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碧成朱-第9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刘嬷嬷,你在我身边时日虽短,但是处事有条不絮,进退得体,着实难得,我也舍不得你。只是今日事出突然,我一时想不到办法护你周全……你出府后,就先住到秀芝家里,我每月会给你银两生活的,你且安心地带好冬哥儿。过些日子,我再另外想办法安置你。如何?”
刘嬷嬷回过神来,喜出望外,伏地底上磕头如捣蒜,说:“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记着。”
阮碧示意秀芝扶起她,说:“你且放心吧,我会妥善安置你的。”
刘嬷嬷咬着唇,老泪纵横,说不出话来,只是使劲地点着头。一会儿,扯出手绢仔细地抹干净眼泪,把冬哥儿叫进来,让他给阮碧磕了几个头,这才退了下去。
秀芝感动不已,拿出手绢抹抹眼角,说:“姑娘,你对我们真好。”
阮碧莞尔一笑,说:“我饿坏了,快把饭送上来。”
她确实爱惜刘嬷嬷的进退得体,但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原因,是想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在玉虚观,她研究过大周律法,自己是没有资格立女户的,不过刘嬷嬷是现成的寡妇户,老家又有房子,万一将来自己无路可退,还可以利用一下。虽然晋王一再强调,能够护她周全,不过阮碧还是没有胆量将命运彻底地交给他,所以下意识地准备一条退路。后来的事实证明,若非这条退路,她差点就无路可走。
稍晚,这桩事有了结果。
罗山写了休书,刘嬷嬷原是承他的情在府里做事,如此一来,自然不能再做下去了,当天傍晚带着冬哥儿离开了阮府。至于五姑娘踢罗大嫂心窝一脚,出乎所有看热闹者的意料,大夫人居然只是派人斥责了一句——打打杀杀不是大家闺秀的作派,便揭过了。下人们议论纷纷,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千万不能惹五姑娘。
这桩事只在府里热闹一天,大家的心思便被京城里连着发生的几桩大事吸引了。
第一桩是沈相早朝遇刺。据说当时天刚蒙蒙亮,街上行人寥寥。沈相乘轿子离开相府,刚到朱雀门,就有刺客从头而降,漫天剑影飞舞,眼看着人头就要落地,一箭飞了过来——原来晋王带着一干侍卫经过。
离着沈老夫人遇刺不到一个月,沈相又遇刺,官家雷霆大怒,把开封府尹骂个狗血淋漓,勒令他一个月破案,结果开封府尹吓坏了,回到家就上表请辞。官家又特别拨禁军三十人给沈相随行护卫,不过沈相婉言谢绝了,用的是唐朝李卫公的例子和他的一番话:“在具瞻之地,自有国容;居无事之时,何劳武备。”又表示愿意以一身鲜血重肃朝纲,如此慷慨大义,如此铁骨峥嵘,朝野交口称赞,纷纷说,得此贤相是大周之幸,是社稷之福。官家也深以为然,一天之内,连着三次赏赐,什么金钱财宝、古玩书画、美女骏马,一车一车地从宫里搬到沈府里,更是加封他为太子太傅,显赫之至,无人能及。
第二桩是韩王府里的一名小吏上疏告韩王私制龙袍,意图谋反。不过很快便查明,该名小吏因为挨了韩王几句斥责,心怀不满,虚词诬陷。官家下旨,菜市腰斩,若再有诬告,一律照此办理。此外,还亲自到韩王府探视,一起饮酒作乐,以示叔侄友爱,素无嫌隙。
第三桩是官家终于下旨,御去赵将军西北军统帅一职,由右将军接替,另封他为鲁国公,加封为太子太保。京城百姓们都很羡慕,觉得赵家又升官发财了,看来生个女儿也不赖,若是当上皇后,一样鸡犬升天。不过奇怪的是,明明加官进爵的是赵家,却有大量的京官去延平侯府递贴子送礼物。
第四桩相比前三桩,显得不是那么正经,却是广大走卒贩夫喜闻乐见的。
说的是几个纨绔弟子,在红叶庵附近的枫树林里游玩,忽然见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从庵里出来,匆匆登上一辆普通的青幔马车,虽是惊鸿一瞥,但她体态风流、眉目如画,却深深地烙在几个纨绔的心里,令他们神魂颠倒。于是他们便骑上马,一路追着这辆马车,一直到京西阮府,跟门房打听,才知道是阮府的四姑娘。其中一个纨绔回到家里,便得了相思病,整天喝得醉醺醺的,念叨着“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另一个则整天念叨着:“恨不相逢未娶时。”
茶馆的说书人根据这桩事,编了《枫林遇仙记》,把一段儿女温柔情怀演绎成人仙殊途生死恋,说得如歌如泣,听者无不涕泗纵横。阮四姑娘的名号也随之传开了,甚至还传到官家耳朵里,他在操心沈相遇刺和韩王私制龙袍这两桩事之余,想了又想,总觉得好象听谁提过阮四姑娘。
至于见到阮四姑娘的那几个纨绔弟子究竟是谁,有人说是杜尚书的儿子,也有人说是东平侯府的潘舜美,还有人说是定国公府的顾小白……
第82章扑风捉影
四姑娘这桩事传到大夫人耳朵里,已经是九月二十一的早上了。
当时她正和二姑娘一起用早膳,宝珍在一旁侍候,一边布菜,一边把从外头听来的传闻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大夫人停下筷子想了想,问二姑娘:“这阵子四丫头有去红叶庵吗?。”
二姑娘不假思索地说:“娘,你糊涂了,她去红叶庵得先经过你同意,你同意过吗?。”
大夫人摇摇头,纳闷地说,“那她几时去的红叶庵?”
