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城-第6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待一觉醒来。早已日上三竿。疏桐睁开眼,看着车顶绣帷的流苏在徐徐晃动,顿时清醒过来:车队出发了?!
她起身掀开车帘探看,潮润清澈的晨风拂面而来,马车正行进在一条两侧林木茂密的狭窄驿道上。
“外面风景如何?”
疏桐听得一惊。转回头去,却是王墨一手支颐斜倚锦枕,含笑望着她。这般情形,却像是他昨夜也留宿在此一般。
“公子,你,你怎么在这里?”
“早起在客房寻不见你,好找一阵,才发现你竟在车厢里睡着了。”王墨顿了下,笑道,“若不是夜里有人在院中值夜,我到要怀疑你是在此约会情郎呢。”
“公子何事找奴婢?”面对王墨的调笑,疏桐的表情有些僵硬。
“桐儿昨日不是有许多话要问我么?”
回想起昨夜听见的一幕,疏桐道:“公子今日不用亲自盯着云罗姑娘么?”
“偶尔也给她放个风,盯太紧了,会出问题的。”
“公子昨夜睡得可好?”
“桐儿学会关心为夫了?”王墨含笑看着疏桐,见她并没有接话的意思,又讪讪补充道,“这些日子一直在车上颠簸着,难得有张不晃动的床,睡得不错。”
这么说来,他昨夜果然睡得很熟,并不知道云罗和车夫的小动作?心下思忖一番,疏桐问道:“我们是从哪个城门出的城?”
“北城门。”
“还是走八盘峡?”
王墨点点头。
“公子昨日午后去打听过了么?”
“打听过了。”
疏桐正松了一口气,王墨却坐起身来道:“此处确实有悍匪。”
疏桐一脸惊愕:“公子,你这是说笑么?”
“与你说笑有什么意思?你也不肯配合。”王墨躬身将榻前木几上的一个竹篾食盒打开,推给疏桐道,“趁还没进入悍匪的地界,你先吃点东西,一会儿才有力气逃命。”
疏桐看一眼热气氤氲的食盒,又转首看向王墨,只觉他此时的举动令人匪夷所思:“公子既是打听到了这道上有悍匪,为何还要取道此地?”
“桐儿觉得是为何呢?”
疏桐脑海中迅速转过几道弯,再一联想起昨夜之事,似有所悟,却依旧不能置信:“若此道真有悍匪,公子可有逃生之策?”
“暂时没有。不过我一人逃生,全身可退。若带你一起的话,大约有七八分把握。”
“那些货物呢?”
“不过是些身外之物,何须挂怀?”王墨看着疏桐,皱眉道,“桐儿为何不问那些车夫杂役,却要关心货物呢?”
“公子眼里,向来不是钱比命重么?再说,那些车夫杂役逃生的本事,只怕比公子强多了吧?”
王墨失笑道:“你怎能这么小看为夫的本事?相对救人来说,我更擅长杀人。”
这却是实话。疏桐没见王墨出手救过几人,却亲眼见他送了两条性命。
沉默了片刻,疏桐拿起食盒中的蒸米糕,刚咬了一口,似想起了什么,又道:“除了我,这车队里还有不会武功的人么?”
“有。”
“谁?”
“我和孙青。”
疏桐叹道:“公子为何一定要选择冒险呢。”
“夜长梦多。在进入敦煌前,必须甩掉这些眼线。”王墨抿唇道。
第一三五章 路遇悍匪
吃完食盒中的米糕和一盅银耳羹,疏桐收拾好餐具食盒,准备将木几上的“秋宵”放回榻下时,王墨拦道:“琴匣一会儿要背上。”
疏桐忍不住道:“一定会遇到悍匪么?”
王墨不语,只是从身后揽住疏桐的腰,将下颌搁在她的肩窝中。疏桐正想推开他,前面便传来车夫紧急勒停马匹的吁嘘声,急速奔跑的马匹停下来,车厢在陡然前仰后,猛然“哐当”一声沉落,疏桐和王墨便双双跌落锦榻。
车夫在车厢外急切呼喊道:“公子,不好了!悍匪在峡谷中拉了勒马索,前面的马车都被甩翻了……”
一时间,车厢外人呼马叫,乱成一片。
疏桐顿时脸色煞白。王墨伸手捧住疏桐的脸,在她惊慌失措的眉间轻轻一吻:“别怕。”
看着王墨眼中笃定沉稳的眸光,疏桐只觉得这厮冷静得有些可怕!
四周被一片吵杂的声音包裹,刀剑相交的铿锵声,棍棒相接的砰砰声,马匹惊慌扬蹄的嘶鸣声,车厢猛然翻到的哐当声,不绝于耳……
王墨起身掀开车帘,往外探望了一下,随即回头示意疏桐靠边。疏桐撑坐起来,几步爬到王墨身边,将身子紧紧贴近车壁。
“妈的,居然都是空的!”
