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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部分

青雀歌-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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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头望着铁窗,觉着它是那么那么的遥远。唯一有光亮的地方,对我来说却是遥不可及。我眼皮快要合上,想要睡过去,永远睡过去。”
她声音很平静,祁震却是听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我迷迷糊糊闭上眼睛,耳畔却传来男子悲怆的呼喊声,震天的厮杀声,让我不能清静。那男子已是身受数创,伤痕累累,犹自挥刀杀敌,毫不畏惧!他骑着匹黑色的战马,战马已经耗尽了全力,悲嘶着倒在地上……”

“我醒了!我想去救那名男子,我知道他在捕鱼儿海,他在捕鱼儿海和蒙古人血战!我支撑着坐起来,盘膝运了一回功,身上有了几分力气。”
“我攀上铁窗,取出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割断铁条。我个子小,割断两根铁条就能探出身子了。可是,我知道铁窗下面,遍布倒立的铁钉,狰狞可怖。”
“我不能死在这儿!我娘是娇弱女子,小阿扬和小阿挥才一点点大,还是不懂事的孩子。我如果死了,外祖父便后继无人!祁家军便后继无人!”
“如果我死了,那些在捕鱼儿海壮烈捐驱的将士,那些漠北草原上含恨而终的冤魂,都成了过往云烟,再也没人记起!”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跳下铁窗,滚过铁钉,向屋后爬去。我要离开这儿,我不能死,祁家没男人,全靠我了!”
“一只野狼跟在我身后,眼光绿幽幽的。我倒在地上装死,等它试探的嗅过来,匕首插入它咽喉!”
“到了一条小溪旁,我又饿又渴,喝了捧溪水,用树枝插出一条鱼,连烤也来不及烤,生吃掉。吃完生鱼,我盘膝运功,打算缓过一口气,便设法过了小溪,继续前行。”
“我正运着功,师爹师娘赶来,救了我。有师爹师娘救我,是我的幸运;若是他们没有及时赶来,我会自救,我不许自己死掉!”
“祁家只剩下我一个,我怎么能死?!重建祁家军,重建三千铁骑,全靠我了!”
祁震这铁骨铮铮的中年男人流着眼泪,重重拍着青雀的肩膀,“妞妞,祁家军,靠你了!咱们的小青雀,长大后会是祁青雀将军!”
青雀很过意不去的伸出袖子,替祁震擦着泪水,“英爹,好英爹,快别哭了!你这样子要是被英娘看见,一准儿以为我欺负你了。”
祁震拉过她的袖子,把眼泪粗粗擦了擦,和她一起眺望着崖谷险峻的贺兰山。苍茫的贺兰山绵延数百里,看上去好似群马奔腾,气势雄奇。
这天送青雀回红枫岭之后,祁震打发走青雀、林啸天,和师爹师娘说了番话。没过几天,师爹师娘带着两个孩子搬了家,搬到祁震的总兵府。
林啸天和青宁年纪差不多,两个孩子很能玩到一起。青峰很有哥哥的风度,平时很神气的指挥他俩,可是如果遇到什么意外的人和事,会毫不犹豫挡在他俩面前。
青雀最乐呵。她一大早跟着祁震上军营,和兵士一起训练,很觉新鲜有趣。到了晚上回府,到英娘、师娘跟前撒撒娇,到弟弟妹妹们面前逞逞威风,十分惬意。
秋风渐起的时候,她还和兵士们一起,打退过蒙古人的进攻。青雀是头回面对敌兵,兴奋的两眼放光,挥舞着手中腰刀,砍下不少入侵者的头颅。
不过,这头颅她不肯带着,全扔了。“军功?不希罕。不带不带,好丑。”马背上吊着人脑袋,难看死了,不要。
和她一队的兵士,正好一人分了一个,个个喜笑颜开。这功劳,白捡的呀。
进到冬天,青雀越来越懒,原来是叫“英娘”英爹”的,渐渐的简略成了“娘”“爹”。英娘乐的合不拢嘴,祁震不动声色的答应了一声,眼中隐隐含着泪花。
师爹一向淡定,师娘不满的横了青雀一眼,“没良心的小丫头,对他俩比对我俩还亲热!”
