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将军解战袍-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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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立在一旁的苏逸却知道,段云亭这副神态,绝对是不祥之兆。因为他嬉皮笑脸插科打诨的时候实则绝不是最无耻的,反而当他露出这副道貌岸人模狗样的正经神情时,才是无赖到了极致。
却不知在这千钧一发的重要当口,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段云亭见沈秋一时没有说话,便自行开口道:“朕猜测沈爱卿此番,应是为了两国战事而来。”
“……正是。”沈秋分明是不适应段云亭这种说话方式,回过神来之后,说话间还是有些呐呐的。
而苏逸见此情形,知道自己留在此处实在难受,便赶紧拱手道:“若陛下别无吩咐,臣便告退了!”话音刚落,不待段云亭开口便转身就走。
“慢着!”然而段云亭在身后响起的声音,把他生生定在了原地。
苏逸无奈地回身,道:“不知陛下还有何事?”
这两国战事,方才朕正同苏爱卿商议着。”段云亭面不改色地将目光从沈秋处挪向苏逸,道,“苏爱卿,沈爱卿这几日在深宫养病,只怕并不知晓战情,爱卿不妨将各种细则说与他听听。”
“是。”苏逸闻言一怔,却也只能莫名其妙地配合着段云亭,将西秦如何突袭攻城,如何屠戮村落,又是如何在东齐军民一心抵抗之下溃逃退走,又是如何被东齐大军乘胜攻城,折兵损将之事,一字不落地讲了出来。
沈秋一言不发地听着,及至苏逸话音落了很久,亦是没有开口。
段云亭眯着眼看她,慢慢问道:“不知爱卿听完这战情,可有何感想?”
沈秋这才开了口,道:“陛下……这其中定有误会。”
“哦?”段云亭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却只是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沈秋见状,迟疑了片刻,又道:“自打十余年前西秦东齐两国签订盟约,天下太平之后,西秦一直致力于削减兵卒,转而发展生产,过去数任君主乃至今日的太子,均是宽和仁善,憎恨杀戮的性子。故而今日这般毫无来由的冲突,臣以为……定有误会,还望陛下三思。”
段云亭忽地笑了一声,“太子冀封?沈爱卿一个二皇子府中出逃的家奴,对他的了解能有多少呢?”
沈秋闻言语塞,一时没有说话。实则以她对冀封的了解,甚至可以性命相担,赌此事绝非是他所为。只是此时此刻的自己,又有何立场去为他旁证呢?
而段云亭却似乎不再追究这个问题,又径自道:“朕明白爱卿作为西秦人氏,初知此事心下定是震撼非常,不可置信。实则于朕而言,又何尝愿意看到平息了几十年的战火,就这般被重新燃起?”他定定地看向沈秋,顿了顿道,“只是,却不知若换了沈爱卿处在朕这位置,又该如何决断?是速速整军备战迎敌,还是按下举国上下的怒火,忍气吞声只为求得敌国内部不知所谓的‘真相’?”
沈秋沉默了许久,道:“陛下乃东齐国君,所思所虑定将以东齐为上,这一点臣无从置喙,自然也不会干涉。臣今日这番话,也不过是希望陛下做出决断前能予以三思,毕竟战火若起,一切便再不可收拾了。”
“沈爱卿所言朕自然明白,”段云亭颔首,淡淡地扯开话题道,“这几日政务较之平日难免要繁忙些,朕观爱卿的身子已然无碍,即日起便回到朕这边来,替朕多帮衬帮衬。”
他这话的语气已非平素那般平易近人,而是一种不容忤逆,近乎命令的口吻。苏逸闻言却是一怔,忽然明白了段云亭此举的醉翁之意。
沈秋身为西秦人氏,身在东齐宫中,而如今西秦做出这等不仁不义之事,引得民愤四起,宫中自然有人要迁怒于沈秋。故而段云亭大抵是有意将人随身带着,以防不测。实则便连他今日这番高贵冷艳的做派,颇有些咄咄逼人的语气,都是有意刁难沈秋,让她退步抽身,不要插手此事。
思几次,苏逸暗地里不由得一阵唏嘘感慨。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沈秋听闻段云亭所言,却道:“此事……臣恕难从命。”
“为何?”段云亭闻言一挑眉,神色里恢复了几分轻笑的意思,“莫非朕这御书房比不上静琬公主的漱玉宫?”
“非也,”沈秋对他一抱拳,慢慢道,“臣意欲向陛下请辞,离开东齐。”
不知为何,不过几个字而已,说出口却觉得格外沉重,仿佛每一个字都犹如一下重击,沉沉地落在自己的心口。故而她只是垂着眼,没有抬头同段云亭对视。
而一旁的苏逸注意到,段云亭听闻此言,神色里头一次有了明显的变化。显然,沈秋的话是他也未曾料到的。
故而沈秋这一句请辞落下,竟是换回房中三人半刻的沉默。
哪怕对方自始至终只是垂着头,段云亭却仍是定定地看着沈秋,神情由不加掩饰的震惊,慢慢地转为平静,教人再窥不出什么痕迹来。
忽然,他竟是笑了一声,道:“沈爱卿这是要走了?”
