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檀青-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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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莫余苦笑道:“要不是我亲眼见过,我也不会相信。”
顾行止觉得自己一下子失去语言,头一次不知道要说什么,正在俩人沉默之时,陈岁岁端着煮好的药进来了,顾行止很自然的接过他手里的碗,拿着勺子搅拌来把药弄凉一点,陈岁岁瞪大了眼睛看着顾行止这一套做的行云流水的动作,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最终看看自家主子,又看看顾行止,徘徊了一会,果断出去了。这俩人,刚刚火药味还那么浓,现在看来这是已经和好了的趋势啊。
顾行止是觉得没什么,好像照顾他顾莫余是自己该做的事一样,于是吹冷了一勺药,送到顾莫余嘴里。顾莫余不用说就更觉得理所当然了,一直在公会被人伺候着,眼下虽是顾行止在给他喂药,在他眼中和药童来伺候自己喝药没什么区别,俩人都觉得这是在自然不过了的一件事。直到喻源一脚踹开了房门,抬头看见的就是顾行止轻轻的把一勺药喂到顾莫余嘴里,顾莫余还在那里傻笑,他一下子一句“你们……你们……”你们了半天,硬是没你们出下句,最后吼了一句“打扰了!”夺门而去。
是的,喻源那一句打扰了,一语点醒梦中人,俩人面面相觑了一会,算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了,顾行止假装咳了一声,把药递到顾莫余手中,一脸的不自然,顾行止自己抱着碗一边闷声喝一边微红了脸。
过了好一会儿,岁岁才探着个脑袋小心翼翼的进来说:“没,没打扰你们吧。”
顾莫余很是无语的看着她,她身后喻源也跟着进来,顾莫余翻了个白眼说:“关于这件事,你们的新鲜劲怎么还没过去。”
“这怎么可能过得去,这可是您的终生大事!”岁岁笑看向顾行止。
“我想说,我这个时候要是说没有这回事,都是误会,会不会晚了?”喻源一听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差点没从他鼻子里喷出来。
“阿粽,你脑袋瓜子是被盐雪高原上的长毛狗踢了吧,你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只会淹没在大家八卦的口水里。”
“那就说我分手了!”
“怎么可能,你明明住在人家这里,怎么可能分手,阿粽啊,你别想心思了,这流言嘛,疯子后面总跟着傻子,你是堵不住的。”
顾莫余仰天长啸,自己还要在这个住一段时间,不然让自己每次一见到他顾行止就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好不好,这让他以后怎么面对他啊!
这边顾行止和岁岁喻源说的高兴,顾行止却没大听懂他么的谈话内容,不过他也不太在意,只是站在旁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喻会长,这艰巨任务就交给你了,公会充分信任你的能力!”最后陈岁岁像是交代后事一样的重重的拍了拍喻源的背,然后一溜烟就不见了,顾莫余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一脸疑惑的看着喻源。喻源悲极生乐,淡定的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清清嗓子念道:“明日参观中央大教堂,品休心阁茶,一日,参观皇宫旧址,摆皇家宴,五日,围场狩猎,八日……”还没等喻源念完,顾莫余就一把捂住耳朵大声道:“滚!都他娘的给小爷滚蛋,临安就这么大一块地,哪儿那么多地方可去的!”
“他祖宗的,你以为老子愿意跟你汇报这些东西啊,你知道督促你去参加一个什么宴啊会啊有多难!”喻源也爆发了,一声大吼,震得顾莫余有点发慒。
顾莫余哭丧着脸,求救似的望向顾行止“阿止,救我!”
顾行止看着他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突然就觉得,他这样的,也能是大公会长,不过想归想,这人谈起生意来可是一点也不含糊,一双薄唇里说出来的净是些尖锐犀利的话。
“无妨,我陪你一起。”
喻源见顾莫余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顾行止身上去了,自己也没什么兴趣念下去,巴不得早点走呢,所以把他没念完的那张纸扔给顾莫余,跟岁岁一样,一下子就闪没影了。热闹的秦王府一下子就冷清下来,顾行止也端着他刚刚喝完的药碗,拍拍他的头说了一句“再睡会儿”也出去了。也许是真的太累的缘故,顾莫余很快又睡着了。
顾行止走在院子里,一时间心里五味陈杂,他都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去面的顾莫余了,每次顾莫余告诉他一些事情,总是深深的震撼着自己过去二十年形成的世界观,母亲的死亡,长生的存在,目珠佛母像,萍梗登岛权,这些事情就像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怪物闯进自己的世界。其实,何止,闯进自己世界的,不是还有他顾莫余么。
这个小气爱财,精明算计,轻佻浮躁的人,他才多大?十九?二十?这么年轻就执整个公会之牛耳,他到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时至今日,顾行止发现,即便是顾莫余告诉过自己很多事,自己还是对他这个人一无所知,而他却已经对自己知根知底了。
、彼时顾行止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顾莫余觉得整个人都清爽多了,脑袋不昏沉了,走路也有力气了,除了肩膀还是往年如一日的在疼,他很早就换下那件繁复的大红袍,只着衣衬,但是生病时留了一身的汗粘在身上黏糊糊的,实在是不舒服。顾莫余走到门口,随手找来一个小厮,叫他去给自己打了盆洗澡水来,可是等水都打好了之后他自己却犯难了,双肩疼的动不了,这衣服都脱不了,洗个毛球澡啊!就在他对着一桶热水发呆的时候,门外小厮一揖身,顾行止就进来了,看着呆站在水桶前面的顾莫余,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问道:“怎么了?”
