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有本难念的经-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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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悦地开口,“谁让你进来的?”
杏儿惊了一下,连忙跪在地上,“奴婢在门外叫了好几声,殿下都没有应,奴婢,奴婢就……”
淳于翌见她浑身抖得厉害,不由得放软了口气,“算了,怪顺喜没有交代好,你起来吧。我的书桌以后不要乱动。”
“谢殿下!”杏儿战战兢兢地站起来,退到一旁。
淳于翌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闻到一股特别的香气,像是十月的桂花,沁人心脾。他不由得多看了这个女孩子一眼,发现她精心打扮,发髻上还插着一根跟她身份不太相符的金钗。而相比而言,刚刚从自己这里出去的某个人,真是素面朝天,毫无心意可言。
他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面上淡淡地问,“不是让你在太子妃那里伺候吗?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回殿下,太子妃说温泉行宫里都是老宫女,照顾太子可能不够周到,特意派奴婢过来的。”
淳于翌一听,哭笑不得。为什么别的妻子都忙着排除异己,巴不得自己的丈夫身边连一个雌性的动物都没有,偏偏他家的这个太子妃,还一个劲地往他这里塞女人呢?如果换做寻常的男人,应该仰天大笑三声,赞一句“娶妻当如是”。可偏他心中,非但没有半分喜悦,反而微微酸楚。
“你去吧,我这里有顺喜照顾就行了
。我也不习惯近前有旁人。”
杏儿微微一愣,“殿下的意思是……?”
“你不用再来了。”淳于翌说完,转到书桌后面,低头专心地看信了。
杏儿直直地立在原地,很久,才握紧双拳,静静地退出去了。
当门掩上的那一刻,淳于翌抬头,淡淡地看了一眼。
过了一会儿,顺喜捧着茶点走进来,恭敬地放在淳于翌的桌子上,正欲退下的时候,淳于翌问,“小顺子,怎么到了温泉行宫,你比我还忙?”
顺喜俯身,苦哈哈道,“殿下,您是明着忙,奴才是暗着忙。不把这宫殿‘清扫’一圈,奴才实在是不安心。但这温泉行宫里,多是耳聋眼花的老嬷嬷,真叫奴才操心。”
淳于翌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眼神看向窗外,并不言语。
顺喜立刻会意,悄悄从侧门出去,不过片刻,便抓了一个贼头贼脑的内侍回来。那内侍一看到淳于翌,就夸张地作揖,“殿下饶命啊,奴才只是迷路了!可什么都没做啊!”
“迷路到窗子底下去了?可真有你的!”顺喜狠狠地拍了一下那内侍的脑门。
“奴才,奴才……”内侍转了转眼珠,还在想托辞。
淳于翌靠在椅背上,活动了活动筋骨,“谁派你来的?要你来干什么?回答好这两个问题,你还有活命的机会。不过像你这么笨的探子,驱使你的人估计也高明不到何处。我猜猜,东宫的吧?”
内侍一慌,趴在地上,带着哭腔说,“殿下明察!小的,小的是徐良媛派来的。”
淳于翌平静地说,“哦?猜中了。”
内侍之前是在少府监供职的,对本朝太子淳于翌也有所耳闻。大多数的评价是,平凡,无甚作为,安于天命。所以当那一袋金叶子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可眼下,不过是与这传说中很普通的太子面对面,就有一种死到临头的恐惧。究竟是那传言错了,还是自己太笨?
“徐良媛派你来干什么?”
内侍的牙齿直打颤,“说,说看看殿下平日里都在做些什么,然后定时写信汇报给她。”
淳于翌无奈地摇了摇头,“起来吧,你以后照做就行。”
“啊?”内侍怀疑自己听错。
淳于翌够了勾嘴角,“还不走
?你想留下来与本太子共进晚膳吗?”
