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妇 作者:沐水游-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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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嬷嬷很欣慰看到花蕊夫人如此神态,如是吃了定心丸一般,点头应声。
花蕊夫人眯了眯眼,看着越来越亮的车窗,接着道:“而且,当日真断气还是假断气还另说。”
康嬷嬷诧异:“老奴当时确实是检查过的。”
花蕊夫人瞥了她一眼:“云山道长若是想瞒着我,你又如何能看得破。”
康嬷嬷怔住,许久无话,花蕊夫人慢慢闭上眼。
却刚过片刻,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且还伴随着一声喊。花蕊夫人微皱眉,睁开眼,康嬷嬷面色微变,忙让车夫停下,后面跟着那辆车也随之停住。
叶楠夕诧异,听着不像是父亲派来的人,难道是侯府出了什么事?意外吗?对她是好还是坏?她趁着刚刚停车太急,看着她的这四位丫鬟和婆子还没重新坐稳,就侧身将车窗悄悄推开一条缝往外看去。
果真是侯府的人,此时已经停在花蕊夫人车旁,然后略有些急促地道了几句。她听不太清,但还是隐约听到了几个字眼,譬如:时少爷出府了……是侯爷……还有人,拦不住……要追来……
此时旁边的丫鬟已经坐稳,瞧着叶楠夕推开车窗往外看,赶紧伸手啪地一声将车窗给关上,一下子隔断了外面的话。叶楠夕皱了皱眉,却眼下也不顾上气恼。
刚刚听到断断续续的那句话,虽不甚明了,但直觉却是与她有关。难不成,这过来报信的人是说萧时远正往这追来?若真如此,着实是出乎她的意料!只是这个时候,若阿杏传话顺利,父亲那边也应该有所动作了,她之前预估的时间没差多少。
结果花蕊夫人那边还未做出是否继续往城外走的决定,叶楠夕又听到一阵往她们这过来的马蹄声,她心猛地一跳,是来了吗?!会是谁?
外面忽然出现一阵骚乱,似那过来的人已经在附近停下了,却又不见有谁出声,只闻几声喝斥,也不知开口的是谁,被喝的又是谁。叶楠夕有些糊涂了,连守在她旁边的丫鬟和婆子也不禁面面相觑,眼中露出几分茫然。
其中一个婆子忍不住伸手,掀开帘子,打算看看是怎么回事。却她这一掀帘,正好外面也有人那马鞭将那车辆往旁一挑,于是车帘大开,外面的光猛然涌进,叶楠夕不禁眯起眼,随后在那光影之中看到一个骑着马的男人,因逆光,所以猛一看去,那身影显得异常高大挺拔。
片刻后,叶楠夕才慢慢看清对方。
跟那身形很相称的一张脸,剑眉星目,鼻梁直挺,五官甚为俊美,但对她来说却是完全陌生,不是以前的熟人吗?难道是父亲指派过来的?
马车内的丫鬟婆子已经愣住,却也不待她们回过神,前方又一骑追来,车内的丫鬟婆子再往那一看,待认出来人后,脸色又是一变。
第026章 带离
前面那人追上来后,有些意外有人比自己早到一步,不禁皱了皱眉,瞬时就冷下脸,只是看到车内的叶楠夕后,他的表情又放柔了几分,目中神色亦跟着添了几分复杂。
同是长相极为出色的男子,一前一后停在她的车前,谁都没有说什么,可这气氛就突然沉默下去。
而当看清后追上来的那男子后,叶楠夕即感觉到脑海里浮现出几个模糊的画面,她对他有些印象。是在萧府的园子里,两人或是站在一起,或是迎面遇上的画面一闪而过。仅是这么几个模糊不清的回忆,苍白而单薄,就好似一张已经被清洗得差不多的水彩画,她甚至无法在这样的回忆里辨析出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然而,即便是认不出,心头却已隐隐怀疑,难道是萧玄,她的丈夫?
虽不敢确定,但当心里冒出这个念头后,她不禁又仔细打量了那男子一眼。
他无疑是个英俊的男人,凤目狭长,长眉入鬓,骑在马上的英姿丝毫不逊与之前的男子,一身白衣看起来高贵且文雅。只是眼下他紧抿的薄唇,令人看着,打从心里生出几分难以接近的感觉。
他就那么深深看着车内的叶楠夕,那样的目光令车内的丫鬟和婆子都倍觉尴尬。任谁都看得出眼下的情况有些不大正常,但旁边另外一位男人,脸上却没表现出丝毫特别的神色,只是沉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两人,眼神是安静的,安静中带着刀剑般的锋利,迫人却不逼人。
“不知三爷和时少爷忽然过来,所为何事?”
其实这样的沉默持续的时间很短,不过是几个眨眼的时间,就被康嬷嬷的一声问给打破了。
而也是在这个时候,叶楠夕车内的这几位丫鬟和婆子终得回过神,康婆子都下车来了,萧三爷就在跟前,她们自然也得下车问安。
叶楠夕愣住,萧玄?萧时远?哪位是哪位?
