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郎-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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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说。”
付言环视一圈,再看了看苏小培,开口道:“姑娘曾在宁安城当差,之后却莫名出现在玲珑阵,没有武艺,也不记事,对自己怎么上树的并不知晓。那天丝银刃阵听说甚是凶险,那棵树被围着滴水不漏,我对是何人能有本事将姑娘放上去很是好奇。放眼武林,怕是再强的高手都办不到。为解这个谜团,我去请教了一些朋友,这般巧,有人从平洲城那处得知,原来有人将宁安城的女师爷杀死了,而后自尽。女师爷屋里全是血,宁安城府衙追查数月,都未曾找到女师爷被掳的线索,种种迹象表明,女师爷确是被人杀死了。”
付言盯着苏小培:“那位女师爷,便是姑娘。一个死了的人,如何能在天丝银刃阵中出现?根本没人能有本事把姑娘放进去。姑娘短发,说话怪异,举止习惯等等皆与我们不同。敢问姑娘,你究竟是何来历?你说你的家乡在很远的地方,再远的地方也有出处,家乡何处?又是究竟死而复生的?”
苏小培也盯着付言看,问题还问得真是好,咄咄逼人,意有所指。对于付言当众故意找她麻烦,她生气了。她冷静回道:“付大侠,你既知我是女师爷,就该知道我专职断案。别的本事我没有,断案倒是可以的。付大侠若是不明白,让我来指点你一二——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听说了什么不重要,最重要是要有证据判断这些听说的事情是事实。有人留了遗书说将我杀死,你是该信遗书,还是该信我这个活着的站在你面前的人?天丝银刃阵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我醒来便发现自己困在树上确是事实。你说放眼天下无人能做到将人带入阵放到树上,我不知你眼中的天下有多大,但俗话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付大侠莫将话说得如此满,省得被人耻笑。我失踪被掳一案,宁安城平洲城府衙皆在追查,付大侠对案情进展好奇,可再去打听打听。反正付大侠消息灵通嘛,听说得不少。听说完之后好好查证清楚,切莫没搞明白便当着众人的面质疑这个怀疑那个,实在是有失礼数,自寻难看。”
一旁有个大汉离得苏小培近,闻言上前一步冲苏小培喝道:“妖女,你怎地与大公子说话的?”
苏小培冷笑:“妖女?听听,付大侠说了半天便是想要这结果吧?向大伙儿说我来历不明,不是寻常人,用的妖术妖法,包藏祸心,不可信?”
“苏姑娘多虑了,只是苏姑娘奇人奇事,传言甚是有趣,我也免不得好奇,便向姑娘求证一二,姑娘莫怪。”
苏小培冷笑:“我肚量小得很,上门作客听得主人家对我质疑心中是不太欢喜。付大侠与其听传言里说我奇人奇事,不如我当面告之付大侠传言说的是不是真的。”
不等别人回话,苏小培转头看向那个没礼貌对她呼喝的大汉:“这位壮士如何称呼?”
壮士?冉非泽道:“请唤他大侠。”
“为何?”苏小培把头转回来。
“我才是姑娘口中的壮士,莫将我与他相提并论,唤他大侠吧。”
一屋子大侠顿时用目光刷刷地刺向冉非泽,难道他们就该与这人相提并论,这一看就是个无礼糙汉子好吧?摆不上台面的小角色,为啥他们这些大侠得与他相提并论?
“这位大侠如何称呼?”
还真大侠了,一屋子大侠有好几个忍不住翻了白眼,剩下眼睛得闲的都又再瞪了冉非泽一眼。
“我姓牛。”那汉子被摆上台面有些蒙,看了看付言,回答了苏小培的问题。
“牛大侠在七杀庄里职位不高不低。不低是因为混了一定年头,不高是因为实在没什么作为。有家室、有孩子,孩子年纪不大,几岁而已。手头有些拮据,但七杀庄给的月钱应该不至让你如此,所以你非嫖即赌,我觉得嫖的可能更大些。昨晚你未归家,宿在外头。你谎称庄中有事,实则鬼混去了。你不敢教你娘子知道,她娘家颇是厉害,是也不是?”
那汉子目瞪口呆,全屋子的人也一脸惊奇。好半天那汉子叫道:“你,你胡说,胡说八道。”
“那定是是了,一件都没说错。”苏小培老神在在,还淡定地喝了口茶润润喉。
付言脸黑得难看,方平迟疑问道:“姑娘如何知晓?”