“不敢!不敢!”内侍一边高声应着,一边往后退,退到门边的时候,“砰”地一声撞上去,而后火烧火燎地开门出去了。
顺喜不解地说,“殿下……您……?”
“你想问为何放过他?徐良媛善妒,这些小动作从前就有,不足为惧。”淳于翌再一次望向窗外,“我还以为在窗外的另有其人。看来大鱼没有上钩。对了,明天太子妃可能要进永川城,你派几个人暗中保护。”
顺喜咕哝了一句,“这么担心怎么不陪着去呢。”
“小顺子,你近来越发地啰嗦了。是不是想去冷宫当大总管?”
“奴才多嘴!奴才要一辈子伺候殿下!”
“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忙翻,今天补上。
不顺明天更的时候改
☆、第二十三本经
荀香原本想,在华云山下驻扎了那么多的禁军,要想个三十六计才能脱身。可没想到她跟绿珠连一计都没使,罗永忠就放了行。
“小姐,我们不能走着进永川城吧?不近呢。”绿珠望了望长长的道路。
荀香看了看营地中的马厩,马儿们正在悠闲地吃草。她想起那门学了之后就不能用的本事,心想这不是战场,亦不是边关,用用怕也无妨,便撞了撞绿珠的胳膊,“哈,绿珠,今天我让你见识见识!”说着,便把食指和大拇指伸进嘴里,长长地吹了一声哨子。
禁军营地里的马厩立刻发出了骚乱。
绿珠看到马儿们纷纷嘶鸣,动乱不安,忍不住问,“小姐,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马儿会如此异常?”
荀香狡黠地笑了笑,“博学的绿珠,你听说过御马吗?”
绿珠老实地摇了摇头。
荀香得意地一笑,“这可是我靠一个赌局赢回来的。”
绿珠一惊,“小姐还开赌局?”
“这有什么奇怪的。军中日子单调无聊,没些消遣怎么行。”荀香话音刚落,身后响起一声马儿的长啸。她和绿珠双双回头,见一匹马儿跃过马厩的围栏,向这边奋勇驰来。
罗永忠一看,顿时傻了眼,扶着摇摇欲坠的头盔,大声喊着,“保护太子妃!快!快啊!!”
禁军众将士也纷纷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朝荀香这儿奋勇狂奔,嘴里还高声喊着,“太子妃!那是还未驯服的野马!快闪开!”
“太子妃,危险那!”
“太子妃!小心啊!”
喊叫声此起彼伏。可众人狂奔的速度哪里比得上马,眼看着马儿到了荀香面前,他们各个都闭着眼睛别过头去,不忍再看,有的还下意识地往前扑去,希望能揪住马尾巴。但见那马儿急急停住,围着荀香转了一圈,竟凑过去蹭了蹭荀香的脸。
荀香开怀大笑,伸手摸了摸马头,“长得还不赖嘛!”
罗永忠看得目瞪口呆,整个营地鸦雀无声。
众人脑海里纷纷闪现前几日有个将士被这匹烈马踢伤,至今卧床不起。几个养马人被它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断肋骨胸骨的,都算是幸运。眼前这匹温驯的马跟那匹劣迹斑斑的马儿,真的是同一匹么……
之前有人曾提议,要把这顽固不训的
马儿杀了,煮一锅马肉吃。因为在军中,不能被驯服的马就跟断手断脚的士兵一样,难堪重用。但太子淳于翌始终不肯,他说越难驯服,越代表它是一匹千里挑一的好马。
如今看来,这马在太子妃面前,怎么就温顺得像只兔子呢?
“绿珠,我们走咯!”荀香一跃上马,又伸手拉上绿珠,竟是没有借助任何马鞍和鞭子,便飞驰而去。
罗永忠这才想起来,顺喜交代过,要派几个人随行护卫。但等他回过神来,长长的古道上只留下一道新起的尘烟。
淳于翌在住处下棋,时不时地望望外面的庭院,好像在等待什么。
顺喜急急地冲进来,“太太太太子!”
