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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珍馐传-第26部分

小说: 珍馐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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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母喜欢她没错,可是方家老夫人、姨父,尤其表哥,都未对她表现出过多的热情。方老夫人坚持要等表哥过了十八岁再考虑婚娶之事,她却蹉跎不起三年的时光。三年以后,她已经十七了,再想着说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总不如现在这么容易。而她已到了参加选秀的年龄,若再不定下婚事,便要进宫参加选秀。
父亲如今位高权重,手握闽浙重兵,正是得用之时,她若参加选秀,必不会落选。可是母亲并不希望她进宫去。
“那是杀人不眨眼的地方,多少年纪轻轻的秀女进去,不明不白就死了,连个原由都没有。我的贵娘怎么能到那样的地方去?!”母亲在父亲还未往福建上任时,有一次这样对父亲说。恰巧她要到书房给父亲送自己熬的银耳羹,在书房门外,隐约听了几句。
那之后,她从未听母亲在她面前提起过关于入宫的事来。
如今细细想来,母亲是真心疼爱于她。
父亲母亲结缡十五载,只得她一个女儿。父亲再如何宠爱家中妾室,也无人越过母亲去。家中并看不见那些内宅的勾心斗角,便是有,母亲也不放在眼里。
然则她所到之处,所交际的人家,妻妾勾心斗角,妾室越过正妻作威作福,嫡子庶子尊卑颠倒的事,也隐有耳闻。父亲往福建赴任前,京中最新鲜热烫的话题,便是成国公府爆出来的丑闻。
十五年前,先成国公夫人与妾室同时有妊,又同一日发作。先成国公夫人与妾室各生下个孩子来,先成国公夫人产后血崩而逝,而妾室虽顺利生产,只是生下来的孩子羸弱瘦小,不出三天也没了。成国公伤心欲绝,若不是先夫人生的孩子尚小,要人照料,他怕也要随先夫人去了。
先成国公夫人产下的儿子,便交给痛失爱女的妾室一手抚养。如此过了三年,成国公走出丧妻之痛,便将本是良妾的妾室扶正,做了继室。一家人夫贤妻善、母慈子孝,看得外人是羡慕不已。
哪料一朝风云变幻,从外头来了个俏生生面孔既肖成国公,又似先国公夫人的小姐,捧着母亲的牌位,跪在成国公府门外,直陈自己才是先国公夫人所出的嫡长女,府中的那个所谓嫡子,不过是如今的继室夫人,先前的良妾亲生的庶子。那良妾心狠手辣,成国公禽兽不如,为了名正言顺做一对夫妻,害死了先头的国公夫人,将才出生三天的嫡女用枕头闷了,以为她死了,叫心腹下人装在篮子里扔出去。偏那下人心软,不忍作孽,想超度一下,也是她福大命大,那憋着的一口气竟又还了回来。
下人便将她养在一家膝下犹虚的庄户人家里,暗中照顾她多年。等到她长大,便将她的身世告诉了她,叫她早做打算。
成国公自然是咬死了也不认的,命人狠狠地打她,赶得远远的。可是先国公夫人娘家一听,不干了。自家的女儿嫁过去,好好的生个孩子便没了,嫡子交给个贱妾扶正的妾室抚养。因是国公府内宅之事,他们不好说什么,如今有了因头,如何能不闹将出来?