“我只记得八月中旬祖母准她去过一回。”
八月中旬那趟是老夫人嘉赏四姑娘绣了西王母祥云图,大夫人心里一直清楚,此后确实也没有听四姑娘提过要去红叶庵看林姨娘。门房都是自己人,备马车也要自己批准,从大门口光明正大地出去绝无可能,除非是偷偷从后门溜出去的。想了自己,大夫人冲宝珍招招手说:“你去问问守后门的那两个婆子,有没有放四丫头出去过?”
“是。”宝珍应声退下。
二姑娘怀疑地说:“好,不可能吧,那两个不都是你的人吗?。”
大夫人喝一口小米粥,说:“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说不定小眼聚光落到钱眼去了。”想了想,又叫宝丽进来说,“你去问问守蓼园的那两个婆子和四姑娘身边的丫鬟们,这阵子四姑娘有没有出去过?”
宝丽也应声退下。
刚用完膳,宝珍和宝丽都回来了,齐齐摇头说:“夫人,都说没有出去过。”
大夫人接过小丫鬟递过的漱口茶水,说:“那真够邪门的,都没有出过门,哪里来的这种谣言?还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二姑娘也纳闷不已,问:“难道是八月那回的事情?”
“这都猴年马月的事情了。”大夫人说着喝了一口茶水,含在嘴里半边,吐到唾壶里,“这事情蹊跷,我就一直想,原本卢家说好这个月派人过来小定的,这都下旬了,怎么人没有来,信也没有来。”
正说着,外头传报:“罗嫂子来了。”
大夫人把漱口茶水递给小丫鬟,扯出手绢抹抹嘴角,说:“叫她进来。”
片刻,罗嫂子进来,曲膝一礼说:“见过夫人,见过二姑娘。”
大夫人仔细看她一眼,见她脸色还有点腊黄,说:“不是叫你在家里好好歇息几天吗?。”
罗嫂子满脸堆笑地说:“夫人又不是第一天识我,我是属骡子的,闲不住的命,在家里哪坐得住呢?再说三老爷婚事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我呆在家里也有小丫头过来问,跑来跑去还不方便。索性就销假回来了,亲手打点还好。”
“身子如何了?”
罗嫂子眼眸闪过一丝戾气,说:“无啥大碍,只是胸口淤青未退,还有心里也憋屈。”顿了顿,忿忿地说,“夫人,我昨日打听到一桩事,刘嬷嬷那个老货离开咱们府后,住到五姑娘身边那个丫鬟叫什么秀芝的家里了。可见她早就跟五姑娘狼狈成奸了。”
大夫人轻轻一拍桌子,骂了一声:“果然是头白眼狼。”
“就是,若不是我公爹拉扯,夫人照顾,她能到五姑娘身边当个体面嬷嬷吗?结果她还忘恩负义。”罗嫂子目露凶光,说,“夫人,要不让我带几个小厮,去把她赶出京城。”
大夫人微作沉吟,说:“此事晚点再议,你先下去,在议事厅里等着我。”
罗嫂子应声退下。
二姑娘看着她背影,说:“娘,就依罗嫂子说的去做吧。”
“待我想想。”
二姑娘见她犹豫,不快地说:“娘你不会真怕了小五吧?下人们都说这么说呢。”
“什么!”大夫人气红了脸,“哪个下贱胚子乱嚼舌根?罗家的不长眼睛,明知道你祖母如今把五丫头当成心头肉,她却跑过去堵着门口骂,把做奴才的本份都忘记了,挨五丫头一脚是活该。”
二姑娘嘟着嘴说:“可是,娘,谁不知道罗嫂子是您的人呀,小五这么一踢,太不给您面子了。俗话都说打狗要看主人面,何况罗嫂子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呢。结果你只斥了小五一句打打杀杀不是大家闺秀的作派,那些丫鬟媳妇自然就想偏了。”
“她们想偏了,你也就跟着偏了?这往后你要是嫁到大家族里怎么当家呀?罗家的理亏在前,挨踢是活该,连带着把我面子都抹了。”大夫人越说越气,事发当晚,老夫人就叫她过去责骂,说怎么教的奴才,居然都敢跑到主子门口堵着骂了。“至于五丫头,先让她嚣张着吧。”
二姑娘撇撇嘴,心道,这句话都说了一两个月了。
大夫人见她一脸不以为然,“啪”的轻拍她脑袋一下,说:“把我的话听进心里去。读了这么多书,连避其锋芒都没有学会吗?你祖母前阵子都说她不是庶出的,是嫡出的姑娘。我看她已经打算好,等接回你姑姑,就会为她正名。”
“正名又如何?还不是不知道底细的野种?”
