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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部分

馥春-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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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三十二章 侄少爷

听到这里,傅春儿实在是觉得,这位大堂姐智商捉急情商更捉急。

傅阳因为傅兰儿辱及自己亲妹,自然拒了她之前所赠的礼品。傅兰儿要么撂几句狠话,转身就走,要么敷衍傅阳几句,说两句软话,回头把那匹尺头放下。她是已经出嫁的大堂姐,傅阳和傅春儿都不能说她什么。可是她偏偏有这么一问,傅阳简直又好气又好笑,不知该怎样答复她才是。

傅春儿不由得更想,这样看来,大伯父大伯娘为傅兰儿挑了这样一门亲事,其实也不是全无道理。至少这位堂姐夫家中人口简单,上面没有公公婆母,也无妯娌小姑,就算是未来再添个侄儿媳妇,也是比傅兰儿晚进门,影响不到她的地位。因此,以傅兰儿这般的心性,家中也不会有什么特别大的矛盾。只是这会儿,傅兰儿居然三言两句之间,将事儿挑到了娘家亲戚这里。

这里人虽然不多,可是在这铺子里好歹也是公开场合。虽然铺子里眼下生意冷清,没有什么主顾,但是傅兰儿知道左右邻居秦老板王篾匠,没准正都支着耳朵听着呢。若真是这样,不消到明天,傅家与刘家之间的这些事儿,就在广陵城中传扬开来了。

“哎呀婶子,您怎么走到这里来了?”门口有个少年人招呼了一声,跟着走进铺子。傅兰儿身旁的那位老妈子就弓着身子行了个礼,说:“侄少爷!”

傅兰儿却转过身子,没有理会那少年。倒是傅阳与那少年曾经在傅兰儿成亲那日的席面上见过的,当下见礼,傅春儿这才晓得,这就是那个替叔叔与傅兰儿一起拜堂的刘家侄儿,刘贤。

傅春儿打量一下刘贤,只见此人年岁不大,却是很有些油头粉面公子哥儿的模样,面上白皙得如女娘一般,让傅春儿几乎要怀疑他搽了粉。一进店,他一双眼睛就贼忒兮兮地在女眷身上直打转。傅阳向他介绍了自己的妹妹,傅春儿便与此人见礼,只觉得那刘贤的眼光在自己面上转来转去地真是讨厌。然而傅兰儿这时候就轻轻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刘贤便讪讪地收回了眼光。大多数时候,他的眼神总是尾随在傅兰儿身侧,可是傅兰儿却似对他不假辞色,看都不看他。

这刘贤过来,倒是解开了铺子里暂时的僵局。傅阳只对那刘贤说:“我家铺子正好开在下铺街上,大堂姐正巧路过,便来铺子这边看一看。”三言两语,就将话圆了过去,接着说:“刚才大堂姐就说是家中还有事,打算告辞呢。眼下碰上刘少爷,正是再巧不过了。”

刘贤听傅阳没有因为傅兰儿的关系自居长辈,高兴地很,对傅兰儿说:“婶子采买了不少东西吧!啧啧,还是叔叔疼婶子,把了这么多银子给婶子零花。来,蒋妈妈,也给我一些,我来帮婶子搬点东西回去。”

说话间他见到搁在柜台上“薛天赐”家的妆品盒子,就说:“呀,婶子也喜欢薛家的妆品啊!我正巧与薛家点妆巷那家总店的二掌柜认识,以后婶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与我说,我去给您多安排点折扣过来。”

傅阳听说了,话语之间就问刘贤知不知道薛家在广陵城一共有多少家分店。刘贤为人乖觉,见傅家也是开香粉头油铺子的,就不再夸耀薛家,只就事论事地说:“薛家在广陵城中,除了点妆巷总店和埂子街的分店之外,大约还有七八家店,比’戴凤春’戴家还要更多些。另外,薛家在金陵府还有两家分店。”

金陵府是大明故都,较之广陵府,更是个纸醉金迷的所在。“薛天赐”能够将店面开到金陵府去,除了靠资金雄厚以外,自然还是靠的在朝中有人,因此能够有路子上下打点。就凭这一点,“薛天赐”成为几乎要压过“戴凤春”一头的业界新贵,就一点儿也不出奇。

傅阳与刘贤招呼了几句,傅兰儿在旁边听着无聊,就嚷嚷着不早了,累着了,作势就走。刘贤只好对傅阳拱一拱手,口中称:“傅三少爷,傅姑娘,在下先送婶娘家去了。”他年岁比傅阳和傅春儿都要大,但是从傅兰儿这头算起来,他只是个小辈,因此称呼之间,颇为尴尬。傅兰儿这会儿脆生生地说了一声:“侄少爷,你要不留在这里陪三弟三妹说话,我先走了。”说着,真的转身就走了。

