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内助-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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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漫之握紧拳头,他这世家子弟还不曾见过这般嚣张的丫头,见余君言有人照料,便进了屋子去跟楚徊复命。
楚徊听闻石清妍小产,略呆了呆,说道:“告诉锦王妃,朕已经贬丽嫔为余美人了。”
“是,陛下,若是余二将军听说此事……”
“他待如何?兴兵造反?”楚徊轻笑道。
“陛下,余二将军定不会如此。”耿奇声说道,便回去跟沉水回话。
余君言听说自己成了美人,方才尚且能忍住腕上的剧痛,此时再也忍不住,便昏厥过去了。
“顾侍卫,丽嫔、美人要去哪里歇息?”跟随余君言过来的小丫头问。
顾漫之为难地蹙眉,半响也说不出话,看了眼沉水,心里埋怨锦王府没多留客房,为难一番,说道:“送到秦姑娘歇息的屋子里,叫秦姑娘来伺候陛下吧。”
沉水冷眼听顾漫之说话,心道早一点定下石清妍酒楼的厢房,如今不就没这麻烦了?想着,便离开了留客天。
待余君言被搀扶走,沉水也回蒲荣院了,让出房间的秦柔便重新回了楚徊这边。
屋外是皑皑白雪,屋内是几盏红烛,秦柔侍立在楚徊身边,看楚徊怅然地出神,便也有些分心地想楚恒在锦王府几日了,不知楚律、石清妍挑了人伺候他没有。
“秦姑娘,歇息吧。”楚徊说道,站起身来,便向床上去。
秦柔略有些紧张地跟过去,心里盘算着今晚楚徊要不要人侍寝,手指有些微颤地替楚徊脱去外衣,见楚徊躺下后又似有若无地看她,便也脱了外衣,大着胆子在床边躺下,心里想着不知那活物抓干净没有,忽地手指上一暖,却是楚徊握住她的手,紧张地等着楚徊再做旁的,却见他握着自己的手闭上了眼睛。
心如擂鼓地躺了许多,听着楚徊的呼吸心知他并未入睡,只是他不开口,她也不敢说话。
熬到了五更天,秦柔便赶紧起身,待起身穿好衣裳后,看楚徊也坐起身来,便忙伺候楚徊起身。
楚徊说道:“你领着朕出了留客天瞧瞧吧。”
秦柔答应一声,待要搀扶着楚徊,又被楚徊推开,忽地醒过神来,察觉到楚徊并未再缠上纱布,昨日一心紧张着侍寝的事,虽觉得奇怪,却当真没去关心楚徊的事,此时有些心虚,讪笑着便领着楚徊出去。
出了屋子,顾漫之便忙来劝说楚徊回去。
楚徊笑道:“回去做什么?朕来了这么几日,只听说过西院有神兵利器,还不曾去见过呢。”说着,心道昨日让步乃是迫不得,今日他就要去瞧瞧自己身为皇帝到底在这锦王府能做些什么。
顾漫之也觉昨日楚律等人欺人太甚,此时乐见楚徊找回颜面,便不再劝说,护卫在楚徊身边,“陛下的眼睛……”
“不用那纱布了。”楚徊说道,心说蒙着几道纱布,那些人就以为他昏聩地再看不见东西了。
顾漫之劝道:“陛下,若不敷药,陛下的眼睛只怕再难痊愈。”
“朕说不用就不用。”倘若不是怕伤了眼睛,他便不会急着来锦王府,此时也不会落于下风。
顾漫之待要跪下求楚徊,便听余思渡喊了一声:“哥,王先生的夫人来锦王府求锦王爷做主叫她跟王先生和离啦。”
这留客天小的很,余思渡从一旁的屋子拉出余问津后,兄弟二人瞧见楚徊、顾漫之、秦柔站在外头便双双愣住。
“走,去瞧瞧去。”楚徊说道,眼睛里的人都是模糊的,心里还挂心着燕回关,但这不妨碍他想看王钰、贺兰辞几人好戏的兴致——眼下能叫他略开心一些的事,便是楚律遇到麻烦,而甘棠要跟王钰和离一事,定然是楚律的麻烦。
顾漫之喉结动了动,心道甘棠会有此举,大抵是对那日的事耿耿于怀吧,毕竟她是那样的女子,遇到此事难免会觉得对不住王钰。想着,就领着楚徊向留客天外头走。
秦柔愣了愣,先停住脚步,看见余家兄弟也跟去,心道余家兄弟只怕还不知道余君言被贬被挑断手筋的事,略一犹豫,想到兴许能见到楚恒,便大着胆子跟了过去。
这一群人出了仪门眼看就到了楚律外书房,忽地瞧见前院的小厮四处奔走回避,尚在想着这些人要回避哪个,便遇上另一拨人。
楚徊眯着眼,看向那领头的石清妍,笑道:“三嫂子不是小产了吗?”因离得近了,此时看她也有些清晰,至于石清妍身后的人,只瞧见一群披着各色的披风大氅的人,再看不清楚人的面孔。
“陛下不是眼睛不好吗?同来看好戏,陛下何须问这么多,总归我小产的事太后、皇后天下人知道就够了。陛下带瓜子茶点没有?”
