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仪天下之风雨夺嫡路-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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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素举起袖子,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而那片交织而成的光芒却是不依不饶地笼罩在城头之上,仿佛是海盗在挑衅着。
这哪里是投降,分明是示威,墙头之上的士兵们都不自觉地眯起眼睛,脚步想要往后退却。
胡侯爷胖胖的身子都不敢靠近墙头,只是一味地躲在士兵身后,肥胖的脸上滚出了豆粒般大的汗珠子,他将手掌按在心口,感觉到心脏在隆隆隆地不住跳动着,一记比一记凶猛,差些便要支撑不住,就此昏睡过去:“苏公子,这可如何是好?”
“胡侯爷莫怕,王程不过是来投诚的。”苏墨卿只是平静地看着城下的海盗,连声线都不曾抖动。
“可……可是你看他那个阵势,我怕他就这样来攻打扶箕城。”胡侯爷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不一会儿,袖子便湿了,就像是从水盆子中捞出来一样。
“不用担心,胡侯爷,万事还有我,请下令打开城门吧。”苏墨卿的话就像是一支镇定剂,给城头的士兵提供了不少的勇气。
胡侯爷眼中满是犹疑之色,然而看见苏墨卿胸有成竹的样子,于是便一咬牙:“罢了,一切都听苏先生的。”
苏墨卿只是带了尘,青衣缓带便面不改色地一步一步往走下城墙,宽大的玄色衣袍在风中盛放开来,恍如谪仙,仿佛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连着海盗的挑衅之声也渐渐地远去,只余下这么一个如雪莲花一般的男子缓慢却有力地走在石阶之上,那些嘈杂的声音退到了留白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他走到了王程的面前时,素素的掌心中捏了一把汗,虽说尘的武功高强,但是他这个样子一未免有些托大吧?
“在下苏墨卿,王船长,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苏墨卿拱了拱手,神色未变。
王程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这个年轻人,他之前依稀有些印象,是那一日前来说服自己退兵的,却是没有想到,当时见着的这么一个木讷寡言的人,现在竟如一轮旭日,熠熠生辉,使人睁不开眼睛。
原来,世人都热衷于戴着一张面具。
挂在自己脸上的面具,叫做强弩之末,而戴在苏墨卿皮肉之上的面具,则是大智若愚,若是一旦撕裂开来,那便是气吞虹霓,风云当为之变色。
二十一,拼凑完整的记忆
王程告诉自己,不是向紫虬国朝廷投降,也不是像扶箕城的胡侯爷投降,能让他屈服的,唯有比他更强的人,虽然不愿意承认,这个站在他面前斯斯文文的年轻人,却是让他感到了一种连他也无法打败的力量,那一刻,他诚心诚意地屈服在苏墨卿面前,心服口服。
王程抛掷下手中的弯刀,向前走了三步,在苏墨卿云淡风轻的目光中,不由自主地弯下了笔挺的腰,朝着将他从权杖之上拉下苦海的人俯首称臣。
原来力量不在于你身后站着多少人,不在乎你自身的武功有多强,而在于你的内心够不够强大,有些人,自出身便是注定是强者,一如苏墨卿,素素站在风吹得有些大的城墙,内心复杂,看着城下乌拉拉地跪了一片的海盗,神思飞地渐渐远了,难怪那么多的人毕生都追逐着虚无飘渺却又真真实实的权杖,哪怕只是为了触碰到那影子,也甘愿将身心都交给魔鬼。此刻她站在城墙之上,俯视着如蝼蚁一般匍匐在她脚下的海盗,第一次觉得权杖的滋味如大麻一般,一旦沾染上了,便再也摆脱不了,越是挣扎,便沦落地越是深,于是只能成为权杖的傀儡,头顶上永远悬着一把达力克莫斯之剑,一不留神,便会粉身碎骨。
素素撩起了被风吹散的丝发,挽在耳朵之后,如果可以的话,等她做完了想要去做的事情,她便放下这一切,去一望无垠的草原之上骑着马儿,肆意地纵横在之上,而不是每一天都在算计之中渡过,熬到鬓发结了白霜,最后马鬃断裂,达力克莫斯之剑刺入自己的躯体。想到这里,心神便清明了不少。