由于两人都在马车前,丫鬟婆子是一起行礼的,而康嬷嬷刚刚则是在车厢的一侧说话,她也没看到康嬷嬷说话是眼睛是看着谁,所以她一时竟分辨不出,这两男人,到底哪个才是自己的丈夫。
一个她有印象,一个却是完全空白,这样的情况令她愣怔。她拼命想,却对所谓的“丈夫”依旧是没有任何印象,记忆空白得令她忍不住怀疑,自己看到那个毒杀的画面以及听到那句“永不弃”的誓言,是不是她凭空幻想出来的。
花蕊夫人那边似叫了康嬷嬷一声,康嬷嬷转身回去,一句话的功夫后就又走过来道:“夫人请三爷过去说话。”
叶楠夕抓着车帘的手不由收紧,离她最近的男人看了她一眼,那目光极淡,却又极漫长,漫长得令她有些恍惚。随后,她看到他忽然翻身下马,然后牵着缰绳,从她前面走过,往花蕊夫人的马车走去。
叶楠夕抓着车帘的手一僵,震惊无语。
他——他才是萧玄!?
可为何当看到他时,她对他竟是一丝印象也没有?连看到个仆人都能觉得眼熟,却为何看到“自己”的丈夫后,却完全是陌生人的感觉?!
“不知母亲要带夕娘去哪?”前面传来萧玄的询问声,恭敬中带着客气,礼貌里含着质问。叶楠夕赶紧跳下马车,往前看去,旁边候着的丫鬟婆子不妨她会突然这样,皆被吓一大跳。
那声音,很像,是他吗?若是他,那老太太说他当日并不在场又是怎么会事?
见叶楠夕竟有这么大的反应,再看她盯着萧玄看的表情,萧时远眉头紧紧一皱,就下了马,往她这边走来。
“我带她去给云山道长道谢。”花蕊夫人没有下车,甚至连车帘都没有掀起,冷漠的声音从车内缓缓传出,“你已经许久没有给你父亲请安了,今日他正好在府里,你既有这到处闲逛的时间,就回去尽尽孝吧。”
“让母亲挂念了,我今晚会回去。”萧玄对着那绣着凤纹的车帘道,“云山道长如今在书院里,夕娘的事不敢再劳烦母亲了,就由我带她去给云山道长道谢,母亲辛苦了。”
叶楠夕眉头微蹙,仔细听了一会,忽然间又有些不大确定是不是这个声音。一样的低沉,低沉中略带几分性感,是极好听的男中音,可……之前听到的那个男声,似较眼下听到的多了几分沙哑。总之,很像,但又还是有些区别。她毕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无法凭只听一次的声音来辨出一个人。
真的不是他?
“夕娘。”此时萧时远已走过来,看着她正专注看着前面的表情,沙哑着声喊了她一下。这是忽闻她的噩耗,又听闻她并未香消玉损的消息后,耐着性子生生忍到现在,才总算亲眼看到她真的平安无事。
她回来当天他就已知晓,他却只能当做不知道。
萧时远不知自己是愤怒,是愧疚还是什么,眼下看着那张脸,只觉得胸口和喉咙处火辣辣的。有种想吐又吐不出来,想咽又咽不下去的情绪堵在嗓子眼,令他两手紧紧握成拳。恨不能直接将她拖到自己身边,她其实,本该是他的人!
正怀疑是不是萧时远时,他就开口了,声音也是有些像,可是差别却是比萧玄还要大。并且似出于直觉,叶楠夕在听到他的声音的那一瞬,就断定不是他。可不是他的话,又会是谁?她怔然转头,看向萧时远时,面上露出几分茫然。
总以为,只要看到他们俩,就能找到答案,却不想反而愈加成谜。
不能弄清楚这件事的话,她无法相信这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此时,前面,花蕊夫人在车内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道:“既如此,那你就领着她去吧,记得不可失了礼数。”
萧玄应声:“儿子明白。”
萧时远看到叶楠夕终于看向自己,心头的躁郁感稍歇,只是当看到她面上的表情后,心情又是一沉。却不待他再说第二句,萧玄已从前面走来,并对叶楠夕道了一句:“上车去。”
语气淡淡的,不像是高兴,也不像是不高兴。
叶楠夕又看向他,冬日的薄阳下,他看她的眼神也似那阳光一般,隔着一层云雾,令她看不清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样的情绪。
马车掉头后,萧时远咬了咬牙,就要上马追去。
却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厉喝:“子迩!”
子迩是花蕊夫人特意赐给他的表字,此时的这声厉喝,含着极大的威严,萧时远不得不停下脚步,却未回头,抓着缰绳的手紧握成拳头,指节发白。
“你若想害死她,就只管去。”后面又传来一句话,语气已经变得温缓,完全是一副长辈跟晚辈说话的口吻,可萧时远听了后,即白了脸。
随后,花蕊夫人的马车也远去,从叶楠夕那车上下来的几个仆从也紧跟着离开,只留萧时远一人站在街边,让冬日的薄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又淡又长,亦将他面上的神色照得愈加冷凝。
马车行了一段路后,叶楠夕就掀开车帘,往外喊了一声:“你——可是我父亲让你过来的?”
