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春-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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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氏一开始听说傅家是这等小门小户的人家,一时竟忍不住发笑,对拾翠说:“这样的人家,抬进门做贵妾都是抬举了她,老爷这么一时迷了心眼,就瞧中了这个丫头了呢?”但是待拾翠将林家上门提亲的事情一说,丁氏这才暗暗吃了一惊,绞着帕子问:“真的。林家是央媒上门求娶正妻,不是做两头人什么的?”
拾翠应道:“正是,那林越,一直到中了举人才头一回说亲,断没有先说妾室或是说两头人的道理。”
丁氏这边收敛了脸上轻视的神色。林越新中举人,头一回说亲就是说的傅家,没准傅家背后也有什么外人不知道的背景也说不定。
拾翠就说:“听说傅家主母,家中曾经出过一个王妃,但是是哪家王妃,奴婢现在还不知道。”
“不知道也敢来回——”丁氏瞅了拾翠,觉得这个丫头这次不似以往办事牢靠。
“夫人,傅家的外家,听说也对这王妃的事情讳莫如深,等闲人都不知道那家的事情。奴婢,奴婢一打探到傅家的事情就来回夫人了,那傅家外家的事还没有打听清楚,是奴婢的不是。”拾翠委屈得很。
“没事,”丁夫人叹了一口气,道:“只是要你长个心眼罢了。”她想了好一会儿,虽然心里还是属意那盐运使家的小姐,但是在把傅家的事情都弄清楚之前,她暂时不打算把黄以安的亲事定下来。
傅春儿丝毫不晓得自己离开黄家以后发生了这些事情。她只是打算过好自己的日子。十月十四那日,钱铄告别了傅家人回江都去了,他临走的时候,杨氏给他塞了一大包吃食和礼品,让他带回仙女镇上去。傅春儿则笑笑地,交了一封信给钱铄,托他带给钱镜儿。
钱铄心痒难搔,但是又没有胆子拆妹妹的信,只有到了仙女镇,才急着催钱镜儿说信上说了什么。钱镜儿白了他一眼,说:“在舅母那里又吃了不少好吃的对吗?”她一扬傅春儿写的信纸,说:“傅家表妹给写了十几道方子,都是家常小菜,说是你平常吃得觉得不错的。”
钱铄很是不好意思,摸着后脑傻笑。
而傅家那头,日子则过得十分平静。傅阳试了不下上百遍,终于做了一种自己满意的白芸香出来,虽然十月十一月下销量不大,但是进了腊月开始,反而这棒香成了下铺街铺子里销售的大头,头油与香粉,还是没有什么起色。
腊月头上,傅家人就翘首盼着老刘的船赶紧回来,然而到了腊月初五,傅阳从钞关码头回来,却只能对着满脸期盼的家人摇头,说:“还没有消息!”
“这怎么办才好——”傅老实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老曹那头借的款子,现在家里的现银,最多只能还上一两成。阳儿,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傅阳想了想,说:“爹,你先莫着急,当日跟老曹说的,是腊月十五之前把款子还清。但是如果真的刘行商的船没回来,就只能跟老曹打招呼,看看能不能把还款的日子往后延一延,最多咱们家延期的那段时间里,多给老曹几分利罢了。”
傅老实一直在搓手,说:“这不好吧!离年关近了,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咱家不及时还款子,老曹那边想必也是犯难的啊!”
傅春儿心中有数,知道富春和漕帮有底气在广陵开钱庄,就是因为自己的现金流与别人不一样,是反着来的,所以才有这样的底气。然而傅春儿所忧心的是,如果自家这笔款子往后拖,是不是就算有了“不良记录”了,广陵的商家,将信用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眼下虽然借钱的是对自家知根知底的老曹,可是万一这等“不良记录”传扬了出去,对“馥春”一定不好。
尽管大家都着急,这刘行商的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又过了两日,傅阳悄悄地将傅春儿叫到了作坊里,对她说:“春儿,我听说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情,你先不要让爹知道,然后再帮我想想办法。”
“什么?”傅春儿觉得心咯噔一提,“难道是那刘行商?”
“是,只不过消息还不确实,我只是在钞关码头听人说了一句嘴,说是刘家有一艘船,在江上出了事。”傅阳虽然解释说消息还不确实,但是看得出来他心中还是紧张得很。
“不会吧——”傅春儿心里一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当日仇爷有与你说过货款他作保么?”
