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檀青-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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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止觉得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真的不懂他那一句“很长时间不在你身边”具体是指什么,他要离开自己了吗?他要去做什么?
菜上来了,是烧虾,顾莫余沉默着去剥虾皮,吃的很是舒心。但顾行止却蓦然想起,多年前的那个旁晚,自己也是带着烧虾从宫外回来给母亲,母亲很开心,只是,那是他最后一次和母亲吃烧虾,不久之后母亲就音讯全无,一直到现在。眼前这个人,也会这样么?不!光是想想就让他犹似身在冰窟。
、话不能多说,多说多错
吃完饭,两人从傍边的小路出去,走到了赤水河边,河边已经有戏水的孩子,炎热的天气让人们都热得找寻各种降暑方法,岸边绿柳成荫,似垂髫小儿绾起的发髻,游人三五成群尽兴而归,偶有跋扈的富贵人家驾马车而过,引得街上人一片骂声,顾莫余笑着说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越大诗人还真是无处不忧心。阿止啊,你看,这就是看的太透。他看透了东学,但是这个人气量太小,接受不了西学思想,一辈子夹在中间,痛苦一辈子。而我,我却不希望你像他一样。”
顾行止只是握紧了他的手说:“我不会,有你。”
回到秦王府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顾行止把他送回到房间,却意外的在那里看见了坐在台阶上的桃木枝,桃木枝一见顾莫余马上起身,一脸兴奋的表情说:“先生,您回来了!”
顾莫余看了他一眼,说:“又是来问问题的?”
桃木枝摇摇头说:“先生还记得您在垄水问我的问题吗?”
顾莫余一愣,他还以为这小子最近钻研土地啊税制啊是为了什么,兜了一圈,原来是自己的缘故啊。
他饶有兴致的拉着顾行止坐在庭院的石凳上说:“那你说,我听。”
桃木枝手上拿着《帝国史》开始滔滔不绝。
“其实先生问我的问题都体现出了一个非常明显的矛盾,那就是地主跟农民,地主有钱,就把钱投到稳定的土地上,农民只会种地,所以他必须得有地,他们若只是各司本职只会导致现在这样的矛盾。以往所有的欠收年份里,农民都显得异常激动,他们得利本来就少,一欠收几乎都要了他们的命,而这种矛盾最根源的原因就是制度问题了。从帝国到现在的四国,虽然不合理的地制和税制一直在改进,但是都没有什么突破,无论是哪一种地税制度,都是以维护贵族的利益为出发点的。我不是说这样不对,贵族是上层社会统治的基石,他们维护贵族也是正常的,但是不能像现在这样这么明显的偏袒。”
他顿了顿接着说:“这很不公平,而现在想解决这个矛盾需要公平,所以我想出来的方法就是限制贵族兼并土地。当然不是直接限制,若是能增加购买土地时和使用土地时的税款,不仅朝廷可以增收一笔,也能稍微限制一点他们购买土地的行为。”
顾莫余听了心里暗暗吃惊,他已经将这个问题发展到另一个思维深度里去了,这种对全局的把握真的是出自他自己的脑袋?说个实话,一般乡下的孩子,即使是受到了很好的教育,他的目光还是难免会肤浅。对局面的把握绝对没有这么详细,这个小子……他真的是南山村的?
虽说他想的很深远,但是这个方法,听着总让人有种说不上来的不靠谱感,但是要他马上指出来是哪,顾莫余觉得自己起码还要犹豫一会儿才说的出来。
但是坐在旁边的顾行止显然没有他的困扰,他直接说:“这虽然是个方法,但实际上却不可行,购买土地时增税只会使地价涨的更高,一般贵族是不缺钱的,他不会在乎是花一百万买一个庄园还是一千万。但增税的确是个方法,但不是征身前税,而是身后税。”
他想了想接着说:“按理说贵族的财产出去封地的税收,都是天子赏赐的,所以在他们死了之后征收高额的遗产税之类的,也能限制他们生前购买土地,这样可行性也高很多。”
“但是……”顾行止还想说什么,却被顾莫余把话题抢了过去。
“但是,通过这个律法却是难于上青天,那些人才不会挖个坑自己跳进去。”
顾莫余歪着头拖着下巴对着顾行止说:“想不到你在这方面脑子转的还是挺快的嘛,说实在的每次一出来什么新的政策我都头疼的紧,谈生意你比不上我,这种对政策的灵敏度还是挺高的嘛,不愧是生在皇家的孩子。当年教会跟杉沙签订《赤水条约》的时候,我不知道有多后悔没有抢到井口挖掘的独家特权。”
刚说完,顾莫余就赶紧闭嘴,可以已经晚了,顾行止和桃木枝两个人一脸惊疑的死盯着他看——
《赤水条约》那可是五十几年前签的啊!
