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微蓝-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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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阿姨走的时候,父亲在书房坐了一整夜,叶韶鸾才明白,有些人只能活在心里。不长的时间内,那个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男人,失去了最爱的,和最爱他的女人,然后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但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父亲爱她,却不爱他们的儿子。
父亲对零弦的态度冷得可怕,只要父亲在的场合,零弦都是一言不发的,规规矩矩地做完该做的事情,规规矩矩地退场。只有这一件事,到最后他也没能知道为什么,那理由随着父亲的过世永远埋在了地下,这也是叶韶鸾唯一没有知道答案的事情。
只是,父亲临走前对他说,这辈子对不起太多的人,唯一没有对不起的就是母亲。叶韶鸾不知道原因,而且永远也不会知道。
阿姨是因为先天性心脏病而死,百分之三十的几率,偏偏零弦没能逃得过。叶韶鸾在填志愿的时候果断地填了医科大,不是因为想要治好那孩子的病,而是想要在这个满心疾病的世界上尽量地给别人一个健康的身体。第一次实践课的时候叶韶鸾拿了医科大有史以来的第一个满分,甚至他所用的时间微微地超过了老师的成绩。然后他毕业的时候得到了医学界医学天才的赞美。拿了几个奖,有了几个专利,医学的领域他如鱼得水,所以他开始慢慢地研究犯罪心理学,拿到高级教授的职称也不过用了一年半的时间,然后什么时候竟然成了权威。
可是医生永远不能治好人心里的病,心理医生也不行,那是医学无法触及的领域。
景夙点头。
几年间叶幸司对零弦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没有刻意亲近也没有刻意疏远,确切地说,是叶幸司对别人一直都是这样,除了儿时记忆中的那个大哥。叶韶鸾觉得有可能一辈子都会这样,对别人不闻不问,只过自己的生活。但事实相反。
叶韶鸾匆匆忙忙地回家,他做了一个实验,竟忘了时间,雷鸣闪电的天让他皱了皱眉,那个孩子如果没有人守在身边陪着他告诉他只是打雷不用担心,打雷声就会让他发病,在叶韶鸾发现之前无一例外,所以每次在打雷的时候不管他有多要紧的事情都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家,然后就会看到那男孩缩在自己的被子里把自己缩成一团紧紧地捂着耳朵。
全身湿透的他跑进房间叫那孩子的名字,想告诉他没事了,他回来了,可那个孩子不在那里。然后他跑到零弦的房间打开门,看到那孩子在叶幸司的怀里睡得安稳,甚至嘴角带着笑,他惊讶地看着叶幸司睁开眼看到他然后抬起放在少年腰上的手对他比了一个安静的动作后,又放回少年的腰上轻轻拍着。这是在自己身上都没有过的事。
他爱他?
景夙轻轻地问,有一些难过。她想起叶幸司的吻。
哪种爱?叶韶鸾从后视镜看着景夙的眼睛,笑眯了眼。
有没有人说过你笑开的样子像云湛?
叶韶鸾愣了下,在后视镜中看了眼自己。
你是第一个。
不过,那男人笑的是真的好看。
那是对蓝脩迩笑的时候吧?
景夙轻轻地想起云湛的笑,才发现,真的像叶韶鸾说的,只有在聊到蓝脩迩的时候,云湛才会笑得真实。
世界真的是这样子啊,爱着的,便一切都是对的,不爱的,真的是死了也没有多大所谓的。
零弦比较黏着叶幸司,叶幸司也难得有耐性,载着少年去写生,去图书馆,任由少年在他办公室的墙上涂鸦,人们都议论纷纷说叶家兄弟乱伦,叶幸司也不理会,直到在家休养的老爷子听到了风声叶幸司才给了一些反应。
那是叶幸司第一次忤逆叶老爷的命令,他说,叶韶鸾从小就有自己的主见所以我不管我也管不了,你希望我来继承你的衣钵所以我放弃梦想从商,但是,只有这件事,我不能接受,他是从小就有病的,放他一个人在寄宿学校我不放心,别人说什么都好,不管他是不是我的亲生弟弟,但是他是你的亲生儿子。
老爷子竟然妥协,这让叶韶鸾惊讶,父亲从来不是个会妥协的人。