拦轿喊冤,金銮殿上告御状等等手段无不使将出来,闹得满城风雨,一时蔚为笑谈。
这还只是世袭罔替的国公府,内宅妻妾间便已斗得你死我活,不可开交。若是深宫之中,只怕其中的种种,更叫人不寒而栗罢?而且过年时候,她曾随母亲进宫去给宫里的娘娘请安,遥遥地看见过皇上,那是个上了年纪,身材发福,面目模糊的老男人。一群或者年华老去,或者正青春年少的女子,为着他的到来,莺莺呖呖,极尽温柔妩媚之能事。
便是如此一想,鲁贵娘也对那人人向往不已的帝王后宫,生出无限的畏惧来。所以母亲想与姨母结亲,她心里是愿意的。表哥生得俊美无双,为人虽然有点冷淡,但言之有物,进退有据,这便够了。
只是——鲁贵娘垂下眼睫,她放下小姐身段,一意想讨好表哥,表哥却始终对她不冷不热的,叫娇生惯养的她如何不着恼。心头的这股子恼意,不能撒在表哥身上,不代表她便要这样生生的忍了。
鲁贵娘带着丫鬟蒹葭经禀,走进方夫人屋里时,方夫人正同赵妈妈在挑绣样。见鲁贵娘进来,便放下手中的绣样,朝她招手,“贵姐儿来的正好,快看看,这几款绣样,哪个更好些。”
赵妈妈识趣地让出空间里,给方夫人与表小姐相处。
鲁贵娘在一堆绣样中挑了张三个喜庆童子,一个童子手执如意,脚踏麒麟,另两个童子手持蕉旗、华盖,簇拥左右,寓意状元及第的绣样来。
“还是贵姐儿眼光好。”方夫人笑眯眯地接过鲁贵娘挑出来的花样子。状元及第,这寓意多喜庆。又拉了鲁贵娘的手,问:“住得可好习惯?在姨母家里,就当是在自己家里。缺少什么,又或者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下人。”
鲁贵娘羞涩一笑,“多些姨母关心,贵娘一切都好。只是想问问姨母,姨母同表哥平日里都爱吃些什么,贵娘如今闲来无事,想给姨母同表哥做几样点心,略尽一点心意。”
“哪里有要你下厨的道理。”方夫人嘴角带笑,望着鲁贵娘,怎么看怎么满意。
鲁贵娘似承受不住方夫人这满意的注视,微微垂首,“表哥身边的小厮从外头带了吃食回来,贵娘想定是表哥读书辛苦,容易觉得饿。与其吃外头的,还不如自己家里做了给表哥送去,干净营养不说,到底吃着放心些。”
方夫人闻言,微微蹙了蹙眉尖。“奉墨?”
鲁贵娘不言语。
方夫人起身,吩咐赵妈妈,“走,到二少爷院子里看看去。”
随后带着赵妈妈和鲁贵娘及丫鬟婆子,一行人往方稚桐住的栖梧院而去。
栖梧院守门的婆子原本掇着条凳子坐在门口,一边嗑瓜子一边嘴里哼着草台戏,正快活自在,忽而远远看见有人向这边走来,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竟是夫人带着人过来了,刚想起身往院子里通报,赵妈妈一个箭步就逼上前去,扯了守门婆子的腕子,“何崇家的,看见夫人来了,不上前见礼,跑什么跑?”
守门婆子见状,谄笑着朝方夫人屈身行礼,“夫人,奴婢是想着看看院子里可有未打扫干净之处,好迎接夫人。”
方夫人淡淡哼了一声,“都不许出声,惊了二少爷读书。”
一干人等俱点头应了,方夫人这才带着丫鬟婆子继续往里去,待来到书房跟前,见奉砚守在廊下纳鞋底,方夫人眼里流露出满意颜色。
奉砚见无人通报,夫人便来了,心知有异,却不便出声,只默默从小杌子上起身,朝方夫人行礼。
方夫人一摆手,拾阶而上,来到书房门前,轻敲了两下,随后推门而入。
“桐哥儿,娘来看看你功课温习得如何了。”
进得门内,只见方稚桐正坐在书桌后,手中执笔,倒不像是匆忙间刚坐下的样子。方夫人扫了一眼书房,看到窗前黄花梨方几上搁着只白瓷盖盅,再一看书僮奉墨,微微含着胸,看起来颇有些鬼祟。
奉墨见夫人的眼光扫过,连忙顺势躬身,“小的见过夫人。”
方夫人的眼光一厉,“奉墨,你胸口揣的是什么?”