“没有,朕付不起这茶点银子。”
顾漫之见石清妍摆出这副看好戏的架势,因觉甘棠被石清妍看轻,便双眼冒火地瞪着地上。
楚徊瞄了一眼顾漫之,随后收回眼睛。
“我带了。”石清妍不理会楚徊那句付不起,心想甘棠定是知道贺兰辞回来了——毕竟贺兰辞没遮掩过这事,昨儿个更是在大街上跟楚恒斗文——又看王钰、贺兰辞都不去见她,因此便拿了和离的事做借口,自己寻上门来,到时候楚律劝和、王钰不舍得,她就面子里子都有了。因楚徊并未蒙着纱布,便多看了他两眼,从身后沉水捧着的盘子中拿了块姜糖放在口中,心道几日不见,这人怎不似早先那般顺眼了,待要问楚徊怎这么快就拆掉纱布,冷不丁地就瞧见暮烟跑过来。
暮烟跑过来,有些喘息地说道:“王妃,贺兰道长、王先生都来王爷书房了。”
石清妍闻言,对身后的楚静乔说道:“快,人都齐了,迟了就没座位了。”说着,便带着楚静乔并身后众侍妾丫头一路小跑过去。
楚徊袖着手,看石清妍先跑了,鼻翼闻到一阵浓郁的香气,淡淡地说道:“锦王妃当真是看戏的不怕台高。”这甘棠要跟王钰的和离,耿氏没了,楚律这当初的媒人夹在中间定然左右为难,石清妍不想着给楚律分忧解难,竟然头一个跑去看戏。
“我们也去。”楚徊说道,便放快了步伐,紧紧地跟了过去。
72、几家欢喜几家愁十一
看戏的不怕台高的又何止是石清妍一个;等到楚徊进了楚律书房里,就瞧见楚恒也及时地赶过来了;因屋子里人多;于是余家兄弟便被撵了出去。
因楚徊来;楚律少不得将书房正面的座椅让给楚徊;随后便跟楚恒分左右坐下,石清妍坐在楚律下手,身后站着的是孙兰芝、窦玉芬、董淑君三个;楚静乔就跟在楚恒下手边坐着。
楚徊在上位上眯着眼打量了眼楚静乔;依稀看到楚静乔长得跟耿氏有些相似;便又向左边看,见石清妍又从身后侍妾手上捏了点心吃。
石清妍正吃着点心,见楚徊看过来;便示意孙兰芝、窦玉芬将点心给楚家三兄弟都分一些。
楚律原是为甘棠、王钰忧心,此时瞧见石清妍分派完了点心不知从谁手上又接了一盘南瓜子来嗑,便以手握拳清了清嗓子,告诫她莫在此时弄出动静。
“宁拆一座庙,不怕一桩婚。阿棠你这样就叫王爷为难了。”冷不丁地贺兰辞说道,伸手在石清妍手上的盘子里抓了一把南瓜子,便蹲下去嗑着吃。
石清妍望了眼站在堂中的甘棠、王钰,又瞥了眼蹲在她脚边的贺兰辞,抬脚踢了踢他,“贺兰小道,你蹲错地方了吧。”说着,示意贺兰辞蹲到甘棠、王钰那边去,演戏的往看戏的人堆里扎像是什么话。
贺兰辞将贴在嘴上的瓜子皮用舌头一卷之后吐在地上,说道:“王妃莫担心,小道身上的虱子已经没了,传不到王妃身上。”说着,又抬头去看为难矛盾的王钰、我意已决的甘棠。
楚徊听贺兰辞这般说,又觉头皮发痒,强忍着不去挠,尝了一口石清妍带过来的点心,心道她当真会享受。