萧玄转头看她,此时他们正朝着太阳升起来的方向行去,所以他这一转头,叶楠夕便见他那张俊脸一半是光一半是影,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院长甚为关心你。”见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那双乌黑的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他略感诧异,随后淡淡一笑,是没有多少温度的笑容,是只一种客气的礼貌。
还真是父亲让他过来的,可是为何偏偏是他?
叶楠夕不解,却想了想便明白了,也只有萧三爷才能从花蕊夫人手里将她带走。
想通后,她往外看了一会,又问:“这是往书院去的路?”
“正是,你不记得这条路?”萧玄说着就轻轻拉了缰绳,看了她一眼。
第027章 绳索
这句话,是试探?还是什么?
他必是已听说她忘了许多事,那么现在忽然问她这句话,是否是想试一试真假?是否……还想试试她记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喝下那晚毒药的?
叶楠夕靠在车窗旁,沉默地看着骑马走在就离她几步远的男人,原应该是最亲密的人,如今却变得最陌生。不得不承认,阳光下,骏马上,这男人的看起来极是吸引人,四肢修长,身形挺拔,五官的轮廓很明显,但又不似异族人那般深刻。简单素净的月白长袍穿着他身上,看起来多了几分随和,阔袖在寒风下轻扬,有种说不出俊逸潇洒。
若非他们是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叶楠夕觉得自己多少会有种捡到宝的感觉。现在,这男人表面看起来无疑还是块宝,但却是块烫手的宝,一不小心就会将她直接烫死!
见她久久不说话,萧玄便又转头看了她一眼,却这一看,就对上她探究的目光。这样的神情,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熟悉的是,以前她也曾这么看过他,陌生的是,那双眼睛里再无他所熟悉的情绪,只有探究,带着明显的淡漠和几分不易察觉的防备。
“怎么了?”萧玄问。
“没事。”叶楠夕回过神,“是不大记得这条路了,还有多久才到书院?我爹在书院里吗?”
这样随意、漫不尽心,甚至有些目中无人的态度,他以前偶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她进门第一年的夏天,中午,知了在树上嘶声力竭的叫,她一个人坐在那九重葛花架旁的秋千上,花影重重下,只见她比花还艳的脸上挂着惬意得逞的浅笑,脱了鞋袜的赤足在阳光下白得耀眼。
第二次是她跟两贴身丫鬟在屋内闲聊笑闹,连他进来都不知道,当时她正开玩笑地对一个丫鬟道:傍着大树是好乘凉,但越是茂盛的大树,是越容易遭雷劈,别到时乘凉没捞着,反丢了性命。
叶家的二姑娘貌美聪慧与众不同,这是他在娶她之前就有所耳闻,确实,有些不大一样……
“还要走很久吗?”见他忽然一副出神的模样,也不知在想什么,叶楠夕不由蹙了蹙眉,总觉得他此时多半是在想关于自己的事情,不愿他此刻深究,于是便又问一句。
萧玄回过神,便道:“再行一刻钟就到了,院长在书院内。”
叶楠夕点头,想了想,就将车窗关上,不过车窗帘却没有拉上。
富贵人家的马车,为了采光好,车窗都是用半透的绸纱糊在窗棂上,然后再在车厢内添一副厚实的锦帘,如此,既能挡风防寒,还方便车内的女眷透过纱窗看一看街市的热闹。
萧玄透过窗纱,看着她模糊的侧影,沉思一会,再看一眼,但并未再说什么。
不多会,马车就在书院门口停下了。书院规矩,除院长本文外,所有想进入书院的人,都得下马停车,走着进去。
萧夏先下马,随意整了整衣服,然后往后一看,不想就看到叶楠夕下车时竟踩到了自己的裙摆。他眉头一皱,却不得不走过去,伸出手抓住她的胳膊,稳住她的身体。
真,有力!
胳膊被他抓住后,好像整个身体的重量都被他承受过去一般,叶楠夕脚踩到地面后,就对他笑了笑,很自然地道了一句:“谢谢。”
萧玄松开手,淡然道:“进去吧。”
“咦,怎么……既然是这么平整的大门,为何不直接坐车进去?”刚刚没仔细看,马车在这门口停下时,她还以为是有几层台阶,所以才。
萧玄转头又打量了她一眼,然后问:“你真忘了许多事?”
叶楠夕一怔,从转过头,对上他的目光。
还不死心吗?
叶楠夕想了片刻,便看着他道:“没错,我是忘了许多事,包括在侯府那三年的生活,包括今天走的这条路,还包括你。”
萧玄怔住。
叶楠夕接着道:“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我不愿再想起,只是希望不再如以前一般过日子。”
萧玄依旧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叶楠夕对上他的眼睛,许久,才道:“我们,和离吧。”
之前一直不知道要怎么跟他提出这个事,于是想来想去,终还是觉得直接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