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酉岁月-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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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
只听一声急促呼声,一个黑影从马车里扑出。
萧思源一愣,黑影扑到身前,他竟然松开扣住陆靖的手去接。
短短的一句“不要”,已惊的他魂飞魄散,待他看仔细抓在手里的人,怒气夹杂着失望一起奔腾。
他挥出一掌,眼看乔酉就要毙命。
“皇上,不可!”一名骑兵将领用长缨枪从他手下挑开了乔酉。
萧思源这才看清,原来乔酉身上挂好几个轰天雷,如一掌下去,怎么也逃不开轰天雷的威力。
他冷笑一声,喝道“留他性命!”
陆靖奄奄一息倒在马车边,不等他上前,只见凌空劈下几枚烟雾弹炸开,待雾气散尽,陆靖已然不知踪影。
第三十章
夏夜里本该有的虫叫蛙鸣都销声匿迹;风,肆无忌惮的从大敞着的窗子直灌而入,拂动层层叠叠的床幔;高大的铜制烛台上烛火忽明忽暗。
天朝皇帝的寝宫一直是瑟瑟萧条而且空寂。
乔酉被吊在龙床前面很久了,手臂早已酸麻没了知觉,脑子也浑浑噩噩,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踮起的脚尖上,除了脚趾头还传来一波一波的刺痛,其他地方都不像是自己的身体了。
黑色的纱幔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不知道面前龙床上皇帝在做什么,悄无声息的,连呼吸声也听不到。
他被抓到宫里,开始的时候的确不害怕,可被关了几日,现在又凉在这儿这么久,终于被皇帝摸不着头脑的行为勾起了恐惧。
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人,跟着陆靖的日子算是见识了足够的惊涛骇浪,现在还跟天底下权利最大的人对峙,任他再无畏,此刻剩下他一人,又在无尽的等待中想象自己的下场,实在是可怖之极。
他在舌尖咬了一口,激痛让他恢复了些清明。
“要杀要剐随便!”他大吼了一声,本来想装的有些气势,结果嗓子早就哑的不像话。一句话说的有气无力。
气势没听出来,带着颤的声音听起来倒有股胆怯试探的味道。
“哼~”
纱幔后传来一声冷笑,又过了好一会儿,纱幔被一双赤足踢开,萧思源在龙床中央坐了起来。
乔酉戒备的望着他,嘴抿的更紧。想到自己被吊在这里这么长时间,皇帝居然不声不响的也躺了这么长时间,他只觉得皇帝怪异的紧。
内侍们打开殿门,点燃了殿内所有的烛火,挽好床幔。只留一个首领太监候在一旁,其余的人跟来时一样,手脚轻巧的离开。
萧思源跟那天在城外见着时不一样。
头发披了一肩,只着了白丝亵裤,精壮的上身赤裸着。没有皇帝的霸气,浑身都泛着慵懒闲适的气息。比之那日,无害多了。
他缓缓起身,步下龙床,走到乔酉跟前,钳住了他的下巴逼迫他仰起头来与他对视。
“这张脸朕不喜欢。”
乔酉厌恶的想偏过头,无奈下巴被钳的死死的。手指印在皮肤上的冰凉滋味让他很不舒服,心里没由来感觉畏惧。
“张全!”
“奴才在。”首领太监忙跪下叩首。
“弄张银面罩给他带上,教他学学规矩。”
“是!”太监领命,倒跪着退出殿外。
“你救了你的爵爷,胆量不小。”
乔酉一怔,听到爵爷两个字就呆了。
萧思源嗤笑一声,绕到乔酉身后,顺着他背心摸到腰间,搂着他的腰在他耳边吹气,“朕不杀你,也不剐你。乖乖听话。”
他一拍手,进来几名内侍解下乔酉带了出去。
萧思源躺回龙床上,在枕头底下摸出一副小像,轻轻摩挲,喃喃道,“我找到一个人啊,声音和你一模一样呢!”