数年不见,往日里举手投足无不透露着贵气优雅的贺兰家大公子此时跟泥腿子一般蹲在地上,甘棠心里满是惊愕诧异,眼睛蒙着一层水雾地看向贺兰辞,心道贺兰辞定是有意做出这不堪模样来叫自己了断了对他的牵绊。
王钰看甘棠这目光,喉咙动了动,再次后悔早先一时鲁莽毁了甘棠清白,但看此时甘棠看贺兰辞的眼神……甘棠此时提出和离,大抵也是听说贺兰辞回来了吧。
“属下求王爷答应了,让我们和离吧。”王钰挣扎一番,咬牙说道。
因王钰答应得这般快,甘棠身子晃了晃,幽幽地转过头来看着王钰,心道她病重王钰却不归;此时这般斩钉截铁地答应和离,可见他是得了她的人,便没了往日待她的心了。
“王钰,你怎可说出这话来?”楚律蹙眉道,因他跟耿氏是媒人,是以此时他定要劝和劝和的。
石清妍瞅着贺兰辞吐出瓜子皮,手指指了指楚律,又指了指顾漫之,随即对对面的楚静乔说:“看你爹,看那位,学着点。”
楚静乔先看了楚律一眼,随即又看向跟着楚徊进来的顾漫之,见顾漫之因王钰痛快地答应和离便双眼冒火地瞪着王钰,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女儿明白。”心里揣摩一番,暗道和离虽是甘棠提出来的,但王钰一答应,甘棠便做出难以承受模样,如此在看戏的人比如楚律、顾漫之这等吃饱了撑着的男人眼中,这为难的就是甘棠了。
非礼勿视,顾漫之不敢瞪向石清妍,便咬牙握拳越发愤恨地瞪向王钰,心道王钰怎能在甘棠受到惊吓之后便弃她而去?
楚徊心里有些震惊,心道楚静乔跟石清妍关系竟是这样亲密,听楚静乔那句女儿回得自然无比,可见楚静乔是当真被石清妍收服了;再看楚律那模样,又觉传言有误,楚律跟石清妍关系好着呢,若换做旁人听了石清妍这夹枪带棒的话,早动怒了。
楚律咳嗽一声,心道石清妍这是在吃醋?对石清妍说道:“王妃,劝和不劝离。”眼睛瞄向蹲在一旁的贺兰辞,又试探地说道:“贺兰,你劝一劝甘棠吧。”目光专注地看着贺兰辞,一心想从贺兰辞的脸上看出他的真实心意。
石清妍抓了一把南瓜子放在楚律手上,随后就低头看向贺兰辞。
楚律瞅了眼地上的两摊瓜子壳,见石清妍跟贺兰辞都是将瓜子壳完整地嗑开,伸手将瓜子放在小几上,便看向贺兰辞。
贺兰辞目光深沉地盯着地上的瓜子壳,似是想从瓜子壳上看出什么天经地纬的卦象来,半响说道:“阿棠,你这和离不是为了我吧?”
贺兰辞将众人的心中所想直接说出了口,于是楚恒、楚徊、楚静乔等人便都齐刷刷地看向甘棠,就连王钰也是又惭愧又不舍地矛盾地转向甘棠。
甘棠咬住嘴唇,因贺兰辞急着撇清的语气伤了心,自嘲地一笑,说道:“并不关辞哥哥的事,是我自觉配不上钰哥,想成全了钰哥。”
一句成全,饱含了多少辛酸,就因这成全二字,顾漫之终于目眦俱裂地开了口:“王钰你这小人,竟然这样欺负人!那日的事断然不是王夫人的错,你这伪君子,又要始乱终弃,又不肯背负抛弃妻子的骂名!你若敢和离,我顾漫之一辈子也不会放过你!”
