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庭月-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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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将绸缎握在手中，咬了咬牙，用尽全力，终于掀开。
熟悉的面容，此刻却是毫无血色的苍白，胸前的血迹触目惊心，甚至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甜气味。
喉头一紧，我侧过脸拼命干呕起来，同时伴随着小腹针刺一般的剧痛，这一瞬间，竟有一种即将死去的感觉。
耳边充斥着不知道多少人的呼声，可是此刻我却都顾不上他们，满心只有一个想法。
也许这样死了，也挺好。
嘴里被塞进了一颗药丸，吞下之后各种痛苦的反应才有所减缓，我鼓起最大的勇气，再次看向身旁的若芙。
依然是那样清秀的眉眼，甚至她的嘴角，还残存着一丝笑意，即便她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可是我依然懂得，这样的笑容里，包含着多么大的幸福与满足。
为什么，面对死亡，不是恐惧，不是遗憾，而是满足？
我缓缓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两人：“为什么会这样？”
镜司澈伸手想要拉我：“千瞳……”
“她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让你们一定要杀她才肯罢休！”我怒吼道，只觉得此时心中一腔的愧疚怒怨恨无处发泄。
“千瞳，若芙并非我们所杀，”镜司澈想要解释，“她是自尽而亡，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自尽而亡？”我咄咄逼人，“违抗禁令罪不至死，她为何要自杀？还是因为你们步步相逼？！”
镜司澈欲言又止，看向许唯铭。
“我们以为她要私自出宫传递消息，便出手拦下了她，至于她自尽的事……”许唯铭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若芙私自离开昭和殿，我尚且不知，你们如何知道？”我反问道，使得他们二人一时无言。
我想了想，终于明白：“原来我宫中的风吹草动，皆在二位掌握之中啊！恐怕二位是为了人赃俱获，所以才一直暗中行事吧？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了若芙，自然不会放过了，是不是啊，景王殿下，许大人 ？＇…＇”
面对我的挑衅，镜司澈难掩内疚，就连一向冷静的许唯铭，此时也有些面露心虚。
我拼命忘记充斥着身体每一处的疼痛，叹息一声，神色平缓道：“如果若芙真的传递消息，那这样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我无话可说。”说到这里，不禁再问，“不知你们可有找到物证？”
“千瞳，”镜司澈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这件事是我们有错，若芙她，不是出宫传递消息的。”
我再次收敛了神色：“不是传递消息的？！”
“她是要去找我的！”许唯铭的声音响起，只见他从袖中拿出一只锦囊，手指在上面轻捻，“她希望我能给她最后一次机会，我没想到……”
我看了眼锦囊，却觉得刺目，忙不着痕迹地别开：“没想到你却亲手害死了她。”
许唯铭沉默，只是垂眼看着手中的锦囊。
“你们做了这么多事情，如今可满意了？”我冷言道，“或者，也许下一次你们把我逼死，就更好了。”
“千瞳，你不要这样，若芙的事情我们也不想发生，初循心里不见得比你好过多少……”镜司澈开口。
“你们不想，但是你们敢说若芙的死与你们无关吗？”
我也不想看到这一幕，可是这样，就能摆脱吗？
“若芙死前，可曾留下什么话？”沉默须臾，我有了些许平静。
“若芙她说，”许唯铭的声音低落而悲怆，“她不喜欢宫里的生活，不想死在宫里，连灵魂都得不到自由。”
“你们走吧，我想若芙不会想要见到你们。”我面无表情地开口。
“千瞳……”
“趁我现在还算冷静，走吧。”我没有留下丝毫余地，说完这句，便背过身去，无视他们。
片刻沉默后，兵甲的碰撞声伴随着两人的脚步越来越远。
“他们走了。”杜子声的声音响起，却突然提高，“千瞳，你哭了？！”
原来不知道何时，泪水已浸湿了衣襟。
我伸出袖子轻轻在脸上一拭：“我没事。”
杜子声似乎想要劝我，可是最终还是放弃。
“詹台小姐。”不知道何时，筱筱出现在身边。
我没有应答，过了许久，才对她开口道：“筱筱，替你若芙姐姐布置个灵堂吧！”
“小姐，皇上大丧期间，这，恐怕会为人诟病吧！”
我本想发火，可是还是忍了下去：“不要太张扬就行了。”
