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为王 作者:顾雪柔-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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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毒。”巴图道:“但昨天晚上我的卫士已经偷出药来了。”
游淼解开绷带,见伤口无毒,约略放心了些,巴图道:“你还会看病?”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游淼说:“帮着给将士们看过病,先让毒血流出来,待会再包扎。”
从前鞑靼人南侵,京城告急的那几个月里,游淼确实临阵学了不少治疗箭伤,刀伤的方法,待得拔完毒,他才给巴图重新包扎过一次,止住血。
宝音太后脸色森寒,帐内谁也不敢说话,巴图朝李治锋道:“沙那多,请坐。”
巴图脸色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还是紧张所导致,拿着杯子的手不住发抖,示意李治锋与游淼坐到一旁去。
游淼也不敢多问,就在这沉默的环境里坐着,等待宝音太后开口。所有人仿佛都非常紧张,他们要做什么?巴图忽然又道:“沙那多,待会若情况不对,还需要你出手帮忙。”
李治锋微一颔首,游淼目光一扫,发现气氛不对,再联想起刚刚进来的时候。
是了,巴图一定在帐篷内埋下了刺客!要对付谁?
正在紧张时,帐外传来鞑靼人的通信,贺沫帖儿到了。
那一刻游淼的心情简直是紧张得无以复加,贺沫帖儿大步进帐,看了四周一眼,注意到正在喝酥油茶的李治锋,冷笑。
贺沫帖儿朝巴图问了句话,宝音太后却是开口答了,巴图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还朝贺沫帖儿笑了笑。
贺沫帖儿也注意到周围的布置了,正在警惕要如何脱身之时,巴图却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给兰沫音,兰沫音交给贺沫帖儿。
游淼几乎能从他们的对话里猜到实际内容,定是巴图在询问贺沫帖儿,与达列柯之事。他会动手吗?
贺沫帖儿看完信,自若将信一扔,轻松答了几句话,巴图脸色沉了下来,语气变得严厉而不客气,贺沫帖儿却略带忿色,回应了句什么。紧接着,是一串飞快而激烈的争吵,巴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猛一拍桌,吼了句话。
那一刻,游淼知道,马上就有事情要发生了!
果然在巴图拍案之时,帐篷后的隐秘处一破,刺客冲了进来!
贺沫帖儿一声大吼,咆哮道:“我先杀了你!”
说毕贺沫帖儿出手直取宝音太后,宝音太后脸色苍白,朝后躲避,两名刺客一左一右护住太后与兰沫音,被贺沫帖儿一拳捣中面门,哼也不哼一声便头颅碎裂而死!
帐内一片混乱,巴图未料贺沫帖儿全力出手,竟是能将自己手下一招格毙,然而就在这么阻得一阻的瞬间,宝音太后已被保护了起来,贺沫帖儿冷笑,要夺门而出,却在经过游淼坐席之时伸手抓来。
游淼:“!!!”
李治锋的速度比贺沫帖儿更快,贺沫帖儿左手一动,李治锋便倏然起身招架,贺沫帖儿一招直拳,李治锋左手变掌,抵住贺沫帖儿铁拳,右手从贺沫帖儿左臂下穿过,抵住他的肋下。
好机会!游淼心道这下借机会杀掉贺沫帖儿,就再无顾忌了!
然而贺沫帖儿却出腿横扫,右臂搬住李治锋胸膛,倏然改力,将李治锋搬得仰天翻起,摔在地上。
游淼简直浸入了冰水里,他尚是第一次见到,与李治锋势均力敌的人!巴图连胜催促,刺客们蜂拥而上,眼见竟是不敌贺沫帖儿一人之威!游淼暗道巴图也太大意了……就在此刻,只见贺沫帖儿又放倒两人,一掌切向游淼脖颈最脆弱之处,眼见就要将游淼毙于掌底之时,李治锋又从后方偷袭。
两人缠斗不到五招,李治锋又被贺沫帖儿推飞出去,撞垮了桌案,哗啦巨响,巴图冲上,游淼见贺沫帖儿一拳已到面前,下意识拉开巴图,矮身闪避,同时以掌迎敌,推开即将扫来的一腿!