一声粗鄙的咒骂在车厢外响起,感觉说话的人已近在咫尺。
王墨从乌木髻中取出几枚毫针捏在指尖。
“哗啦”一声响,一只骨节粗大皮肤粗粝的黑手,猛一把捞开了车帘。
看着王墨修长指节中寒光熠熠的毫针,疏桐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老大,后面那辆车镶金包银,一看就有货!”
“这一趟带了这么多弟兄出来,要是没点儿货,回去老子就剁了罗二那狗娘养的!”咒骂声中,那只手丢开了车帘,随即踩着粗重的脚步声往车后去了。
疏桐这才留意到。晃动的车帘上,赫然留下了五个鲜红的指印。
疏桐惊惧问道:“公子昨夜就将车里的货物出清了?”
“将货物在金城出手,虽说赚得比关外少了些,总归比被悍匪劫走的好。”王墨将毫针放回乌木髻,起身将琴匣在背上背好后道,“我们该走了!”
出清货物,取道八盘峡,原来他早就算计好了!
悍匪倾巢出动,若是一点好处没捞到,必然恼羞成怒。杀人灭口。想着镶金包银那车厢里的云罗。疏桐额角便沁出一层冷汗来。
“公子。那云罗姑娘她……”
王墨一把拽起她的手道:“她若没有逃生的本事,也不会接下这趟差事了,你顾好你自己。”
被王墨拽下马车,车厢外的场景令疏桐目瞪口呆。
两面山峦围裹的峡谷之中。四处都是被盗匪推倒的车轿,砍伤的马匹,一片狼藉。车夫和杂役们手执各种武器,正与围攻的盗匪们激烈搏斗……
在疏桐愣怔间,王墨已麻利卸下车辕,将“小黄”的缰绳递进疏桐手中:“赶紧上马!”
待疏桐握紧缰绳,王墨已翻身跃上“大黄”的马背,回头道:“跟上我!”
疏桐深吸一口气,攀住马鞍翻上马背。只一抖缰绳,“小黄”便跟着前面的“大黄”疾步奔跑起来。
和四周驭车的马匹东奔西蹿的惊慌模样相比,“大黄”和“小黄”竟像是见惯了这种混战场景一般,在笃定中带着一丝压抑已久的兴奋,一路跨越倾倒的车厢和散乱的车辕。径直朝前方的驿道奔去。
“公子,救我——”
一声凄厉的呼喊自身后传来,疏桐不由得转回头去。
在身后那辆金银装饰的华丽车轿前,一身红裳的云罗被两个赤臂的悍匪拽下马车,明晃晃的弯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惊呼连连:“公子,公子——”
疏桐的心被这声声呼喊刺得发颤。望向前面策马疾驰的王墨,他却是充耳不闻一般,只任青灰的衣袂在风里猎猎飘飞。
云罗是赵王的眼线不假。但如同自己当日选择做王墨的通房丫头一般,或许她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王墨要利用劫匪来摆脱赵王、齐王的眼线,自己偏要赌这一把。
心下只稍许思量,疏桐便猛然调转马头,朝云罗所在的位置疾驰而去。
瞥见疏桐去而复返,云罗一脸的不可思议。
“云罗妹妹,把手伸过来!”疏桐一边策马疾行,一边俯低身子,将手臂伸向云罗。
眼看疏桐就要接近被悍匪劫持的云罗,地面却凭空横弹起一道绳索。“小黄”比寻常的马匹更为机敏,在脖颈即将触及勒马索时,硬生生脚掌抠地,收束四蹄,堪堪避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只是,马背上的疏桐却收束不住,被惯性抛掷了出去,衣裙掠空飞扬,如同一只折翅的鸢鸟,直直坠落在云罗面前。
这一刻,不但是云罗,就连那两名悍匪也都看得愣愣怔怔。
“老大,今日负责起索的人不是我么?”劫持云罗的一名土匪看着躺在血泊里的疏桐,一脸纳闷道。
被称着老大的络腮胡俯身看了疏桐两眼,当即失口骂道:“这是哪个狗崽子干的?!今日走这一趟,没捞着啥干货,难得这两个小娘子生得细皮嫩肉,狗日的就给我白白摔死一个,简直……简直就是暴那个什么物!”
“老大,这小娘子好像还没死呢……”
络腮胡愣了愣,蹲下身将粗黑的手指头伸到疏桐鼻底,感受到她细弱的吐息后,他一把捞起疏桐将她甩上肩背,随即站起身道:“走!回寨子去!让胡二牛给看看,医得活的话,寨子里就多个乐子了。”
“收工了——!”
劫持云罗的土匪一声高呼,正挥汗砍杀搏斗的土匪们一愣,随即便纷纷收起手中的武器,一窝蜂退散开去。
这帮盗匪,原本是从中原逃命过来的流民。若不是为了度日糊口,谁也不愿干这刀口舔血的作孽事。往日在这路上抢劫,只需他们把明晃晃的大刀亮出来,那些商贩旅人便都纷纷弃车而逃。
今日遇到的这些车夫杂役,竟是个个顽固不化,非但不弃车逃命,居然还奋起反抗。光是这一点,就令他们心虚不已。双方交战几十回合,没见对方有人受伤倒下,反倒是自家阵营的兄弟被砍伤了不少。
众人本就无心恋战,此刻一听到撤退的口号,个个都如蒙大赦一般,争先恐后的退入丛林,沿林中小径往山寨奔去。
第一三六章 推心置腹
“她也就是被摔晕了,还死不了!”