顾莫余有点心烦的说:“肩膀疼,动不了。”
说完就看见顾行止走到门口把门关上,然后回到他身边开始小心的解自己的衣扣。他神情很认真,每层衣服脱到肩膀处的时候总是格外小心,生怕碰到自己肩膀。渐渐的,冒着热气的水汽氤氲了这个房间,顾莫余隔着雾气看着顾行止那张已经看不清表情的脸,有点赧然,没多久,自己身上就只剩一间贴身的里衣,顾行止还是接着一抠,有时手指不经意间滑过自己肚子上的皮肤,让顾莫余觉得格外的不自然。
帮忙褪下身上衣物后,还不及顾莫余反应,顾行止就拦腰抱着他,把他放进了木桶里说了一句:“你腿还在疼吧。”
顾莫余觉得他最后搂着自己腰的一瞬间,自己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脸一下就红了个通透,坐在木桶里,有点结巴的说道:“谢……谢谢,那个,不……不用再劳烦你了。”
“你手脚动不得,确定可以自己洗?”顾行止一脸不信任他的样子,也许是因为温度高,隔着雾气顾莫余觉得顾行止的脸有点微红。
顾行止拿了毛巾沾着水有一下没一下的擦拭着他的身体,良久,问了一句:“你肩上的伤……怎么来的?”
顾莫余没想到他还会关心这些问题,愣了一下苦笑道:“以前逃命的时候跑慢了,结果被捉住了,用两条铁链穿透了肩胛,关在牢房里,锁了我一个月。”
顾行止往他身上浇水的手顿了一下,顾莫余听见他深吸一口气,最后沾满了水,轻轻的把水浇在他肩膀上问:“疼不疼?”也不知道是在问自己把水浇在他肩膀上疼不疼,还是问当时被铁链订穿疼不疼。
顾莫余木着一张脸说:“忘了。”
肩胛的伤是他的一个心结,能跟顾行止提及伤势由来已经是自己现在能够面对的极限了,多的他还没看开,还不能坦然。
在热水里泡过一会儿,顾莫余觉得自己的肩膀开始逐渐恢复正常,他发现热水真的能减轻双肩的疼痛,之前在滇彝,桃木枝用热毛巾擦自己的脸,来叫醒自己的时候也是,自己后来让桃木枝用热毛巾捂了一下双肩,没过多久,肩膀的疼痛感就减轻了大半。
其实陈岁岁以前看过自己这毛病,他当时的建议就是多热敷,吃的菜里也多温性的菜就可以慢慢缓解早上起来疼这个现象,当时顾莫余觉得那就是岁岁治不好,又不愿意承认自己医术未及于此而随便编出来的一个方法,结果现在看了居然是真的?看来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不自己尝到甜头,任凭别人怎么劝说都无济于事。
顾莫余起身穿衣的时候,顾行止就站在一旁看着,眼见气氛又要陷入尴尬,顾莫余想了想说:“你等下帮我派人把桃木枝那个小子接到秦王府来吧,其他的奴才手艺太糙,我用不惯。”顾行止想着他身边的确是一个能帮忙跑腿的都没有,点点头,转身就出去吩咐了。顾莫余趁机穿好衣服,走出来问了一句:“你书房在哪?我没事的时候可以进去看书吗?”
顾行止嗯了一声,指着远处一间两层楼的房子示意那就是,顾莫余收拾了一下,自顾自的就过去了。无聊的时候,读书睡觉发呆是他打发时间的三大法宝,现在自己住在人家的地盘,更是干不了别的事。
走在半路上的时候,他看见李大水光着上半身,右手拿着一把弓身后跟着几个小兵往外走,顾莫余走上前去哟了一声说:“李大将军,好生威风啊。”
大水嗤了嗤鼻说道:“那是,水爷这身板,哪是你那弱不禁风的身子骨能比的,怎么,已经好了?要不要跟俺去军营转一圈?”
顾莫余一听来了兴趣说:“真的?那走着!”
李大水哈哈的笑了两声,一个巴掌拍在他背上说:“走着,到军营里去看看,那才是真爷们,哪像你样,身子骨弱的像个女人!”
