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相如此多娇-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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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完毕,我换上官袍,拿起笏板……好吧,笏板用来砸了裴少卿。复小心翼翼地将衣袍层层包裹起来,生怕有半点闪失。
一刻也不能等,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它送到师父手中。
推门而出,清晨凉爽的风拂面而来,吹散疲惫。园中春意正浓,湿润的空气中弥散着醉人的芳香。旭日初升,又是晴好的一天。
我快步向栖云轩走去,想着师父拿到时它的神情,是淡淡的惊喜,还是温柔的微笑,抑或者是心疼的嗔怒。甚至想到他或许会责备我整夜不眠只为缝制这件衣袍,转身却又高兴地穿上,轻抚我的额头,赞我懂事。
出人意料,栖云轩的门虚掩着,不时传来细碎的人语声。
是谁,这么早来找师父?我心生疑窦,遂放缓脚步走过去一看究竟。
一缕阳光透过门缝照入房中,透过淡淡的晨辉,我瞧见沈湄从打开包裹取出一件玄色锦袍,师父温柔地望着她,眉梢眼角满是清浅如水的笑意。他不知说了句什么,只见沈湄俏脸微红,抖开衣袍为他穿上。从上襟到下摆,她素手轻移,系好盘扣复拉平皱褶,一双秋水剪瞳中是掩饰不住的爱慕与幸福。
只听“啪”的一声,手中的包裹应声落地,惊扰了房中郎情妾意的二人。
我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慌忙拾起包裹转身欲逃,且被推门而出的师父唤住:“嫣儿?”
手指紧紧攥住包裹,受伤的十指疼得直锥心窝。我强忍住汹涌而来的泪意,低头,再三确定自己是在微笑,这才缓缓转过身,“师父。”视线移到他身后,装作不经意道:“沈太医也在?”
沈湄微微点头。师父缓步走近我,仿佛在仔细打量我的神情,一双星眸深沉若海,里面全是我看不懂的情绪。被他这般注视着,从前是幸福,此刻却是煎熬。我忽然很想逃,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
只听他问:“你手上拿的什么?”
我一惊,忙不迭将包裹藏在身后,强自镇定片刻,方才笑道:“没、没什么,不打紧的东西……徒儿、徒儿只是想来看看师父的身体可曾好些,既有沈太医在旁照料,徒儿便也放心了。师父好生休息,徒儿去上朝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我也赶脚师父有点过分,下章要不要开虐他呢
如果要说,现在这里有谁能治得了师父,我想大概也只有……呵呵呵呵,裴少卿了吧……
19花如解语应惆怅(3)
我操着手走进九龙殿,满朝文武的视线再次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
无形中升起压力,我不禁哀叹,出门前分明算好了时间,也没在师父跟前多做逗留,不知为何竟又迟到了,今日真是诸事不宜,干嘛嘛不顺。┭┮﹏┭┮
我默默地走到百官之首站定,垂眸敛目道:“微臣又迟到了,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此话说完,本以为外戚党定然又有人要上前弹劾,痛斥我屡次迟到,蔑视律例蔑视皇上云云。哪知,他们却出乎意料地集体沉默,一个个压低脑袋恨不得直接埋进地里。想来是王国师被罚闭门思过,朝中无人撑腰,这才不敢乱说乱动。
裴少卿闲闲地坐在龙椅上,向我投来一个意味不明的目光,片刻之后,不咸不淡地开口道:“不知扶爱卿今日有何解释?”
我跪下道:“微臣无话可说,伏听圣意。”
大约是敢相信我竟会如此顺从,他先是微微一愣,旋即讶异地挑了挑眉。半晌,才摸着下巴说:“既然爱卿甘愿接受惩罚,那这几日的奏折你帮朕全看了吧……”
想到相府还有几堆奏折没来得及看,不久之后又要多上几堆,我的眼角便忍不住抽了几下。我忙磕头谢恩,虽说奏折很教人头疼,我却也知道这根本算不得什么惩罚,审阅奏章乃丞相分内之事。由此观之,裴少卿还是有意偏袒我的……真不像他的作风!