夜幕降临，大厅素白的白绫使原本就空旷的大殿显得越发冷清，摇曳的烛光映着若芙的脸，倒让她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詹台小姐，您已经跪了一晚上了，这样下去身体会跨的！”筱筱端着托盘道，“奴婢给你做了几道点心，多少吃一点吧。”
我只跪着，不回答。
早先杜子声也没少劝我，可是我只想在这里跪着，因为这是我欠若芙的，虽然我知道仅靠这些根本无法弥补。
一阵风从身后吹来，而后是筱筱磕头的声音：“景王殿下。”
我身体一僵，却没有回头。
“虽然我知道，经过这件事你不会再原谅我了，但是我还是想说，赌气是小，不要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我没有赌气，我只是想陪若芙最后一程。”
……
“没有想到若芙对初循用情如此之深，以前是我小看了她。”镜司澈语气中带着一丝钦佩之意。
“不是每个人都把感情当做达到目的的工具的，”我冷冷道，“怎么不见许大人 ？＇…＇恐怕是因为心虚，不敢来了吧？！”
“千瞳，你不要这样，初循他，心里也不好受。”
“是吗？”我斥笑道，“难道只不好受就可以弥补他所做的一切了吗？”
“千瞳，你在宫中为若芙设灵，本就已经违反了规矩，不管怎么样，如今特殊时期，还是不要落人话柄为好。”
听得出镜司澈句句都是在为我着想，可是若芙牺牲如此之大，如果我还要顾及这么许多的话，我又怎么对得起若芙的在天之灵呢？！
“我不禁要为若芙设灵，我还要满足她最后一个愿望！”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你想让若芙出宫入葬？！”镜司澈脱口而出，“这不合规矩！”
“你要反对吧？！”
……
“千瞳，你自己心里清楚，祖上有言，一旦进宫伺候的嫔妃宫女，无论原先身在何处，都已是宫里的人，若死在宫里，是不能葬于宫外的！”
“难道你要让若芙被丢弃在乱葬岗吗？！”想到那里孤魂野鬼无数，心里抽痛。
“我可以在宫里找一处干净的地方，好好安葬她。”
“干净的地方，”我听在耳中只觉得好笑，“这宫里还有干净的地方吗？！”
“千瞳，不要任性。”
像是在劝小孩子。
“我没有任性，我只是想帮若芙完成她临死前的最后一个愿望而已，”我看向镜司澈，“也许你不明白，若芙对我而言，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丫鬟，她是我从小到大最贴心的姐妹，你们每一次伤害我，如果不是有她的陪伴，我也不会撑到今天。”
镜司澈看着我，目色怆然。
我收回目光：“景王殿下，该说的臣女已经说完，你要是无话可说的话，就请早些回去吧！”
余光看到镜司澈一动不动静默了许久，最终转身离开，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第三百章 僵持
“小姐……”黑色的官靴被鹅黄的绣花鞋替代，筱筱的声音传来，“夜深了，您休息会儿吧！”
“筱筱，”我开口，“把若芙生前最喜欢的那套芙蓉色箩纱裙还有缎白绣鞋拿来。”
筱筱看了眼正中的若芙，神色一黯，默不作声地离去，不一会儿便将裙子和鞋子捧了上来。
我从筱筱手中接过：“这裙子，还是当初我送给她的，她最喜欢芙蓉色，却很少穿，因为她说她怕弄坏了，就可惜了这么好的布料。”
筱筱在一旁听着，间或有一两声抽噎。
“我们把这些替若芙换上吧，让她漂漂亮亮地走。”我对筱筱说道。
筱筱一抹眼泪，强颜欢笑：“好。”
一阵忙碌，换下若芙身上那件衣服，替她清洗去了身上的血迹，每一个动作我都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她一般，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将一切办妥。
“筱筱，把梳子拿来，我要替若芙梳头。”
手里握着梳子，却迟迟不肯下手。
“小姐，奴婢来吧。”筱筱见我如此，伸手想要接过，却被我拦下。
“以前都是若芙替我梳头，日复一日，今日，就让我替她梳一次吧！”
筱筱见我坚持，便也放弃。
替若芙梳好头时天已微亮，而我亦有些精疲力竭。
方想喘口气，小腹便一阵疼痛，令我脸色大变。
“小姐，你怎么了？”想是我面色太差，使得筱筱一脸惊恐。
“不碍事，”我急忙换上一副脸色，“刚刚站久了，腿有些僵硬。”
“那奴婢扶您坐会儿吧！”
我忍着疼痛点点头，尽量隐藏语气中的无力：“你去请杜太医来一趟。”
筱筱动作很快，不一会儿杜子声就出现在了我面前。
“杜叔，我……”
杜子声示意我噤声，手指搭在我腕上，却脸色骤然一变，愁云密布。
我心里亦是一凛：“怎么样？”
杜子声收回手：“丫头，你要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不详的预感袭来。
“你这一胎，恐怕要保下来，有困难。”杜子声沉默了很久，还是说了出口。
一瞬间，我的世界似乎天塌地陷。