零弦丝毫不知道这场争执,只是尽量避开老爷子生活着,本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却有种老死不相往来的决绝,于是叶韶鸾试着问零弦为什么要避开爸爸。
少年很久没说话,他以为他睡着了。
他没有资格做我的父亲。
叶韶鸾在半梦半醒间听到了零弦的回答。
大学的时候零弦考了云湛的大学,所以叶幸司才答应让他住校。叶韶鸾的学校和他们是相反的方向,所以对于这场爱恨情仇的故事其实他也空白了一部分,只是无关紧要的一部分。
总之等他再次和他们玩儿到一起的时候,覃域这号人物已经经常出现在云湛和零弦身边了。
说实话,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覃域到底是喜欢零弦还是喜欢云湛,印象中,覃域总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去看云湛写生,云湛画多久他就呆多久。
覃域并不是云湛喜欢的类型,只是这男人总是在难受的时候静静地呆在他的旁边,某一时间他就发现自己竟然会心疼,然后这心疼持续了几年,云湛觉得那就是喜欢,没错,那就是喜欢。执着了几年的喜欢。后来云湛直接对覃域说喜欢他,覃域没有表态,一切如旧,只是悄悄地给了零弦一辈子的承诺。本来云湛是不知道的,可云湛是叶零弦和母亲唯一的牵连,也是这世界唯一一个还会挂念母亲的人。他对云湛说他不喜欢覃域,云湛什么也没说,只是告诉他慢慢地用心体会,他迟早会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零弦觉得云湛说的有道理。所以他没有刻意的给覃域回应,也没有回避覃域的照顾,那段时间对于云湛来说是很难熬的一段日子。
第三个年头的时候云湛觉得有些烦躁,那男人把他当成了发泄苦恼的对象,不喜欢他,却经常来招惹他,甚至毫无忌惮地对周围的人说,瞧,他喜欢我,所以就算我不喜欢他他也会帮我。云湛记得那是第一次自己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却又在覃域的道歉下原谅他只是因为喝多了。然后第二次,第三次……直到遇到蓝脩迩。
叶韶鸾靠在驾驶座上突然笑开,回头看景夙。
你大概不会相信,我和蓝脩迩是通过打架认识的,我并不关心生意上的事情,所以不知道他就是蓝氏的新晋董事长,那个时候才刚刚20多吧,忘记了,蓝总觉得儿子是可造之材,就把担子扔给他带着夫人去旅游了。总之他是大我一年的学长,和我相反,蓝脩迩天生就是经商的料,有时候情场和商场在本质上没什么太大区别,我从知道蓝脩迩开始对哥认真的时候就知道覃域争不过他。可我想不到他竟然真的能放他走那么久。
我知道,爸妈去环游世界,那是我刚去巴黎的第二年年首。
那个时候云湛哥刚刚签了蓝氏,我去他的房子帮他拿资料,结果开门看到蓝脩迩在里面不晓得在找什么,我以为是小偷就要抓他,然后打了一架。他以为我是小偷,也没放过我。直到保安看到门大开着我们俩打成了一团然后报了警,警察到了才把我们两个拉开。然后云湛哥第一次骂了人呢,他气急败坏地冲进警察局冲我们两个吼,真他妈的是两个白痴!都把钥匙给我交出来,以后你们俩谁都别想踏进我家一步!
真是皮痛肉痛的美好回忆。景夙笑,她觉得那是一个温馨的画面。
真的痛,蓝脩迩丫的是用了十成力,我整个半边脸都肿了,不过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是被骂完我还蛮难受的,因为云湛哥家的磁卡被没收了,而且我看得出来哥真的是生气了,所以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到了云湛哥的家也没缓过来……但是一坐下回头就看到蓝脩迩笑的一脸不要脸地跑进厨房给他自己倒了杯红酒自顾自的就开始喝,就像是在他自己家一样,除了有一点点惊讶之外我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凭什么他这个刚认识云湛哥没多久的人就蹬鼻子上脸的,一点儿新人的姿态都没有,搞得我好像是个外人似的不舒服,所以我就忍不住开始吐槽他,然后我们两个又打了一架……云湛哥试着拉了一下没拉开就站在一边看着,后来干脆拿出了速写本开始画他的画,似乎是不想管我们俩的死活了,叫我们打个痛快。我那时候气到发抖,现在想想无聊的要死。一边打一边骂,蓝脩迩你他妈的笑的那么不要脸是要怎样,这里是你家么?!蓝脩迩就说是因为我终于不能进云湛哥的家了,我就骂他你丫是他什么人,管我来不来……
叶韶鸾停下来闭了眼睛咧开一个大大的笑,然后又睁开眼睛,景夙等得不耐烦。
然后呢?他说什么?