“回夫人,没什么。”奉墨心道不好,今日怕是要吃一顿排头了。
果不其然,方夫人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她身边的赵妈妈冷笑一声,“夫人问你话,你便老老实实地回答!否则仔细你的皮!”
奉墨垂着头暗暗瞄了少爷一眼。
“看什么看?还不老实交代?”赵妈妈上前,在奉墨胳膊上扭了一把。
方稚桐看不下去,轻咳了一声。
赵妈妈忙退开来,“老奴僭越了。”
方夫人望着自己手掌,慢条斯理地道,“奉墨,你胸口揣的,到底是什么?”
奉墨只得从胸口摸出油纸包来,然后硬着头皮说:“回夫人,这是小的去给谢少爷送信,回来的路上肚子饿,随便买来果腹的。”
赵妈妈接过油纸包,打开一看,见里头除了两张碧油油的苇叶,再无旁的,想是里头的点心已经被吃掉了。
方夫人浅笑,“以后你要是怕路上饿,出门前自去厨房要几块点心带着路上吃,莫在外头买这些不干不净的吃食带回来。即便不是给桐哥儿吃,若是你吃坏了肚子,如何能伺候好少爷?万一过了病气给少爷,你可担当得起?!”
方夫人说到最后一句,声音一冷。
方稚桐听了,心说不妙,母亲这只怕是要发作了奉墨。刚打算出声替奉墨求情,奉墨却已经先一步噗通一声跪在书房的青砖地上,“夫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夫人饶命!”
方夫人笑起来,“你们看看,倒好像我是凶神恶煞似的,还一句罚他的话都不曾说呢,便一个劲地求我饶他。只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在少爷跟前伺候,尤其要小心谨慎,否则我如何放心你跟着少爷进进出出?所以罚是一定要罚的。”
这时鲁贵娘轻轻拉了方夫人的袖子,“姨母,表哥秋试就在眼前,身边还要他伺候……”
方夫人一转眸,拍了拍她的手,“看在表小姐替你求情的份上,念在你是初犯,今次便罚俸三个月,以示惩戒。若有再犯,严惩不贷!”
奉墨忙不迭地在地上朝方夫人与鲁贵娘叩头:“谢谢夫人!谢谢表小姐!”
“还不滚出去?还在这里碍着少爷读书?!”赵妈妈在奉墨肩膀头上踹了一脚。
“小的这就滚出去!这就滚出去!”奉墨见免了一顿生活吃,当时就抱着头猫着腰从书房里退了出来。到了外头,见奉砚眼中微露担心颜色,他几不可觉地摇了摇头,捂着一边膀子,回自己住的下人屋去了。
书房内,方夫人上下打量儿子,越看越觉得又瘦又憔悴,“这外头的吃食,不过是贪个新鲜,哪里有家里做的干净好吃?眼看秋试将近,我儿可要保重身体。若是饿了,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小厨房。”
方稚桐如何还有心情说这些个,只怏怏地应是。
方夫人也晓得适可而止,又细细关心了他几句饮食起居,便对他道:“娘不妨碍你读书了。”
“儿子恭送母亲。”方稚桐将方夫人送出书房,然后默默关上门。
稍早的好心情消散殆尽。虽有表妹替奉墨求情,教奉墨免了一顿打,可到底是罚了银子,又叫赵妈妈那老货当众踹了一脚,奉墨怕是得有好一阵子不敢替他从外头带东西进来了。
诚如母亲所说,外头的吃食,不过是贪个新鲜。他未必就一定要吃着奉墨带回来的吃食,只是每当奉墨回来,期待他自怀里取出新鲜别致的点心时的心情,是他一日之中,最最愉悦的时刻。
只是,他无法对母亲言明。
方稚桐叹息一声,坐回椅子里,重新执笔,继续写先生布置的策论。只是那满纸的墨迹在他眼中,突然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4000+更新送上~


、40第三十九章 一团乱麻(3)

那个总是来茶摊买两份茶果带走的伶俐小厮有好几日不曾来过了;亦珍心道。但她的注意力只短暂地在这件事上,停留了片刻;就被另一件事所取代。
打谷阳桥那一头,来了个在脑后梳一个干净利落是圆髻的中年妇人,穿一件鸭蛋青交领暗花云绸褙子,一条赭石色马面裙,腰里系着条墨绿色带玉坠子的宫绦。这妇人一路行来,一路有人与她招呼。
“陆婶这是要往哪家去说亲啊?”