264、卷五 八声甘州
游淼粘着贺沫帖儿的一瞬间,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以他学至李治锋的三脚猫功夫,根本不可能是贺沫帖儿的对手,然而贺沫帖儿也未想到游淼看上去不是行军习武的料。居然敢与他抢攻!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帐外倏然闪身进入一人,一声不出便以拳击中了贺沫帖儿肋间。
那男人一拳来势不快,但却是柔中带刚,刚柔并济的一招,击中时,游淼甚至能听见贺沫帖儿肋骨断裂的闷响,紧接着贺沫帖儿喷出一口血,被拳力推到一旁!
是聂丹!游淼知道得救了!
贺沫帖儿已势成疯虎,不顾一切地扑向巴图,巴图还愣在当场,游淼却大吼道:“快上!”
顷刻间刺客们车轮战般地冲上前与贺沫帖儿拼命,短短瞬间血流遍地,贺沫帖儿已成困兽之斗,最终被匕首刺入左肩,右腿,踉跄倒地,终于被制服。
左右蜂拥而上,以牛皮筋绳将贺沫帖儿捆了起来。
巴图心有余悸,与游淼两人都满头鲜血,对视一眼,巴图全身发抖,问了贺沫帖儿一句话。
贺沫帖儿跪在地上,似已心如死灰,沉声回答,料想是要杀就杀,紧接着又勃然大怒,朝着巴图大吼。
巴图与游淼同时被骇得退后了一步。巴图强作镇定,让人带走贺沫帖儿。
帐内一片狼藉,游淼这才发现,聂丹已经趁着混乱离开了。巴图的伤势刚包扎上,手臂上的绷带又渗出血来,游淼忙出外唤军医给他看。李治锋咳了几声起来,游淼小声问道:“没事罢。”
李治锋摇头。
巴图道:“都结束了,下去休息罢。”
游淼直至此刻,才松了口气,躬身退出。
一个时辰后,游淼在帐内理清了经过与细节——射向巴图的那一杆箭有毒。也正因如此,巴图舍命中箭,以放松贺沫帖儿的警惕,而贺沫帖儿得知巴图中箭后,料想巴图已命在旦夕,才亲自前来探望。
毕竟如果巴图在营帐内归天,那么可汗传下的命令,以及选择的继承人,都将对整个鞑靼造成深远的影响。而巴图正是吃准了他一定会来,才安排下刺客在帐内等候。
然而千算万算,却算不到贺沫帖儿的实力有这么强,一群刺客外加一个李治锋,险些还要全军覆没。游淼一直都觉得李治锋的武力已到了顶峰,如今才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方才要不是聂丹从旁出现……只怕巴图难逃一死。
李治锋一阵风般从外面进来,说:“准备启程,大哥已经准备好马,在山外等我们了。趁着巴图还没有想起他出过手。”
对!游淼马上起身,要走就只能趁现在,否则等到巴图回去,想起了在帐中出手相助的蒙面人,只怕麻烦就要随之而来,但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跟我来。”游淼心中忐忑,与李治锋匆匆出帐,却不是朝营外,而是朝着营中的暂时关押处去。
鞑靼人拦住他们,整个营地内守备森严了许多,游淼朝李治锋道:“告诉他们,是巴图可汗让我来审讯犯人。”
游淼的心通通直跳,看守贺沫帖儿的侍卫是巴图亲信,也知道游淼与巴图交好,听到这话后犹豫片刻,还是放二人进去了。
入帐后,贺沫帖儿双手双脚被捆着牛筋绳,关在一个铁笼子里。
游淼叹了口气,站在笼子前,李治锋守护在游淼身后。
“一代战神。”游淼道:“落到如此境地。”
贺沫帖儿犹如被拔去了爪牙的老虎,然而眼中凶光依旧。
“你想说什么?”贺沫帖儿道:“方才偷袭我的人,就是聂丹?你们汉人奸诈狡猾,欺骗成性,迟早有一天,巴图会知道你们的诡计,到了那时候……”
“可惜你看不到了。”游淼沉声道。
紧接着贺沫帖儿眼睛一睁,李治锋出手更快,一扬手间,一块断木带着凌厉风声射去,堵住了贺沫帖儿的嘴,游淼取下背后十字弩,扣动机括,一箭射去,正中贺沫帖儿胸膛!