刘贤一时大急,匆匆与傅阳等人告别,尾随傅兰儿而去。而傅兰儿走在前面,面上露出一些得意的神色。

傅阳与傅春儿互视一眼,都是叹了口气。看起来傅兰儿眼下在城中的日子,过得着实不错,没有人给她气受,反而还有人巴结着她,手上更是多了银钱可以大手大脚地花用。只是这眼下,刘大志不在广陵府,而那刘贤,少年男子,看他那神情说话之间,却多有向傅兰儿献殷勤……只是这别人家内宅的事情,自家管不着,也没法管,只好盼傅兰儿自己行得正坐得直了。

傅春儿这一趟陪黄以安过来,自家铺子平白被黄以安奚落了一顿,接着又遇见了向来不对盘的傅兰儿堂姐,被她当面呛了两句,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她这时候干脆与哥哥打了声招呼,打算早点回家,帮杨氏料理料理家务。

她手中提着竹篓,沿着小秦淮原路回去,路上被一粒石子硌到了脚,一时不快,飞起一脚,就将那石子踢了出去。石子飞了老远,“扑通”一声,掉在小秦淮河中。一时间附近也没有行人,周遭是极安静的,就只听见头顶上的蝉儿,在奋力嘶鸣着。

傅春儿怔怔立在水边,看了一会儿水纹荡漾的河面,怎么办?一时,水面渐渐又恢复了平静,清清楚楚地将傅春儿的面孔映了出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四五年了,她终于开始觉得日子开始透着那么一点平稳安逸了,不用再担心明日早晨起来,房东过来,将自己一家赶出家门,也不用担心家里遭灾欠债,父母将自己典押变卖抵债。铺子的生意眼下不好,但是毕竟是自家的产业,慢慢做,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万万不至于亏本亏到扬子江中去。

那么,她究竟在烦恼什么呢?

傅春儿甩甩头,想不清楚,就不要多想,白费脑细胞,不值当。这是她一贯以来的作风,只是心里依旧不舒服,这种情绪一直陪伴她来到东关街口。

恍惚之间,傅春儿仿佛又重新置身于后世的广陵城里,东关古街上游人熙熙攘攘,她也曾经是这些游人中的一员,饶有兴致地看着古人给后世留下的诸多老字号,各色陆陈行、油米铺、鲜鱼坊、酱园、八鲜行、瓜果铺……她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突地在跳,自家的铺子,能够成为后世名扬四海的传世名店么?

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平行的时空,历史上好多事情都与自己所熟知的史实大相径庭。然而她知道历史上是真的有一个“馥春”——,“谢馥春”,那家百年名店的一番基业,同样立于一个药铺学徒之手。这些都与她家的情况相差仿佛。然而此地却不见了这谢姓之人,她姓“傅”,不姓“谢”。然而鬼使神差,因为纪燮的缘故,“馥春”这个字号照样彰于世间,只是,这回就只有了“傅粉调朱”,却没有了“谢而复春”的意境,此“馥春”就真的是彼“馥春”么?

傅春儿心里依旧难受,或许,她内心真正渴望的是能够铸就一番基业,令此“馥春”能够像彼“馥春”一样,名垂后世。然而,面对底蕴深厚的戴家和豪阔嚣张的薛家,目下的一筹莫展,才是真正令她郁闷的。

再往前走两步,街道右手是连绵不断的高墙。傅春儿似乎耳边能够听见有人在说:“这里是本市著名的古典园林’个园’,是本市保存最完整、历史最悠久,同时也是最具艺术鉴赏价值的古典园林,原是两淮盐业总商黄……所建。”

她有些发愣,原来真的是有大盐商姓黄的。

“你们这些没用的,只知道在这里相互吵吵,驳他人的意见,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怎么就没见到你们能拿出个主意的?”一个相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抬起眼,见黄以安立在东关街旁边,依稀就是后世个园所在的那个位置,指着一种清客相公,没好气地骂道。

“爷这么忙,没有时间陪你们打嘴仗。你们先商量出来个道道儿,自己先都觉得八九不离十了,再来寻爷和爷说。”黄以安不客气地道,手一挥就让那两个家丁将这些相公们送走。好笑的是,那几名清客,一边走,竟然还在相互指责,骂骂咧咧地。傅春儿看得好笑,也觉得这拨人若是能成事,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

 一百三十三章 笋炒肉

傅春儿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就露出笑容来。同时黄以安的眼光便也转了过来,“小丫头,又在想什么,没事儿偷着笑话我那吧!”

“我哪儿敢啊——”这句话说出口,傅春儿却真的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了。

这时候黄家家丁伴着那些清客相公已经去得远了,黄以安一下子仿佛就像是脱了形一样,往黄家买下的园子门口一坐,将双手双脚都摊开来。看他这副样子,哪里像是个贵介公子,分明就像是个广陵城中的惫懒汉子。傅春儿素来知道他不拘小节,他的表弟纪燮,与他年纪相仿,却是端方有礼,与他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你莫要拿我与小七比!”黄以安瞥了一眼傅春儿,仿佛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已经累了一天了,在你面前若是还要再拘着就可真要受不了了。”

这话里透着一点点亲昵——仿佛黄以安在说,我与你是什么关系,你难道还不知道么。眼下这东关街道上,行人寥寥,没有人注意道他与傅春儿说的这话。可是傅春儿却别过头去,肃然道:“黄五爷要是觉得累了就家去歇着,这副样子,怕是要对黄家的声名有碍。”

黄以安一时没料到傅春儿竟说了这么一番话出来,愣了片刻,总算将身子坐正了些,才道:“我这是得罪你了么?我今日这么忙,还特地跑一趟去给你家出的主意,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安慰安慰我?”