顾莫余很会说谎,但是对象要是顾行止,那必定是编的漏洞百出。所以他索性把头偏到一边,明显底气不足的干笑两声“误会,都是误会,我就随便那么一说,你们随便那么一听就算了,天色也不早了,我,我去睡觉了啊,哈哈。”
说完他就猛的起身,几乎是有点狼狈的往房里走,可惜刚没走几步就被顾行止一把扯回来,双手禁锢着他,死死的盯着他,顾莫余眼神游离在外,不敢看他,顾行止抽出一只手用手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掰过来,迫使他看着自己,但是顾莫余还是没敢把眼神停留在他脸上,倒是桃木枝机灵,偷偷的先走了。
“你到底要表达什么。”顾行止好不容易抓住一点影子,当然不会放过他。
“没什么,真的,我是说如果我那个时候就在公会,一定会后悔没有抢到授权的,对,就是这样!”顾莫余还很肯定的点点头,表示自己很坚定这个说法。
“说谎。”
“哪有哪有,绝不骗你!”
顾行止顿了顿说:“阿余,你没有发现么,你说谎的时候,眨眼的次数特别多。”
顾莫余尴尬的说不出来话,他怎么可能自己意识到自己的这种下意识的小习惯呢,他无趣的闭上眼,等着顾行止下面更加尖锐的问题,但是很久顾行止都没有说话。
“阿余,我不想这样。”说完就倏然放开他,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院子。
顾莫余顿时感到一股浓浓的失落感,心情复杂的无以复加,一方面,他庆幸顾行止没有继续追问下去,须知他对顾行止的追问没有一点招架之力,一方面,还是不开心的,毕竟他们这姑且算是闹翻了吧,另一方面,他自己心里苦涩却无处说了。哎,他无奈的摇摇头进屋了,掌灯展信,执笔泼墨想留封信给他,可是真正磨好墨之后他却踌躇了,无从下笔。
对顾行止,他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的说一辈子都说不完,这短短的几行字,又怎么诉尽心中言?
是夜,夜凉如水,顾莫余走出秦王府,他没有回头再看一眼,朱红色的大门就湮灭在凝重的夜幕中。顾莫余牵马漫步在深夜的临安大道上,这条路,今天白天走的时候都还是两个人一起,但是现在就他一个人了,虽然他自知这一步自己必须迈出,但是真正走上这条路的时候,脚步还是显得如此沉重,是啊。真是不甘心就这么离开,真是想就这样一直待下去,但是啊,要真是那样的话,就不是他了吧。
出了城门,他深吸一口气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这城墙,城门上是烫金的大篆,“临安”这两个字,穿过了过去无数动荡的年代,在这漆黑夜色中显出一种历史的悲壮感,这里是他的故乡,怕是以后都再也见不到了吧。
他骑上马,单手握着缰绳朝着南边绝尘而去。
那封绞尽他脑汁写的信正压在他桌子上,上面只有他铁画银钩的四个字——甚好,勿念。
、崖山庙里崖山道
崖山只是个临海的小山丘,但是站在山顶往下望却是绝佳的海景,离都城临安也只有两三天的距离,是许多富足人家远足的好去处。但是这轻松的度假之地却是有厚重的历史,四百多年前,大雍的最后一支军队就是在这里败走淡水岛,当时大雍的左丞相陆君实,带着大雍嫡系宗室血脉——年仅五岁的天子周秉投海自尽,剩下的贵族,以周秉的皇叔周岫为中心,全部逃亡淡水岛,史称——崖山之败。夏子长先生在《帝国史》里记载:七月,崖山破,君实走卫王舟,而世杰、刘义各断维去,君实度不可脱,乃杖剑驱妻子入海,即负王赴海死,年四十四。余人遁走淡水岛,顾王顾弘殷袭雍制,国号杉沙,此,周礼崩,而后世人只知东学而未闻周学。
但是后来顾家出了个奇葩皇帝——成宗,这个极为散漫任性,屡破祖制的君王在这崖山上立庙一座,说是赞许陆君实对君主的从一而终,托那位成宗的福,此后杉沙朝堂上政风渐开,不久便通过了举试,殿试等一系列考试制度,真正意义上结束了大雍开国千年以来的等级世袭制。
而如今这崖山庙早已杂草繁茂,陆君实携幼帝投海的雕像立在庙前,像是眼见这杉沙的荣败一般,顿珠仓决爬的气喘吁吁,爬到庙前,韩偦已经等在门口,看着顿珠仓决讥讽道:“您这盐雪的低氧都受了,这几步路倒是爬的好生费力。”
顿珠仓决摆摆手一边叹气一边说:“老了,我今年都四十又七了,可不比你们这些年轻人,土匪喻呢?”
“这儿呢!”一个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喻源倒是看上去轻轻松松就上来了,顿珠仓决笑道:“你倒是跟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子,体力好。”
喻源耸耸肩,歇了一会,叫来了韩偦,一只手搭在他肩上说:“你小子够狠啊,老子最近为了垄水茶叶进口的事忙的都快累成一条狗了,你小子能多帮忙做点事不!”
