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瓯无缺by赤卯-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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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蓝将军突袭失败,敌我两方陷入胶着!”
“知道了,停下投石机,令朱将军攻城。”
……
“报!朱将军开始攻城!”
在一条条军报中,天色渐趋破晓。
“报!兑军死守城池!”
“何人守城?”唐瑾问。
“尚不清楚!”
唐瑾眼眸一转,似有疑惑。
“王爷,有什么不妥吗?”甘松问。
“朱良棠所部七万众,平武城中此时至多只有人马六千余,而随国公尚未突围回城,城中其余人等没有能挡住如此大军攻城的道理。”
这边的传令兵没走,另一个传令兵已经策马而来。
“报!守城的是、是……”
“是何许人?”
“是建平长公主……”
唐瑾倒吸了一口冷气,双腿不由夹紧马腹,就在□□的坐骑得到主人指示、将要冲出去的时候,唐瑾突然勒住马缰,转瞬恢复了平静。他说道:“命朱将军强攻。”
苍术等人都不能明白泉亭王的这番指示,王爷不是比任何人都要担心王妃吗?
“卿卿大病未愈不可能支撑太久,只要良棠强攻,再有一个时辰定能拿下静州。”唐瑾说道,“去向朱将军传我将令。”
“是!”
传令兵刚刚上马,还没等马奔驰起来,就听身后苍术凄厉的一声:“王爷!”
几滴血正顺着唐瑾的指缝滴落,让人忽略了他修长手指的苍白。闷声的咳嗽从他的手掌中传出,手指顷刻就被大片的血迹染红。
“医官!传医官!”苍术紧着喊道。
“不许去!”唐瑾从苍术手中接过帕子擦了擦,“我没事,气血攻心而已。传我令下去,让传令兵往朱将军处通知战况,我要去前面看看。”
他拉过马缰就要走,甘松打马上前半步,拽住泉亭王的缰绳,“王爷,您的箭伤还没有好,不能往前面去!”
“无碍。”唐瑾一抖缰绳,甘松的手像触电一般被弹开。再来不及阻止唐瑾,四人只得带众亲卫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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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州城下,唐瑾清楚的看到了那个站在城楼上的单薄身影。月白的襦裙迎风飘扬,像一枚轻盈的羽毛,随时都会脱离地面,随风而去。距她身前不足一丈的地方就是攻城的云梯,穿梭的流矢,染血的弯刀,在滚滚烟尘和鲜血飞溅之中更衬得那一抹月白脱俗不凡。
负责指挥攻城的朱白察觉到泉亭王似乎说了句什么,但声音太小,在震天的擂鼓和喊杀声中,他根本没听清楚。
“王爷,您说什么?”朱白问。
“没有事,情况如何?”唐瑾问道,刚才呢喃的那句“不要伤她”被生硬咽下。
“不知道兑军是用了什么方法,在城墙内又起了一座墙,十分坚固,方才投石机打碎的只是外面的砖墙,里面的那一层分毫未动,攻城十分不易。”朱白道,“前番我们围城的时候,并没有这样的城墙,兑军短时间内就能建筑起来实在怪异。”
唐瑾点了点头,心里大概知道那是用什么做的。他说道:“甘松。”
“是。”
“之前的事妥当了吗?”
“妥当了。”
“那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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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上那个月白色的身影已然看到了下面的人,那一道黑色如此醒目,使她无法移开目光。
守城这件事本不是她这个参军该做的,只是玙霖等人尽皆出战,留下来守城的陆胤被投石器的碎石砸中,受了重伤。城内一时间连一个能统合三军的人都没有,她这才从病榻上爬起来。
也多亏了日前文珑所建的内城,不知他从哪里得来的火山灰,和石灰混合在一起,竟能使城墙坚若镔铁。不然她一介文臣根本不可能在朱白的大军之下守住静州。
尉迟晓遥望远方,钟天为了吸引巽军主力已经不在她可以看见的地方了,不知文珑去救新语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一定要坚持到那时才行。
她的双足一点力气都使不出,可是一定要站得笔直。尉迟晓倏尔想起唐碧当年说她的话——“大嫂不像莲花,更像白杨树。”白杨素来都是笔直的,除非拦腰折断,否则绝不弯折。可这样的树木终究是要应了那句“白杨秋月苦,早落豫章山”。但那些都没有所谓了,她一定要全了对国之忠,若就这么死了,也能稍微全一点对他的“义”吧。
城下又发起了新的一轮进攻,方才进攻的间隙中,她已经将疲惫的士兵撤下去,换了另一班顶上。
城上,尉迟晓提起所有的气力大声的号令着三军,“鱼油弹准备!令西城放火箭!”
城外的巽军又立起了井栏,尉迟晓毫不退让的站在最前方。她一定要在这里,让三军将士都看到建平长公主在这里!只有她不退让,三军才能有坚持鏖战的士气!
大声的号令使她的眼目眩晕,尉迟晓拔下发簪扎进自己的指甲,痛感使她清醒过来。她注视着城下黑马上的黑色身影,大声问道:“弓弩手何在?”她的四周敌军的箭矢正在飞舞,满天只有飞扬着的尘与血。
“在!”