顾莫余切了一声,以示自己对他那句话的不屑,走到门口的时候,顾莫余看见顾行止站在那里,像是在等大水,跟顾莫余打个照面之后愣了一下,不置可否。
大水指着身后一个小兵说:“你们俩就骑一匹吧,小莫你骑他的马。”
还不等顾莫余反应,顾行止就径直走上前上了马,然后策马来到他身边,弯下腰用手搂着他的腰往上一带就拉他上了自己的马,微微侧过头对大水说:“不用了,他腿上有伤,跟我一起就好,走吧。”说着就先走了几步,大水看着顾莫余双腿放在一边侧身坐着,顾行止双手捏着缰绳用手环着他,顾莫余因为没有着力点撑着,只能靠在顾行止胸前,他俩人这样子……挺登对的啊!
顾莫余坐在顾行止前面其实没大坐稳,,马鞍就那么一点大,还要同时放下两个人的屁股的确有那么一点艰难,而且刚刚顾行止抱自己上来的时候,衣服没牵清楚,一大团衣摆压在屁股底下,实在难受。顾莫余坐在前面左蹭蹭右蹭蹭就是不安生,弄了老半天也没弄好,心情有点沮丧,就在他刚想叫顾行止停下来让他弄清楚的时候,顾行止一向清冷的声线带着一丝奇怪的情绪在他身后响起来,像是极力在压抑着什么。
“安生坐着,我来。”
然后他放开一只牵着缰绳的手,搂着他的腰向上一提,顾莫余趁着这个空隙把衣摆都弄出来了,感觉好多了,他有转过半个身子看着顾行止说了一声谢谢,顾行止抿着嘴,微微皱起眉头没有说什么。
靠!既然嫌老子麻烦当初干嘛把我拖上你的马!顾莫余腹诽道,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人变浓重的呼吸。
过了最繁华的的临安大道,四周渐渐安静下来,顾莫余随口问道:“你们现在去军营干嘛啊?”
“巡查。”
哎,这人比自己还懒,话都不愿意多说。
其实顾行止小的时候并不是一个沉默的孩子,只是从后来才变成这样的。
顾行止是皇子,年幼在太学院念书。太学院是个什么地方?随便拎一个出来不是皇子就是公主的,一群身份显赫的小祖宗在一起,自然就想争个高下,那时杉沙的众多皇子中,已经有了一位封了储君,其他孩子自然都是围着他转的,只是顾行止却不大感冒,他不喜欢自己那个到处都前呼后拥目中无人的大哥。太子殿下不仅功课差,人品也差,平日里先生布置的作业经常就是要其他弟弟妹妹代做。有一日,先生要检查背诵越喑的《兵车行》指名太子殿下,那时顾行止正好坐在他旁边,心里想着这回,这个不学无术的太子殿下要丢脸了,谁知他居然断断续续的开始背出一些片段,顾行止再一看,旁边的三皇子一边拿着书一边小声的提醒他,顾行止当时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一拍案就站起来,大声喊道:“先生,他作弊,他根本就不会背!”
先生“哦?”了一声,便走到太子面前要他当着自己的面再背一边,大皇子脸涨得通红,支吾了半天也没有憋出一个字来,先生拿着戒尺一边摇头一边打着他的手心,打完了就转头望向顾行止说:“那你来被吧。”顾行止很流利的背出来坐下了,却发现在一旁罚站的太子殿下恶狠狠的盯着他。
过了几天放学的时候,顾行止走在路上突然就被人从后面一记闷棍放到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衣衫半褪,躺在太子寝宫的床上,甫一出来就看见太子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朝着座上的皇帝哭诉。
不久皇帝就以媚惑胞兄,扰乱纲常的罪名把他打发到西北兵营去了。
西北兵营地接盐雪,气候极寒,盘踞在那儿的都是一群虎背熊腰的汉子,现在顾行止这个十一岁的娃娃被派到这天寒地冻鸟不拉屎的地方来,看似历练,实则流放,任他自生自灭,西北那一群汉子看见皇家给自己扔来一个奶娃娃,个个都破口大骂,边境战事紧张,谁有空去照顾他这个金贵祖宗。于是顾行止刚到营地的时候,只有一个小小的文书官出来迎他。
踏上西北土地的那一刻顾行止就被凛冽的寒风吹得完全醒过来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救自己,除了自己。
西北营地战事频繁,倒不是杉沙和盐雪的关系有多不好,只是交界之处多悍勇之民,而且他们一般都是为自己的生存物资而战,所以总是凶悍异常。盐雪那边的人时常私下里雇佣这些人去屠略杉沙边境的城市,所以他们更多的是在跟土匪马贼打。那年年关的时候,一直占据北方一个小山头的一支土匪,带着精良到一看就是军方提供的武器,直接闯入新月城里抢杀烧略,西北营地闻讯派出军队,那是顾行止作为一个随营文书官,跟着一起去了,可惜他运气不够好。
就在那群土匪退出新月城的时候,被另一个营堵在门口,突围不成,那个首领眼疾手快的发现了游荡在战场还没有归营的顾行止,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小孩一下子就抓在自己受伤作为人质,带回自己的老巢里。
军营里一群人暗自商量着不如直接就不管他了,虽说顾行止是个皇子,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