“是,”沈秋这才抬起眼同他对视,将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希望陛下还记得当初的承诺。”
同她的郑重其事相比,段云亭面上的神情却是格外的漫不经心。他垂眼拿起朱笔在砚台里随意拨弄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沈秋回道:“陛下如何决断,臣无从干涉。只是这其中蹊跷臣却无法介怀,若因了不必要的误会而引得战火四起,民不聊生,臣又如何能坐视?思来想去,唯有回到西秦,将一切弄个明白。”
段云亭闻言沉默了片刻,忽然道:“若是朕不允呢?”
沈秋一惊,道:“陛下,你……”
段云亭振振有词道:“朕记得自己是提过一个附加条件的,爱卿在找到合适接班人之前,你这请辞,朕是不会准的。”
沈秋隐约记起似乎确实有这回事,想了想道:“成渝这几日一直在侍候陛下,也没见出什么纰漏……”
“他太高。”段云亭头也不抬,一口否决。
“……”沈秋又想了想,只能道,“赵挺此人勤恳耐劳……”
“他太矮。”段云亭继续摇头。
沈秋没办法,只能抱着一试的心理,将手下十几二十个御前侍卫全部一一数了一回。然而当这些人均被段云亭以“他太瘦”“他太胖”“他太能说”“他话太少”“他没媳妇”“他是断袖”“他身材不好”“他脸上有痣”等理由一一斩于马下之后,沈秋终于怒道:“陛下!人道是君无戏言!当初臣入宫之时,此乃陛下亲口许诺之事,如今怎能……”
段云亭索性一摊手,道:“朕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总之朕就是不准。”此时此刻,他的神情可谓是少有严肃正经,然而口中的话,却又是无赖到足以让人咋舌。
沈秋震惊得无话可说。虽然早知段云亭为人足够无赖无耻无理取闹,却不知他竟能冠冕堂皇地耍赖到如此地步!
然而即便段云亭如此阻拦她离去,沈秋心里还是明白,自己非走不可。从小到大,她虽未曾亲见那战火纷飞,生灵涂炭的战乱,却也从父亲以及父亲的门生口口相传之中,听闻了不少。深知兵者凶器,若非迫不得己,谁又愿意让自己的双手沾满旁人的鲜血?
何况自己此时已然身系西秦东齐两国,面对这一触即发的战事,又怎能坐以待毙,袖手旁观?
不论自己是否当真能力挽狂澜,她都绝不能放弃这一试的机会。
故而沈秋不愿再同段云亭多言,她只是冲他一抱拳,道:“臣告退了。”说罢当即转身要走。
而段云亭见她这连伪装也不会的性子,自然明白若她出了这殿门,只怕人便早不回来了。说时迟那时快,他竟难得地身手敏捷了一回,几步从房中穿了过去,窜到沈秋身边将门一把按住。
不对,按的是沈秋按在门上的手……
而且,不知是因为跑得太急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整个人简直就是一副前胸贴后背,将人压在门板上的姿势……
在如此冲突四起的关头,他居然还能来这出。沈秋分明也没料到,回过头看着他,生生愣在原处。
而苏逸立在房中一角,觉得实在看不下去了,恨自己没办法跟地鼠似的挖个地洞钻进去,想了想,只能默默地背过身去……避嫌避嫌……
便只在发愣的这短暂空当,段云亭又像沈秋靠近了几分,垂下头,口鼻中呼出的气息喷落在她的颈侧,温热之中带着酥氧的感觉。
沈秋猛然回过神来,刚准备挣扎,对上段云亭的目光,却见对方唇角忽然一挑,露出一个极为不怀好意的笑来。
然后他便听到段云亭冲着门外,骤然扬起的声音:“快来人,有人弑君!”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是亲妈哟,真的真的真的是亲妈哟~=皿=
今天太晚了,留言明天回~
不要霸王俺啦》。《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他话音刚落,成渝便带着几个侍卫无比迅捷地退门冲了进来。他连腰间的佩剑都已然抽|出一半,结果抬头一看房内的场景,生生地傻在原地。
此时段云亭已然一把将沈秋从门边扯到房中央,索性使出吃奶的劲将人从背后一抱,对成渝喊道:“还愣着做什么?这沈丘欲行不轨,先已被朕擒住,还不快将人绑了扔牢里去?”
欲行不轨……欲行不轨……欲行不轨……这个词在脑中打了三个滚,成渝定神又看了看段云亭,又看了看被他箍在怀里的沈秋,第一反应是:陛下最近玩上抓刺客的游戏了么?第二反应是:可怜的沈大人,还要委屈扮演刺客啊。
而沈秋被段云亭这么死死搂着,居然还真是动弹不得。虽然单论功夫自己对付他绝对是绰绰有余,但因了这种诡异的体位……根本施展不开,扭动了几下,怎么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反抗强|暴的少女?