叶韶鸾做了一个凶狠的表情,模仿着这个时候的蓝脩迩,逗笑了景夙。
然后他瞪着气得通红的眼睛,头发都竖起来了,好像是无话可说了的样子憋了半天都没说话,我几乎都以为自己赢了,他突然对我吼,老子就是爱他,所以能自由进出他家的只能是我!以前就不说了,现在,未来,都只能是我!你有多远滚多远!……我当时是真的没有多惊讶,奇怪,在警察局云湛哥第一次骂人的时候,我就隐隐感觉到了蓝脩迩在云湛哥心里的与众不同,因为他虽然骂的是我们两个人,但是完全没看我,一直盯着蓝脩迩的眼睛。再然后,云湛哥的铅笔掉了……
后来我才想明白蓝脩迩笑的那么不要脸的原因,他知道云湛哥已经对他与众不同……蓝脩迩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在爱情里没有当局者迷的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爱的是谁,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爱,更清楚地知道云湛哥是从什么时候爱上他,一直到今天,不是他爱的不够,相反,他对哥的感情已经接近变态的级别,有时候还会觉得可怕,但是,那是真的爱情,轰轰烈烈,却也实实在在。当初那件事,我在进手术室之前他第一次求我,救救云湛,他说云湛的求生意识很强,只要他活着云湛就有绝对的求生意识,当时我已经顾不得别的了,并没有听进去,但是,手术中的云湛哥,好几次明明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却一次又一次的恢复脉搏,然后,终于结束手术转到加护病房时,那个医院的外科主任叫我把一份文件交给蓝脩迩,松了口气的样子,说是已经作废了,我打开看的时候一下子坐到了地上,手术中我都没有腿软,但是……蓝脩迩签的是安乐死亡同意书。后来我问他这件事,他只是说了句云湛哥不希望他痛苦的死。所以,蓝脩迩绝对是个疯子。但是我感谢老天爷让哥认识了他。
景夙僵直了身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说,谢谢你救了他。
叶韶鸾又笑开,把车里的空调调高了两度,然后转头看着景夙。我救了两条命不是么。
然后呢?景夙把鞋子脱掉把腿平放在后座上看着叶韶鸾的侧脸。
叶韶鸾笑着启动车子,摇了摇头。
然后,然后等以后有机会再讲给你听,现在你该回家了,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景夙张了张嘴又合上,没再开口。
蓝脩迩推开门进去的时候,景夙正坐在化妆镜前边擦着头发边想着早上听到的故事,看起来没有很开心,但是也没有很悲伤,所以蓝脩迩琢磨不到事情发展到了哪一步,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开口。
昨晚的情况他大概料得到一点,他……景夙的样子看起来很疲惫,蓝脩迩很抱歉,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夙夙会不会怪他,或者是他要怎么处理妹妹的幸福。
蓝脩迩苦笑,如果是这样的情况,云湛一定知道该怎么处理的,景夙从小就少言寡语,他们之间的沟通很少,他一直不让她参加叶家的宴会,可是老天捉弄,偏偏让景夙撞上了叶幸司的车。
这世界,太诡异,蓝脩迩坐在床边什么也没说,景夙也什么都不想说。
真讽刺,自己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看着自己满身的吻痕,竟然表情还能这么平静,不管怎么样,她爱了他七年,也许更早,景夙突然觉得委屈,这个时候,蓝脩迩不是应该抱住她说对不起么,不管对不起什么,不管是什么立场,可是没有,那男人如往常般沉稳,思量着怎么开口。
当真是不在乎么?就算是自己的妹妹也不应该是这么平静的,景夙站起来,面对着蓝脩迩,想知道自己对他来说到底算是什么。
到底还是……
只有这四个字,蓝脩迩突然说话,景夙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甘心,但是能怎么办,她从小就不会吵闹。
蓝脩迩说,他去金家接她的时候就看出了什么,叶幸司的恨里带了挣扎,他说不想让她参与到他们之间的恨或者是纠葛中,所以很努力地保护她让她远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不,你是一直把我放在你的心外面,你不爱我,你只是把我当家人,只是家人,你会保护家人,但是不会爱上,你会对家人让步但是不会交心,你会一辈子牵挂但是不会失控,是不是?你把我放在妹妹的角色上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你累或者是有一丝丝疲惫的表情,你整理好一切面对我面对爸妈,只因为我们是你的家人,所以,你要照顾我们,保护我们,不能软弱是么?可是,当我看到你怀里抱着一个男人的时候,你知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感受,你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缠绵,甚至你的手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开过他的腰,现在,我昨晚和一个男人上了床,而那个男人恨你,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为什么?对于你来说,爱你那么多年的我,或者你保护了那么多年的妹妹,究竟算是什么?
第一次的,景夙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蓝脩迩承认自己有些惊讶,可是没有办法,上前轻轻地拍了拍景夙的肩,只是说了句‘喜欢他就不要考虑我’就出去了。他想应该给景夙一些时间让她平静。
景夙没有力气,坐在床上,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样的事情,她知道自己只是想发泄一下,叶幸司没有打电话,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伸手抹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的眼泪,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自己依然还是没有表情。
云湛说景夙说的对。
喜欢上了恨着自己哥哥的人,而自己的兄长还是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是谁都会疯的。
可是,蓝脩迩是因为了解景夙的性子才会这样,景夙的理性让他佩服,可是有时候也会心疼她的理性,作为一个哥哥,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过于理性的妹妹,大概今天景夙需要一个拥抱,可是这么多年来的习惯,竟让他伸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