉得内心里很平安,觉得,有很多力量可以继续生活下去。而这些生活,原本就是且歌对她的心意。她又怎会不懂。
而在距离江南数万里的地方,冰还未融,新绿未生,炎军竭力与木影军队对峙,兵戎相见只在旦夕。
木影军队经过半个月的紧急行军,到达炎国边关后又与炎军对战一次,胜负未分,此时正是需要休整的时候。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与炎国交界的一个草原。已是三月,春日特有的阳光照在广袤的草原上,战争的血腥味被阳光与青草的气味温和地盖过。
浅且言在帐中寻不到浅且歌,拉住急匆匆的白寂,问:“白寂,你又惹什么事?这么风风火火的哪儿去?”
“太子,您这话我真不爱听,什么叫我又惹事?我怎么会!是那流陌太气人了,他竟敢跟我白军叫嚣,我得挑了他去!”说完恨不得立刻冲到流陌跟前的样子。
“我可怎么听说,你白军自称是除了青军最厉害的队伍?”浅且言瞧了眼跟在他身后,脸上表情跟白寂简直一模一样的士兵,嚣张得好是讨喜。
“嗳,太子,难道你不这么认为?!”白寂瞪大眼睛。
浅且言仍是笑,不搭他的话了,只问:“你可知道且歌去哪儿了?”
“我们七殿去晒太阳了。我刚刚看到他往那边去了。”白寂指了指驻地南边,才不好意思地道:“嘿嘿。七殿不爱吵闹,只有他去晒太阳了,我们才敢比试呢。”
“去吧。可别闹过了。”浅且言道。他知道这些个就是闲不下来,也各自不服气,这么几年比过无数次,没哪次能分出个高低的。
白寂便领了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跑了,踏过之处漫天灰土。
浅且言出了驻地往南边走。
且歌在一个小山包后面,且言还未走近,便听见了他低低哼着的小曲调。
且言站住脚,安静地听着。
三年来,他听且歌哼过许多次,似乎是一首摇篮曲。他不知且歌为何一遍遍地哼唱,却可猜想得到,怕是,与父皇不无关系。
即使三年都在且歌身侧,他仍然被隔绝在那两人自成的世界中。
这样想到的时候不免沮丧,可是他知道他不能求更多,贪念,比得不到更苦。
爬上山包,看见且歌仰面躺在草地上,阳光细细柔柔地铺在他发上、脸上、月白的衣袍上,他闭着眼,眉间舒展着淡淡的温情。
这样的且歌是少见的。完全不设防备的模样,即使看惯他绝美的容颜,也会在这一刻惊艳得忘记呼吸。
且言听见自己混乱的心跳。
恍惚一阵,唤那人:“且歌。”
浅且歌坐起来,看他,神色淡淡,问道:“有事?”
浅且言道:“该是时辰换药了。”
且歌皱眉:“不必。”
“胡闹。你要再呆一会儿也是可以,但药是一定要换的。”浅且言不赞同地道。
且歌“嗯”了一声,又兀自躺下。
且言看他再无法放松的神色,只好道:“我在帐中等你。”虽然想要陪在他身边,但是他知道且歌想一个人呆着。
慢慢往驻地走去,春日的阳光虽然稀薄,洒在身上,久了也能生出些许暖意。远远听见驻地里起哄挑衅的声音,浅且言淡淡的笑掩着悲喜。三年来,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看惯生死,当初的执念早就应当放下。可是哪想,有些东西就是刻在肺腑里,流在血脉中,不死不休。
那就不死不休好了。
以此为生,也以此而得到过无数欢喜。又有什么不好。
浅且言刚回到驻地,便见到了轻烟。这两年,轻烟在军中做了军医,难得有轻闲的时候。
“爷,您去找七殿下么?药我送到军帐中了。”
“嗯。且歌还要一会儿才回。我们去那边看看。”浅且言领着轻烟走向哄闹处。
围着凑热闹士兵见到浅且言便分开一条路让他走进去,场中已随意圈起了圆,白军的一个小队长正与陌军的对战。二人你来我往,不分上下,打得正酣。浅且言扫视一圈,发现夜绝竟也在。
夜绝也看见了他,只是点了点头。
浅且言在这军中从来不是什么太子,所以将士们对他态度也很随意,更别提青军那些人了。
青军成员不多,除了绿魔教青部的人,还有便是浅且歌在宫中训练的那三百人。在寻常的战斗中一般都在白军,陌军,绝军中做队长,只有需要时才会聚合起来,去完成特殊的任务。这支被称为“铁军”的队伍,战无不胜,在民间被传得神乎其神。而在木影军中,普通士兵的愿望不是当将军,而是加入“铁军”。然而即使是他们,也从未见过真正的“铁军”,他们只知道这支队伍神出鬼没,而且只听从七殿的命令。
那边二人久战无果,被急性子的白寂赶下场子了。
那边士兵们起哄着让白寂去战夜绝,白寂脑门一热,冲到夜绝跟前:“来来,同我大战三百回合!”