强悍如王程,也不得不屈服在苏墨卿的脚下,胡侯爷更是瞪大了眼睛,早已忘却了之前的害怕,手指紧紧地抓着城墙:“啊,果真是天助扶箕城啊,苏公子真是太厉害了,王程这样的人都收服。”
胡侯爷也不再害怕那一排排锃亮的弯刀,直直地推开围在身前的士兵,将自己圆滚滚的身子趴在了城墙之上,瞪着一双乌豆似的眼睛,一瞬不动地看着城墙之下的场景。
素素听见了弯刀和银枪落地的声音,清脆直破天际,胡侯爷的下巴也随之掉了下来。
苏墨卿伸出一只手覆在了王程的头顶之上,他温润却凌厉的声音响彻扶箕城:“王程,你将犬戎族引入扶箕城,为虎作伥多年,今日既然归顺朝廷,自当安分守己,切莫再次为恶,不然,就算是上天也拯救不了你。”
王程任由苏墨卿将手掌按在他的头顶,一动不动,素素也是看地傻了,这个苏墨卿,真的是太厉害了,连王程这般的狠角色,到了他的手中,也被制服地服服帖帖的,竟然连着这般折煞人的动作也随着他来。
那一日,扶箕城就像是过节一般载歌载舞张灯结彩,欢庆自己终于挣回了一半的太平,酒香四溢,随处可见老百姓们那笑开了花般的脸。
原本以为这便结束了,王程归顺,皆大欢喜,却是千算万算,遗漏了被王程打得如落水狗一般的长书,他如发了疯一般在一个晚上向王程发动了攻击,仇恨占据了他的身心,王程和他的手下因为安逸而失却了警惕的心,再加上连日来的好酒好菜,身子的体力下降了不少,自然是抵挡不过,最后他在一片海子中自尽,算是留了一个体面。
不久之后,杨翠翠也一跃入了那一片散着王程亡灵的海子。
记忆的碎片一点一点地拼凑起来,终于是还原了整个故事的经过,海子冷涩的水漫着隐隐的红色,浪潮涨起的时候,似乎还能听见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的喁喁私语,就像是情人间的呢喃一般。扶箕城上下到处都流传着,说那是王程和杨翠翠的亡灵对这个世间的依依不舍,想要重新回到人世间,再一次统治这片大海。
浪花起的时候,隐约还能看见一个女子踏浪而舞,水袖一甩,便如鸿雁一般飞在白色的浪花之上。
百姓们都在为杨翠翠和王程那动人的爱情而扼腕,或许因为这绯色的桃花,而选择性地忘却了王程曾经在海子之上斜刀抢夺了他们的财宝,甚至是生命。
冷意一丝一丝地入侵了素素的身子,已经是深秋了,这般衣衫单薄地在阴凉的地面上颓坐了这么些时候,身体早已冷得如冰块一般,然而,她却是没有感觉到一般,只是坐在地面之上,青丝伏地,宛如一朵墨色的菡萏开在熹光中,流转着浅浅的光晕。
苏墨卿端着一碗药汁进了房间的时候,便看见素素就这样失却了魂魄一般瘫坐在地面上,连忙将她扶起。
“素素,素素,素素……”苏墨卿只是不住地呼唤着她,想要将她沉睡的魂灵唤醒。
素素眨了眨眼皮子,略略转动了一番失却了神采的眼珠子,眼神一片迷茫,似是迷路的孩子一般。
“素素,素素,素素……”苏墨卿一边呼唤着她,一边将食指和中指并拢,在素素的极泉穴上用力地按压了两下,素素似是惊醒了一般叫了一声,看见苏墨卿正蹲在她的身前,一脸地担忧。
“墨卿,杨翠翠来找我了,”素素像是抓到了一块浮木般,双手紧紧地箍着苏墨卿的手臂,神情激动地说道,“墨卿,为什么她不说恨我,一定要找我复仇,然后将我拉入十八层地狱,再看着地府中的小鬼是如何地噬我的血,啖我的肉,而是向我道谢?我这样利用别人感情,可是到了最后,杨翠翠竟然还真心地祝福我,我又有什么值得她祝福的?”
素素颠来倒去一刻不停地倾倒着话,也不在意苏墨卿是不是真的听懂了。
“素素,”苏墨卿伸出手,撩了一下覆在她面前的发丝,然后将手心贴在她有些发凉的脸颊之上,“我想,杨翠翠到最后,应该是幸福的,毕竟,她是和相爱的人一起魂归海子,她也算是找寻到了真爱。”
“真爱?如果找到真爱的代价便是失却了性命,墨卿,这样的爱,你需要吗?”
苏墨卿看着神情激动的白素素,说不出话来,现在的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去碰触“真爱”这东西,其实从这一点来讲,他是万分羡慕着王程的,毕竟,那个男人,虽然恶贯满盈,但是却真正地体会过了什么是爱,不像他,就算是活在这个世上,现在也不能为了自己而活着,如他这般,又能说出什么样的话来安慰素素呢?