“你姑姑那个性子,哪里象是会偷人的?”
二姑娘诧异地问:“那沈家为什么不认?”
“谁知道?我问过你姑姑,她一口咬定是沈相的,问多了就哭。”
这桩陈年往事,大夫人和二姑娘太过熟悉,都没有说下去的兴致。
过了一会儿,二姑娘说:“娘,我觉得那盆春水绿波就是大胡子送的……”
大夫人翻翻白眼,没好声气地说:“又来了,别整天大胡子大胡子,让别人听去了,还以为你跟大胡子有什么呢?好好做女红,再绣一幅画献给太后,以后就再也没有人乱嚼舌头了。”说罢,站起来往外走,“我去议事厅了,你赶紧回去做女红。”
二姑娘连忙拉着大夫人手说:“娘,你听我说完嘛,我有证据……”
大夫人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边走边说:“得了,得了,我都听你说好几回了,什么狗屁证据,全是捕风捉影。赶紧去做女红,下午定国公府的静宜县主要过来,你仔细招呼,别再让五丫头抢走风头了。”
二姑娘恼怒地跺跺脚,只得回自己的韶华院。
用过午膳后小憩片刻,大夫人刚起来,正梳妆,三管家来了,隔着帘子说:“夫人,定国公府的马车到了,送静宜县主过来的是定国公府的顾大少爷和东平侯府的潘大少爷,他们说是来看大少爷的。”
大夫人微怔,问:“那通知大少爷没?”
“通知少爷了,只是老爷不在家。”
“没事,他们都没有递贴子,不是正式拜访,不用见老爷了,你就带他们去少爷的外书房吧,好生招待就是了。”
“是。”
管家退下后,大夫人又派小丫鬟分别去通知老夫人和二姑娘。
二姑娘早就准备好,连衣衫也换成见客的,带着春云到垂花门前迎接。片刻,顾静宜抱着“雪球”,在一干仆妇的簇拥下走了进来,这回倒是没有带那些鸟呀狗呀,但是身后跟着两个老嬷嬷、四个仆妇、还有那个叫雀儿的小丫鬟,架势还是很惊人的。
见到二姑娘,她笑弯眼睛,一步跳了过来,说:“阮二姐姐,好久没见,我可想你了。”
二姑娘倒也挺喜欢她,笑容满脸地说:“是呀,我也想煞妹妹了。”
顾静宜看看左右,“咦”了一声,说:“怎么不见五姐姐?她邀请的我,倒不见人影了。”
二姑娘心里一跳,知道大夫人故意晚点通知阮碧,给自己创造机会。“五妹妹住的院子在西北,离着远,要晚点才过来。来,静宜妹妹先随我去见过祖母吧。”
顾静宜点点头。
二姑娘领着她到老夫人的屋里,大夫人和二夫人也在,三位夫人不着痕迹地将顾静宜称赞了一番,什么一看就是定国公府里出来的,什么有着惠文长公主年轻时候的气度……顾静宜只是笑眯眯地听着,倒是她身边站着的一个老嬷嬷替她道了几声谢。
过着一会儿,阮碧和三姑娘、四姑娘一起过来了。
几位姑娘互相见礼,寒喧一番。而后,老夫人留下顾静宜带来的两位老嬷嬷说话,让姑娘们一起去后花园玩了。姑娘们兴高采烈、吱吱喳喳地走了。大夫人则陪着老夫人,跟两位老嬷嬷又说了一会儿话,惦记着顾小白和潘舜美,便退了出来,叫宝珍去大少爷的外书房看看情况如何了。
宝珍到外书房,先看到天井里几个面生的小厮聚在一块儿玩色子,稍微走近一点,便听到书房里传来一个男子的说话声,声音洪亮:“……他娘的,都叫什么事儿,我跟小白连红叶庵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就变得我们在红叶庵看到你们家四姑娘了。还说我成天喝得醉醺醺的,念叨着‘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我呸!我有这么酸吗?再说,你们家四姑娘真有这么美吗?要真有这么美,这个烂名我也就担了。”
阮家轩哈哈大笑几声说:“舜美,反正你名声在外,也不怕多担这一桩了。至于我家四妹妹,还是值得你担这个烂名的。”
“哦?果真有这么美?我可不信。怎么着吧,家轩,帮忙安排一下,让我跟小白偷偷看一眼,要真有这么美,我也就心甘情愿了。”
阮家轩沉吟片刻说:“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听说,她们今天要在水榭那边,咱们绕过去偷偷看一眼就是,不过只准偷看一眼,否则我娘会打死我的。”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