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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部分

碧城-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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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娃你不知道呢,这原玉刨出来了,也就是个石疙瘩,究竟里面是什么样子只有老天知道。寻找玉脉的人都有个赌石的爱好,大家围着原石下注子,一气守着开了窗剖了心儿来定输赢,有赌酒的,有赌骆驼钱物的。还有赌女人的,爷们儿都喜欢着呢。”

“这样子啊,我也想去看看。”疏桐听得有趣,也动了心思。

“去吧,出了门往右,过了小浮桥第二家就是。”

疏桐沿着老阿米指引的路。往村后走去。这才留意到村子里的房屋是沿着河岸分布的,左岸有五户人家,右岸有四户人家。中间就是一座用胡杨木架起的简陋浮桥。

走到桥面,才渐渐听得见河水潺潺流动的声响。沙漠中的河流,都是文静纤瘦的,也不知流到什么时候什么地界就被沙海吞噬掉了。老阿米先前和丈夫奎尼就住在沙海深处一个叫菓纳绿洲的地方,后来那里的水泊子被沙海吞噬了,他们才一路寻找水源迁居到了比亚玛。

在雀离大寺时,疏桐听白延说百多年前,西夜国这一带发生的大地震阻断了一道水脉,导致昆仑以东的地区沙化严重,那一带的居民纷纷北迁。老阿米和比亚玛村的其他村民却是从北边山麓迁徙过来的。却不知这道水脉又是从何而来的?

一路寻思着过了桥,很快便到了村里的老玉工艾力家。和老阿米家一样,都是泥土夯筑的屋子。胡杨木围拢的栅栏,在日光下呈现出近似沙海的苍黄色。

疏桐刚走近栅栏,便听见里面闹麻麻一片人声。

“虽是山料,但看这皮子就觉得水头足,应该是无瑕极品。”

“你瞧着没,下面皮子有点泛黄,我觉着里面一定有石花儿。”

“这皮子比较糙,‘饭渗’细花儿是可能的,不过艾力刀工好,若是就着石花儿走纹路,出来的未必不会是极品。”

“我赌两匹骆驼,这玉里没有石花儿。”

“有花儿,我赌五张野牛皮。”

“我赌没花儿,十坛子马槽酒。”

……

疏桐从敞开的院门走进去,院子里围了密密匝匝一圈人,除了腰间系着兽皮的比亚玛男人,还有石拓和驼队的向导保镖们。

一个四十来岁的大胖子立在圈子中间,一手捏着黑木炭,一手拿块羊皮四顾询问:“还有谁要赌?赶紧的报名啊,一会儿艾力大叔玉刀一出手,指不定你就得牵着几头骆驼驮着几坛好酒回家了……”

听他一煽动,围观的人群里又有几个男人报了名。

那胖子眼光转了一圈落在围观的石拓身上:“这位公子,你也来凑个热闹呗?”

石拓听不懂他的话,正要问身旁的奎叔,一侧首看见了疏桐,便招手让她过来。

疏桐替他翻译了胖子的话,石拓也觉得好玩,便解下腰间的银刀交给疏桐道:“那我就压这把银刀,赌里面有花儿。”

疏桐原话翻译之后,接过银刀拿在手里把玩。这是一把刀鞘上镶嵌了宝石的精工刀,一看就价值不菲。疏桐顺手拔开刀鞘,一道耀眼的银芒便直射眼帘。

就在这一瞬间,她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画面:她抓起果盘中的银刀,朝一个身着青灰褒衣的男子后背狠狠扎去。

这个场景,曾在她梦境中反复出现过。只是,从未有过这一刻这般的清晰细节:刀锋刺破衣料扎入血肉的闷响,沿着刀刃滚流出来的温热鲜血……

在明晃晃的日光下,自己怎会做起梦来?疏桐摇了摇头,四周仍是纷纷议论着原石的赌石男人。

——“复活草汁让人饱睡一觉后,会让人脑子特别清醒,多少年前的事儿,喜欢的,不喜欢的,它都一股脑儿的给你翻搅起来……”

想起老阿米先前的那番话,疏桐心底倏然一惊:刺杀王墨,难道不是自己的梦,而是被遗忘了的记忆?!

只稍一回想,她从果盘中抓起银刀之前的种种细节,便都一一清晰浮现在了脑海。

那是她被常云霁逼着喝下避胎药的当天,她以侍妾的身份进入清梧院的第一晚。王墨为她准备了一桌接风盛宴,还为她准备了一只香囊做礼物,而她却在他酒杯里下了“忘忧散”。被他识破后,他将这杯药酒反喂给了她,正是这致人短暂失忆的“忘忧散”,令她忘记了之后发生的事情。

——“白舒,忘记你的身份,放下你的仇恨吧。你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如何能与这个倾颓的时代抗争?你泉下的父母,不会因你放弃复仇而苛责你……”

原来,他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第一七四章 残酷真实

她的人生里,只是缺失了这一刻钟的记忆,却导致真实的王墨在她眼中成为了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她以为,那一夜他借药力强夺了自己的清白,因而对他恨到极点。而实际上,那夜他腰背受了伤,根本不可能与她同房。她那样伤他,他竟能装作全然没有发生过此事一样,任由她继续演戏作假,利用算计。

点点滴滴的往事浮上心头,她直到今日今时才看清,原来卑鄙无耻的那个人,分明是自己!