乔酉被拇指粗细的麻绳仰面捆在一条长凳上,那叫张全的太监面无表的拿着一只面具在他脸上比划,然后又抹了胶一样的东西在他脸上。
他心下惊疑不定,不知道皇帝端的是什么心思,弄这面具是要做什么?老太监熟门熟路的,显是干惯这活计。
他刚想张口问要干嘛,就被灌下一口酒水,辛辣的酒从舌尖一直烧到喉咙深处,还充斥着一股药味。不出一会儿就浑身瘫软,连握紧手指都做不到。
太监在他眼前说什么,他只能听到嗡嗡声,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隐隐的看见太监用夹钳夹来一团东西覆上脸庞,接着面上一紧,感觉面皮都要被拉扯到极限似的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心跳的几乎要蹦出胸口,牙关紧咬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虽然暂时被麻木了感觉,可身体还是对这实在的伤害给出反应。
张全舀了勺冷水泼到乔酉已带好面具的脸上。
哧~
一股白烟窜出。
“好了,乘着药性未退,给他擦洗干净,请医正入宫诊脉吧。”
恍恍惚惚的乔酉被直接抬去了一旁耳房。
人不是渐渐清醒的,而是突然清醒过来。
眼前的景物蓦地变得清晰,然后剧痛就沿着头面往四肢百骸流窜。
乔酉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疼痛,像在沸水里滚过,针板上压过,刀山上走过,竟然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除了疼再无其他感觉。
手脚被链子拉开呈大字型拴着,持续不断的有人给他灌药,来不及咽下去的,就流了一脖子。流的多,喝的少,即使这样,也灌进了一肚子药。
乔酉恨不得昏死过去好摆脱这痛楚,可他却做不到。
“啊,啊,呃~”
抑制不住的惨叫,这辈子,他从来没有这么疼过。
张全就守在门口看他,一碗一碗药递进去,一张老脸面无表情,撕心裂肺的惨呼不曾让他的手抖那么一下。
一晚过去了,一天过去了,乔酉终于止住了惨叫,断断续续的呜咽。
他被绑在床上,继续给人灌了3天药。
身子动弹不得,动动小手指的力气都没有。疼痛渐渐从四肢身躯消失,集中到脸庞。整张脸持续的疼痛着,从剧痛到火辣辣的刺痛。
他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心底堆积了越来越多的忿恨,还有无穷无尽的绝望席卷而来。
“这面罩是皇上赏给你的,已与你的皮肉密不可分,除非你拿刀割了你的面皮,不然你是取不下这面罩了。”
张全命人解开了乔酉,扶他起来。
乔酉颤抖这双手抚上面颊,“割掉面皮?”
“是,”张全拿下他的手,“你趁早打消了这念头,皇上让杂家告诉你,说你受这活罪可以换陆靖府里管家和陆靖党人乔玉笙的性命。”
福伯,乔大夫,他们二人性命竟然在他手中,乔酉惨笑“皇上如此大费周章威胁我这蝼蚁不如的草民,真是抬举草民了。”
张全冷哼,“圣上的心意我等自然揣摩不到。”
乔酉甩开张全,扑到铜镜前。镜子里的人披头散发,面上覆着银质面具,眼睛鼻子下巴露在外面。
“公公,我这活罪可就这一项么?”
