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城-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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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墨一步入济生馆,便穿过大堂径直往右边的一道侧门走去,身后急急追了个着杏黄衣衫的青年药师:“客官,客官,那后面你不能进去!”
王墨驻步回头,瞥了那药师一眼:“为何不能进去?”
“里面是馆主的私人房间,客官求医取药请往……”
“竟是子夜公子来了?快快请进!”那药师的话还没说完,里间的门帘便掀开了,一位须眉发白的老者忙忙躬身迎道。
王墨含笑点头:“多谢孙馆主!”
“公子你来了,老朽我还算什么馆主啊,呵呵……”孙馆主一边替王墨掀开门帘一边自谦道,待王墨走进了内室,他又回头对那名看得目瞪口呆的药师低声道:“孙青,你不认得子夜公子,也该认得他头上的乌木髻啊?怎的这么糊涂?!”
“他……他就是墨长老?!”叫孙青的药师一脸惊讶:“他居然这么年轻?”
孙馆主摇摇头:“你啊你,谁说长老就一定是老人?赶紧去沏壶好茶来。”
“好,我马上去。”孙青忙忙点头应下。
孙馆主走进内室,见王墨正立在室内那尊与真人等高的针灸木人前沉思,便上前解释道:“赵王府中有人患了头疾,服用寻常药石无效,遂托人找到老朽。老朽许久未给人施针,怕有闪失,故而做了个木人试针。”
“孙馆主果然严谨。”王墨看了看扎在木人百会和风池位置的银针,转身笑道:“只是,进了帝王家的门,除了会看病,还得会看人,否则就算回春有术,却也后患无穷。”
孙馆主听了一怔,随即忙忙点头道:“公子提醒得极是,老朽会多加留意的。”
孙馆主引了王墨在窗前的桌几前坐下后,侧身询问:“公子此番前来,是要查验账本么?”
王墨摇摇头:“我只是来问件私事。”
“公子请讲!”
“坊间寻常开的避胎药用的什么成分?”
“避胎药?”孙馆主皱眉道:“不就是水银、麝香、红花、紫茄花这些成分么?公子何出此问?”
“今日我闻见的一剂避胎药里,药香不对。如此看来,这汤药中还加有其他成分。”
孙馆主询问道:“公子没见到药渣么?”
“若见到药渣也不必来见你了。”
“公子自小擅长嗅味辩药,也不能分析出药中成分?”
王墨皱眉道:“当时房中女子众多,所用脂粉、香薰太杂,我最多只能辨出其中一两味药来。”
第十二章 南岳云雾
更新时间2014119 19:17:38 字数:2180
“公子辨出的是哪两味?”
“罂粟和秋芦。”
孙馆主沉吟道:“罂粟止痛,秋芦泻火,这两味药用在避胎药里,实属多余啊。”
“若是那避胎药里的紫茄花换的是天茄花呢?”
“天茄花可以抑制罂粟的兴奋作用,但致幻作用会有所增强。”
“多谢孙馆主提点,我大致有数了。”王墨稍作沉吟,站起身来:“我去后院取些药材就走,孙馆主继续忙你的,不多打搅了。”
孙青刚好托着茶盘进来,见王墨起身要走,便是一脸失望:“墨长老这就走了?这茶才刚沏好……”
“多谢孙药师。若是平日,我定会坐下好好品品这南岳云雾茶,只是今日我还有要事,怕茶香坏了味觉,只能心下谢过。”王墨拱手一礼,含笑道别。
目送王墨走出房间,孙青惊讶不已:“他怎么知道我沏的是南岳的云雾茶?”