“能在这屋里随伺的弟子,定不会身份太低,但也就是不太低而已,因为牛大侠站位在边上。就如我一般,在这屋里我地位不高,便坐在边上。牛大侠有些年数,目光涣散一脸没担当的模样,腰板不挺,一看便是糙汉,此等人物,不是靠混得年头久混了上来还能如何?这屋里其他随伺弟子年纪都不若他。另外,他衣裳下摆有污,似孩子吃食糊糊沾上,衣裳虽旧,针线却是新的,有人为他新缝补过。加上他的年数,由此推断有家室孩子。屋内其他弟子衣裳平整崭新,有衣裳饰物,剑鞘干净,剑把带穗,有些还是玉石穗,可见庄中并未亏待众人,而牛大侠却穿着旧衣,衣裳偏宽偏胖已不合身,可见他未有钱银给自己置办新衣裳。为何众弟子独他穷困?由此推断非嫖即赌,赌钱伤神,更伤钱财,容易暴露,如今他安稳过着日子,想来是在外头沾花惹草更准确些。昨夜未归家是因为他没有换衣裳,一个会为他仔细缝补衣线的娘子,怎会让他仍穿着脏衣裳出门?牛大侠粗暴无礼,却畏妻,可其妻该是细心温驯之人,不敢教她知道自己出去嫖妓,那定是妻子娘家厉害。”
一番话说得屋中众人哑口无语,苏小培又道:“这些据由细节的猜测原本也不敢保全中,但牛大侠的表情眼神透露真相,我每说一句他便会有些反应,我由他的反应辨知所述真伪,自然就能一步步再推断。”
众人继续无语,这姓牛的这般无耻,苏姑娘还一口一个牛大侠,当真是拉低了他们这些真大侠的身阶。可是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听着。
苏小培转向付言:“付大侠。”
付言垂眼。苏小培看着他道:“我既是做得师爷,就是有真本事的。你莫欺我是女流,我见多识广,本事通天,你若是真有门路听说,便也该知晓我断案如神,你污我包藏祸心,又是何居心?”
付言垂眼道:“姑娘多虑了,我只是好奇一问,何来姑娘之说。”
“付大侠既是没那个意思,那我只好认为付大侠井底之蛙,自己不知晓的事便觉别人故弄玄虚,妖术妖法。请问,我方才的推断,哪一件不是有凭有据,只靠观察细微便可做到?在座的每一位都能做到。如何是妖法?我不过是学识广些,知晓些大侠们先前没注意的事罢了。夫子们教的学问,大侠们没学到之前也觉夫人奇人奇事,与常人不同?妖术?我不会武,是不是也该觉得大侠们飞檐走壁这般厉害,定全是妖怪?”
大侠们面面相觑,心中有些疑虑,他们这是被羞辱了吗?被羞辱得觉得甚有道理,这事该如何办?
冉非泽适时地打破僵局,给大侠们解围。“幸好姑娘唤我壮士。”说完还冲众人笑笑,一脸谢我吧,有人接话头大家就不会那么尴尬了的表情。
大侠们的目光之剑嗖嗖地射向这位壮士。
苏小培这时又转向方平:“方大侠,你想解开谜团,光靠猜的不行,让我教你几招吧。”
第 74 章
方平愣了一愣;有些闹不清苏小培的用意,他方才明明说了自己想不到什么线索的;她如今这般说,是何意思?方平对苏小培道:“请姑娘赐教。”
苏小培点点头;说了:“我教方大侠一些简单的识人辨色的本事;虽然简单,却很实用。方大侠有心找出凶手,可用这样的方法观察判断。”
方平点点头;这个他倒是不反对
“每一个人,遇到事时;皆会有些反应,这些反应是我们自己无法克制的。比如受到惊吓会抚胸口;吃惊会瞪大眼;伤心会落泪,看到酸的东西时会不自觉地咽口水,这些反应我们看到了,便知道他的情绪想法。所谓察颜观色便是如此了。”
付言在一旁冷笑:“这还用姑娘教?”
苏小培不理他,继续说:“只是这些判断得借助周围的情形,根据每个人的不同状况,问对问题刺激他让他做出反应,然后再根据他的表情动作做推断。比如抚胸口可能是心口疼,落泪也许是沙糊了眼睛,垂着眼不对视说话的对方可能是不屑,也有可能是心虚躲闪。”
付言原又想刺她几句,刚要开口却听得最后一句,顿时微眯眼睛,恼了。
“人说谎的时候,编谎话是容易的,所以每个人都喜欢看对方的表情来判断他是不是说谎了。可是有些人高明,说谎不露声色,这时候我们可以观察他的眼睛。这里头的门道比较多,我就说最简单的一个。测试对方真谎话之前,先问一些他不会撒谎的问题,比如他是男是女,比如他的家乡何处,比如他早饭吃了什么,比如他喜欢什么颜色。这时候记住他说真话时眼睛的转向,回忆的时候眼睛看哪边,想象的时候眼睛转向哪边,这样待你问到你真正想知道的问题时候,你一比对,自然就知道他是否对你撒谎了。”
方平心跳有些快,苏小培说的这些,就是方才在书房里,她对他做的事。她是想告诉他,她测试过他了?她知道他撒了谎。
“除了眼睛,还有一些小东西也可判断那人的情绪心情。比如像我们在这般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好奇关注的人会看着说话的那方看,而心里厌恶这个话题,排斥不愿多谈的,却会下意识地把目光转向另一边。同样的道理,在遇到厌恶或者恐惧的刺激的时候,他会下意识地深呼吸、调整他的姿势等等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动作。比如他的头会稍稍地后仰,或者轻微转头躲开他的眼光,都有可能。简单的话,如果他觉得这谈话很不舒服,不想谈不想说,他会下意识地让自己离得远一点。”
苏小培的目光扫过付言,顿了顿,说道:“这就如同,方才方大侠与我说话的时候,说到某些排斥的,不愿意多谈的人或事时,就会有这样的反应。”
方平抿紧了嘴,他已然明白过来苏小培这样做的原因了。她是想借这场“指点”来告诉他,他并没有瞒住她。
“方大侠与方庄主亲如兄弟,对他的死悲痛欲绝,方大侠一心想报仇,绝不会让方庄主枉死,这个我是知道的。”果然苏小培忽然转了话题。
方平心里一动,是吗?他心里的打算,她都知道?