“你将养七日,七日后觐见圣上,再听圣意。”
乔酉摸着肚子,“公公,拿些吃食来吧。若要我有命聆听圣意,就不要再只给我灌水喝了。”
张全闻言一愣,仔细观察乔酉,见他坐回床沿,眼色淡然。
“旁的心思就不要多想了。”
“公公,你尽管多派人看着我好了。”
第三十一章
一袭月白袍子罩着明黄烟罗纱衣迤地,腰间束了蛇纹深黄绶带,长长的丝绦垂在身侧,一动一静间忽隐忽现。
长发高高绾进玉冠里,露出乔酉巴掌大的小脸。脸上的面具泛着银辉,眼底犹如深潭一般平静无澜。
他跟着内侍缓缓步入寝殿,冷眼望着宽大的龙床上斜倚在玉枕上看书的萧思源。
“啪”
书直接落到脚边。
“读。”
乔酉弯腰拾起书,翻开书页,照着上面念道:“南山经之首曰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
嗓音沙哑低沉,莫名使人心安。
他身子还是虚弱,冷汗透过重重衣衫湿透了后背,空气中开始弥漫一股若有似无的暗香。
萧思源突然坐起来,床幔的阴影挡住了眼睛挡不住灼热的视线,只见他嘴角一勾,托起了下巴若有所思。
乔酉顿了顿,继续无波无澜的读书。
“乔成恩是你父亲。”
拿着书的手为不可察的一颤,乔酉合上书本,抬起头直视萧思源,等着下文。
“想不想知道你父亲为何事牵连?”
明显陷阱一样的问题,乔酉在心中冷笑,面上还是淡淡的。
“不说话?那继续读吧。”
萧思源遣退左右,走到乔酉身后,撩起他一束发丝慢慢嗅,“张全说你没哭没闹,让你做什么照单全收,朕似乎小瞧你了。果真只是个被乔酉赎出的妓倌?不是苏惜言安插在他身边的探子吧?”
像是对墙自语,话头丢到乔酉那里,毫无反应,他只管念书,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哼,既是妓倌,让朕见识见识你的好风情。”
萧思源在他身前站定,含笑斜睨着他。
乔酉呼吸重了几分,不待萧思源嗤笑,转瞬恢复如常。他怔怔看着他,伸手扯开结好的腰带,脱下外袍。
衣衫散落一地,乔酉赤身裸体站在当中。
萧思源盯着他肚脐一侧一颗殷红的朱砂痣发愣。
乔酉白玉般的身子微微轻颤,他偏过头,要紧牙关,等待萧思源下一步动作。
他只能做到这样,别的,再做不了,无论如何也做不了。
银面覆脸后,他早已心灰意冷。与爵爷是再难相见,拼着再为他做些事情,若能以残躯换福伯与乔大夫性命,此生就算对他倾力相报了。
肩上一凉,乔酉回过神来,竟然是萧思源拿了一件丝衣给他披上。
他用食指摩挲着那颗红痣,嗫嚅着,好几次张嘴都出不了声。
“这……这颗是生来就有的朱砂痣么?”
乔酉听出他努力压抑的激动,不由得奇怪,“嗯。”他应了一声。
萧思源缓缓跪倒在他面前,吓的乔酉连忙要往后退,任他再无畏,在他的脑子里,萧思源还是天下至尊,如今这天下至尊竟然在他面前跪下,怎不骇然?
“别动!”
萧思源拉住他,将头埋在他腹间,伸手环上他的腰身抱住。
冰冷的脸颊贴上温热的小腹,乔酉感觉说不出的怪异。他给眼前的状况弄的头晕,无暇细想。
这样偎着,直到乔酉站不住,晃了一下,才终于被放开。
萧思源浅笑着看着他,“累了么?我着人送你回宫休息。”
竟然连朕都不称了?!