“但是那刘行商在江上折损了船只乃是天灾,我也保不定仇爷能不能作保。而且我也不想真就当初作保的那话说嘴,这样以后人家未必就愿意再与咱家做生意了。”傅阳看上去也甚是烦恼纠结。
“哥哥说的也是——”傅春儿心里算了算,“如果真的折损了这批货,我看富春那头的款子,年前是一定还不上了,我看,还是将家里的现银凑一凑,腊月十五之前,先还上两成,这个年我们过得俭省些,等过了年,到了三月,看看铺子和仙女镇这边的流水差不多能做到那么多了,再还老曹那边的银子。”
“实在不行,我就再给老曹送两道点心方子,把他先哄好了,再说其他。”傅春儿安慰哥哥,“毕竟老曹、仇爷他们与咱家往来的时间已久,而且刘行商要是真在江上出事,漕帮也肯定知道。应该不会责怪到咱家头上。”
“妹妹,辛苦你了——”傅阳感激地望着傅春儿。“这事情在有定论之前,先不要让爹娘知道吧。”
然而晚饭的时候,傅老实与杨氏却也是面带忧色,两人互相看看,好像存了不少心事,但又不愿说与傅春儿与傅阳听。
第二日,傅春儿与杨氏商量着今年给各家亲眷备下的年礼,傅春儿打的主意是尽量用自家的出产,用红绸红缎包得喜气一点,送给各处做节礼,虽然略薄一些,但是因为傅家今年新开了“馥春”铺子,想来各家亲眷也能理解。杨氏闻言,就叹了一口气,说:“春儿,其余各处都行,只是你不要忘了,今年纪小七爷那里,还有李老夫子那里,不是你说的这些就可以打发得了的。”
傅春儿默然,姜还是老的辣,她怎地就没有想到纪小七和李老夫子那里呢?
一百五十九章 天道酬勤
杨氏就对傅春儿说:“你和阳儿把心放到肚子里,家里这些人情往来,娘自会用私房钱来贴补,不用你们担心。但是须知一定要以诚待人,别人待你的好,无论如何都要记着。”她说着,走到内堂之中供奉的一幅观音像前面,双手合十,喃喃地说着些什么。良久,她才转过身来,对傅春儿说:“天道酬勤,只要你们好好地做生意,老天必不亏待你们。”
“娘,您,您难道已经知道了?”傅春儿惊讶地问。
“你爹跑钞关码头的次数,一点都不比你哥哥少,阳儿知道的,他岂有不知道的理儿。”杨氏淡淡地说。傅春儿突然觉得,这位娘,可真当得上是全家人当中最沉稳的一位了。
“娘,消息还不确实……”傅春儿想安慰杨氏,但是话说出来却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没事的,就算是确实又如何。以前苦日子过了那么久,难道勒紧裤腰带的日子,咱就不会过了么?”杨氏安慰傅春儿,“千万不要对仇爷或是刘行商心存怨怼,没准他们的损失要比咱家大很多……”杨氏说着,将傅春儿搂在身边。傅春儿鼻端闻着杨氏身上那一股淡淡的香味,果然觉得心里宁定了不少。
就像是杨氏所说的那样,尽管刘行商的船一直没有到广陵来,傅家的日子还是照样过。傅阳每日除了去看铺子之外,又开始神神叨叨地研究一种新的棒香。而傅春儿则去拜访了一次李老夫子,给那徐姓的仆从送去了不少新鲜的食材,如冬菇、冬笋、野鸭之类,又专门给李老夫子炒了几样小菜送了过去,令老夫子吃得刮目相看,直叫老徐去打二两酒来让自己佐餐。
傅老实则一天到晚则每天都会跑好几趟钞关码头,逢着从松江过来的人就会打听,却再没有听说什么消息。直到了腊月十四,傅家人虽然一直在自管自忙着,但是却觉得心渐渐冷了下来。这一日。老曹却使了个富春茶社的伙计来傅家寻傅阳,傅阳在铺子里,傅老实就惴惴不安地去叫阿康替了傅阳,让傅阳去见老曹。
别是老曹找哥哥去谈款子延期的事了吧!傅春儿一边忙着自己手上的事,一边在想。
一家人都在家里等着傅阳的消息,谁知等来的却又是富春的那个伙计。
“傅三爷,傅小爷托我传话,说是刘行商已经到广陵了,一点事都没有,眼下正在富春茶社闲话家常呢!”
傅阳怕家里人忧心。所以才托人过来传话。傅老实当时听了这话。就憨厚地笑了起来。郑重谢过了那伙计。而杨氏闻言,则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去内堂在观音像前面上了一炷香,默默祷告了。才转出来,扶住傅春儿的手,微笑地看着她。
傅春儿也觉得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只是她又在想,这一趟走船,究竟得利多少呢?
这就是所谓人心苦不足,既得陇,又望蜀,知道了船平安抵达的消息。又盼着自家能多赚些钱——想到这里,傅春儿便自嘲地笑笑。
傅阳过了两个时辰才回来,身上带着酒气,可是双目明净,清醒得紧。傅家人围了上去。傅阳不好意思地摇摇手,说:“今日刘行商做东,置了些酒菜,我因见他明日就离了广陵,再迟就没有机会向他请教了,所以留下来陪他吃了几盅酒。”
“爹,这次刘行商走船,咱家的货一共卖了一千二百两银子。”傅阳兴奋地说。
“一千二百两?”这个数字报出来,傅老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傅家当日满打满算,这些货的售价刚刚够一千两。一千二百两,傅老实挑一辈子货郎担子,都挑不会来啊!