她终究要亲手杀他。尉迟晓拳头紧握,由于太过用力,她的两只手都在微微震颤。
“架床子弩 、神臂弓 !弓弩手就位,瞄准城下黑马黑铠之人!穿黑铠的是泉亭王!”尉迟晓大声喊出这句话,全身已经没有力气,她仅仅像是一尊被固定住的雕像一般伫立着。
就在她抬起手要喊出“射!”的前一杀那,一支流矢从她耳边擦过,带着戾气的风散开了她一边的鬓角。
“看!”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
尉迟晓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在血尘之中,泉亭王突然坠马,他身旁的甘松、苍术等人扶住他,苏木、白术带人护卫在前。
尉迟晓的手几乎无意识的放下,看着众人护卫着唐瑾向后撤去。城墙上的弓弩还静静得等待着利箭离开弓弦的那一刻。
必须杀了他。脑海中突然有一个声音蹿了出来。尉迟晓这时才反应过来,大喝一声,“射!”她喊得太急太狠,不妨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嘴角流出了血。
床子弩是难得一见的强弩,一箭可射三里地远,可射穿重铠,死在其下的不乏千古名将。
就在长公主一声令下之时,城墙上万箭齐发,箭矢如雨落下。纵然巽军拼死护卫,仍然有箭射穿了唐瑾的黑光铠。
巽国主帅突然吐血坠马,又受了箭伤,不得不鸣金收兵。
鸣金的铜锣声震慑着尉迟晓的耳膜,她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失去知觉的双腿已经瘫软在地,泪水无声无息的滚滚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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巽国突然间的鸣金收兵,使阳丘山大营上的严澄得以暂解危困。幸得木柳机警,在大军回营的前一刻率兵撤离,也免去了灭顶之灾。
兑国众将回到静州城,修补城墙,治疗伤员,不去细表。
经过那一日,尉迟晓受了风寒,在床上着实躺了十来天。等她能动弹的时候,静州城已经恢复到先前的样子。而关于那日突然鸣金收兵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泉亭王在阵前呕血不止,又中利箭,阳丘山大营已经连日挂起了免战牌。
至于泉亭王突然呕血的原因,众说纷纭。有人说泉亭王早年重创,很是养了一阵,只怕还留有病根。也有人说泉亭王在攻打大明的时候就中过一箭,一定是箭伤未愈的原因。还有人说,泉亭王前几日就因为气血攻心呕出过血,后来又几次三番的犯这个毛病,一定是当时病况加重突然发作所致。
尉迟晓没由来的想起,从她耳边擦过的那一箭。多年前,他曾因为得知端木怡下毒害她的消息,也这样气血攻心过,莫不是……可是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被床子弩射中,难道还会有生机不成?那样的劲弩,只要射中,必死无疑!
泪如有意志一般自顾自的落下,尉迟晓还没有来得及擦,一张帕子已经递到她眼前。
“玙霖?”
“病还没好彻底,再忧思伤了身子。”
尉迟晓歪在病榻上,倭堕髻侧在一旁斜着。她身上是一条羊毛织的菱纹薄毯,盖了她的腰腿。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问。
文珑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的床前,“今天早上刚回来,新语那边的大军已经打退,仍旧由司徒修竹驻守,我就回来了。”
“听说去攻打新语那边的是巽国的右将军潘客潘居易。”
“是了。”文珑尽力避免她再去想唐瑾的事,便说道,“你怎么样?这些天好点了没有?我听说那天之后更不好了。”
尉迟晓对文珑不存假话,她道:“这几天我总想起那天在城墙上的事,是我亲自下令放的箭。我知道当时如果犹豫,给他一线生机,就是要灭我家国。可是,杀了他,我也不想独活。”
“你怎知他就一定是死?我尚且不敢这样想。”文珑道,“巽国医药高明,那天一片战乱,有没有伤到实处尚不敢说,若不趁此机会全歼巽国大军,难道要等他日反扑吗?”
尉迟晓深深吸了一口气,文珑说得一点不差,正是这样的道理。她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不能再想儿女私情。尉迟晓想起一件事,问道:“下面已经有主意了?”
“是,就这两天的事。”
尉迟晓心中大约知道他的主意,便没有再问,转而又说:“陆将军怎么样了?”