韩偦不动声色把他的手打开笑吟吟的说:“您这是说的哪儿的话,能帮的,我不都帮么,关卡运输茶种数量那都是赵家人一手掌控,我们这普通商人,哪儿说得上话,再说,我不是遣了千人去帮你么?”
顿珠仓决听他俩的话就气不打一处来。盐雪地偏,再加上交通太难,本来每年从外面进口的货物都不多,主要还是粮食,再就是军火了,喻源这阵子忙着垄水的新茶上市,直接要下人把其他地区的生意都暂时压下不管了,以至于顿珠仓决发了五份粮食订单,愣是没有收到一份回音。再捱个把月,盐雪说不定都要断粮了!
顿珠仓决愤愤的陈述着盐雪困顿的情形以及喻源韩偦等人完全不鸟他的过分举措,结果韩、喻二人齐齐说了一句:“忙着呢!”就算是把他给搪塞过去了。
顿珠仓决为他们这种态度感到愤慨无比,正要开口出脏字的时候,一个淡定无比的声音响起:“还有两个月,盐雪的夏盐就要产出了啊。”
三人齐齐望向来路,周维礼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但是依旧是一副克谨守礼严肃脸,衣衫丝毫没有因为爬山而凌乱,最上的一颗领扣依旧是扣得整整齐齐的,他从衣袖里拿出一块叠的方方正正的帕子擦擦头上的汗。
喻源一听就知道不好对付来了,盐雪的夏盐一出产,自己对顿珠仓决的态度怕是要半圆大转变吧,到时候自己说不准得抱着他大腿,哭着求着他赶紧腾出空开跟自己谈谈盐出口的问题吧,这周家的小子还真是会戳人痛处啊。
韩偦没有说话只是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大有“以后的事以后再担心吧”的样子。
四个人沉默了一阵,最后韩偦皱着眉头道:“阿粽呢,死在路上了,还不来?”周维礼嗤笑了一声,但是在韩偦看来却笑的不明不白的,喻源瞥了他一眼存心吊他胃口说:“你不知道?“韩偦觉得莫名其妙,但是明显好奇心成功的被他吊起来了,最后顿珠仓决一语惊醒:“肯定舍不得他那相好的呗!”
韩偦一脸惊讶的说:“什么,有进展?”
周维礼淡定的接了一句,成功的震住了所有人:“如果接吻约会算是的话。”喻源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周维礼掰开了他的手,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才说:“我看见的,和疯子一起。”于是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要好好消化一下这个消息。
只是上天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顾莫余伸着舌头,狗一样的滚上来了。但是明显的啊,一上来他就发现这四个人的眼神就不对啊,这都什么眼神,自己又做了什么事值得他们去挖的啊。但是我们的顾大少现在心情明显不是特别好,懒得理他们。
韩偦搭上手去问道:“听说,你跟顾家的那个孩子,呃……挺谈得来的啊,是不是经常一起吃个饭啊逛个街啊接个吻啊什么的?”
顾莫余懒洋洋说:“是啊。”
顿珠仓决也凑过来,挤眉弄眼到:“那,现在咋样了啊?”
顾莫余有点无奈的瞟了他一眼本来准备懒得理他的,最终还是开口了“还能怎样,我人都来了,还能怎样?”
说完就往崖山庙里面走去,韩偦朝顿珠仓决耸耸肩,都说失恋的人最恐怖,于是现在还不不要去招惹他的好。
崖山庙布局非常简单,简单的算是直白了,直接大门一进去就是一个小庭院,院子中间有一排横着的架子,应该是用来供方香火的,只是多年的无人问津已经让这些架子散成了一堆木渣,再往后走就是庙堂正殿了,中间是陆君实的像,头悬一块大匾:忠烈仁义。这是成宗的亲笔题字,只是现在上面也是厚厚的一层灰了,倒是一进门的地面上像是近期有人打扫过一样,不似两边地上的灰厚。周维礼走到陆君实的像后面,不知道扒了一个什么,一进门的那一块地面就开始轰隆隆往下陷,没多久一道暗阶就出现在在众人的眼中,喻源啐了一口口水吐在地上骂道:“周维礼,你他娘的想摔死老子!”周维礼从后面走出来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这不是没摔死么。”
顾莫余没有说话,径直走下去了,暗道里没什么照明的,周维礼拿出事先准备的火把点着,递给顾莫余。一开始还只有窄窄的一条路,但是走过短短的一段窄路之后,他们面前一下子出现了七个之多的岔路,顾莫余领着他们看似随意的岔进了一条路,韩偦漫不经心的随口说了一句:“阿粽,你该不会是不记得路,随便进的吧。”顾莫余白了他一眼,当然他也看不见,没好气的说:“那你爱跟不跟。”韩偦扁扁嘴,果然,现在保持沉默是最好的选择,他自己身先士卒,为其余三个人当了一回教会实验体。
大概走过了十几个路口之后,顾莫余停住了,他把剩下的两个火把点亮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