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春-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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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春儿朝钱镜儿使了个眼色,钱镜儿会意,便跟着傅春儿进了杨氏的屋子。
“镜儿表姐,这是我给你留的,是我家铺子里发卖的东西,你若喜欢就留着,若不喜欢,随便送送人也好。”傅春儿拿了一包事先准备好的“馥春”妆品来。
“呀,这个呀!”钱镜儿拿起一盒“鸭蛋粉”,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我上次在仙女镇的铺子上也见过的,可抢手了,大家都说夏天搽这个粉好,一点儿也不涩。早知道你这里有,我就不叫爹去帮我留心买了。”
“啥,仙女镇也有了?”这倒是出乎傅春儿的意料,她家铺子到现在也只开了半月有余。她问了问钱镜儿那鸭蛋粉的价钱,才知道这鸭蛋粉在仙女镇的售价要比自家铺子里发卖的竟然要贵了三成,像是有人从她家铺子里买了香粉去之后,运到仙女镇,自然在运费之上,又加了几成利润。
她想了想,觉得与其便宜这些在广陵与仙女镇之间跑货的,倒不如把这生意交给自家亲戚来做,没准利用钱姑父的铺子,还能替自家的产品在江都打开一定的知名度呢。不过她忍住了这话,没跟钱镜儿说,打算先与哥哥傅阳商议了,再由父母出面与姑姑姑父商量。
“镜儿姐,你觉得这粉,还有没有什么不如人意的地方?”傅春儿开始做客户满意度调查。
“哪有什么?不过我就是觉得吧,这样的粉自用是再好不过的了,但是要送人,我总觉得盒子要再好一些。对了,前几日我爹那边进了一批竹子和木头做的小盒子,是用来装香胰子的,面儿上是烫画。我瞅着装这种,这叫什么来着?嗯,‘鸭蛋粉’,挺合适的。也是在邵伯那边进的,你若需要,我可以请爹把那作坊名字地址告诉你……”
傅春儿与钱镜儿说一席话,便觉得钱镜儿不愧是行商之女,各种商贸信息知道的真真儿的,而且对很多商品的判断也是很有道理。钱镜儿还说了些关于在仙女镇上卖香粉头油的见解,傅春儿都一一听了,记在心中,准备回头说与傅老实与傅阳听。
少时,新娘娘家这边的亲戚一起过去刘家,给新夫妇贺喜,顺便吃席。傅春儿和钱镜儿两人,以及傅坚的媳妇陈氏,都被请去新房里陪着新嫁娘,同在新房里还有两位刘家的女眷亲戚,也不与傅钱两人说话,只自顾自一边喝着茶,一边聊天。傅春儿与钱镜儿两人都是有点尴尬,她们本就与傅兰儿不那么熟,此刻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陈氏倒是陪着小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只是傅兰儿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才“嗯”一声。
从新房的布置来看,刘家应该确实是有钱的。新房里是一顶上好红木打的拔步床,床上摆满绫罗,挂着的纱帐也不是凡品。新房正中的桌上,放着一个大大的食盒,里面盛了不少瓜子花生之类的零食,刘家两位女眷便坐在那里旁若无人地吃着。她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傅兰儿家没有出什么像样的彩礼,因此有些不待见傅家人,言语之间,都只透着“刘家”怎地怎地,好似傅家与刘家结这门亲,傅家是沾了天大的便宜。
傅春儿与钱镜儿对视一眼,也觉得这门亲事结得有点古怪。嫁娶之际,讲究门当户对。看这情形,刘家家境确实比江都那边好上了不少,傅家确实高攀了,所以刘家两位说出来的,傅家这边的亲戚都只当没听见。但是傅春儿还是觉得心里不对劲,难道世上有这等好事,与刘家结亲这等好事,从天上就能直接掉下来砸到江都傅家的头上?
好在大家没有在房中坐多久,就有人招呼这大家出去吃席。傅春儿与钱镜儿两个,都各自陪伴在母亲身边,在女眷席上坐了。傅春儿更是从杨氏手中接过了傅正,和钱镜儿一起,逗着傅正学两人说话,傅正小嘴不停,嘎嘎嘎地说着,总算将席面上的人都逗乐了。同席的一位刘家长辈,看上去还算是和蔼可亲的,此时便说:“傅三奶奶,我看你家姑娘,品貌真的不错,你家又是在广陵住了这许久的,不比刚刚从乡下上来的,那些没见过世面的,要不要我给你家做个媒?”
傅春儿马上强迫自己脸上涨红起来,站起身,向大家告了个罪,只说是到外间透透气,便抱着傅正出了垂花门,到外院里走走。
一会儿钱镜儿跟了上来,笑着说:“你放心,你母亲有的是法子将这事儿给搪塞过去。而且我娘也在,你猜她会用啥法子?”