文珑摇了摇头,叹道:“伤了五脏,当天就去了。”
尉迟晓“哦”了一声,“这么多天竟都没人和我说过。”
“你自己也病着,不听这个好些。”文珑没有说太多,更不会说在金陵还有一位姑娘等着陆胤得胜回去成亲。
尉迟晓轻叹,“我记得那年我离开金陵时陆将军还是一个校尉,朝廷培养了这些年培养出一个将军实在不易。而今能领兵的确实有几个,但是可以统领三军的实在太少。”
“这些年陛下也着实提拔了些人,多是剿灭离国时立有战功的那一批,不过还多需历练。”文珑陪她说了几句话,见她眼帘微垂,神思倦怠,也就起身告辞了。
作者有话要说:1。床子弩:弩箭武器的登峰造极之作,是依靠几张弓的合力将一支箭射出,往往要几十人转动轮轴才可拉开, 射程可达1500米,是宋朝时期所造的远程武器。檀渊之盟前夕,契丹大将萧达览即是中了床子弩箭阵亡的,使契丹士气大挫。
2。神臂弓:又称神臂弩,北宋神宗时发明,弓身长三尺三,弦长二尺五,射程远达二百四十多步,是宋军弩手的制式兵器之一。
、将计就计
大明城上燕广那一箭已然伤肺淤血,唐瑾又几次气血攻心不提,而今再受重创,巽军没有主帅,一时战力全无。
泉亭王重伤之时,静州城内正计划着重新夺取大明城。
文珑的行动几乎有雷霆之势,就在他从新语回到静州的第三日,就向大明出兵。对此,阳丘山大营也迅速做出反应,向大明派出援军。然而有文珑智计百出,半个月后,大明守城的巽国骁将袁仁终究不敌,大明城以南重新回到兑国的控制之下。
趁此时机,文珑毫不懈怠,留了平北将军殷明镇守大明,又整军进发隆阴。巽军刚刚占领隆阴立足不稳,文珑瞅准时机,大破隆阴,重新占据了隆江之险,截断巽军粮路。文珑命安东将军洪山镇守隆阴,征西将军葛寿守隆江,自己返回静州将唐瑾彻底围困在阳丘山上。
此时的静州城中,只有尉迟晓一人在此养病,文珑另外留了一个官拜武卫中郎将的年轻女将守城。
这位武卫中郎将姓墨,名夙,字早敬,与尉迟晓很有些渊源,墨夙对这位建平长公主也很是尊敬,每日傍晚必来看望。墨夙若有不能决断之事,也会来请尉迟晓决断。尉迟晓近来精神好些,常会如今日一般留她一起用晚膳。
餐桌上,墨夙一直都是一副有话想和她说,又不知该不该说的为难模样。
“是有什么事?”尉迟晓向她问道。
墨夙举箸不定,“有件事,我觉得可疑,但又没有证据。”
尉迟晓屏退左右,“说说看。”
墨夙道:“尹县令……似乎有通敌之嫌。”
尉迟晓身边伺候的两个丫鬟就是这位尹县令指派的。她问道:“何以见得?”
墨夙说道:“巽军攻城那日,我负责守备城门,曾看见尹县令趁夜而来,他身边还跟着两个差役,鬼鬼祟祟很是可疑。我正想叫住他来问的时候,巽国就鸣金收兵了,再一转头,他也不见了。”
尉迟晓点了点头,问道:“还有其他可疑的地方吗?”
“这两日我特别让人留心了一下,尹县令每隔三天到了夜里三更都会往后府的园子里去,但园中无人,我敢跟进去,不知具体如何。”
“我知道了。”尉迟晓略想了一下,让墨夙附耳过来。
三言两语之后,二人筹谋已定,只等第二天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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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尉迟晓使人请尹居当晚来她处用膳,尹居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到了傍晚,尹居换了便服而来,对尉迟晓恭恭敬敬的见了礼,“承蒙长公主垂青。”
尉迟晓坐在正位上颔首算作还礼,她道:“这些时候于此叨扰尹县令了,还多劳县令派人来服侍我,这两个小丫头做事伶俐,人也乖巧,很是好呢。我一直想找机会道谢,未想身子不争气,一直拖到今日。”
“长公主实在客气了,这些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尉迟晓让身边的丫鬟布菜,一桌皆是附近的山珍野味,本就是战时也没太多好东西,不过就是蘑菇炖野鸡、山药煲排骨一类。
尉迟晓夹起丫鬟布在碟子里的山药,不经意的说道:“夫君常向我提起你。”
建平长公主的夫君可是巽国的泉亭王。尹居面上一僵硬,“长公主说笑了。”
“大人哪里的话,夫君所托之事还多劳大人费心。”
尹居讪笑,“长公主这是哪里的话?”
尉迟晓眸光一凛,“莫不是大人不想守约?”
尹居一下愣在那里,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面对这样一问,他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尉迟晓柔柔笑道:“大人可知违了泉亭王的约,是何等后果?大人能为一方父母,自然也是金榜题名过的,想必知道汉代厂川王刘去的阳城王后嫉妒刘去爱姬荣爱的故事。我长久病着,一时想不起来,劳大人讲一遍给我听吧。”
这故事尹居自然知道。厂川王刘去宠爱荣爱,多次和她一块饮酒取乐,他的王后阳城昭信嫉妒成性,便去向刘去说:“荣爱看人时,神色有些不正常,大概是和谁有私情”。刘去信以为真。一次他见荣爱在给他绣衣领上的花纹,一怒之下夺过衣服投进火中烧掉。荣爱见刘去生气,非常害怕,投井寻死。刘去命令人把她捞出来,不幸荣爱没有死。刘去以为荣爱畏罪自尽,下令杖责荣爱,逼她招认私情。荣爱受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