待我站起身,却听他又道:“咦,扶爱卿,你的笏板呢?”说话时,凤眸中浮上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略带几分狡黠的光,好像对我的反应甚是期待。
方才还奇怪他怎会性情大变偏袒于我,原来这厮尚有后招,果然还是将他想得太好了。我暗暗咬牙,硬着头皮道:“回皇上,微臣今早出门太急,一时大意遗忘在家……”
话未说完,裴少卿忽然做了个手势,侍立一旁的小喜子立刻奉上笏板,恭恭敬敬地呈在我面前。我暗惊,满头黑线地盯着笏板,艰难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正笑得阴险的裴少卿,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说:“扶爱卿啊,你的笏板不是遗忘在家,是遗忘在玉芙殿了。”顿了顿,似嗔似怜道:“你说你呀,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丢三落四的,你教朕如何放心将天下交予你打理?”这话的语气极尽暧昧,仿若一阵阴风拂过脊背,堪堪教我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话音落下,四周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之声,殿内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看向我的目光亦变得暧昧而意味深长。
谁都知道,玉芙殿乃是皇帝的寝殿,除了皇帝和贴身侍奉宦官,只有被点名侍寝地妃子才能进去。昨日早朝后我被裴少卿留下,众人已是议论纷纷,现下他又当众说出我把笏板落在玉芙殿。很显然,皇帝与丞相议事绝不会议到寝殿去。加之我曾对他“逼|奸未遂”的传闻在京城内外广泛流传,而他对我上朝迟到又百般包庇。如此一来,只怕是个人都会往那方面想……
人说“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我却觉得,就算我这辈子都泡在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奏折成堆,师父与沈湄暗生情愫,我已是一个头两个大。现在又被裴少卿这么一气,我只觉怒火攻心、血液倒流,眼前阵阵发黑,恨不能再次用笏板掀他的脑袋。
抬眼望了望殿上那罪魁祸首,他正笑得风轻云淡,一脸奸计得逞的得意神情。我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好发作,只得恨恨地接过笏板,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小喜子惊恐地看了我一眼,迅速退到裴少卿身边。
废话说完,终于进入正题。
今日的第一项议程便是派谁前往江南主持赈灾事宜。此事关系重大,看得出裴少卿相当重视,可几番提名都被他否决,众人揣摩不透圣意,一时无人再上前发言。
不知是心情不爽还是两天两夜没睡,我的脑子昏昏沉沉的,整个人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没了神魂。精神恍惚,连带看东西都变得模糊不清,仿佛下一刻就要倒地不起。我干巴巴地站着,殿上所议之事也听得不甚明白,只盼这场折磨人的早朝能尽快结束,回到相府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管,倒头就睡。
“扶爱卿,你的意思?”裴少卿的声音蓦然在耳畔炸开,瞬间将我的神思从九霄云外拉了回来。
我一怔,豁然抬头,“啊?”
他盯我一瞬,重复道:“扶爱卿,你可有合适的人选派往江南赈灾?”
心跳没由来的变快,咚咚咚咚似是直要跳出心口,眼前又是一阵模糊,仿佛所见之景皆蒙上了一层黑纱。我强忍住不适,上前道:“回皇上,微臣愿意前往江南主持赈灾之事。”
他愣了愣,对我的请求始料未及,道:“这……未免太大材小用,况且国不可一日无相,你……”
我并不是没有想过合适的人选,昨日下朝的路上我便仔细考虑了几个行事沉稳、堪当重任的年轻官员。但此时此刻站在殿上,回想最近发生的事,我只觉身心俱疲,忽然很想逃离京城,逃离相府,逃离这里的一切。
“皇上,且不提江南旱情之紧急、事态之严重,光那十万纹银便不是一笔小的数目,容不得任何差池。微臣身为丞相,若能亲自前往赈灾,便足以彰显朝廷对此次旱情的重视,定能激发百姓同心协力抗灾,可达事半功倍之效果。微臣、微臣……”
话说到一半,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亦随之越来越急促。我用力咬了咬唇,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下一刻,手脚像是被人抽去力气,怎么也不听使唤。我欲张口说话,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耳畔,依稀有人急切地呼唤我的名字,一声又一声,直捶心窝。意识渐渐淡去,身子亦是不由自主地瘫软下去,又好像被人急急扶住。
我勉力支撑,奈何双腿一软,世界终于彻底陷入黑暗。
***
再次醒来时,赫然发觉自己正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
长檠灯氤氲着柔和的光芒,描龙绣凤的云烟幔帐轻轻摇曳,金色的凤钩托起帘帐,落出淡薄的影子。
我扭头,裴少卿一言不发地坐在我身旁,面色铁青。视线外移,惊讶地发现四周黑压压地跪着一地太医,脑袋一个压得比一个低。殿内的气氛甚是压抑,人人噤若寒蝉。
“醒了?”见我醒来,裴少卿立刻凑过来,温言道:“觉得怎么样?”说话时,声音中竟隐约含着几分关切。
“呃……”
喉咙干得厉害,宛如无数细针在扎。我掩口咳嗽,复揉了揉微微抽痛的太阳穴,正要爬起身来,奈何浑身上下没有半分力气,只得放弃。
裴少卿立马轻拧了眉尖,不满道:“身体不好便乖乖躺着,别乱动。”话罢,略略抬手,小喜子忙奉上清茶。他扶起我,动作极尽轻柔,复小心翼翼地将茶水喂我喝下。
喉头的干痛缓解了几分,我有些受宠若惊,遂对他扯出笑,道:“微臣惶恐,多谢皇上。”
他替我轻轻掖了掖被子,轻哼道:“你还知道惶恐?你在上朝当众晕倒你知不知道?太医说你外邪入心,劳累过度,怕是几日未曾好好休息。你倒是给朕解释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待我回答,他复抓起我的手。在暖灯的映照下,我的十指显得红肿不堪,布满星星点点的雪茄。如此看去,像极一根根红萝卜,连我自己都下了一大跳。
“还有,你的手上的针孔是从何而来?”