“呵呵,他嗅一下药香,便能辩出十数位的药材,更何况这单一的茶香?”孙馆主笑道。
“他真有这么厉害?”孙青似有不信。
“不厉害,这般年纪如何能做我派的长老?”孙馆主捋着颌下白须道:“他本是散骑常侍王大人的庶子,他母亲怀胎时服药过多,导致他体质羸弱,或许是自小服药,让他对药材的味道特别敏感。六年前,他因极重的寒痹症被送到王寺村,还是派主亲自出手才救活了他。有次替他熬药的药师少放了一味药引,他便拒绝服药。派主询问缘由,他便告知少了药引,派主起初不相信,命人核查了药渣,才发现果然如他所说,当时便收他做了关门弟子。”
孙青一脸艳羡道:“嗅味辨药,这等绝技真是让人羡慕啊……”
“你若是打小服下那么多的汤药,只怕也能练成这等绝技。就从现在开始,估计也不算太迟……”
孙青连连摇头:“罢了,罢了,那些个苦东西,我才不要喝呢。”
孙馆主摇头笑笑,随即又走到木人前认真研究起穴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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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氏虽然怀疑疏桐失身之事是她有所算计,可在王墨和两名丫鬟的印证下,她却也不得不接受这件让她气愤的事情。
“眼见蕙儿的婚期临近,府中事务繁杂,待婚事忙完了我再好好计较如何处罚你。”
“谢夫人开恩。”疏桐额头触地,深礼拜伏。
常氏冷冷瞥了她一眼,又交代道:“你如今身子不干净了,但凡接触喜物的事儿,你都不能沾染,尽快交接给青竹。婚宴上的事情,你可以替杨管家搭把手……”
带常氏交代完,疏桐垂首道:“奴婢记下了。”
“你先下去吧,叫青竹过来听话。”
疏桐点头躬身退出了内室。
望着疏桐的背影,常氏皱起了眉头。平日还真是小看了这丫头,以为她低眉顺眼恭恭敬敬的,心眼里却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些年来自己让她出面办了许多上不得台面的事,若她不能为己掌控,那就得趁早除掉……
疏桐从常氏房中出来,走回丫鬟婆子们住的浮萍院时,青竹正立在廊檐下望着院中的一架紫藤发怔。
“青竹,夫人叫你。”疏桐走上前去,轻声道。
青竹转回身来,看着疏桐冷冷一笑:“疏桐,我错看你了。原以为我们是好姐妹,却没料到……”
“跟着夫人这么多年,你还看不清么?就算你不去陪嫁,以夫人的脾性,她可能把你赐给公子么?”疏桐打断道。
青竹抿唇看着疏桐,眼眸中尽是幽怨,好一阵才道:“就算我不能和公子在一起,可我好歹能替他留意这院中的动静,替他挡住一些明枪暗箭!而你,你只会利用他,伤害他……”
“若你爱他爱得这般伟大,你就更应该去邺城陪嫁了。如今公子返回洛阳,便是为了替那成都王办事。皇家子弟素来冷酷无情,你去王爷身边盯着,说不定关键时候还能替公子保住条命呢……”
“公子替王爷办事?你说的可是真的?”
“莫非你看不出来?公子前一天夜里回洛阳,王爷次日就登门送聘礼。试问,有几个王爷纳侧妃还亲自上门送礼的?午间的宴席上,不也是公子作陪?一个离家六年的庶子,能与王爷同游庭院,把酒言欢,这里面会仅仅只是姻亲的关系么?”
青竹愣愣看着疏桐,好一阵才又道:“疏桐,我为何总是看不懂你?我想留在王家,是因为有自己想守护的人,你呢?你为何要拒绝陪嫁?”
疏桐却还没启唇说话,青竹又道:“别告诉你是想报答夫人的恩情,这话只怕连夫人都不相信……”
疏桐肃容道:“我留在王家自有我的理由。作为好姐妹,我可以答应你,以后我不会再伤害公子。”
青竹唇角浮起凄然一笑:“我能够相信你么?疏桐。”
“信不信由你。”疏桐转首看着院中那架紫藤道:“当年我若不将公子推入荷池,你觉得他还有命活到今天吗?”
