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碧成朱-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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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管家应声而去,没再回来,估计已经打发走韩王府丞。
阮碧心里大定。
中午小憩片刻,刚起来,老夫人院子里的小丫鬟过来,说是老夫人找她。
阮碧赶紧带着秀芝到春晖堂,进偏厅,老夫人正跟郑嬷嬷说着话,冲阮碧招招手说:“你过来,我有事问你们两个,听说韩王府丞过来冬雪,可是你们把她藏起来了?”
郑嬷嬷心虚,垂眸不敢接话。
阮碧上前款款行礼,礼罢坐下,说:“祖母,我们能把冬雪藏哪里?不过那回有人在追她,她央求我把秀芝的衣服换给她。”
老夫人沉吟片刻,说:“想起来了,怪不得那天我觉得好奇怪,秀芝怎么换了一身衣服。”看阮碧一眼,严厉地说,“你也太大胆了,这事牵涉到韩王呢。”
阮碧委屈地说:“祖母,我是她旧主人,帮不了她。她求我一身衣服,我难道不给?” 郑嬷嬷连看阮碧几眼,暗暗赞叹,明明是她主动提出让冬雪换衣服,却说是冬雪央求,虽然最后都是冬雪借秀芝的衣服逃脱,但前后两种说法的意思却差别甚大。前者的意思是阮碧主动庇护冬雪,说出来,老夫人指定要怪她多事。后者就变成她是个讲义气的主人,怕是老夫人也不好说什么。这五姑娘呀,真是心思玲珑。r
果然,老夫人不好再说什么,默然半晌说:“只要不是你们藏的就没有事,韩王虽然霸道,也不能无事生非。”
“祖母,我跟郑嬷嬷两个都是深闺妇人,外头一个人都不认识,能把冬雪藏在哪里?确实是冬雪自个儿跑的。”
老夫人想想,在理,微微颔首说:“这回就算了,以后小心些,别再招惹这种事情,万一牵扯不清就麻烦了。”
阮碧点点头。
老夫人拍拍榻沿说:“你过来坐吧,我听听你今天学了什么。”
阮碧刚坐到榻沿,外头小丫鬟传:“大夫人来了。”
门帘微响,大夫人进来,脸色看似平静,但眉心微蹙,先看了阮碧一眼,这才向老夫人行礼。
“方才,惠文长公主府里派人过来了。”
“哦?”老夫人坐直身子问,“可是有什么事?”
大夫人又看阮碧一眼,说:“说是后日便是乞巧节,想请五丫头明日过去住上两天,陪她的孙女一起乞巧。”
老夫人诧异地问:“只叫五丫头一人?”
大夫人点点头,心里十分不爽。方才见长公主府里来人,还以为与二姑娘有关,却没想到是邀请五姑娘的。“她们还在等消息,母亲怎么看?”
虽然一时看不清楚长公主意欲何为,但这是桩好事无疑,老夫人不假思索地说:“那就让五丫头去吧。”
等大夫人退下,老夫人仔细看着阮碧,问:“五丫头,那日你们一起去长公主府里,可曾说了些什么?”
“只是做过一首诗,长公主称赞有加。”
“什么诗?”
阮碧便把自己的诗念出来,老夫人品了品,离境坐忘,料定是阮碧合长公主的眼缘了,不再多问。拉着她的手,细细叮嘱她到长公主府里的时候应该注意些什么,阮碧一一记在心里。回到蓼园东厢,又问秀芝好久,乞巧节应该做点什么。秀芝虽然诧异,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然后帮她收拾好两套新衫和新近做的许多小绣品,打成包袱。第二天上午,惠文长公主府居然派了马车过来接,可把一干姑娘羡慕坏了。
马车有长公主府的镌记,一路上行人车马都纷纷让路,所以比上回要快很多。
下马车又上软轿,到垂花门下,崔九引着她往里走,也不知道过了多少轩峻的屋宇,七拐八弯,到一间屋前停下。门口静静地侍立着一大帮丫鬟嬷嬷,其中一个衣着华丽的老嬷嬷上前低声说:“公主在里面静坐,只吩咐姑娘一个人进去。”
阮碧点点头,示意秀芝和刘嬷嬷在外头站着。
老嬷嬷推开门,阮碧迈脚进去,顿时眼前一亮。
这间屋原来也是敞轩,铺着木地板,空空荡荡只放着几个蒲团。朝着花园的一面无窗无门。又因为地势高,放眼看过去,整个长公府里后花园便在眼前盈盈铺陈开来,假山丛竹、湖泊云影、曲廊荷香、草坪竹坞……无一不精致,无一不悠远,真真是山水如画。
“美吗?”坐在蒲团上的长公主依然目视着前方,低声问。
阮碧目不转睛看着眼前美景,点点头,找了她旁边的蒲团坐下。
长公主依然目视前方说:“你忘记了向我行礼,也没有得到我准许就坐下了。”
阮碧一怔,才想起方才被美景所迷,确实忘记了,正准备行礼,又听长公主说:“算了,我还差你这么礼吗?从小到大,那么多人趴在脚下,每回出去都要先看别人的屁股,真没有意思。再说,我本来就是想看看,你被眼前美景所吸引,可还会记着那些营营碌碌的红尘俗事?”