贺沫帖儿喉咙中发出咆哮,却因手脚被束而动弹不得,游淼极怕他引来外面侍卫,又是一连数箭,最后放上一根淬毒之箭,低声道:“这是替柳姑娘,替唐嫂……”
“替……南朝死在你手上的人……还给你的。”游淼扣动了扳机。
毒箭入体,贺沫帖儿瞪大了双眼,全身痉挛,那箭上了见血封喉的奇毒,一进体内,便再无活路。
游淼上前,隔着笼子拔出箭,李治锋马上动手,将贺沫帖儿的尸体摆放好,拉到角落里,假装他正在睡觉。两人匆匆离开了营地。
游淼全身都在发抖,脸色苍白,有鞑靼人过来问,李治锋按照先前商量好的,答道巴图吩咐他们,要出外追查刺客身份。鞑靼人不疑有他,便不多作阻拦。
出得营地后,转过一处谷底,见树下有三匹马。
“怎么这么久?”树上传来声音,聂丹跃下。
“快走!”游淼道:“待会再给你解释!”
三人正要上马时,忽见远处,一名鞑靼兵士匆匆而来,以汉语喊道:“沙那多,方胜!陛下有令,让你们速去觐见!”
“糟了!”游淼道。
“走!”聂丹当机立断道,三人犹如离弦之箭,冲出了白狼山。
身后兵士见势头不对,稍是一愣,便马上转身回去回报。
然而天地茫茫,地平线上,三人已快马加鞭,朝着南方疾驰而去。
265、卷五 八声甘州
冬去春来,沿途已冰雪消融,游淼心道有生之年,实在不想再作第三次逃亡了,两次南下都实在是累得够呛,然而这次有聂丹,有李治锋,比上次没命狂奔,跑少一步就是死的情况实在好得太多。
三人在路上走走停停,来到蓝关前时,终于见着了接应的人。
“游大人,李将军,聂将军!”那人一见三骑入关,马上道:“几位得马上到黄河边去,鞑子的部队已经南下了!”
“什么?!”游淼色变道:“不可能!他们要宣战?”
十年合约还未到期,春猎前更未听过风声,怎么就这么贸贸然地宣战了?
“来了多少人?”游淼道。
“不清楚。”那校尉道:“陛下让人沿途送信,能截住您的话,让您火速赶往黄河边。”
聂丹道:“黄河沿线还是林将军在守卫?”
校尉道:“现在陛下已经让河北加强布防,等候接回三位。”
游淼一听就头大,问道:“他……陛下还怎么说?”