夜绝瞥他一眼,不理睬。然后面向那群看热闹的,冷冷地道:“绝军有在这里看热闹的,绕驻地负重二十圈。”
哀鸿遍野。
流陌在一旁忍不住笑:“绝,你这么个死样子,手下却是最爱凑热闹。”
白寂被夜绝那样子一吓,想了想,若是真的大战,三十个回合他就尸骨无存了……默默地缩了回去,却被流陌瞧见:“哟,不战个三百回合了?”
白寂满脸通红,嚷嚷:“刚才我就是跟你说的,你敢应战不?”
二人便杠上了。
浅且言一直笑眯眯地看着这些人闹,轻烟把他从人群中拉出来,问:“爷,您什么时候这么爱凑热闹了?”
浅且言答:“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军中将士都如此拥护且歌。”
“不是因为七殿下本领强大么?”
“或许。”浅且言笑了笑,“走吧,且歌回来了。”
轻烟抬头,看到无边的草原上,一个瘦削的少年埋着头慢慢地踱在阳光下,步伐不急不缓,那么绝美的人,竟看不见一点锋芒。他总是温和的柔软的包容的,像春日里的阳光。
在这木影军队中,多是本领高强或者性格倔强的人,为何会这样默契地、没有一点置疑地喜欢这个人呢?
轻烟有些恍惚。却听见原先凑热闹的人,突然嚷起来:“七殿回来了!快!”
满场的人,顷刻作鸟兽散。
轻烟笑。七殿下在的时候,他们从不吵闹,即使训练也会远离驻地,便是因为知道那人喜爱清静么?
这个得到成千宠爱的人,又知道有这么多人喜爱他崇敬他渴望亲近他么?
正想着,浅且言已在唤她:“轻烟?”
轻烟笑笑摇头。其实她一直都知道那个人得到喜爱的原因,知道身边这个芝兰玉树般的人,喜爱他的原因。
大概,只是因为,那人,有一颗很柔软很柔软很柔软的心吧。因为柔软,所以也最有力量。靠近他的人,内心的柔软与善意无一不被启发。
世上竟有这样的人。可以让所有靠近他的人都变得美好。竟有这样的人。
所以怎么会不得喜爱。
她应该有无数理由不喜欢他的。可是她知道,是他无数次拯救了那些无药可救的重伤的士兵。战争,怎么可能没有伤亡,可是她的医术救不回来的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能因他活下去。
在军中,她虽然只是小小军医,却倍受尊重,就是因为,她的帐中,从来没有人死去。人们只道她可活死人、肉白骨,却不知,他为此耗费了多少精神力——他在战场上意外受伤,也是因为精神力耗尽的缘故?
军中将士们不知他受伤,若是知道了,怕是都会愁眉苦脸,无心比武了罢。
轻烟想得出神,一头撞到一堵墙,抬首,却是夜绝。
他皱着眉,踌躇犹豫,许久,才问:“主子的伤……可还好?”
轻烟有些吃惊:“你知道?!”
才问出口,却见这个素来冷漠的将军眼中生出沉重的黯然,懊悔自责到极点的样子,听到他说:“七殿是为救我……”
轻烟心下了然,安慰道:“七殿下的伤无碍,再换两次药便好了。”
虽然是很重的伤,但是以七殿下奇怪的体质,那伤也不足为虑。她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