乔酉愕然,不知道萧思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刚才莫不是眼花?他怎么看到那昏君满眼温柔?好像,还对他笑了。
“送离君回宫休息。”
领命入内的张全闻言一惊,跪倒呼道“万岁大喜!奴才给万岁道喜,奴才给离君主子道喜。”
萧思源走进寝殿一侧的内室里,凝视墙上挂着的一幅画。画中一名少年鲜衣怒马,眉眼间潇洒灵动。萧思源摩挲着画轴,眼中笑意更浓。“离儿,你还是回来了,我再不负你。”
乔酉跟着张全走,张全径直将他带到了皇帝寝宫正对面的一座宫殿,宫殿额匾上书“盛华宫”。满满一宫奴才跪倒口呼,“离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
乔酉心乱如麻,暗骂皇帝故弄神虚,又没头脑,不知如何应付。
张全看出他心下不安,出言安慰,“离君不必惊慌,这是喜事。从此离君必事事如意。”
他扶乔酉到殿内坐下,又道,“离君位崇,与陛下平肩,老奴之前多有冒犯,还望离君恕罪。如有吩咐,离君只管遣人来唤。”
乔酉听着,明白了几分。看样子,是给那皇帝立了什么离君。与皇帝平肩?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还有什么要交代么? 没有我要歇息了。”
几位婢女闻言上前要服侍乔酉换衣,乔酉伸手阻拦,“你带她们下去,殿内不要有人。”
张全想了想,顺着他的意思把人全都撤下。
乔酉颓然地卧倒在床,心跳不受控制的奔腾起来,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喘了几口气,慢慢平复下来。
皇帝方才提到父亲,想来眼中酸涩,顿觉委屈。罢了,也不知自己有几日好活,待到他日黄泉相会,再去向双亲谢罪。
第三十二章
“张全。”
“奴才在。”
“朕要闭关五日,伺候好离君。”
“谨遵圣谕。”
张全退出门外,击掌唤来影卫,“陛下闭关五日,护法!”
萧思源在画像前又立了会,按下墙上机关,顺着暗道走进去,墙壁在他身后合上。
暗室不大,仅容下一张石床,床前一张矮几,他点了一只香燃着,翻身上床打坐。
吐纳一个周天,胸腹间疼痛难忍,他苦笑道“离儿,这身功夫为你学成,如今仍为你散去,你莫怪我。”
依稀眼前伫立着蓝袍少年,衣袖在凛冽江风中翻飞,大雨来临之际盈盈一跃,踏浪而来落在船舷。
雨水湿了衣衫,明明是窘迫处境,他却从容似闲庭信步一般抱。
“兄台,借篷船一避。”
那日他泛舟江上,悠闲独酌自得其乐,离儿便如九天下凡的仙子闯进他的心房。风神俊秀的少年郎,刹那间捕获了他所有目光。
接过他掷去的小酒坛,少年拍开封纸,仰头一口,“好酒!”
少年姓商名离,是天朝的二皇子。
萧思源本是江湖人,皇子不皇子的于他倒无太大关系,他风流多情,钦慕商离姿容,心念一起,便如星火燎原不可收拾。
而商离是特意偱迹前来攀交,他得知殊仙阁击败天下第一的剑圣而一战成名的萧思源后,就起了亲近之心。正是争储的紧要关头,任何一方力量他都不遗余力的拉拢为其所用,自然不会放过这萧思源。可恨萧思源无门无派,亦正亦邪,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如何收归旗下,着实大伤脑筋。
两人一路相伴,终被商离试探出萧思源心思所在。而萧思源一路行来,竟然情根深种,溺水三千只想取这一瓢了。
商离若即若离,萧思源步步深陷,意乱情迷。为了帮心上人稳固天下,萧思源强突混元心法,替商离除掉劲敌。
商离登基前夕,萧思源赶回京都,撞破商离大婚的事实,而太子妃身怀六甲,子嗣都有了。
萧思源急怒攻心,走火入魔,失手错杀商离。
而商离深知萧思源,居然早有安排,早留下一纸诏书让位萧思源,命心腹辅佐朝政。又一纸诏书立了自己的儿子做太子。
萧思源想起那人满身鲜血躺在自己怀里,狡黠的笑说,“我要你替我看好这江山,十五年后传位太子。”
他被鲜血激醒,想要救他,回天无术,“你怎知我就一定会照做?江山你自己看!”
商离又笑,“你若不做,黄泉碧落就再不相见。”
他终是应了他,登基为皇。
求而不得,十五年来,萧思源从最开始的痛心到不甘心最后状若失心,都为一个情字所困。漫长的岁月,早将浓浓的情爱酿成厚重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