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华褪尽 作者:恋人未醒-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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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朔沉吟了一下,转头看向一直在旁边装透明的某人,“轻什——”
轻什知道韩朔是想用他布设在偏殿里的那座法阵,当即不情愿地开口道,“我那法阵可未必扛得住化神修士的神识。”
“拿过来试试。”韩朔坚持道。
“……弟子遵命。”轻什撇撇嘴,转身走向自己暂住的偏殿。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轻什抱着从偏殿里拆下来的阵盘、阵旗以及相关辅材走了回来,然后也没再向韩朔打招呼,直接在大殿里布置起来。
魏明和昙花仙子都很是关注地看了起来。很快,魏明便忍不住挑眉赞道,“你这小娃儿布阵的手法倒是熟练得很。”
轻什没理他,倒是韩朔开口答了一句,“他在杂学上很有天分。”
“包括药植?”魏明立刻追问道,“我听说你们仙楚门的极品灵谷乃是由一个低阶弟子培育而成,不会就是他吧?”
“……你的耳朵倒是灵光。”韩朔虽未正面作答,但这句话也等于是承认了魏明的猜测。
“果然是有内秀的,难怪会入了韩真君的法眼。”魏明意味深长地看向韩朔。
“哼。”韩朔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轻什也把魏明的挑衅当成了耳旁风,自顾自地在殿里继续布设法阵,很快便将相关物件都置入各自的位置,然后在阵盘里插入灵石,将法阵运作起来。
“好了。”轻什站起身道。
“好了?”魏明也跟着站起身,搂着人偶就想出去检测。
但没他等走出门,昙花仙子已一脸讶异地看向轻什,“这法阵是何人所做?”
“怎么了?”魏明立刻停下脚步。
“你用神识一试便知。”昙花仙子一边回答魏明,一边更加认真地审视起轻什。
魏明闻言一愣,随即便将神识向外探去,很快便也露出一脸的难以置信,“你这法阵是不是布反了,为什么我的神识竟被弹了回来?等等,我去外面试试。”
说完,也不等轻什作答便推门出了大殿。
没多久,魏明神色古怪地走了回来,关上殿门,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轻什一番,开口问道,“你用的这个法阵是哪来的?”
“你管得太多了吧?”韩朔立刻将魏明挡了回去。
“别怪我好奇,实在是这法阵太过稀罕。”魏明挑眉道,“以我这般修为,竟也找不出除强行破阵之外的办法。”
“你在法阵上的造诣本就比我强不到哪去。”韩朔冷笑道。
“但这法阵却也实在古怪得过了头。”昙花仙子插言道,“看上去似乎无懈可击,可仔细想想却又未免用途有限——它对神识的隔绝实在太过彻底,真要使用起来,反倒像是黑纸上的一块白斑,越发的醒目——起码我是想不通那制阵者为何要做出这么一个过份严密的屏蔽法阵。”
“残疵品。”轻什终于忍不住开口。
“什么?”三位高阶修士都是一愣。
“我说这本来就是个残疵品。”轻什翻了个白眼。不过是他用筑基期修士能搜刮到的有限材料拼凑出来的东西,至于这么翻来覆去地研究吗?
“好了,别在闲事上浪费时间了。”韩朔也不希望这两人在轻什身上投入太多关注,当即提醒道,“你们来我这里总不会是为了钻研法阵杂学吧?”
“当然。”魏明立刻挑眉一笑,“我们来,是为无忧。”
说着,魏明将之前抢到的那张破损的传音符再次拿了出来,丢到桌上,“这张传音符虽说是修复不了了,但当时从传音符里发出的声音你我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必是无忧无疑。”
“虽是无忧的声音,却也不能排除是有人将无忧仙君在不同场合所说之话刻录下来,捏合在一起伪造而成。”昙花仙子开口道。
“得了吧,无忧在人前一向称玄子陵为子陵兄或是子陵仙君,什么时候叫过玄子陵的全名,还是用的这般语气?”魏明冷笑道,“而且两句话前后亦没有丝毫的违和之感,其中的愤恨绝望悲凉,你们难道听不出来?”
“莫非你也以为是无忧害了那女人不成?”韩朔同样冷着脸反问。
“无忧若是有那般本事,早就开山立宗,自成一派了。”魏明将怀中人偶换了个姿势,继续说道,“害那女人的,肯定是玄家自己人,无忧不过是被拉出来做替罪羊——不,放传音符的和下毒的很可能并不是同一伙人,否则无忧那一声咆哮就该出现在新娘子毒发之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提前那么久,搞得这个黑锅也像是嫁祸一般似是而非!”
——这家伙的心思果然比韩朔刁钻多了。
轻什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装聋作哑,心里却已是百转千回。
“等等。”昙花仙子忽然摆手,止住魏明,转而向韩朔说道,“韩真君,还是让你这小弟子回避一下吧,有些话恐怕不适合他听。”
——谁稀罕听啊?!