傅春儿听了钱镜儿的话,觉得自己脸上还真有点烫,连忙用手在自己脸上拍了拍,想,不要是在这个古代待得久了,真把自己给当古人了。自己这个身体才十三岁多一点,成亲嫁人什么的,不是什么特别紧迫的事情。
钱镜儿却是个善解人意的,一句玩笑出口,生怕傅春儿不好意思,便岔开话,说:“我怎么觉得兰儿表姐这场喜事,摆得有些个古怪。”
傅春儿低头想想,也说:“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一说仿佛还真是这样。我觉得刘家人,里里外外,都透着有点看不起咱家。是不是因为当时兰儿姐定亲的时候是’吞婚做’的?”
这时候傅阳正好也从席上下来,见到两位姑娘,就朝钱镜儿点了点头,然后低声对傅春儿说:“回头给娘递个话,刘家席面上透着一些不对劲。穿红迎亲的那个,服饰却不是新郎官的服饰。看着刘家人似乎都是在等着什么人回来似的。”
“啥?”傅春儿大吃一惊,连钱镜儿都惊动了。
“不能绝对肯定,但是我觉得先前那个拜堂的,像是代人拜堂似的,在堂上对拜的时候,那个男的,都是侧了半步才拜的。”
“那大伯和大伯娘看出来了没有?”
“应该看出来了,我觉得大伯应该是心里有数的,大伯娘是不是也明白,就不知道了。”傅阳递过这句话,又说:“记得给娘把这话递上。”
此后傅春儿与钱镜儿回席,那位刘家的亲眷,已经闭口不谈令傅春儿尴尬的话题了,而杨氏有时与傅氏对望一眼,仿佛很有默契的样子。
一时吃完席面,江都大部分人都匆匆往回赶。只有大伯那一房的,还留了不少人下来,继续在傅家住着,只是傅坚夫妇与傅香儿都随着江都来人一起回去了。因此傅家东厢变成了是傅元良和金氏住着。
傅春儿瞅了机会,将傅阳的话一五一十都说与了杨氏听。杨氏听了,叹了一口气,道:“我想也是,只是不知道大嫂是不是心里能明白过来。”
“你大堂姐这点嫁妆,品貌也不算特别出挑的,嫁到这样的人家里,如果是再嫁那刘家侄子,相貌也端正,年纪也合适,那……那说不过去啊!”杨氏一句话将傅春儿心中的疑惑说得明白。“只是,听说这门亲,是你大堂姐亲自点的头,本来你大伯与大伯娘都不同意的,是她一定要’吞婚做’,才是这么一番情形。”
“罢了罢了,世上没的后悔药卖。你大堂姐这般嫁了出去,如今都已经过了门,无论是好是歹,都已经改不了了。既是她自己选的,就怨不了别人。”杨氏又说,接着双目炯炯,看着傅春儿说:“我今日与你姑姑聊了聊,她挺喜欢你的,有意想讨了你做媳妇。你怎么想,你觉得你表哥钱铄怎么样?”
“啊?——”傅春儿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一时之间惊讶出声。
一百二十八章 回门
杨氏见傅春儿这般惊讶,说:“你姑姑的心思,早两年就有了,与你爹提过。只是那时你与铄儿都还小,咱家不便说什么,只说等等再看。这次你姑姑的意思已经透得很明显了,只要你点头,这事情就能定下来。”
傅春儿无语,挠挠头,想起钱铄那个小胖子,实在是生不出什么好感来。
杨氏看了傅春儿的样子,轻笑一声:“就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我私心里倒是喜欢镜儿那个闺女,年纪越大,越稳重。长媳就是要挑这样的人儿。”
傅春儿更加无语,这两位娘,怎么总将眼光放在血缘这么近的亲戚身上,也不怕对后代不利。杨氏自顾自往下说,道:“不过不管怎样,你哥哥媳妇的人选,都要你哥哥自己点头了才行。”
“就是——”傅春儿为杨氏的态度点赞,要是真有人要逼她盲婚哑嫁,她可真得被气死不成。
“算了,这事儿反正不急。倒是这次我眼瞅着你大伯娘,怕是被蒙在鼓里的样子,我怕回门那天,若是她真的见到姑爷是个年纪大的,会承受不住。”杨氏想了想叹道。
“为什么?难道大伯会和兰儿姐一起瞒着大伯娘不成?”