傅春儿听这话不入耳,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想,我是什么人,还得成日谢着你安慰你,请你给我家出主意?

她本来一向对贫富地位之间差距没有什么概念,也从来不曾将黄以安当成是高高在上的盐商家五少爷看待,再加上她自己也算是泥人有个土性儿的,再加上她今日本来心中就不爽快,再加上……总之傅春儿一声没吭,半点好脸色也没露,就从黄以安面前走了过去,提着个竹篓,想起母亲早间提起眼下夏笋再不吃怕也是要老了,让她去买些家来。于是她提着手中那个竹篓,往东关那头去了,那里每日从早到晚,瓜果菜蔬铺子都是敞开了大门做生意。若是那里还淘不到鲜嫩些的竹笋,怕是整个广陵城就都买不到了。

傅春儿穿过半条东关街,只觉得黄以安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再走上几步,她实在忍不住,回过头对黄以安说:“黄五爷,您每日这么辛苦,为什么不家去歇息歇息?”

黄以安好似就等她这么一问:“家去更烦,爹肯定又逮着我问广陵府的事情,唉,对了,你今日提到宛如的事情,我这不还得想想措辞,琢磨琢磨怎么跟爹提起这事儿,他老人家才会答应。”

傅春儿翻翻白眼,搞了半天,怎么又跟自己扯上关系了。她回过身去,自管自往前走,只听黄以安在身后低声说道:“千不好万不好,都是皇上不好,偏偏挑咱们广陵府来南巡。”

她听着吓了一跳,回过身子,说:“五爷,怎么说这种犯忌讳的话!”

黄以安冲着她咧嘴一笑,道:“我其实也就是愁,觉得跟谁商量都不对劲儿,没个头绪,想问问你的意见,你又不睬我。”他见傅春儿关心自己,一下喜上心头,跟在傅春儿身后,也不怎么觉得累了。

“哦,我要去前面菜蔬铺子里逛逛,娘交代我买些笋回去炒肉吃。”傅春儿淡淡地说,心道你爱来不来。

她脚下不停,自顾往前走去,到了卖菜蔬的铺子那里,恰巧那里有不错的夏笋摆了上来,傅春儿左挑挑,右挑挑,没有选那些大而老的,只挑了几颗细嫩的,问了价钱,觉得不贵,就从荷包里数出制钱来付了。

“这是啥?”黄以安好奇地凑上来问。

“小伙子没见过么?这是夏笋。”卖菜的大汉粗豪地笑了一声。

“夏笋有什么吃头?”黄以安愣头愣脑地来了一句。周围卖菜买菜的人,包括傅春儿,都没说话,只看看他。黄以安摸摸脸上,说:“怎么,我脸上有花儿么?”

傅春儿白了他一眼,道:“五爷难道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句诗——‘无竹使人俗,无肉使人瘦’,若要不俗亦不瘦,最好顿顿笋炒肉。”她说的绝对是通俗易懂的白话打油诗,周围卖菜买菜的普通乡民都听得懂的,这么一听,倒都笑了起来。纷纷对傅春儿说:“小姑娘好生诙谐。”还有人对黄以安说:“小伙子,笋炒肉好吃啊,你顿顿吃,卖菜的老板就高兴了。”

黄以安听了,张大嘴愣在那里,好似有一道光在他脑中闪过,但是仔细想,却又茫然了。

傅春儿不理会他,自己将买下的几颗夏笋放到竹篓里。

“你篓子里那个,黑黢黢的,是啥?”黄以安眼尖,见到她随身带着的那双“雨靴”,于是出言相询。傅春儿叹了口气,就把自家门前是一出土路,一到下雨天,四处都是泥水,出行不便,因此自己才特地制了这“雨靴”的事情给说了。

黄以安说:“这个简单,我回头与府尹大人提一句,就说你家,瓦匠营,是吧,离我家园子比较近,皇……可能会经过,因此那一片的土路全都改了石板路。”

“不行,不行——”傅春儿连忙说,“不是光改了石板路就可以的。”她定了定神,前世里的自己居住的那座城市,在逐渐变成钢筋水泥森林之后,内涝也愈发严重。究其原因,还是地面上大多以水泥覆地,雨水没办法渗透下去,因此只沿着街面流淌,一旦雨势较大,城里下水设施容量不够,就立刻会形成内涝。

她胡乱向黄以安解释了,只说不能一味将城里全建成青石板路,在多是青石板路的地段要留出足够的阳沟,便于将雨水排到河道之中去。而城中的河道,一定要及时疏浚,不能令城中百姓所抛弃的垃圾堵塞河道等等。

“都说水至清则无鱼,然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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