青竹惊讶道:“你……”
疏桐淡淡笑道:“快去吧,别让夫人等久了。”
青竹离开后,疏桐长吁一口气,回房端了木盆,去水房打了水,正准备要洗漱梳理,房门便被推开了。
“公子?!”一看清逆光中王墨那张浅笑依然的脸,疏桐便有些惊慌:“你来这里做什么?”
王墨抬步走进屋里,环视一圈后笑道:“我却是第一次知道,家中一等丫鬟住的房间竟比王寺村屯长千金的闺房还阔绰。”
疏桐笑道:“公子此番是特意来告诉奴婢,奴婢不是公子的第一个女人?”
王墨闻言一怔,随即失笑:“桐儿觉得我是那种喜欢偷香窃玉的男子?”
“公子不是么?昨夜那般的举动,让奴婢……”疏桐适时欲言又止。
王墨抬手扶额:“说来,我一直奇怪,为何对昨夜你我之间的事情,脑子里竟没有半分印象?”
“公子饮酒太多,自然不会记得。”
“是么?”王墨凝眸上前。
看着王墨步步逼近,疏桐顿觉不妙,侧首瞥了眼木架上的水盆,当即几步上前道:“奴婢还未来得及梳洗,这般仪容不整,实在有碍观瞻,还请公子……”
话还没说完,疏桐便被王墨一把拽进了怀中。她禁不住一声惊呼:“公子!”
“我在。”王墨抬手钳住她的下颌,含笑道:“你我离得这么近,说话不用这么大声。”
第十三章 重温欢好
更新时间2014120 18:44:16 字数:2365
“公子,求你放过奴婢……这白日……”
疏桐的话尚未说完,她的唇瓣便被王墨堵住了。四唇相触,温热柔软的触感,却令疏桐如坠冰窟,全身冻结一般的僵直。感觉到他的唇舌在竭力入侵,疏桐死死咬住了牙关。
虽然遭遇到了疏桐的强烈反抗,王墨却也并未放手。他钳住她下颌的拇指和食指稍稍加力,她的牙关便被打开。他的唇舌趁机而入,一路舔舐而过,最后藤蔓一般卷裹住了她的舌头……
在牙关被挤压的疼痛中,在被他粗暴掠夺的吮吸中,疏桐第一次感觉到了被侵占掠夺的羞辱,愤怒令她全身发抖,眼泪也忍不住的滚落下来。
“昨夜我夺你清白,也未见你落泪,此刻不过是重温一下昨夜的欢好,你如何这般委屈?”王墨放开疏桐,用拇指指腹轻轻拭过她泪痕满面的脸颊。
疏桐的眼中明明盛满愤怒,却抿紧充血红润的双唇强行压制。过了好一阵,她才调整好情绪,轻声启唇道:“昨夜之事,是公子醉后所为,原属无心之过。而今日之事,是公子故意为之。”
“无心之过与故意为之,两者之间差的不过是一场醉么?难怪《诗经》也云:既醉而出,并受其福。”王墨望着疏桐,勾唇一笑:“那我先告辞了,夜里喝醉了再来找你。”
“你,你……”疏桐一时气结。
目送王墨阔步走出房门,疏桐几步冲到木盆前,用手掬了水反复漱口洗唇,直到折腾得自己干咳欲呕才罢休。
疏桐靠坐在妆镜前的木椅上,抱膝望着镜中那张苍白失色的脸颓然发呆。王墨此番前来,分明就是怀疑昨夜之事。自己如此抗拒他,他只怕怀疑更深。
为了复仇,自己不是早就把名誉贞洁抛之脑后了么?活着本就如此低贱,自己却还在渴望尊严,这八年的奴仆生涯,竟还是没能磨折掉自己内心深处那个千金小姐的影子么?