她以为,“七日亡魂丹”是王墨控制自己的卑劣手段,那却是他费心费力要救自己的解药。原来忘恩负义的那个人,也是自己!

稍一思索,桩桩件件令她恨他的往事,都突然改头换面,以另一种方式呈现了。疏桐只觉得心里好像被谁用刀子剜去了一块,剧痛锥心,令她头晕目眩……

“白姑娘,你怎么了?”石拓一把扶住几欲晕倒的疏桐。

——“那你记住了,我不喜欢被别的男人碰过的女人。”

石拓的手一触到她的手腕,疏桐脑子里便闪现出王墨说出这句话的森冷表情。愣怔之下,疏桐避开石拓的手道:“没什么,可能有点中暑,我去屋檐下歇息一下就好。”

石拓准备送她过去,那胖子却一把拉住他道:“这位公子,你下了注子就不能反悔了,别想开溜啊。”

入乡随俗,石拓只得留下来。

疏桐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屋檐下的,只觉得自己像个棉花人,软得不成器。扶着梁柱在屋檐下坐下,远远看着那一圈还在对一块石头评头论足的男人。便觉得这白日才像是一个醒不来的梦魇。

果然如老阿米所说,喝了这复活草汁,夜里安稳了,白日就不安稳。此刻就算是闭上眼睛,脑海里那翻涌不息的记忆也依然泛滥成灾。

——“桐儿,你每日对镜梳妆的时候,可有认真看过自己的眼睛?你这双水灵灵的眼睛深处。隐藏着浓浓的杀意。”

——“你不想再看看么?我父亲左侧是任职光禄勋的三伯父,右侧是侍中裴危裴大人,再旁边是长广公主的驸马……”

——“桐儿,我能注意到你,这堂中的任何人也都能注意到你。这般好奇,你不妨去侧院的喜禄堂看看,那里收到的奇珍异宝堆罗成山,写礼薄的账房手中名单也齐全得很。”

——“难得你这么诚恳,这个交易我应下了。”

——“等你某一天完全信任我。我也完全信任你的时候。”

——“桐儿,你明白了么?不计后果的善行,会伤己伤人。为富而选择不仁,有时候是一种自保,有时候是一种策略。”

——“至于谋害我娘的凶手,活着。才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我却也是个骄傲的人,若是一个女子连手都不放心交给我,我又哪来情绪与她欢好?方才抱你。也不过是替你解围。”

——“假戏真做,才能打动人。”

——“十指连心,你的手不疼了,我的心就不疼了。”

——“桐儿是想要我教你?罢了,我不能自寻死路。似桐儿这般铁石心肠的女人,不懂药理尚且几次给我下药,若是懂了,我哪有活路?”

——“在你面前,我从不隐瞒。桐儿,我也一直在等你如此对我。”

——“这是个危险的世界。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相信我,桐儿。”

——“在我面前,何必要装得这么辛苦?”

——“难道在桐儿眼里。我就只是王恺的儿子吗?”

——“桐儿,你放心我一定能找到解药。”

——“飘蓬逐风,却终要落地生根。桐儿将根底扎在为夫身上,才是最简单最可靠的。”

——“你何时能对为夫也这般‘不忍心’,我便知足了。”

——“真相就是如此残酷。有些事情,不知不晓,心里会好过一些。”

——“捂热一片土地,只需半日曝晒。要捂热一个人,得需要多久时间?”

——“此事,我早就不介意了。桐儿不必一直放在心上。”

——“比起家宅间那些鸡毛蒜皮的勾心斗角,男人之间的事情太过肮脏龌蹉,我不该将你卷进来。”

……

“白姑娘?白姑娘!”

石拓在疏桐面前连唤几声,疏桐才抬起头来,一脸迷茫的看着他,似根本不认得他一般。

“白姑娘,你好些了吗?”石拓在她身前蹲下来,一脸焦急道。

又过了好一阵,疏桐环顾四周,仿佛才从梦中醒般茫然道:“你们赌完了?”

“嗯。”石拓点头后又道,“你脸色这么差,我去找个大夫来替你看看。”

这巴掌大的村落里,就算有大夫,又怎能医得好自己的病?试问天下又有哪位大夫能补得好这被往事掏空的心?

疏桐心下苦笑一声,扶着梁柱站起身来:“我没事了,先回客栈去跟拉罗托谈向导的事情吧。”

“真的没事么?”