“千瞳，”杜子声见我愣怔着不说话，微叹口气，无不担忧地说道，“你思虑过重，内耗太多，加上这一场病，身体早已无法支撑这个孩子下去了。”
不是没有感觉，越来越频繁的腹痛，正在告诉我这个现实。
可是为什么是我的孩子？这样无辜的小生命？！
“杜叔，真的毫无办法了吗？”我试着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杜子声想了想：“并非毫无办法，我开一副保胎固本的方子，可以一试。”
听杜子声这么说，我不由松口气。
“不过，这远远不够，”杜子声看向我，“想要保住这孩子，最关键的是在你。”
“我？”
杜子声点头：“戒思虑，补内耗，才能真正达到固本培元的效果。”
“戒思虑，补内耗……”我无奈地笑，“如今这个形势，我怎么可能做到？！”
“所以我说有困难，”杜子声似乎早已料到我会这么说，“千瞳，如果当初你肯听我的，今日又何致如此？”
我一愣，想到那些过往：“杜叔，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可是哪一个母亲愿意狠心抛弃自己的孩子呢？”
“千瞳，世上很多事都难以两全，有的时候必须我们去做取舍，你不做决定，自会有老天帮你，你还不明白吗？”杜子声皱眉道。
老天，又是老天？！
夙嫣的红颜祸水，镜司羽、素怀若的不伦之恋，还有我的天煞孤星之命，都是老天的杰作。
难道除了顺从，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即使老天如此，我也想要试试。”我开口道。
杜子声神色极为复杂地看着我，良久开口：“千瞳，有没有人说过，你有时候固执地让人气愤？”
我淡淡一笑：“何止气愤，我还记得好几次玦衡都恨不得掐死我。”
说到这里，心里不由一冷，垂下眼去。
杜子声恍若未见：“那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有时候坚强地令人钦佩？”
明明是赞扬的语句，可是我心里却是铺天盖地的苦涩：“相比坚强，我更希望能有一个人能保护我的脆弱。”
杜子声神色换做怜惜：“你经历了这么多，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得到的。”
“如果上天真的垂怜于我，”一面说着，手掌紧贴着小腹，“我只希望他能够保全我的孩子。”
“无论老天如何，我都会尽我全力的。”杜子声坚定地说道。
想到进宫这么许多日，真正与我交心，使我依靠的人，只有杜子声和若芙，如今若芙她……
想到这里，我不禁开口道：“杜叔，这段时间请你一定要事事小心，保重自己，如果你再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真的怕……”
“丫头，”杜子声打断我，“你放心吧，我会和你一起等待玦衡回来救我们的。”
“杜叔你相信我们能成功吗？”我期待地看向杜子声，这个时候，我需要一个人给我坚持下去的力量。
杜子声看着我，只是说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千瞳，想要相信别人，就先要相信自己。”
没有休息多久，我便枉顾杜子声的告诫，继续在若芙灵前守着，筱筱劝了许久，我依然无动于衷。
手紧紧放在腹上，那里有我全部的力量。
孩子，对不起，我让你受苦了，但是我别无他法。
终于，我等来了镜司澈。
他匆匆赶到了昭和殿，以至于朝服都未来得及换下：“难道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些都白说了吗？为什么还要守在这里？！”
“我说过，我要完成若芙最后一个愿望，我不想她在九泉之下不得安息。”
“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敢，我只是希望你记得，你曾经也是一个宽厚善良的人。”
“宽厚？善良？”镜司澈语带讽意，“我的宽厚和善良是让你来利用的吗？”
“你可以拒绝，”我轻声道，“但是我愿意相信你一次，相信你的恻隐之心。”
身旁的人一顿，继而陷入了沉默。
安静的大殿之中，一时只有我二人的呼吸声。
“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个样子？”良久，镜司澈打破沉默，语气黯然。
“因为你有你的理想，我也有我的责任，而不幸的是，它们截然相反，所以注定我们只能越走越远。”
“有时候我会想到，当初你来景王府见我的时候，让我在皇位与你之间做选择，还说，如果我不选择你，我们之间便是敌人，当时的我虽然担心，却不愿意相信你真的会因此而与我为敌，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真的实践了你当初所说的话。”
“你当时就应该明白，我所说的一切，都绝非玩笑。”
“我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