阮碧会意,莞尔一笑。
长公主转眸看她,见她笑容明艳,心里也跟着一亮。拍拍手,崔九应声进来。
长公主低声问:“去接静宜了没?”
崔九说:“已经去接了。”
阮碧诧异,随即想起,公主府与驸马府是分开,而且公主府属于皇家私产,公主死后是要收回归皇室的。想来静宜应该是住在定国公府里。
“五姑娘住处安排好没?”
“安排在秋华宛。”
长公主微微颔首,对阮碧说:“你尽管住下,若是喜欢,多住几日也无妨。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尽管吩咐崔九。”
阮碧也不推辞,问:“我想学骑马,可否?”
长公主直接吩咐:“崔九,记得给五姑娘备匹性子温和的马。”
“是。”
“可还有什么想要的?”
阮碧摇摇头说:“一时想不起来。”
“那就想到了再说吧。”长公主说,“崔九,你带五姑娘去住处看看,我再坐会儿。”
阮碧向她行礼,退出静室。崔九在前面引路,往内院深处走去,一路上小桥流水,繁花杂树,她却无心欣赏,这长公主究竟要做什么呢?
第20章 情窦初开
没有走多远,便见一个院落,院门口立着一块白色石头,上书“秋华苑”三字。
右边不远处是一个围墙高高的院落,楼宇轩峻。崔九指着那里说:“那是长公主的寝殿,静宜县主每回来都住在里面的侧殿。”
没想到秋华苑离长公主寝殿这么近,阮碧又看一眼。
崔九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说:“长公主说了,住的近些热闹点。”
阮碧微微动容,前两次见惠文长公主,只觉得她眼高过顶,目无下尘。这一回却隐隐感觉到,长公主是个非常寂寞的人。虽然拥有高高在上的地位,却似乎并不快乐。
“五姑娘,请进。”崔九朝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阮碧抬脚走进院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天井里的一株老枫树,枝桠交错,树叶婆娑,暗绿色叶子已经染上浅黄色的霜华,打眼看过去,还以为开满黄绿色的花朵。料想到深秋,定然变成绚丽的大红,夺目醉人,怪不得叫“秋华苑”。
这是一进的三合院落,不大不小,廊庑小巧秀丽。
崔九拍拍手,正房里鱼贯出来八个侍女,向他行礼,说:“崔公公,都收拾好了。”
崔九颔首,指着阮碧说:“这是过来做客的阮五姑娘,你们须得小心侍候。”
侍女们低声答应,又向阮碧曲膝行礼。
崔九又说:“五姑娘先进屋歇一歇,静宜县主就在对面的定国公府,很快就会过来。”
“是。”阮碧带着秀芝和郑嬷嬷走进正屋。
阮府也是百年世家,但是要论富贵奢侈,自然是比不上长公主府。不仅是仆妇如云,屋里的摆设也无一不精致华丽。光是销金芙蓉帐,就把秀芝看傻了眼睛,用手摸了摸,啧啧称赞:“姑娘,这帐子可真漂亮。”
刘嬷嬷也是惊叹,但还是小声提醒:“别瞎嚷嚷的,给咱们家姑娘丢脸。”
秀芝吐吐舌头,低声说:“说起来,这长公主为什么邀请咱们姑娘,不邀请其他姑娘呀?”
刘嬷嬷说:“你忘记了?咱们姑娘是紫英真人的弟子。”
一旁的阮碧喝着茶水,暗道糊涂,自己倒把这层关系给忘记了。是呀,长公主与紫英真人交情甚深,所以才会出席收徒仪式,否则,以她皇室金枝玉叶的身份,以她孤芳自赏的性格,一品大员的嫡女大婚也未必请到她,何况还是一个三品官员庶女的收徒仪式呢。这一回,她请的也不是京西阮府的五姑娘,而是紫英真人的弟子,所以才会言词颇多照顾,允许她“多住几日也无妨”、“想要吃什么玩什么尽管说”。
如此一想,阮碧放下心来,细细地品着茶。
喝了半盏茶,崔九过来说:“五姑娘,静宜县主来了,请你去偏殿一聚。”
阮碧带着秀芝和刘嬷嬷一起到公主寝殿的偏殿,顾静宜已在殿里端坐,身后立着十来个仆妇丫鬟,有的抱着猫,有的抱着狗,有的拎着鹦鹉笼子,有的手里捧着一个古琴……
顾静宜是个温柔腼腆的小姑娘,刚开始不怎么说话,只听阮碧说。
过着一刻钟,许是熟悉了,她的话就多了。说话细声细气,说的都是一些小女儿的闺中之事。什么她的小猫一窝生下九个崽,其中一只特别好看,通身雪白,她给它取名叫“雪球”,哥哥却偏要叫它“米团”。这“米团”多难听的,哪有“雪球”雅致?但是哥哥喜欢,她只好依他了。然后她还叫仆妇把“米团”抱过来给阮碧看,又问阮碧,是“米团”好听还是“雪球”好听?阮碧说,还是“雪球”雅致,她又叹气说,大家都说“雪球”好听,可是哥哥却说“米团”好听,改天得跟哥哥好好谈谈——阮家五姐姐都说“雪球”好听,要是哥哥再不听,也没办法,还得叫“米团”。