青雀嘻皮笑脸,振振有辞,“我倒想叫您两位爹娘,两位肯答应么?师爹是金童,您是玉女,我若那么叫,不得把你俩叫老了呀。”
问到他俩脸上,“到底许不许?说老实话!”
师爹摸摸鼻子,“我无所谓,叫什么都成。”师娘认真的想了又想,“小丫头,你还是叫师娘吧。”
要是我有像你这般大的闺女,别人会以为我已经很老很老了,那多不好。
青雀乐的不行。仙女师娘太爱美了,臭美啊。
成化二十一年春天,青雀正式编入宁夏守军,身份是一名普通士兵,姓名:祁青雀。
这年春天,泰安州及莱芜等县屡屡发生强烈地震,“震声如雷,泰山动摇”。 四月,礼部上奏皇帝,“泰山为五岳之宗,一二月间摇动者四,灾尤异常。”
这场地震造成的伤亡不小,却是太子命运的转机。万贵妃谋划废太子、立四皇子为时已久,皇帝已被她说动,召阁臣商议。内阁首辅是万安这样的小人,内阁中哪还有忠直之士?对皇帝唯唯诺诺,不敢有违。
皇帝性情温和,待人宽厚,可是他若真别扭起来,却也很可怕。他在位期间,曾设立过恐怖已极的西厂,由太监汪直管领。西厂权力比东厂更大,可以不经皇帝同意,擅自逮捕大臣。西石存在了五年,臣民们诚惶诚恐了五年。
五年之中,到皇帝面前冒死进言的大臣、内侍很是不少。皇帝大为不悦,“不过是用了一个太监而已,难道会让天下大乱么?”很是不以为然。
皇帝如果真下定了决心要行废立之事,以万安为首的内阁阻止不了他。
成化二十一年,已经五十多岁的万贵妃越来越心急的要废掉太子,屡屡催促皇帝。万贵妃的枕边风,皇帝对阿原的偏爱,最终促使皇帝下定了决心。
就在这时,泰山地震了。皇帝是迷信的,听到泰山地震的消息大为惊恐,遣使告祭,求天神息怒。
紫禁城。慈庆宫。
一名十四五岁、身穿皇子服饰的绝色少年站在偏殿,认真告诉端坐在龙椅上的太子,“哥哥,父亲方才在看《易经》,神色不定。”
太子神色复杂的看着他,“阿原,哥哥知道了,多谢你。”
皇帝平时并不看《易经》。如今泰山地震,皇帝却心神不定的看起《易经》,应该是心里有疑惑,不知该如何是好。
或许,卜者可以派上用场。
太子走下龙椅,来到阿原面前,眼光诚恳,“阿原,哥哥若平平安安的,你便会平平安安的。”
阿原精致绝伦的脸庞浮上丝笑意,“那是自然。”
太子拍拍他的肩,“阿原,哥哥知道你一心想做个富贵王爷,定会如你所愿。你还有什么心愿,也一并说给哥哥听。”
阿原郑重道了谢,“哥哥,我就藩之后,可否许我母亲随行?若我和小五小八都走了,宫里留下她一个,十分凄清。”
太子怔了怔,“阿原,本朝无此先例。”见阿原有失望之色,心中不忍。
阿原失望了一会儿,低声询问,“哥哥,我的王妃,可否由我自择?”