轻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人却转头看向韩朔,一副但凭他来吩咐的乖觉模样。
“我没有什么事是他听不得的。”韩朔却拒绝了昙花仙子的要求。
“哟,这娃儿还真成你心尖子上的人了?你这还真是有了新欢忘旧爱,对无忧不管不顾无所谓了?”魏明挑眉冷笑。
“若无忧真是出了意外,我自会以旧友的身份为他报仇。”韩朔淡然道,“可若是他毫发无损,只是情殇遁世,那我自然也会尊重他的选择,不去做那无谓之事。”
“……你认为无忧是情殇遁世?”魏明的脸色顿时阴冷下来。
“否则那传音符又是从何而来?”韩朔冷冷道,“难道你以为是玄子陵害了无忧,然后又伪造出失踪的假象欺瞒世人?”
“难道没有这个可能?他玄子陵本来就是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魏明冷笑道。
“若你真觉得他是那般人品,何必还与他称兄道弟,虚与委蛇?”韩朔反问。
“我……”
“两位别在这件事上争执了!”昙花仙子忍无可忍地打断二人,“既然子陵仙君说过他手里有无忧仙君的本命玉牌,那我们便让他将那本命玉牌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到时候无忧仙君是死是活,自然也就一目了然。”
“他说你就信啊?无忧凭什么要将自己的本命玉牌交给他啊?!”魏明再次冷笑。
“是啊,无忧凭什么要将自己的本命玉牌交给他呢?”韩朔冷哼一声,意味深长地反问道。
魏明本就细长的双眼立刻眯成了一条狭缝,阴冷的脸上亦是一片杀机。
四十、隐情
“韩真君,魏仙君。”昙花仙子一脸无奈地再次插言,“你们在这里争一时的口舌之快又有什么意义?难道一个把另一个辩倒了,就能说明你们的正确?就能让无忧仙君回到你们面前?”
“那你又有什么高见?”魏明冷笑着反问。
“我没有高见,我只觉得,既然你们都觉得无忧仙君的失踪与子陵仙君脱不开关系,何不直接去向子陵仙君问个清楚?”昙花仙子面色淡然地挑明了关键。
“说的好!我现在就去把玄子陵叫来,大家当面锣对面鼓地讲个明白!”魏明拍案而起,搂着人偶便向殿外走去。
韩朔和昙花仙子都没拦他。他们虽没有像魏明这般将自己的焦躁完全表现出来,但他们对玄子陵的疑虑却并不比魏明少上分毫,只是考虑到玄子陵还要给他那戛然而止的双修大典善后,这才回到这里消磨时间。只是他们还可以等,而魏明的耐心却已明显耗尽,若是逼着他也一起等下去,这天城里恐怕就要在血喷之后再上演一场血拼了。
见魏明这个最爱挑事的走了,韩朔和昙花仙子都一脸清冷地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轻什轻咳了一声,开口问道,“韩长老,要喝茶吗?”
“泡一壶吧。”韩朔扭头看了轻什一眼,点头道。轻什酿酒的技术一塌糊涂,但他手里的灵茶和泡茶的手法却很让韩朔满意,在仙楚门的时候几乎每日都要饮上一壶。
轻什当即拿出茶具准备起来。当他把冲泡好的灵茶倒入杯中奉至韩朔和昙花仙子面前的时候,魏明也将脸色不佳的玄子陵领了回来。
“两位倒是好雅兴!”看到韩朔和昙花仙子一人端着一杯灵茶轻酌慢饮的悠然模样,魏明不由阴阳怪气地讥讽起来。
“给魏明仙君和子陵仙君上茶。”韩朔不动声色地向轻什吩咐道。
轻什没有应声,直接捧起紫砂茶壶分出两杯新茶,送到先后落座的魏明和玄子陵面前,然后便端着茶盘以及剩余茶具走向屋角,躲开他们这个高危之地。
魏明端起茶杯品了一口,立刻挑眉向韩朔道,“你这心尖子倒是多才多艺,这手艺,不比我屋里那专行伺茶的童子差。”
“我现在时间宝贵,你还是少说点废话吧。”不等韩朔回应,玄子陵已寒着脸将话题截了过去。
“不想听废话?成!”魏明当即放下茶杯,冷笑道,“先把无忧的本命玉牌拿出来,让我们看看无忧到底是死是活!可别说你没带在身上,还得到某处去取!”
“那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放在别处?”玄子陵抚上自己右手的储物指环,探手从里面取出一块食指大小的白玉小牌,留恋地拿在手里持了一会儿,这才向其中注入灵力。很快,一张与魏明怀中人偶一般无二的脸庞便从玉牌中浮现出来,一样的靥辅承权,一样的瑰姿艳逸,只是更加明眸善睐、顾盼多情,其中的气韵更不是那人工雕琢的死物所能比拟。
魏明顿时没了言语,紧紧抓着怀里的人偶,面色阴冷而苍白。
玄子陵这时候却转头看向躲在一边做背景状的轻什,意有所指地向韩朔道,“韩真君,接下来的事,恐怕不适合你这小弟子在场。”
“没什么适合不适合。”韩朔漠然道,“反正就算现在避开了,过后我也要再向他复述,不如直接留下听个完全。”
玄子陵不由怔了一下,转回头盯着韩朔,蹙眉道,“你当真这么想?”