但眼见段云亭都嚷嚷着要将自己扔牢里了,可见是铁了心不让自己回去。要是真进了大牢可就是插翅难飞了,沈秋心下一横,暗想只能用损招了……
于是她卯足了一口气,忽然一胳膊肘捅向段云亭的胸口。这动作并无遮掩,段云亭很快发现,本能地就在二人之间让出一些距离,躲避开来。而说时迟那时快,就着他短暂避让时手上力道的一时松懈,沈秋一个侧身,弓起膝盖就冲他的下腹而去。
事关命根子,段云亭再怎么也含糊不得。他瞬间松开了手,捂着下|身接连退后几步,愤怒道:“你你你……你这是要让朕断子绝孙啊?!”
而沈秋只是做做样子而已,见人已摆脱掉,做无辜状冲他一耸肩,便转身要走。
段云亭为了子孙后代着想,人虽然已经退得远远的,但口里毫不含糊,见势立刻命令道:“快把人捉住!跑了的话你们都给朕做太监去!”
成渝见沈秋是真心要走的样子,也意识到这是动真格了。当即一声令下,带着身后的一干侍卫冲了过来。
这些人虽然平时都是沈秋的部下,对她一向是敬服有加的。但此时此刻……眼见陛下的命根子不过小小受挫,而自己的一不留神那是要遭灭顶之灾的……侍卫们咽了咽口水,果断地把沈秋围了个结实。
于是半柱香的功夫之后,沈秋被五花大绑地压到了段云亭的面前。她来时没带武器,饶是功夫再好,也架不住侍卫们扑面而来的刀刀枪枪。
“抗旨不尊,此乃罪一;蓄意犯上,罪加一等。”段云亭“哼”了一声,随口编了几个无比抽象罪名,然后道,“即刻将人压至大牢,没有朕的准许,不得见任何人。”
而成渝虽然奉旨行事,但大脑显然还未跟上此时的情况。眼见着沈秋莫名其妙就要蹲大狱了,便忍不住道:“陛下,沈、沈大人……这其中定是……”他原本想说这其中定是有误会,然而一瞅段云亭那水火不侵的眼神,便自动噤声了。
“沈大人,多有得罪了。”于是他只能抱歉地对沈秋低声道,随即便指挥着侍卫们将人往外带。
沈秋挣扎了几下,回头怒道:“段云亭,你……”
段云亭淡淡打断道:“直呼朕的名讳,罪加二等!若再加一等,小心朕给你把牢饭扣了。”
沈秋震惊得语塞,一转眼已经被人扯出去了,只能默默地在心里问候他八辈祖宗。
一干人都离开之后,房内终于恢复了清净。段云亭眼看着门掩上,才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想想刚才那一出真是够折腾的,自己也觉得好笑。
回身走到御案后坐下,往身旁瞅了一眼,好像才想起房里原来还有个人,便笑道:“苏爱卿又没犯错,何必在此罚站?”
苏逸清了清嗓子,没有说话。实则他当然是想走的,但在那种乱七八糟一片混乱的场景里,他根本找不到插嘴的机会……
段云亭见他没出声,却似乎也没有太调侃的心思,只道:“罢了,爱卿且去吧。议战一事,朕稍后再做安排。”此时此刻,他整个人因为疲惫,而显得有几分慵懒。
他话音落了便又拿起来自边城的奏报,垂眼漫不经心地看了片刻,却发现身旁并无动静。段云亭狐疑地抬起眼,只见苏逸仍是立在原地。正欲调侃几句,目光却触到对方眼中一些同自己心照不宣的东西,便只是轻笑了一声,道:“苏爱卿可是有话要说?”
苏逸唇角慢慢地露出笑意,道:“应当是……陛下有话要说吧?”
段云亭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将手中的奏折放下,低叹一声,却仍只是笑。
苏逸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迟疑道:“陛下究竟是为何……不愿让沈大人回到西秦?”
段云亭闻言没有回答,却是突兀地问道:“沈爱卿之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苏逸一怔,却很快回道:“陛下希望臣知道多少,臣便知道多少。臣可以了若指掌,也可以一无所知,但凭陛下所愿。”
段云亭闻言倒是笑了,叹道:“此事你同朕之间虽然从未点明,不过依朕看,该知道的,以苏爱卿之洞察,只怕是一件也不曾落下吧。”
苏逸谦虚地笑道:“陛下过奖,臣实在惶恐。”
段云亭看着他笑而不语,起身走到窗畔,抬眼朝外望去。顿了片刻,才慢慢道:“……她若回去,必死无疑。”他声音低沉,而由于背对着房内,却也不知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如何。
苏逸闻言一时无语,实则这其中的原委,他心中也是明白几分的。
段云亭话音落了,很快又转过身来,背身靠在窗台边,接着方才的话继续道:“那冀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