石拓刚要伸出手去搀扶她,疏桐却抬步避开道:“刚才休息了一阵,已经好多了,我们走吧。”

看着疏桐越发纤瘦的背影,石拓顿了一下,抬步追了上去。

石拓觉得庆幸的是,比起王墨,他还有足足一辈子的时间来和她相处。原本,除了敦煌城外沙山上的那只响尾蛇,他还准备了其他的苦肉计,却没料到老天会出手帮忙,让王墨就这么消失了,替他省了许多事。

赌石石拓输了,拉罗托带回来的是一块纯净无瑕的极品羊脂玉,老艾力拿玉刀在石头两面开窗后用灯烛投照,里面如同一汪水泊子,明净通透得没有一丝的石花儿。回客栈的一路上,赢了赌注的男人都纷纷向一个身着褐袍身材高瘦的中年男子竖大拇指,称赞他寻玉的本事值得人信赖。

猜出他就是老阿米的儿子拉罗托,疏桐主动上前与他问好,还没走回客栈她便将驼队打算聘请他做采玉向导的话提了出来。

这不是她寻宝心切,而是这一刻,她如果不干点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她会被那些在脑海里翻腾不休的往事给活活淹死。

想必拉罗托早晨回来已经听老阿米说起过这事,疏桐一提出来,他便问:“你们准备支付多少酬金?”

“您往日收取酬金是什么标准?”

拉罗托摇头道:“这次不能按照往日的标准收。要找丈高的羊脂玉,须得往深谷里去,走这一趟来回少说也是一个来月。今年气候和往年不同,秋天来早了,按这情形推算,说不定一入山就会遇到大雪天。除非报酬优厚,否则傻子才会这个节气进山。”

 第一七五章 鲜血献祭

听了疏桐的翻译,石拓道:“你就问他想要多少酬金吧?”

疏桐询问后,拉罗托道:“我要你们这趟找到的东西的两成市值。”

他不要固定的酬金,而要抽成酬金?疏桐愣了愣。寻找羊脂玉不过是个借口,若真寻到了西夜古国的宝藏,这市值又是怎么个算法?

得知拉罗托索要抽成酬金,石拓反问道:“若这一趟什么都没找到呢?”

拉罗托听了疏桐的翻译,摇头笑道:“怎么可能?我进山就从没空手而归过。”

终归不知道西夜国在什么地方,里面究竟有没有宝藏,石拓寻思后道:“那就先答应他吧。”

说妥了酬金的问题,拉罗托便道:“趁这几日天气晴好,我们要多赶些路,你们先去村头玛伊家的杂货铺子多采买些皮革、毛毡和草药,做好路途上的准备,我这边带人去准备祭祀的东西。”

“祭祀?”

疏桐以为自己听错了,拉罗托解释道:“你们汉室过来的人不知道,但凡要取用昆仑神山里的宝物,都得先遣血灵禀报山里的神灵,否则冒犯了神威会遭天谴。”

西域这边的风俗不同中原,大家都明白入乡随俗的道理,便由着拉罗托去准备了。

驼队在杂货铺将能采买到的东西都买下了,满载回客栈时,客栈的场院中竟搭起了一层祭坛,上面摆满了各种带着陈旧血迹的犀樽、刀具和器皿。

见众人回来,拉罗托仰首望了望天上的日头道:“时辰正好,我们可以开始祭祀了。”

众人便都按照拉罗托的要求,围着祭坛列好队,垂首听他在坛上嗡嗡诵经。片刻后。便有客栈里的伙计分别扛着新鲜斩杀的骆、马、羊等祭品上场,将还在滴答淌血的刀口子对着祭坛上的各种器皿一路浇淋了过去,之后又扛着祭品绕场诵经。

看着这血水滴答的场景,疏桐只觉得胃内一阵翻涌,恶心欲吐,却又不敢出声破坏了祭祀,只得紧紧咬着嘴唇闭着眼睛。

拉罗托在祭坛上咕咕嗡嗡的诵读完祈祷平安的经文后。便从祭坛上拿起一把银光闪亮的匕首,朝自己左手的食指割去,然后倒竖指尖将鲜血依次滴入那一排盛血的器皿之中。

这之后,拉罗托便要求众人依次上坛滴血献祭,向昆仑的诸位神灵禀报请示,祈祷一路平安。

奎叔作为向导经常往来这一带,知晓这种祭祀对昆夷人的重要意义,他向众人解释后,大家便都一一上前接过匕首破指献祭。

很快就轮到疏桐了。她接过那把舔过众人鲜血的匕首,手就有些发抖。见众人都盯着她看,她咬了咬牙走上台去,捏着刀柄抖着手将刀锋拉过左手食指,不料刀口有些钝,这一下却未能划开皮肤。

疏桐脸色惨白。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咬紧牙关,闭上眼睛,正准备再次用力割指头。持刀的手却被人捉住了。

“你这是干什么?”主持献祭仪式的拉罗托话语中带着怒意。

“她是个才死了男人的寡妇,不能献祭!”一个男子答道。

疏桐一惊,睁开眼睛发现眼前立着的居然是萧白,顿时吃了一惊:“萧公子?怎么又是你?”

“不能是我么?”萧白从疏桐手中取下匕首,退后一步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舒公子?呵呵,往日我都被你骗着了。”

此人如此精通西域诸国的语言,又一路尾随驼队,显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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