“刚才还嫌我废话,这会儿你自己倒也废话上了。”不等韩朔答言,魏明已不耐烦地讥讽道,“不过就是一个低阶弟子,就算让他听了又能怎样,他还敢出去多嘴不成?废话少说,赶紧将这玉牌的来历交代清楚!今天若不将此事说个明白,别说你那新娶的小老婆,就是你玄子陵本人、你们整个玄家也一样别想善终!”
玄子陵再好的脾气也受不得如此挑衅,当即将脸一沉,横眉怒目,“魏明!做人不要猖狂!!想挑战玄家,得叫你们丹门的太上长老出来,你——还不够资格!!!”
“私人恩怨,不要牵扯宗门!”韩朔听不下去,将茶杯重重撂在桌上。
“不牵扯就不牵扯!”魏明冷笑,“我魏明是从不畏惧单打独斗,就怕某人没有这般胆量!”
“魏明,做人要懂得适可而止!我忍你不等于怕你!!”玄子陵怒道。
“都别闹了!算我求你们了行不行?!”昙花仙子一脸无奈哀叹道,“到底怎么回事都还没搞明白呢,你们这剑拔弩张的算什么?!若是我们中的哪个死掉就能让无忧仙君平安归来,用不着你们互相残杀,我自刎以换!”
——他们剑拔弩张是因为他们都在心虚,只是心虚的因由各有不同罢了。
轻什暗暗冷笑,但想起自己只是背景,连忙垂下眼脸,收敛表情。
“好了,还是先说这本命玉牌吧。”韩朔此时倒成了几人中最冷静的一个,见魏明和玄子陵的情绪都有些失控,连忙放出神识压制住二人,将话题拉回正轨,“这玉牌到底是怎么来的?”
“我做的。”玄子陵垂下眼睑。
“你怎么会有无忧的心头血?!”魏明不由咬牙。
“当然是他给我的。”玄子陵瞥了魏明一眼,淡然道,“难道还能是我强取的不成?”
“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心头血给你?!”魏明一边追问,一边将怀里的人偶抓得更紧。
“他给我的,可不只是心头血。”玄子陵扬起头,神情淡定又略带傲然地看向面前三人,“咱们也不必绕圈子了,我知道你们到底想问什么,不就是我和无忧的关系吗?没错,就像你们猜到的,我和他,早已情投意合,共享云雨。”
殿内顿时一片寂静,就连魏明也无法再开口挑衅,只紧紧抓着怀里人偶,像要将它生生捏碎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昙花仙子终于率先开口,“你,你既与他情投意合,为何还要另娶新人?”
听到昙花仙子这样问,玄子陵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我毕竟是玄家少主,娶妻、联姻,是我身为玄家少主不可推卸的责任。就算我再衷情于无忧,也不能因为我与他的关系,让整个玄家成为上界的笑柄。”
因修真之人对子嗣的需求远不像下界那般强烈,而寿命悠长的高阶女修又一向稀少,男修尤其是高阶男修之间相依为伴排遣寂寥之事很是常见,上界中人对同性欢好的态度也不似下界那般死板。但不管怎么说,阴阳调和才是人间正道,养娈童纳男侍尚能被视为风流韵事,可娶男妻就要超出世人包容力的底限了。尤其是玄家这般正统而又传统的修真家族,更不可能坐视自家的少主、未来的家主与一个男人结为连理——修为太高生不出孩子是天道,为了一个男人不肯生孩子却是大逆不道!
“无忧仙君知道你要娶妻吗?”昙花仙子咬了咬嘴唇,继续问道。
玄子陵笑了笑,“他以为我能推拒,我也确实为他推拒了很多次,只是……终究还是有了无法推拒的时候。”
——不是无法推拒,只是权势与美人终成对立,鱼与熊掌再不可兼得罢了。
——这种时候,但凡有点脑子的男人都知道该如何抉择。
轻什不动声色地瞥了玄子陵一眼,微微弯了弯嘴角。
蹲在他旁边的望朔没有忽视他的这点微妙表情,立刻伸出爪子拍了他的小腿一下,轻什连忙拿出一枚灵果,笑眯眯地塞进望朔嘴里。
“不过,我并没有向无忧隐瞒联姻之事。”玄子陵继续说道,“当我意识到木已成舟再无转机的时候,我便去了他的洞府,向他坦白此事,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那是什么时候。”魏明忽然发问,声音里再无恼意,只是冷冰冰地毫无温度。
“二十多年前。”玄子陵叹了口气,“确切地说,是二十三年零七个月又十八天。”
“二十三年前?那时候韩朔已经闭关冲击化神,我也在丹门的地火室里炼制灵丹——昙花你呢,你那时候在做什么?”魏明继续问道。
“在寻找宗门所在。”昙花仙子淡然道,话一出口便发现玄子陵和魏明都用异样的眼神看她,只好继续解释道,“我一直想要开宗立派,最近这五十年一直在寻找合适之所。”
“你的心也不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