好一阵唠叨,然后挥挥手叫仆妇把“米团”抱下。跟着又说她新得的小狗长牙了,让仆妇抱上来,把狗嘴巴掰开,让阮碧看狗新长出的牙齿。又说这小狗长牙真是麻烦,到处咬东西,把她新做的一件衣衫咬坏了,那件衣衫的颜色如何如何地美,她哭了好久。
小狗下场后,又让仆妇拎着她的鹦鹉笼上来,让鹦鹉说话给阮碧听。那鹦鹉张口一句:“静宜是个小傻瓜。”她顿时急眼了,跺着脚吓唬鹦鹉说要把它送去烤熟吃掉,又说肯定是哥哥偷偷教的,哥哥最坏了。末了,一字一顿地教鹦鹉说:“小白哥哥是个大坏蛋。”
……
要不是惠文长公主派人来催吃中饭,还不知道她要说到何时。
吃中饭的时候,阮碧的耳朵里还回响着她细细碎碎的说话声。说起来,她挺好奇的,定国公府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家?顾静宜不过是个庶女,却让他们养得比嫡女还娇惯几分。虽然她没有提过家人,但能感觉出来,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否则也养不出这样的性情。
饭后,小歇片刻,起来后走出门,只见阳光照着枫树,每一片叶子都闪烁着金光,当真是美不胜收。崔九笑呵呵地迎过来说:“五姑娘这么早起来了?静宜县主怕是要睡到申时四刻才会起,长公主这会儿也去宫里了,姑娘要是不怕晒,咱家带你去骑马吧。”
阮碧眼睛一亮,说:“好呀。”
回房换了身骑装出来,跟着崔九往西出侧门,再走五十来米,便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跑马场,周边用木栏杆围着。旁边有个马棚,拴着好多油光水亮的骏马。
崔九说:“长公主爱马,这些马都是从西宛运来的。”指着其中一匹独占一个号子房的白色骏马说,“这匹是晋王爷送的,是从北戎手里缴获的战马,叫逐日,公主可喜欢了。只是这两日,逐日身子不太爽利。”
听到晋王两字,阮碧心神微动。
崔九叫下人拉了一匹温和的母马过来,说:“这匹马性子最温和,静宜县主刚开始学骑马的时候,也骑的这匹,姑娘上去试试吧。”
“可有什么讲究?”
崔九说:“没有什么,多骑骑就自然会了。”
阮碧骑了小半个时辰,果然找到一点门道,最重要的便是自己的重心与马的重心保持平衡。崔九见她悟性很高,暗暗赞叹,怪不得长公主对她另眼相看。看看时辰,想着静宜县主差不多起来了,正想叫阮碧回去,后脑勺忽然挨了一记轻轻的敲打。
回头一看,只见顾小白带着安平站在身后,手里拿着马鞭,指着阮碧问:“她怎么在这里?”
“长公主请她过来陪静宜县主一起过乞巧节。”
“原来静宜说的什么阮姐姐就是她呀?”
崔九点点头。
顾小白说:“我方才从那边过来的时候,听到吵吵嚷嚷,说是米团找不到了,你去看看吧。”
崔九“哎唷”一声,转身想走,又顿住脚步说:“不行,长公主要咱家在阮五姑娘身边随侍的。”
崔九是长公主的心腹,顾小白挑眉,纳闷地问:“怎么让你随侍?”
崔九可不敢暴露长公主的打算,说:“这个……阮五姑娘是客人。”
顾小白看着马场里全神贯注的阮碧一会儿,说:“安平,拣块小石头来。”
安平打小跟着他,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为难地说:“少爷,这不合适吧?”
顾小白瞪他一眼说:“?嗦。”
安平无奈地拣起一块最小的石头递给他。
崔九有点糊涂,问:“大少爷要石头做什么?”
话音未落,只见顾小白用力一甩,小石头带着风声直奔阮碧所奔的马屁股而去。他从小习箭,臂力了得,眼力也好,小石头准确无误地打在马屁股上。饶是此马性子温和,也一声长嘶,发足跑了起来。
刚学骑马的阮碧顿时花容失色,随马颠簸着,发出“啊啊”惊呼声。
顾小白终于见到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心里得意,哈哈大笑起来。
崔九急的跺脚,说:“哎唷,我的大少爷,她不会骑马。”说着,便往场中央奔去,还没有跑到,身边人影一闪,顾小白动作比他还快,早他一步拉住了马缰,抚着马头,把马哄住了。
阮碧惊魂未定,脸色苍白地喘着粗气。
一会儿气息渐停,恼怒地瞪着顾小白说:“你想杀人呀?”
顾小白强词夺理地说:“我怎么知道你不会骑马?再说你不会,骑什么马呀?”
“难道你一生下来就会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