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春-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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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日子又逢了牢狱之灾,老人家身体难免有损伤。眼下听了这消息,大家都紧张起来,盼着戴老爷子不是大病,否则的话,戴家这盘乱局,只怕要雪上加霜。
傅阳闻言更是说:“我这就去请相熟的大夫过来!”他瞥了戴存栋一眼,道:“一起走吧!”说着又对戴存栋身后的管事们团团一揖,道:“铺子的事情,都交给大家了。后儿个再议!请好自为之。”
戴存栋心里茫然,他原本就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这会儿听戴老爷子身子不好,心中更是慌乱没有主意。他见傅阳出头张罗,落得自己清闲,只亦步亦趋地跟在傅阳身后。
厅中几个管事,都是面面相觑,待听见傅阳等人远去,几个管事都转向胡管事,一起道:“老胡,这真真是被你害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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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论管事们互相埋怨,傅阳则奔去大德生堂请了周大夫过来给戴老爷子问诊,周大夫在戴老爷子房中诊脉诊了半日,拈着自己的胡子出来,低声对傅阳说:“我有些吃不准,要不要请易大夫过来看一看?”
傅阳大吃一惊,心道这是什么老人病,竟连经验老道的周大夫都吃不准。他听了这话,脸色登时变得奇差。周大夫却在一旁搓着手道:“从脉象上看,老爷子的身子并无不妥,只是看老爷子为何会突然发跌晕倒,这我便从来不曾见过。小易从纪家老祖那里学了不少偏症旁门,应该会晓得一些。”
傅阳听了,点头道:“好,劳烦老周。”
他自己去屋里看戴老爷子。戴老爷子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卧在榻上,呼吸似乎也很是微弱。傅阳轻轻地坐在老爷子身边,轻声唤道:“爷爷!”
戴老爷子没有反应,似乎在昏睡着,然而傅阳却注意到老爷子眼皮下面,眼珠在微微转动。
傅阳几乎要在心中闷笑出声,心道老爷子“生病”的缘由很是明显,这回看来只怕是心病了。
少时周大夫陪着易大夫过来,傅阳迎了出去,给易大夫使个眼色,道:“无论如何,拜托两位大夫,一定要找出对症的药方才好!”说着一躬到底。
易大夫何等机灵,此前听了周大夫所说的“怪病”,跟着又见傅阳如此,心中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拱拱手道:“好说,好说!”便进屋去给戴老爷子诊脉去了。少时出来,他与周大夫两人商量了一番,最后开出了一张药方,同时肃容对傅阳与戴存栋等人说:“此乃心疾,务必宽心好好调养,不能劳心动怒,否则后患无穷。”
三百六十六章 老小孩
戴老爷子生病的消息传开,一时不少人登门探望。两个出嫁的嫡亲孙女,戴茜与戴悦那头,都是送了不少上好的补身药材过来。连傅老实夫妇也一起过来,由傅阳小夫妻两个陪着,到戴老爷子榻前探视。
戴老爷子也总不能总是晕着,待到傅老实夫妇过来的时候,便吩咐人在自己背后填了个软枕,半坐在榻上与傅老实夫妇说话。
他探了探傅老实的口气,才晓得傅老实只怕是半点都不晓得傅阳在戴家这些天里所忙的事情。老爷子望向坐在远处傅阳小夫妻两个的眼神,不由得又幽怨起来。
就在戴存栋去寻傅阳挑衅的时候,戴茜遣了宝通的伙计过来给老爷子送了个信,只说是戴家到月底该的银子已经由傅家还了,日后戴家的欠款便自与傅家结算。老爷子正在琢磨着傅家怎地这么好心,竟然出手这样大方。那宝通的伙计便又提了一句,“奶奶还说,当日戴家所抵押的所有契纸,都已经交到傅家那位少爷手里去了。回头戴家结算的时候不用通过宝通。”