王钰心知顾漫之打不过他,于是并不将顾漫之放在眼中,抿紧了嘴,心道贺兰辞是不肯拆散他跟甘棠两个的,但甘棠又是……难不成是自己多日未归,叫甘棠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于是甘棠以为自己嫌弃她,便善解人意地先开口,毕竟是和离,这种事若不到绝望的时候,哪个女人会先开口;况且女人大多是身子给了谁,心便也向着谁的吧——如此看来,甘棠并非真心要和离,不过是害怕自己不要她……
“中华文字果然博大精深,只成全二字就有这么多的意味,是非恩怨曲直黑白全颠倒了,母妃诚不欺我。”楚静乔品咂着那成全二字,心里回忆起石清妍的教导来,暗道石清妍说的是,多读书多识字总是有好处的。
“王妃教了郡主什么?”楚徊含笑道。
“别打岔,看戏看戏。”石清妍说道,大方地叫孙兰芝给楚徊送上一叠西瓜子,叫他嘴里忙着没功夫说话。
王钰因楚静乔这么一打岔,莫名地就觉得讪讪的,仿佛经楚静乔这么一说,甘棠的话就别有一番意味。
甘棠心知楚静乔没等到她赔不是于是有意跟她过不去,挺着背脊问王钰:“钰哥当真要和离?”
王钰一怔,心道不是甘棠自己要和离吗?“……你若要,我都随着你。”
甘棠苦笑一声,“钰哥,既然要随我,那我只能如君所愿。多谢钰哥这么多年的照料,甘棠有生之名定不忘钰哥的恩情。”转向楚律,忽地跪下,仰头说道:“王爷,还请王爷成全,放了钰哥,也放了我吧。甘棠心有自知之明,一不愿累及钰哥名声,二不愿叫钰哥左右为难,”目光不自觉地向后转,对上蹲坐着的贺兰辞的眼睛,看贺兰辞眼神里盎然不掩饰的兴致,不由地落下泪来,心道贺兰辞定是不肯叫楚律、王钰为难,才做出这漠不关心的不羁模样,“甘棠今日之举不为任何人,待和离之后,我便迁去慈航庵,修心养性,再不涉凡尘。”
楚律拧着眉毛,心知王钰对甘棠的心意,暗道王钰日后定会后悔今日之举;但贺兰辞跟甘棠两个也委实可怜。觉察到一注目光投来,便扭头去看,见石清妍看他,便又扭过头去。
“左右为难了吧?”石清妍笑道,心道甘棠那话说得好听,说来说去,还是摆出一副和离并非她本意,她也为难的模样。
楚律清了清嗓子。
“依着我的意思,如今他们三人都在,一个个问过了他们的意思就够了。”石清妍慢悠悠地说道。
“那王妃来问吧。”楚律捏着手里的瓜子磕了一下,嗑了之后,瓜子皮吐出来,落在地上全是碎的,向楚徊那边看一眼,见楚徊吐在秦柔捧着的盘子里的瓜子壳依稀也跟石清妍、贺兰辞吐出的一般是完整的,心里不甘心,便又拈了一粒小心地嗑开。
石清妍笑道:“臣妾遵命,王先生当真要和离?”
王钰看向甘棠,心里想着甘棠要出家的话,便又挣扎矛盾起来,心道若是贺兰辞依旧顾忌他不肯跟甘棠在一起,那甘棠岂不是要孤苦伶仃一辈子了?
“王先生?”石清妍又唤了一声。
“……先问他们两个吧。”王钰闭上眼睛说道。
“王夫人呢?”石清妍望了眼甘棠,见甘棠穿的是旧衣,心道莫非这旧衣能唤起贺兰辞的什么回忆?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吗?
贺兰辞活动一下腿脚,又略站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