土匪山寨大堂中,一个身着灰袍长相阴郁的男子躬身对络腮胡道。
“死不了就好。”络腮胡摸了摸下巴道,“来人,把她抬去后院和那个红衣小娘子关在一起。等我将罗二那狗娘养的处理了,再来理会。”
两个土匪上前将搁在门板上的疏桐抬起往后院走。一个客栈小厮打扮的人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般道:“老大饶命,我昨日去城门口探查时,亲眼看见那二十几车都满装着上品的丝绸、茶叶和药材!”
“我倒是听人说,你和西城门那边的一拨儿人走得很近……”
“老大明鉴,这吃里扒外的事情,你再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
“这满堂伤肢残臂的兄弟,都是被你传来的消息害的。早知那车队里没有干货,早知那帮人都是练家子,我又怎会带着兄弟们去?!今日不断你一只腿,我就对不起这满堂的兄弟!”
“老大,大哥,我若是断了腿,以后还怎么替兄弟们送消息?!”罗二移动膝盖朴至络腮胡跟前道,“求大哥这次放过我,给我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你要保腿的话,就拆一只手臂下来!”络腮胡皱眉竖目道:“来人,给我拖下去!”
片刻后,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钻进了山寨的每个房间和每个人的耳朵。
疏桐便是被这声惨叫惊醒的。她睁开眼睛,便看见了静默立在床边的云罗。
“你为什么要回来救我?”云罗的声音不再掩饰,和那夜在车厢里听到的一般无二。
“我真蠢,没能将你救出,反倒把自己也搭了进来。”疏桐转眸环视这间阴暗的木囚室,脸露苦笑。
云罗直视疏桐,再次问道:“回答我的话!”
“你若肯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我就告诉你我救你的原因。”
“你……”
“我们都被关在这里,依照王墨的性子,他大约不会冒险来救两个监视他的人。我们不如开诚布公,彼此信任,一起设法逃走。”
云罗凝眉道:“你果然是齐王的人?”
疏桐摇了摇头:“我是赵王的人。”
“怎么可能?我才是赵王亲自挑选的人。”
“妹妹不知道有双保险一说么?”疏桐镇定道:“王墨的父亲王恺本就是贾南风一党的人,孙大人一早就怀疑王墨接近赵王的目的,故在起事之前就让我潜入了他的身边。”
“那孙大人说的齐王的眼线,又是谁?”
疏桐套话道:“妹妹观察了这几日,就没看出点儿眉目么?”
“难道是那哑巴丫鬟?”
疏桐更愿意相信七儿是成都王的人,不过此刻她却只道:“妹妹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那眼神,一看就不像是个寻常丫头。昨日她和你争夺那把七弦琴的动作,分明是修行过武艺的人。”
“妹妹可有留意她今日的举动?”疏桐今日还没见过七儿。而往日她几乎总保持在她的车厢周围两三丈范围内。
“我也没留意到。若我猜得不错。先前起勒马索要害姐姐的。应该就是那个贱人!”云罗将疏桐摔倒后两个土匪的对话说了出来。
疏桐听得心惊。只是,她在白果岭与七儿相处了几个月,她很清楚以七儿的身手想要自己的命,一道飞镖就已足够。何须借用悍匪的勒马索?起勒马索的人若不是悍匪,那就一定是齐王真正的眼线。
想到此处,疏桐突然道:“对了,宋大哥呢?他作为妹妹的联络人,为何妹妹被劫持,他却始终没有露面?”
“宋大哥?”云罗皱起了眉头:“姐姐的意思是……”
“他今日的举动也未免太过奇怪了一些。”
沉默片刻,云罗又道:“姐姐跟了王墨这么久,可有发现他与齐王勾结?”
寻思后,疏桐道:“王墨与齐王勾结确凿无疑。”
云罗惊道:“姐姐既是王爷的眼线。这消息却为何迟迟未报回去?若王爷知晓真相,也就不必再派我出来了。”
“并非是我不传消息回去,而是另有隐情。”疏桐撑臂坐起身来,示意云罗靠近道:“往日替我传信的那个人被王墨杀了,我一时没有脱身传信的机会。此外。我发现了王墨此行西域的真正目的,我不想贸然打草惊蛇。”
“王墨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寻宝。”
“寻宝?”
疏桐抬手捂住云罗的嘴巴:“此事极其隐秘,走漏一点风声,我们非但不能替王爷立功,反倒要丧命于此。”
云罗低声道:“究竟是怎会一回事?”
疏桐便将王墨那日说的足以倾城灭国的宝藏之事说了出来,并说是齐王想借这笔财富厉兵秣马夺取天下。而王墨因家族依附的皇后党垮台,如今急需寻找新的靠山,齐王给予了某种许诺,故而王墨选择为齐王谋事。
只是,她将藏宝的地点从西夜国改在了龟兹。为了让事情显得可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