“你大伯在想什么,我可就猜不到了。但是他对这次的事情,多半是知情的。”
杨氏的话音刚落,只听东厢里传来一声叫喊,正是金氏的声音。跟着傅元良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接着听他说了些什么,金氏没有再说话,隔了良久,才传来低低的啜泣之声。
“眼下应该知道了。”杨氏苦笑了一声说。
“可是您说,如果大伯娘事先知道了这件事情,她会下死劲儿拦住兰儿姐么?”这一定是傅兰儿要死要活,坚持要嫁,才会有这样的结果吧。只是大伯傅元良竟然肯帮着傅兰儿瞒住金氏,这件事情出乎傅春儿的意料。
“一定会的。”杨氏神情复杂地看了一会儿傅春儿,“儿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有些事情,你们这些小娃儿年纪轻轻,眼下看着有些事情算是合意了,却想不到长远可能会有什么坏处。你若是强着要嫁个老得快入土的老布商,娘就算是拼了命,也要拦着的。这条路,眼下看虽然有些好处,但是长远看毁一生啊。”
“老得快入土……不至于吧!”傅春儿越听越觉得一脑门子的汗。
“自然不至于,但是年纪比你兰儿姐大得多,却是一定的。”杨氏很有把握的说。傅春儿便不再说话,心中隐隐地觉得大伯娘金氏有点可怜——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这日为傅兰儿的寝室闹腾了整整一日,傅家三房的生意都没怎么做。第二日,傅春儿与傅阳一起去下铺街铺子那里,她才有机会与哥哥商议,将自家出产的香粉头油交给钱姑父的铺子,在仙女镇出售的事情给说了。
傅阳点点头,说:“这个我也想过,只是眼下爹这边做出来的货,光供咱家一家铺子,就已经有点紧巴巴的了。我担心这样下去,就算是将仙女镇的销路打通了,货跟不上,那也是白搭。”
“也是,哥,你说我上次说的那个,将隔壁院子盘下来的事情,是不是等大伯娘他们回去,我们就可以去寻房东来问了?另外,如果自家真的要建作坊的话,是不是也该考虑雇些可靠的人手?”傅春儿与哥哥商议着。
“不急,”傅阳面上的神情有点奇异,他叹了一口气,说:“我有点担心。”傅阳说这话的时候,看着街外边,接着道:“我记得定下来这间铺子的时候,妹妹你说过一句话,当时我不觉得什么,现下看起来,我真的有点担心。”
“哥哥是担心薛家跟戴家的铺子,离这里太近了么?”傅春儿看着傅阳的神色,一边猜道。
“嗯,我只觉得眼下咱家铺子小,还没有引起人家的注意。到时真的像你说的,建作坊,将销路通到外地去,那薛家与戴家联手挤兑咱家这间铺子的生意怎么办?”傅阳看上去神色凝重,透着十分的担心。
傅春儿自然知道傅阳这般担心是为了什么。自家铺子眼看着生意不错,但是每日光顾的主顾人数,大约也就是戴家或是薛家铺子的一两成。不少人看到“香粉铺”三个字,就会省起——“哎呀,‘戴凤春’、’薛天赐’就在这左近,不去那等名店,在这样的小铺子里买来做什么?”
“哥哥,咱家买这间铺子的时候捡了个便宜,我觉得当时那情势下,不买出手就傻了。咱家的铺子刚刚起步,需要慢慢经营。如果真觉得日后这里销路不好,那就干脆将这间铺子租出去,这里的租金足够咱家在钞关附近赁个大点的铺子。回头在那边做生意,专门将妆品卖给那些往来的客商,不愁咱家的牌子打不出去。”傅春儿斟酌了好些言语,然后一点一点说出来,安慰哥哥。
她倒没有傅阳这么担心,将来只要自家灵活做生意,路子有的是。反倒是薛家与戴家,两边都是眼里紧盯着宫粉这等“高大上”的生意,这两家才是真正要在商场上直接冲突的敌手。这两家要是能联手,太阳就要从西面出来了。
傅阳听了妹妹的话,点点头,神色似乎总算舒开了一些。
这日傅家人都忙忙碌碌地,一晃就过去了。再过一日,就是傅兰儿携婿回门的日子。这一日,傅家人都起了个大早,广陵三房将正厅让出来给江都长房,一会儿新姑爷姑奶奶回门的时候,可以在这厅上敬茶。
这天早上,金氏青白着一张脸出来,眼圈深陷。而大伯傅元良,也似没有睡好的样子,带着几分焦急,在院中吸着水烟,等着傅兰儿与夫婿过来。
上午,傅兰儿果然携婿过来,除了新夫妇之外,还带了一名丫头,一个小厮。果然,她的夫婿并不是当日迎来的那位少年郎官,而是一位四十几岁年纪的男子,大约常年在外奔波,他看上去比同龄之人还要再苍老上一两分,看上去实在是与傅元良年纪相仿。应该就是老曹口中所说的那位刘大志了。待他走近了,傅春儿这才看清,这位刘姐夫右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一直扫到眼角,因此刘大志的右眼也是向下吊着,看起来非常诡异。这大约就是人们传说刘大志“貌陋”的原因了。
而傅兰儿在他身旁一站,就显得是一根水灵得不得了的小水葱。年貌上,两人相差甚远,刘大志明显是委屈了傅兰儿。然而这刘大志穿的一身上好的绸衣,手上戴着玉扳指,从这一身行头也看得出来,刘家家中富裕优渥,再想想傅兰儿带去的那点子嫁妆,人们就渐渐地有点平衡过来,开始觉得这门亲似乎结得并不那么离谱。
傅兰儿一身簇新的行头,头上已经改了妇人的发式,簪着一根鎏金的钗,腕上新添了两只金镯子,整个人喜气洋洋的,不,毋宁说是得意洋洋的。而傅家人则都比较沉默地看着傅兰儿,听着她一人见了父母就呱唧呱唧地炫耀着夫婿家中的豪富。
“回头三婶儿一定要到我家布店去坐坐去。夫君已经说了,将来那店是要交给我打理的,要我经常去铺子里看看,学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