我:“……”
裴少卿先是一愣,继而面含愠怒,眸光灼亮迫人,其中似有滔天的怒火,“难道……姜誉虐待你?!”
我一噎,啼笑皆非道:“当然不是!这厮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不是最好。”他面色稍霁,又道:“你且如实地告诉朕,不得有半句虚言!”
我暗自一惊,不自在地抽回手,干笑道:“皇上圣明,微臣绝不敢有所欺瞒。不瞒皇上,微臣近日不知为何有些失眠,晚上睡不安稳,稍有风吹草动便会醒来,并不是几日未曾休息。至于这手……微臣闲来无事想学刺绣打发时间,初学者难免被针扎几下,微臣又笨手笨脚的,这才弄伤了十指。微臣不碍事,过几日便会好的。”
裴少卿沉默不语,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仿佛在研判我的话是真是假。
被他这般密切地注视着,我颇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望了望外头的天色。也不知我究竟昏迷了多久,眼见窗外已是一片漆黑,只怕早已入夜。
思及此,我强撑着身子爬起来,道:“天色不早了,微臣要回家了。今日深感皇上隆恩,微臣不胜惶恐,定当铭感于心,此生效尽犬马之劳以报答皇上。微臣、咳咳、微臣叩谢皇上……”
我本想向他叩谢恩典,不料,脚刚一沾地,整个人便歪歪斜斜地倒过去……瞬间倒在了裴少卿的怀里==!
“还不肯说实话,你当朕三岁小孩么?”他紧紧搂住我,眸中怒火更盛,唇畔却勾起一抹冷淡的笑意,道:“昨日你说你为了照料你师父,整夜不曾休息,现在却对朕说你失眠?还有,你身为一国之相,竟然闲得要学刺绣来打发时间?奏章都看完了么你就很闲?你这是在讽刺朕么?”
我忙低头,作惶恐状道:“微臣不敢!”
他伸手,轻挑地勾起我的下巴,一字一字说:“你不肯说实话也没关系,朕亲自去问姜誉便是。”
我大惊失色,忙道:“不要!”我不想把事情闹大,更不想让师父知道。我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衣袖,指尖刚触及衣料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下一刻,他竟一把将我横抱起来,冷笑道:“为什么不要?扶嫣,你怕什么,怕姜誉知道?你不是要回家么?无妨,朕送你回去。小喜子,备马车。”说话时,还不忘劈手拎过一件大氅罩在我身上。
小喜子得令,一溜烟地跑了下去。
我急道:“皇上,有话好说,您先将微臣放下来!”
他置若罔闻,无论我如何使劲挣扎,始终死死地将我箍在怀中,不给我半分逃离的机会。单论力气我本就纠缠不过他,加之人在病中,便更不是他的对手了。
一路走去,宫人惊呼不及,皆纷纷避让。裴少卿视若无睹,径直将我抱上马车,妥妥当当地安置好,旋即一撩衣袍坐在我身旁,浑身上下无处不散发出森冷的气息。那张俊脸又臭又硬,板得连刀都劈不进去。车厢中燃着暖炉,分明温暖宜人,我却依稀感觉比寒冬腊月冰天雪地更加冻人。
我说:“皇上,那个……微臣其实可以自己回……”
“嗯?”他斜斜地瞟我一眼,我默默地抖了抖,刚到唇畔的话只得又咽下去。
皇城到相府的路并不很远,最多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此刻,对着裴少卿那张臭脸,我怎么觉得这一炷香过得比一个时辰还要漫长……
两相沉默许久,他忽然开口,“扶嫣,你自己尚且不能照顾自己,还说什么终生不嫁,陪伴你师父?”语意炽热而低沉,像一把匕首直刺我的心窝。
我心下一凛,豁然睁开眼,恰好撞进那双深邃似海的凤眸中。想说些什么来反驳他,思量半晌,终究是无言以对。
想来都觉得悲哀,说什么终生不嫁陪伴师父,不过是我自作多情的想法罢了。
他又凉凉道:“话说回来,姜誉还算得上男人么?自己的徒弟都不能好好照料,亏朕还指望他还朝理政、照料社稷万民,真真是瞎了眼。”
慑于他的淫威,我只敢小声抗议,“这事不能怪师父,他只是不知道而已……”
裴少卿瞪我一眼,冷哼道:“你师徒二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对,你如何他会不知道?事到如今你还向着他说话,敢情是朕多管闲事了?”
我撇撇嘴,不再说话。索性闭目养神,眼不见为净。
作者有话要说:黄桑和师父第一次正面交锋…………就在下一章!哈哈哈哈哈哈!
20花如解语应惆怅(4)
待到了相府,他先行下马车,我不敢迟疑,忙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