“什么?”戴老爷子很艰难地问了一句。那宝通的伙计大约也是忙,只将这话重复了一遍,便匆匆地辞了便自回去。
老爷子一个人在院里转悠了半晌,晓得这样一来,戴存栋在傅阳面前,本就没有成算的,此时不晓得会丢人现眼,丢成什么样。他一脑门子地只想着要将戴存栋唤回来,又觉得胸闷气短的,干脆往地上一趟,令戴家的下人纷纷惊了起来,忙不迭地去给戴存栋与傅阳两个送信。
然而戴老爷子这样一装,便一发不可收拾,惊动了亲友不说,傅阳连请了两位大夫过来给他诊脉,还煞有介事地给他处方。这会儿傅老实夫妇很是担心地看着半卧在榻上的老爷子。傅老实便沉声劝道:“老爷子,千万听医嘱,不要劳心,一会儿孩子们将药煎好了送过来。千万记得按时服药。”
杨氏在旁边,听着傅老实口中所说的,实在不大像是探病的话,倒像是嘱咐小辈,连忙扯扯傅老实的衣袖。傅老实见了杨氏给他送眼色,却仍然不懂,只犹犹豫豫地顺着刚才的话往下说,“生意上的事,您就少操些心;跑腿的事情,您嘱咐我们小一辈的去做。”他说着还将傅阳招到榻前。对戴老爷子道:“有什么事情,您就吩咐阳儿就好。”
杨氏听着这两句,倒还像是小辈能说的,当下松了一口气,放开了傅老实的衣袖。
而傅阳那张年轻光洁、不显喜怒的面孔。便出现在戴老爷子的视野中。
戴老爷子盯着傅阳看了一会儿,傅阳的神色丝毫不变,仿佛也在用眼神说着:爷爷,身体要紧,您好好歇着。
戴老爷子心里不高兴,一时之间便重重地咳了起来,面孔涨得通红。戴悦便走到戴老爷子身后。很自然地给爷爷捶背顺气,直到戴老爷子好不容易止住咳,再抬头向旁边的人看过去,只见傅老实夫妇两个一脸关切地在旁边看着,而傅阳则眼神之间带了些许狡黠的光芒,只是傅阳立刻垂下眼帘。这等眼神一闪即逝,除了戴老爷子以外,再没有人瞧见。
“难道这小子……”老爷子更加不高兴了,心气自然不顺。
然而戴悦这时候却站起来,道:“我去看看他们煎药煎得怎样了。爷爷。您别着急……”说着去了。
戴老爷子又咳了两声,心道,我这哪里是着急喝药……
少时戴悦进来,傅阳从妻子手中接过药碗,口中道:“爷爷,大夫此前曾经说过,您是心火上扬,才有了这样的症候,因此在药中给您下了一味黄连……”
其实不用傅阳说,戴老爷子也早已闻到那药碗之间弥漫的苦味,眉头紧紧地皱起来,别过脸去,一副不愿意喝苦药的样子,说:“你们将药碗放下就好。”
傅老实夫妇互视一眼,杨氏微微叹了口气,拉着傅老实回避出去了。然而戴悦却早有准备,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纸包,塞到戴老爷子手中,道:“爷爷,这是多味斋制的蜜饯,甜中带酸,服药之后正好过过口。”
连这都想到了,这简直是逼自己不服药不行的节奏啊!戴振昌满脸别扭,坚持道:“放下,眼下药碗太烫,我不喝!”
戴悦抬眼望望自己的丈夫,心道,刚刚已经试过,不算太烫啊!她刚才自己也试着饮了一口药,确实苦得没命。戴悦心道,难道爷爷这是怕苦?这岂不是正应了旁人说的,有好些老人家,年纪越大,说话做事便越会透着些孩子气出来?
戴悦一旦心中存了这个念头,便愈加地温柔地坚持道:“爷爷,悦儿刚刚都已经试过了,这药的温度正好,不凉也不烫。爷爷,您就将这药趁热喝了吧!我这里除了盐渍的多味梅条,还有桃干杏脯,还有好几块冰糖,您服了药,再吃一些,就一定不觉得苦了。”话语之间,实在像是哄小孩的口吻。
傅阳见祖孙两个僵持不下,心里实在是好笑,不由得也起身赴着傅老实夫妇的后尘,出了戴老爷子的房门,只留戴悦一人在房中侍疾。他出得房门,一时回想起当日他亲自去问周易两位大夫,关于戴老爷子的病。两位大夫都说是没有什么大病,而莫名其妙晕倒,只怕另有隐情。
易大夫便道:“傅少爷,令妻祖的身子,倒是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药补与食补,双管齐下,补上个三五日,便必好的。然而这药方倒是要斟酌一二,莫要令老人家补得舒服了,索性便缠绵病榻,不愿意好起来。”
易大夫人本聪明,又熟谙世情,是个极通人情的妙人儿。这会儿周大夫瞅了他一眼,道:“小易,你难道又要用那……那招?”
周易两位大夫对望一眼,易大夫笑着点点头,周大夫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易啊,你还真是……不厚道!”