于是,苏墨卿放下了手,转开脸,墙角竟然开出了雪白的野花,灿灿然的白色在绿叶的映衬之下格外地光洁,就像是新生。掌心还残留着素素脸上隐隐的泪痕,如一张小嘴巴,在一点一点地吮吸他的血肉。
“素素,宫中已经变了天了。”虽然不忍心,但是苏墨卿并不打算瞒着她这些事。
“变天?”素素因为过度伤心,神思还没有转过来。
“金乌大将军萧蓟被判通敌罪,今日便是处决之日,秋相现在正在大厅中等你。”搁置在案几之上的药汁已经冷却了,不再冒着热气,苏墨卿的指腹搭在了薄胎白瓷碗之上,指尖慢慢地摩挲着,温和的中药味道瞬时环抱着他的身子。
素素听闻这个消息,瞳孔缩小,连忙提起裙裾,也不管身上只是着了一件里衣,便一路向大厅跑去。
苏墨卿连忙从屏风上拿了一件披风,疾步跟在素素的身后,心中却是惋惜了一番,那碗亲手熬的药终归是要浪费了。
秋沛夐双手背负在身后,一个人遗世独立,像是与外界隔绝了似得。
胡侯爷抖着全身的肥肉,小心翼翼地陪站在旁边,最末,站的是唐漠风,神色凛然,均是一副担忧的样子。
“爹爹!”素素那一声呼唤倒是把大厅中的胡侯爷吓了一条,脸上的肥肉都在不住地抖动着,垂着双眼,只拿眼角不住地在素素秋沛夐之间不住地扫视着,似是在消化这个惊天的消息。
素来只是听闻秋夫人谢氏生了一个名唤做秋霁风的儿子,从未听闻过还有这么一个女儿,再转念想一想,那些五蕴城中的大老爷,有的是金屋藏娇,这些事,根本不由他来插嘴,于是便如吃了一颗苍蝇似的,努力地消化着这一“秘辛”。今后,他可得好好地管着自己的嘴巴,免得一不小心,便说漏了嘴巴,那样一来,日子可便不好过咯。
素素一时紧张,难免喊漏了嘴巴,想要补救一番,却也来不及。
“素以!”秋沛夐看见素素这么一副样子,连忙接下身上的狸子皮毛大氅,爱怜地给素素披上,“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小时候一般,什么都不顾忌,今天爹爹便要启程回五蕴城了,就想问一问你,是和我一道回去呢,还是继续呆在这里?”
“我……”素素看了一眼秋沛夐,再看了一眼手臂上搭着一条绛紫色披风的苏墨卿,颇为为难。
她低着头,绞着两根食指,眼珠子盯着软缎鞋面,鞋尖因为走得急了,直接抄了小道过来,沾染上了些泥土,化开成了一团糊,连着原本该是展翅欲飞的紫蝶都看不出模样。
她不知道该回答,若是留在这里,会担心爹爹,若是就这么跟着爹爹回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上墨卿一面,在这个通讯和交通都极为不方便的古代,也许这一别,便是永远。要是从今往后都见不到墨卿……不,她甚至是无法想象这些没有他的日子。
二十二,留下
素素心中“咯噔”一下,有些诧异这个浮现的念头,是那般的清晰,由不得自己反驳,她抬眼看了一眼苏墨卿,后者却只是垂着指尖,眼睛盯着某一个地方,素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庭院中只有一些光秃秃的柳叶苏桂,花团已然被秋意给侵蚀地一丝不剩,只剩下一些枯枝败叶,一茬一茬的,素素再一次看了一眼苏墨卿,却是看见他一动不动的,一身玄色的衣袍流转着孤寂的色泽,他孤身一人站立在屋子的一隅,就好像与众人隔绝了一般,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墨卿,如果你是我,你会如何选择?素素只是在心中默默地思量了一番,再一次抬起头时,看见他这么一副陌生而又萧条的样子,素素忽然间觉得内心有些莫名的酸涩,脑海中满是怜惜,瞬间,便做下了决定。
“爹爹,我想呆在扶箕城,”素素坚定有力的声音想起来,她的双眼直直地看进秋沛夐双眸中,不出意外地看见了他的失落,然而那失落中却是包含着一丝的如释重负,她清了清嗓音,继续说道,“现在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二麻子还在海上横行霸道,长书的余孽还未清理干净,扶箕城的百姓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还有,我不想成为你的包袱,所以,这个五蕴城,我想先缓一缓再回。”
苏墨卿在听到素素的第一句话后,脸上瞬间焕发出了光彩,嘴边漫着一道不易察觉的笑纹,素素似乎闻到了阳光温暖的味道,整个身子包裹在暖暖的热意之中,脸上不自觉地展开一个笑靥。
虽然不愿意看到秋沛夐那略微失落的脸,但是,从某些角度来说,她呆在扶箕城,确实是比回去更为好,现在谢氏当道,权势滔天,秋沛夐此番回去,定然是不会任由她如以前一般呆在李府,肯定会公开她的身份,以谢紫菲那小肚鸡肠,又怎么能容得下一个私生女?
而自己定然是不乐意日日夜夜和这个心如蛇蝎般的女人呆在秋府的,不然一看见谢紫菲那张脸,她可能保证会不会夜夜潜入她的房间里,给她下一些乱七八糟的毒药。
万一她死了,首当其冲的便是爹爹,素素在一刻间便理清了所有的支线。
“也好,你先留在这里,等二麻子归顺朝廷后,再回扶箕城吧,”秋沛夐也想到了这么一层,再加之他向来不勉强素素,于是从衣袖中掏出了一支云脚珍珠卷须簪子,“明日便是你十五岁的生辰了,只可惜,爹爹今日便要出发回扶箕城,不能为你及笄,这支云脚珍珠卷须簪子是我秋氏先祖传下的,今日爹爹便将它送与你,素以,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秋沛夐唯一的女儿。”
素素双手接过这一支珍贵的簪子,心中五味杂陈。
鼻子发酸,险些滚下一颗泪珠子。
秋沛夐今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