淳于翌皱了下眉,等着他说下一句话。
“太子妃把那匹从大梁送来的烈马给骑骑骑走了!”
淳于翌一怔,迅速起身往外走,“罗永忠是越发没用了!那么烈的野马,怎么能让太子妃骑走?别的马都死光了吗?!”
“不不不是!”顺喜一边顺了顺气一边说,“罗永忠说,太子妃就吹了一声哨子,那野马就冲出了马厩,然后她没有套马鞍,没有拿马鞭,‘嗖’地一声,就骑马走了……”
淳于翌猛地停住脚步,眼眸幽深,“御马术?”他的心里有一丝道不明说不清的情绪。御马术是大梁极少数养马人所掌握的一项绝技,自他们先祖时代开始,便一脉单传,普通的人甚至很难学会。其中的佼佼者能靠哨声混乱马屁的神智,还能凭哨声辨别出千里马。所以战场之上,大梁的军队几乎是所向披靡。大佑和其它各国几乎无人会此绝技,多次派人去大梁想要绑一两个养马人来,但都无功而返。
“顺喜,去告诉罗永忠,今天的事情不能传扬出去。让所有人都闭嘴!”
顺喜抬头看了一眼主子阴沉的脸色,连忙点头应是。
*
荀香一路奔进了热闹的永川城,在一处街边的凉茶摊,欢快地下了马。绿珠落在地上,双腿直打颤,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
“小姐,您没事吗?”
“有事,为什么要有事?”
绿珠深呼吸了一口气,苦着一张脸。荀香这才注意到她的双腿,“啊”了一声,“我忘了,你是初次骑马,一会儿我就去买个马鞍套上。”
荀香
扶着绿珠坐下来,咧着嘴笑,“绿珠,第一次骑马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像飞起来一样?”
“没有飞的感觉,只是很,很酸疼……”绿珠如实答道。
“……”
小二殷勤地上了茶水,荀香拿出地址问他,“这位小哥,你知道这个去处吗?”
小二凑近看了一眼,顿时奇道,“这位姑娘听口音像是外地人,要去这里做什么?”
荀香抬头想了想,绿珠接道,“实不相瞒,家中的夫人要过寿。我家小姐一片孝心,打听到这里有驻颜的神物,想买下送给夫人当贺礼。”
“哦,原来如此。这位姑娘说的是永川的黑泥吧,也的确只这处有。”小二殷勤地说,“我们永川不是什么大地方,沿着这条街走到头,有个小巷子,巷子深处就是,很好找的。不过近来太子和太子妃驾临城外华云山的温泉行宫,城里戒备森严,小姐和姑娘自当小心些。”
绿珠感激地道了谢。
二人果然很轻易地寻到那处住所,发现是一个竹苑。守门的小童似乎已经对访客见怪不怪,一本正经地把她们领到了正堂,吩咐一声,“请稍候。”便转到别处去了。
绿珠仔细看了看墙壁上画的画,惊叫了一声。
荀香凑过去问,“怎么了?”
“天哪,这是数百年前的名家之作!奴婢以前在女学的时候,听夫子介绍过的。若是真迹的话,价值不菲!”
荀香横看竖看那壁上的画,疑惑道,“我觉得很平常嘛。”
绿珠无奈地摇摇头。
门口忽然起了喧哗声,好像有大队人马到来。荀香也听到了动静,正欲出门去看看,门口传来了震天吼,“黎雅夕,你马上给我出来!!”
荀香忍不住捂住耳朵,往后退了一步,暗暗吃惊。听这声音是个女子?还,还有点耳熟?!她这样想了没多久,便有一人冲到了前堂外,手持马鞭,见到她,二话不说就要挥下。
“李扁?!”荀香指着眼前的人,叫了一声。
那人乍然收住起鞭的势头,额头上青筋乍现,“二蛮子,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叫李翩翩!”