“我把了二百两给刘行商做辛苦费,刘行商死活不收,只肯要一百两,因此我估摸着实际的卖价还要再高些。”傅阳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爹,我将老曹那里的款子,连本带利都还了,剩下的钱给您收着。”他还了四百两再带些零头给老曹,剩下的银两,他兑了一张宝通钱庄五百两的银票,另外一百多两换成了银锭和碎银子,这时候都拿出来给傅老实。
傅老实还沉浸在一千二百两货款带给他的震惊之中,看到真金白银在眼前,似乎才开始相信这是真的,他笑着说:“给你娘收着,给你娘收着,回头给阳儿娶媳妇,给春儿置嫁妆。”
傅春儿却没有赞同傅老实朴素而美好的愿望,她说:“爹,这些银钱,怕是还是下回备货的时候要用。另外,爹去邵伯的时候也留心一下,如果有哪家米粉铺子要往外典的,其实咱家不妨考虑一下。”
“是呀!”傅阳也说,“老刘已经发话了,过了二月二,他还是要过来拿货的。对了,老刘说,咱家后来用来补头油的那五百件鸭蛋粉,卖得特别好,嘱咐咱家下次多备一点这种粉。我想着,其实作坊里做出来的棒香,下次也可以托老刘去卖卖看,先定价定便宜点,等老刘那边给了反馈咱再看。”傅阳这次尝到了甜头,打算下次大展拳脚。
离下一次刘行商过来,还有近两个月的时间,再者最近傅家也屯了一些货,所以不必像上次那样赶。最令傅春儿觉得舒心的事情是,自家这回能够过个好年了。
“哥哥,你后来问过刘行商么,此前那个传言是怎么回事?”
傅阳点头,说:“问到了,刘行商说,是堂姐夫家的船出的事,因为都姓刘,所以一传就传岔了。”
“啊!”傅老实与杨氏听说是自家亲戚,都又紧张起来,说:“你堂姐夫……没事吧!”
“没事——”傅阳答道,“堂姐夫家中有好几条船,出事的只是其中一条,而且船没沉,只是坐滩。货都抢出来了,只是不少都浸了水,卖不上价钱,听说是都送回广陵来了。”
“春儿,你记得今年给你兰儿堂姐的节礼,多上两成。回头你也记着往兰儿家走动走动。”杨氏吩咐傅春儿。
这,兰儿姐夫家的船出的事,与自家要送的节礼有什么关系,还要多走动……傅春儿又在腹诽。她转念一想,就问傅阳:“哥哥,如此一来,堂姐夫这船布,岂不是要贱卖?哥你不如找个机会去问问,如果这船有合适咱家做锦盒的,不妨买些下来,堂姐夫也少些损失。”
“这倒是个好主意!”
傅阳第二日就去刘大志府上拜见,说明来意之后,刘大志自然是高兴的,当即开了库房,要将水湿了的那些锦缎通通都送与傅阳。傅阳婉拒了,坚持按照规矩来,挑了那些水湿不严重,但是颜色又鲜亮的,按市价的一半,付钱给了刘大志。刘大志坚持不肯要,最后还是退了一半给傅阳。傅阳相当于用两成半的价钱,吃下了这些布。
傅春儿与杨氏仔细检视了这些布,都觉得傅阳挑的不错,尽管有水湿的部分,但是绝大部分都是好的,拿来做衣料怕是不成,但是傅家裁成一小块一小块地包裹锦盒,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这样一来,做锦盒的成本又降了下来。
傅春儿心情大好。傅家忙忙碌碌地,准备过年。傅春儿一下觉得手头宽松了很多,可以很体面地给自家亲眷和好友准备过年的礼品。她在广陵城中挑选年货之际,有时会见到富春茶社前面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多,知道仇小胡子那个暗地里的钱庄生意,已经在各大钱庄年关收紧银根的背景之下,暗暗地做起来了。
在这个时候,突然老曹有一日将傅阳与傅春儿两个都请到了茶社之中,低声告诉他们一个消息。
“什么?寿家?”傅阳听了老曹说得话,掩饰不住惊奇之色。
老曹来找傅家兄妹特地说的这件事情,确是与广陵寿家有关。出面的不是寿家的家主,确是寿家近年来渐掌实权的一位老爷寿悟清,行六,人称寿老六。他过来找老曹的目的,就是想借八百两现银,想以寿家的一个庄子做抵押。
年关将近,各大钱庄都收紧了银根,市面上放印子钱,也就是高利贷的,也少了很多,因此老曹这里放出风声打算放些小额的款子,寿老六这才慕名上门,见过了老曹。
老曹知道傅家与寿家有往来,又晓得傅家刚刚吃进了一笔银两,因此干脆为寿家与傅家牵线搭桥,找个机会,让寿老六见见傅阳。他又素知傅春儿时时会给自家的生意拿主意的,因此干脆连兄妹两个一块请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