“陆婶,又有哪家请动了您的大驾?”
那陆婶却不是个张扬的;一路与人点头微笑;甚至还停下来摸了摸鸡鸭贩子今日领着的小姑娘;给了块饴糖吃。待行到桥下;经过茶摊,陆婶有意无意地扫了茶摊一眼。
亦珍正在茶摊里给招娣递碟子,陆婶这一眼扫过来,如同有形的网,将她全身上下罩了个正着。亦珍不由一愣。这眼神太过犀利,仿佛将她由内而外,看了个透彻般,让人无所遁形。
亦珍不喜,微微垂下眼睫,避开陆婶的扫视。
陆婶扫了茶摊一眼,又微笑着,继续往景家堰里走去。
待她走出视线范围,亦珍绷紧的神经,这才慢慢放松下来。她是晓得今日官媒要上门来的。一早临出门前,母亲曹氏也问她,是否要留下来,在后头听一听。亦珍只道一切但凭母亲做主,女儿听母亲的。
曹氏也不勉强她,仍许她随汤伯出门支茶摊。这会儿见官媒陆婶一路朝她家方向而去,亦珍不是不紧张的。到底事关终身,一点也马虎不得。
汤伯也瞥见了官媒的背影,又看到小姐一脸怔忪颜色,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这要是搁在从前,小姐何愁婚嫁之事?如今夫人并小姐在松江孤儿寡母的,于婚事上,能选择的,只怕是次了一等都不止了。
亦珍却回过神来,接过招娣洗干净的碗碟儿,倒扣在放碗碟儿的食盒里。她坚信,母亲在她的婚事上,必不会教她委屈了的。她有这功夫发呆,还不如好好经营茶摊,多赚点钱养家,给母亲多买点滋补的食材回去。
曹氏在自己院里的花厅中接待登门的官媒。
“有劳陆婶跑一趟了。”看过茶,曹氏和声道。
陆婶道了声不敢当。
曹氏微笑,“想必陆婶也知我家的景况。”
陆婶点点头。
这曹寡妇家摆在谷阳桥下的茶摊,在他们华亭,还是颇有点名气的。早前知府老爷家里传出来的酸梅汤方子,凡是喝过她家茶摊酸梅汤的人,都能尝得出来,就是她家的方子。她一年到头,走街串巷地为人保媒拉纤,路上走得渴了,也时常在茶摊买一碗酸梅汤喝。那酸梅汤一向给得量足,满满一碗,夏日里尤其消暑解渴。
这老实做生意的人家,为人总不会奸猾到哪里去。适才她一路走过来,瞧见茶摊里有两个衣饰朴素的姑娘,只是其中一个一眼望去,便晓得是家里娇养的小姐,皮肤雪白,眼神清澈,落落大方。她的眼光何其毒辣?只消一眼,就知道那必是曹寡妇的独女。
陆婶心想,曹寡妇看起来是个软和温善的,不想竟独立将女儿养得如此出色。
“不知夫人可有什么要求?”陆婶微笑着问。
“陆婶也看见我家的景况,算不得太富裕,总不好狮子大开口,要男方家里如何如何。”曹氏斟字酌句,“我只得这一个女儿,虽不是娇生惯养大的,但总希望她能嫁个好人家。无须大富大贵,与我家门户相当即可,人员简单些,对方性子纯善,将来能好好待我家女儿便好。”
陆婶极认真地听曹氏提出的要求,一边不住点头。待曹氏将要求说完了,她笑着道,“夫人这要求,说高不高,可是要样样都依足了夫人,却也不是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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