“只有这句话。”校尉道:“消息说鞑靼的巴图汗南下,所以我方朝廷已派军在黄河边等候……”
游淼来不及想巴图到底是有什么闲情逸致,跑到黄河边来了,只得又匆匆上马,一路狂奔。
黄河畔,滚滚河水奔腾向东,曾经的中原区域,如今满目荒凉。
自打数年前,聂丹率军大败贺沫帖儿后,双方便以黄河为界,鞑靼退守北方,而汉人退守南方。曾有官员提议迁回京畿,却遭到了朝臣们的一致反对。一来战线挨得太近,二来京畿已被鞑靼一把火烧成了废墟,要重建京城旷日持久。耗费太大。
双方便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数年,而如今,放眼过去,黄河畔却是汉军旗帜林立。对面则是鞑靼人的军营。双方的人都不多,似乎在等待援军,又似乎不是为了开战而来。
游淼刚进黄河地界,便有人率领一队兵匆匆迎出,三骑从山坡下去,近百名天启兵士上前来迎,非常显眼。然而不片刻,他们归来的消息便惊动了驻守在平原另一侧的鞑靼军,对方吹起号角,在北风中传遍黄河岸。
平奚匆匆赶至,未曾说得一句话,便与游淼驻马,转头倾听对方的号角声。一骑奔马穿出鞑靼军营,朝汉军奔来。
这是什么事?游淼心内通通直跳,难道因为贺沫帖儿之死,要让天启交出自己?否则就开战?赵超会把自己三人交出去吗?一定不会……何况还有聂丹在。
己方军营内,李延纵马而来,游淼神色一变,连李延也来了?
“来议和的?”游淼道。
李延与平奚对视一眼,平奚开口道:“巴图要见你们,三天前就已派人来通信了,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李延道:“先回去再说?”
聂丹道:“让他到平原中央来,各带五十人,要见就见一面罢。”
聂丹往昔身份在李延与平奚之上,满朝文武无人敢违拗他,此刻开口,李延只得马上回去安排,平奚长吁口气,看着游淼,低声道:“你们怎么和聂将军在一起了?”
“无意中碰上。”游淼低声答道。
平奚:“你们这次闹出好大的事来……”
“我把贺沫帖儿给做掉了。”游淼小声道:“要是鞑靼派人来交涉,你千万得站稳脚跟保住我们……”
“知道的。”平奚道:“前些天大伙儿已经联名上书了一次,陛下不会为难你,他自己也想今年北征,但是他……”
远方又传来第二轮号角声,巴图的王旗已从营中出来,李延过来回报道:“对方点名要见你。”
游淼道:“那就见罢。”
匆匆一瞥,游淼见己方的兵士打着“赵”的将旗,料想此处自己无家兵,聂丹早已交卸兵权,李治锋又无亲兵在,是以打着赵超的名头,倒也不甚在意。
或许说,这可以算得上是南北两大君王,第一次进行的历史性直接对话。自己代表了赵超。
游淼十分紧张,没想到刚回来就碰上这事,连思考的闲暇都不给他,直接进了己方队伍,聂丹与李治锋在后守护,带领五十名天启兵士,驰向平原。
“待会别靠太近。”一名校尉打扮的男人骑马过来,朝游淼道。
游淼一惊,那是赵超!
“陛下您……”
“嘘——”赵超神色稍动,说:“我怕巴图要抓走你。”
“有李治锋和大哥在,没关系。”游淼低声朝赵超道,两骑并肩而驰,小声交谈几句,赵超又回头,看见聂丹。
“大哥。”赵超小声道。
聂丹微一颔首,不再多说,赵超便稍稍后退些许,退到游淼身后,游淼一骑当先,来到平原中间。
狂风起,黄沙乱,在他的背后,是滔滔黄河,奔流不息。
游淼环顾四周,灰色的天空压在他的头顶,山川杳阔,孤鸟飞过。军旗猎猎飞扬。
那一瞬间,他突然升起一股异样的心情,在自己身后,是三名结义兄弟,以及南朝的半壁江山!人生如此,复又何求?倏然间升起了豪气万千之意,朝远方笑道:“巴图末!”
巴图排众而出,驻马平原中,朝游淼不紧不慢地驰来。
“现在出手偷袭的话。”赵超低声朝聂丹道:“能把他掳回来么?”
“不可行。”聂丹沉声答道:“就算现在杀了他,鞑靼也有王子能继位。鞑靼不会分崩离析。”
赵超看着远方,只是冷笑。
巴图到得近前,说:“我率军追了你三天三夜,还是没追上。”
游淼心中不是毫无惭愧,毕竟是他骗了巴图,曾经巴图也将他视为朋友,然而巴图把他视而为友,游淼也救了他一命,大家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