太子看着眼前谪仙一般的弟弟,想想清秀却平凡的贾淑宁,也觉不般配,“阿原,若到了哥哥能做主的时候,依你所请。”


、第64章 二十二年
阿原向来清心寡欲;不过是想娶心仪的女子为妻,在藩地悠闲度日,做位富贵王爷;有何不可。贾淑宁不错是养在内宫,可谁说了养在内宫就一定能做王妃,
阿原美的如诗如画;世间最清丽婉转的少女;最婀娜多姿的少女,方才配的上他。贾淑宁;太过平庸了。
四月,钦天监占卜,卜者曰“应在东宫”。
想废太子、易皇储么,废长立幼,于礼不合,连老天都发了怒,五岳之宗的泰山震声如雷,灾尤异常。这分明是上天在示警,若是继续一意孤行,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大为惊恐,息了要废太子、改立四皇子的心。他是帝王,是天子,天意如此,他如何敢违背。
万贵妃大为恼火,却也无可奈何。她自皇帝两岁起便陪着他,对他的性情知之甚深。他,是不敢逆天而行的。
皇帝觉着很对不住万贵妃,搜罗了不少奇珍异宝讨她欢心,宫中事务更是交给她掌管。她若有什么心愿,务必费心竭力替她完成。可易储之事,却是不许再提起。
万贵妃脾气一天比一天更坏,责打宫女、太监成了家常便饭。太监、宫女出身卑贱,人微言轻,可他们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也知道疼痛,万贵妃责打他们的次数越多,他们对于万贵妃的怨恨越深。
不过,万贵妃有皇帝无穷无尽的宠爱、纵容,他们只敢在心中怀恨罢了。即便是胆子略大一点的,也不过是在无人处骂几声、啐几口。
这天万贵妃又因着一件小事掌聒贴身服侍的宫女小茗、小茶,小茗、小茶素日也有些体面,被她批头盖脑扇了几巴掌,又羞又气,忙跪下请罪,哀求饶恕。万贵妃没好气的踢了她们两脚,吩咐她们滚出去。
小茗和小茶同住一间宽敞的房子,回房之后,互相擦着药,低声说着话。
“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她原先和咱们一样是宫女,如今已是皇贵妃!我还是被选秀女强选进宫的呢,我爹花了不少银子上下打点,也没把我救回家。她呢?听说她爹是实在太穷,过不下日子,她四岁那年就托人把她送进宫当差了。”小茶忿忿不平说道。
选秀女进宫,多少平民人家都是避之不及。江南地方,但凡有选秀女的风声传出来,有女儿的人家无不抢着往外聘女儿,甚至到街上随便乱拉女婿。为什么?不就是骨肉团聚,闺女不进宫受苦么。
皇宫这地方,为妃为嫔的才有几个,大多都是做宫女,伺候人。伺候贵人是容易的?哪家爹娘舍得亲生孩子受这份罪。
小茗比小茶略大一两岁,稳重些,轻声道:“她是宫女,邵宸妃从前不也是宫婢么?人各有命,怨不得什么。有些人就是要做后妃,有些人就是要做宫女,这都是命。”
小茶擦完药,拿过镜子照了照,抚着白净脸颊上的一片红肿、手指抓出来的血印发了会儿怔,落下泪来。也不知道会不会落下疤痕!年纪轻轻的,脸上若有了什么,即便往后能出了宫,也嫁不到好人家了。
小茗递了块帕子给她,低声道:“快擦了!主子才打了两下,你便哭哭啼啼的,想作死不成?”小茶听在耳中,忙收了泪,端正做好,眼巴巴的看着小茗,眼中全是企求。
小茗轻轻叹了口气,“什么都别想,好生服侍吧。你莫看她这样,她心里也苦。传闻太子生母是被她暗害的,你想想,往后若太子继了位,岂能和她干休?她日担心夜担心,怕的不过是往后太子要清算她。”
小茶听到这话,抿嘴笑了笑,“她还担心这个呢?真是过虑了。万岁爷在一天,总能保她一天,她比万岁爷得大上十七八岁吧,难不成还能走在万岁爷后头?”笑的更愉悦。