疏桐憎恨自己内心深处的那点自尊和清高。和白家倒在血泊中的几十口人的性命相比,自己的那点自尊和清高显得那般自私和渺小。
却正在自责自罪之时,秀梅推门进来了。
“疏桐姐,你……你还好吧?”
疏桐昨夜宴席上的过失本就引人瞩目,失身之事更是瞬间传遍了整个王家宅院。疏桐是常氏跟前的红人,以常氏与王墨的关系,疏桐失身于王墨着实让人遐想。
各院一时议论纷纷。有的认为这是王墨为接风宴不设席位而报复常氏,有的认为这是常氏为了进一步监视和控制王墨布下的棋子。在这两大主流看法之外,也有人记起疏桐曾是王墨的丫鬟,认为两人是郎情妾意再续前缘……
秀梅自小与疏桐亲近,听闻此事后震惊不已。此刻,她便是怀着一分好奇、两分猜疑、三分艳羡和四分同情,特意赶来浮萍院求证事情真伪的。
在推开房门看见疏桐的第一眼,秀梅便相信了这件事的真实性。在她眼里,一等丫鬟疏桐平日过的日子,上有常氏的信赖倚重,下有丫鬟婆子的吹捧,比那些偏房的庶出小姐们还滋润,何曾有过这般的凄切哀伤落寞孤寂?
“兰息院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你跑来这里做什么?”见了秀梅,疏桐的第一反应是想掩饰自己此刻的恶劣心情,可心下略作寻思,觉得适当显露自己的情绪,或许更符合失身之事背后的情理,便又呆坐不动,只淡淡询问了她的来意。
秀梅心底的同情便多了一分,她几步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一番,便在椅子前蹲下,握住疏桐的手安慰道:“疏桐姐,你想开些……”
疏桐漠然看着她,并不言语。
“其实,子夜公子很不错的。虽说他只是庶出,不讨老爷喜欢,可他的脾性为人比起其他几位公子来,不知好了多少倍了。你也看见的,那日我撞了他,他非但不怪罪,还亲自扶我起来,叮嘱我往后要小心……要是换了大公子,只怕一脚就踢过来了……”
回想起清梧院那日的一幕,疏桐只觉这丫头是犯了花痴病了。
“再说,他长得又好看。一个又温柔又好看的男人,就算是庶出,又有什么关系啊?你瞧三公子房里的妾室,不就比大公子的正室夫人还过得幸福么?我娘常说,女人一辈子,有个男人真心疼爱,比守着一堆金银珠宝强多了……”
这都是哪儿和哪儿的话啊?!疏桐听得皱起了眉头。
“常言道:‘祸兮,福之所倚’。疏桐姐,这件事你现在或许还不能接受,可是久了你就明白了,跟了子夜公子,你这一辈子就衣食无忧,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疏桐心里原本一片烦乱,此刻听得秀梅这番语带艳羡的安慰,心下反倒有些同情她了。被主子“强暴”也值得羡慕?这些婢女活得何其可悲!女人就一定要依附男人吗?
不是的。自己的母亲舒眉就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女子,通晓西域多国语言,对身为鸿胪寺主薄的父亲白慕来说,她不仅仅是一位温柔体贴的妻子,更是一位值得尊重的良师益友。父亲和母亲在灯下并肩译书的温馨场景,至今仍是她暗寂心灵深处的一抹澄明。
若不是王恺栽赃证据指控父亲谋反,这一切,就不会只是内心深处无法触摸的回忆了。想到父亲和母亲,疏桐不自觉的抿紧了嘴唇:终有一日,她会要王家加倍付出代价!
似察觉自己的话说得不妥,秀梅当即打住话头,换回同情的语调道:“疏桐姐,总之你想开点。虽然不能陪小姐去邺城侍奉王爷,但你留在王家,也还有我们这帮好姐妹在……”
疏桐点点头,站起身来:“谢谢你,秀梅。听了你的话,我心情好多了。”
秀梅也站起身来,摇头道:“干嘛要说谢谢?你以往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