荀香摊了摊手,很自然地说,“你叫我二蛮子,我叫你李扁,大家扯平了。”
来人双手紧握成拳,一身利落的杏色绛
花胡服,衬得小脸唇红齿白,很有些英气。
此时,又涌过来几个人,穿着大佑平民百姓的衣服,跪在李翩翩的脚边。其中一个低声说着什么,还迅速地往荀香这边看了一眼,生怕她偷听了一样。
李翩翩听完,又冲着竹苑的深处吼了一声,“黎雅夕,你再不滚出来,我就拆了这里!”
“哟,好大的口气啊。”竹苑的深处传来婉转的一声,犹如春莺初啼。
荀香朝声音的来处看去,只见一个袅娜的身影,缓缓地朝这里行来。女子一身束腰曳地长裙,有如魏紫花般明艳的颜色。她长着一张无可挑剔的脸,是个大凡看见的人,都会忍不住夸赞一句的美人。
“黎雅夕,你是不是见过我家的王爷?!”李翩翩冲上前,横着马鞭拦住女子。女子抬袖嫣然而笑,“来我这里的王侯将相可都不少,不知姑娘说的是哪国的王爷呀?”
“你少给我装蒜!”
女子没有理李翩翩,甚至绕过她的身旁,径自朝荀香和绿珠这里走过来。
荀香记得自己初次看见淳于瑾的时候,下意识的感觉是惊艳。而眼前这个女子,虽然没有淳于瑾那般明媚灿烂的容颜,却叫人看着极为舒服,像是夏日寻得一处绿荫,或是冬日里捧得一个暖炉。
黎雅夕落落大方地打量荀香,扬起嘴角,“这位姑娘来寒舍,所为何事?”
“我……我……”荀香见到美人,向来容易结巴。
一旁的绿珠上前施礼道,“打扰姑娘了。我家小姐想来求永川最为出名的黑泥,为家中的夫人尽一份孝心,不知道姑娘可否割爱成全?”
黎雅夕慵懒地托住下巴,对绿珠说,“在我大佑,只有官家女子才有资格读书识字。你一个丫环竟谈吐不俗,恐怕你口中的这位‘小姐’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吧?”
绿珠一震,抬头看着女子明媚的眉眼,一时也不知怎么接话。
黎雅夕走入前堂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悠悠叹口气,“我这里确实有黑泥,不过每年的产量少得可怜,恰巧前两天有人都求走了,如今半点不剩。”
荀香一听,顿时有些泄气。这女子说得坦荡,没有半点矫饰,她只能无功而返。
黎雅夕又看向李翩翩,“至于这位夫人,我这几日确实未见过什么王爷。也许他真的来过,却没有告知真实的身份,
只是请了下脉就走了。你若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绿珠一直在脑海中努力回忆“黎雅夕”这个名字到底在哪里听过。直到听见黎雅夕说请脉二字,才猛然回过神来。当年她在女学,听说很多年前,凤都中曾有一个黎姓太医,医术独步天下。他的孙女儿名唤雅夕,聪明伶俐,容貌秀美,和宜姚公主并称为凤都二姝。后来皇后病逝,黎太医也告老还乡,他们一家人至此失去了踪迹。
难道,会是巧合?!
李翩翩来之前,早已经将黎雅夕打听得彻底。南越皇室的探子,向来是掘地三尺也要探听到主子想要的情报。远近的人都称黎雅夕一声黎大夫,说她妙手仁心。更重要的是,她有一个神秘的入幕之宾,听说不太好惹。李翩翩想,既然黎雅夕说王爷没有来过,那便暂且相信。万一太过火,惹到了那个人,恐怕自己也没有半点好处。
“二蛮子,你走不走?”
荀香看了黎雅夕一眼,又扯了扯绿珠,几人一道从竹苑退了出来。
李翩翩跨上马,俯瞰了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