你都五十多岁了,皇帝还不到四十!难道你能比皇帝更长寿不成,真是的。不好好安富尊荣,净惦记那些没影儿的事,愚蠢。
小茗、小茶在无人之处说了几句私房话之后,心情好了不少。
万贵妃虽打骂过她们,却没把她们撵走,依旧留用。小茗、小茶暗自庆幸,打点起精神,依旧尽心尽力、小心翼翼的服侍万贵妃。
皇帝对万贵妃虽是依旧宠爱纵容,可是更爱留宿年轻美丽的妃子宫中。不断在年轻妃子处留宿的结果就是子嗣众多,到了成化二十一年,他共有十四名皇子、九名公主。
诸皇子之中,他还是最喜欢阿原。阿原美丽聪明不说,更格外单纯、明净,对着阿原澄澈的双眸,皇帝每每会微笑起来,眉目温柔。
决定不再废立之后,皇帝对阿原更增了几分怜惜,非常纵容他。阿原若想出宫逛逛,他会笑着答应,然后换了便服,父子二人一起出宫,到街市走走。
“父亲,您何必建什么西厂。”阿原和皇帝在城中漫步,有感而发,“您若想知道民间疾苦,自己出来走走、看看便可。亲眼看到的,亲耳听到的,岂不比太监转述的可靠。”
皇帝建西厂,最初是为了知道民间真实的情形。西厂的汪太监会扮做平民模样,整天在市井之间流连、打探,然后绘声绘色讲给皇帝听。皇帝长在深宫,哪听说过这些?一听就入迷了。
“傻孩子。”皇帝笑道:“咱们才能看到多少?若想知道的更多,还是太监好使。那些文官们,不是好相与的。”
他们呀,口中说的是礼仪廉耻,肚子里谁知道是什么。勤政、爱民,一顶顶的大帽子往皇帝头上压,拿他们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来要求皇帝,不把皇帝当人看。
文官们拧成一股绳跟皇帝较劲,皇帝能怎么着?拉上太监、厂卫呗,太监们从不讲什么大道理,这些无根之人,唯一依靠的只有皇帝,唯皇帝之命是从,好使唤。
“不要。”阿原摇头,“想知道民间疾苦,可以广开言路。想制约文官,可以讲道理,也可以凭武力,就是不能倚仗太监。太祖皇帝有令,‘内臣不得干预政事,犯者斩’,祖训不可违。”
皇帝心中一动,柔声说道:“阿原若承大统、登大宝,定能造福万民。”阿原心地清明,知道什么该坚持,什么该放弃。
阿原又是摇头,“太辛苦了,不要。父亲,我每回到干清宫看着您为国事操劳忙碌,都心疼的很。”
做皇帝并不容易,是个苦差。
阿原是个好孩子。皇帝叹了一声,牵起阿原的手,缓缓回宫。等到这爷儿俩走进宫门,暗中保护的近卫们长长松了一口气。成了,总算平安无事,没出岔子。
成化二十二年春,皇帝为太子择配,最后选定兴济张氏女为太子妃。张氏的父亲是一名秀才,以乡贡入国子监读书。母金夫人,生张氏的时候梦月入怀,以为吉兆。
太子满怀感激的向皇帝道谢。张氏出身书香门弟,应该有良好的教养,对于张氏这样的太子妃,太子是很满意的。
“张氏端庄大方,可母仪天下;贾氏性情温良,是晋王妃最佳人选。你和阿原素来友爱,她们两人之间,也必定和睦。”皇帝温和说道。
阿原十岁之时,受封为晋王。他的王妃,自然称为晋王妃。
太子斟酌着措词,很想为阿原说句话。您这么疼爱阿原,怎么会要把贾淑宁硬塞给他呢,多么不般配。不过太子自小到大谨慎惯了,在皇帝面前尤其不敢过于随意,故此沉吟片刻,只恭敬的应了声,“是,父亲。”
太子走后,阿原从屏风后走出来,用谴责的目光看着皇帝。
皇帝笑了笑,命他近前,握着他纤白如玉的双手,“阿原,她一直很疼你,对不对?你的王妃,便依了她的意思吧。若你不喜贾氏,往后再纳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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