“方大侠觉得自己可以找出凶手,我看却是未必。方大侠,我习这识人辨色之术习了近十年,有心想帮方大侠,却不是三言两语讲得明白。方才说的这些,算是一些小提点吧,方大侠若是有心与人问话辨人神色,可以留心留心。方大侠如今想不起什么来,我却是还有办法,不如这样吧,今天打扰太久,让这么多人在这陪着听我念叨这些也不合适。不如方大侠明日来客栈寻我,我再细细与方大侠说。”
方平很犹豫,他如今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他想自己解决。
“有些事,若不及时处置,怕是日后就没机会了。”
方平心里一跳,她真的知道他在想什么?
“多谢姑娘美意,我再考虑考虑,若得闲时,便去寻姑娘。”
苏小培微微一笑:“那好,我就等着方大侠来。”
这话说完,似乎事情就了啦。江伟英有些诧异。原以为苏小培露了一手,摆足了威风,后头还有更厉害的动作,却说了这番人人都知道的道理,他还等着听更高明的,却就这般结束了
他看向苏小培,苏小培也正转脸向他:“江掌门,我今日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江伟英会意,便向付言、方平施了个礼:“如此,今日多有叨扰,我们便先告辞了。”
他们要走,付言自然不会挽留,施了礼客气一番,摆手送客。众人起身要走,苏小培却又忽然转头对方平道:“方大侠,我忘了说了,人在躺着的时候,思考的速度能提高一成左右,你若是白日苦思不得其解,晚上躺床上的时候先别忙着睡,多想想,也许会更有收获。”
“躺着更能想?”方平不禁奇了,这又是什么意思?这苏姑娘说话当真是难猜。
“是何故?”冉非泽很也好奇,忍不住问。
“那是因为躺下时身上的血更容易流向脑子吧。”苏小培答完,也不管他们听没听懂,再对方平道:“方大侠,莫忘了我与你说的。”
江伟英带着一众人都走了,方平坐在堂厅上发愣,脑子里乱糟糟的,似乎一下子被塞进了许多东西,一时梳理不过来了
付言送完客,去了别处办自己的事,待闲下来,便回头来找方平。看他坐那苦思的样子,他也思虑了好一会,然后走过去,唤了一声,问他:“方叔,今日那苏姑娘与你都说了何事?可是又拿话唬骗于你。”
方平摇头:“没说什么,只是问了我当时发现庄主尸首时的情形,又问了我对庄中各人的记忆印象。我就与她说了说,她也没说什么。”
付言仔细看着方平,想了想,又问:“那她可有说什么猜测?”
“并无。”方平仍是摇头:“后来回来,便是方才堂上情形。大公子,你也莫对这姑娘有成见吧,她身上的奇事却是没法解释,但姑娘说得也对,我们不知真相如何,也不能就这般判断是她的古怪。她确是有几分真本事的,我瞧着,她不似故弄玄虚唬弄人的。”
付言垂下眼,点了点头:”方叔教训得是,是我太着急,又觉得她着实古怪,才想着提醒大家。若她是心善的,自然无事。对了,那姑娘既是有真本事的,方平觉得我们该不该找她帮忙找出真凶?方叔觉得,她能靠得住吗?”
“其实我……”方平差点说自己已有相疑的对象,但想了想,还是把话咽回去了。这事没确定,不好张扬,若是确定了,他更不想张扬。待到时机成熟之时,他会亲自解决,为庄主报仇的。可那苏姑娘嘱咐了几回,是否又有话说,只是今日堂上闹成这样,她觉得不方便在此处相议?
方平想了想,道:“她既是邀我去议事,我便先去探探她的意思好了。若有何状况,我再回来与你相议。”
付言应了好,又道:“也不知他们是何心思,方叔单身赴会是否合适?”
“江掌门德高望重,定不会使坏,大公子放心。”
“倒不是防着江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