因此戴老爷子的药方里便多了一味黄连。易大夫拈着须道:“本来便秋燥,加上少许,清热燥湿,去火解毒,这时候用上一些,保证老爷子能去了烦心的事情,好生修养几日,自然就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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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点还有一更,这章字数有点少,晚上会努力多更一些的,谢谢大家。
三百六十七章 费思量
回到傅家,傅老实夫妇等人不由得说起戴老爷子生病的缘由,都归结于前些日子里戴家遭的事儿,老爷子身心俱疲。不过按照大夫的说辞,只要将养几日便能好的,傅老实与杨氏也能够稍稍放心。
然而傅阳是完全知晓戴老爷子这回动气生病的原因是什么,而探视的时候,戴老爷子的眼神充满了求恳之意——只是在戴老爷子的立场上,他所求的,是将戴家的生意精心打理,能够度过眼下的危机呢?还是求自己高抬贵手,莫要觊觎戴家的产业。
傅阳微微眯上眼,眉心皱起一个疙瘩。当初戴老爷子自己识人不明,又一时行差踏错,才造成了戴家这样的危机。这段时间以来,戴家予取予求,指望自己这个外姓人出死力气将戴家的颓势挽救回来,可是自己辛苦奔走了这么些时日不说,戴家到现在,连半个谢字都没有。而戴存栋却只为了一己的私利,轻轻易易就受了挑唆,来与自己为难。
脏活累活得罪人的活儿,都干了,却是这么个结果,难免叫人心寒哩。若不是自己早有准备,眼下戴家的局面能发展成什么样,只怕还真很难说。
戴悦跟在傅阳身侧,觉出傅阳的不高兴来。她知道最近自己娘家的事情,让傅阳多操了不少心。傅阳晚间常常在榻上辗转反侧,久久不眠,只怕所虑的,都是自己娘家那边的事情。可是娘家人不过指着傅家这头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心思却压根儿都不在戴家的生意上,更想不到有所表示,回报一二。她望望丈夫的英俊的侧脸,心里颇有些怜惜,几乎想要说出口,叫傅阳莫要管这许多闲事了。可是她向来安守本分,从来不与傅阳说外头生意上的事情。当下话到口边,还是咽了回去。
傅阳没有注意到妻子面上神色变幻,很是随意地与戴悦说:“我去妹妹那里坐一会儿,看看她在做什么!”
戴悦当下便应了。说:“一会儿我和芙蓉给你们兄妹送点点心去。”她晓得丈夫遇到为难的事情,或是在生意上遇到什么郁闷,都会去寻自己那位小姑去说一说。她颇有些羡慕,晓得自己远没有傅春儿那样精明能干,没法帮助傅阳排忧解难,忍不住心里头有点难过,面上讪讪的,自己往厨下去了。
傅阳便去了傅春儿那里,见到傅春儿桌上放着厚厚的一大叠书稿,傅春儿正在桌前一个一个字地校对。若是她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便用笔圈出来。
见到傅阳过来,傅春儿高兴地立起,打趣道:“哥哥平日里都是不到掌灯不着家的,今天怎么这样早?”她这几日被拘在家中。不曾出门,也没有人与她传话,说戴家的事情。
傅阳在傅春儿桌前坐下来,笑道:“瞧你这备嫁备的,我竟不晓得,是什么人竟肯在你们中间传递书稿?”这算不算得上是未婚夫妇俩在婚前私相授受了呢?
傅春儿晓得哥哥是在开玩笑,可是听了这话还是红晕上脸。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定了定神,才道:“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与其整治些我最不擅长的女红之类,倒不如做点自己擅长的,又有用的事情!”
傅阳点点头。没再纠结这个话题,只将戴家的境况说了,又说了戴老爷子的反应,最后问妹妹:“春儿,你说。戴老爷子这一病,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人家年纪大了,好些事情上反而透出来小孩子脾性——”傅春儿想了想说,“戴爷爷一病,怕是一面对眼下事情的不满意,另一面又心里矛盾,诸事都不好说。眼见着你为戴家做了这许多事,他又不好说做不得,但是又总忌惮你是个外姓。他对着戴三叔那头,又不好明着支持你,说你做得好,做得对;而对着你这头,又不好明确地贬戴三叔的意思,所以干脆借着这个机会,想不出声便可以不出声,大家乐得和睦……”
“嗤——”傅阳笑了出来,道:“瞧你说的,和睦什么呀,只怕老爷子在背后磨牙磨得直痒痒……”他说到这里,神色之间多了几分怔忡之色,随口问道:“春儿,你说我所做的……”
傅春儿连忙打断他,说:“哥,你别想太多,问心无愧就好。与其让戴家人自己将大好的一爿生意都折腾没了,倒不如你自己接过来管上一阵。戴老爷子想一阵便会明白的。”
“可是……”傅阳还在纠结,有点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可是什么?”傅春儿白了哥哥一眼,道:“你又不会将’戴凤春’改姓傅。”
傅阳听了这话,很认真地说:“就算是名头不改,我也要将’戴凤春’按照我傅家经营的法子来经营。”他一直有这样的想法,眼见着“戴凤春”好好的,后继无人,落在戴家那些无能之人手中,百年的生意有此而败,便实在可惜了。他更是有那等想法,自己既然能将“馥春”从无到有,做到今日这般规模,为何就不能挽救“戴凤春”于衰落之中呢?
傅春儿很认真地想了想,“这是该当的,哥哥,你既然出面代管戴家的产业,自然按照你的方式做派,按照你的想法去打理’戴凤春’!”
“可是我若要将‘戴凤春’的本钱也换成是我傅家的,将来’戴凤春’的收益,也都落入我傅家囊中呢?”傅阳双目炯炯,紧紧地盯着傅春儿的面孔,将这话问了出来。
傅春儿眉头微微的一皱。
她不曾想到傅阳竟然会有此一问。
傅阳最初的想法她是明白的,只是戴傅两家,关系不比寻常,这银钱上的纠葛,若是真的为外人道,也挺难说得清楚谁是谁非的。傅春儿想到这里,不免有些困惑地抬起头来,看看傅阳的神色,见到他面上又是兴奋,又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