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之间破大案 作者: 吴乐府-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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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也清楚,前犯罪嫌疑人魏河舟也是这个小集团的成员,武功不错,出手十分狠毒。这家伙显然因为被捕一事而对警方怀恨在心,释放后表现的很活跃,到处散播对警方不利的言论,言行举止挑衅意味十足,显然是个马前卒的角色。那天竟然在大庭广众面前公然向警方示威,也许是受人挑唆。
最令警方耿耿于怀的,当然莫过于我的老爸吴远哲了。在他们眼里,他是个狂妄自大,对“性学”充满热情,对唯心主义大师弗洛伊德的作品孜孜不倦的问题人物。在那伙人中,他年纪最大,貌似最博学、主意最多,显然是这个小集团的核心人物。此外他还具有凶手所具备的若干特征----身高一米八十四公分,身体至少算得上是健康、结实;穿四十二码鞋子;内旋脚(也就是内八字脚)。他一度是警方的怀疑对象,并且与一些前嫌疑人关系密切,是个不可掉以轻心的人物。
至于俱乐部其余成员除了贺章林外,也都是一些目中无人的刺头,平日里牢骚怪话不断,经常无视厂规厂纪,一般职工大多不敢招惹他们。一句话,都是些思想觉悟不高,说的不客气点,都是些政治上比较落后的家伙。正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最佳例子。
警方还了解到,这伙人经常在一起谈论案情,一些奇谈怪论大多是从这间屋子散播出去的。他们怀疑,这个“三零一俱乐部”很可能就是弥漫在清钢厂的这场怀疑之风的策源地。如果情况如他们所分析的那样,那它简直堪比当年策动匈牙利暴乱的“裴多菲俱乐部”,该俱乐部对那场暴乱的发生起到了舆论动员的作用。同样的,聚集在“三零一俱乐部”的那些家伙,利用人们由于对连续发生的凶杀案心存恐惧而产生了焦躁情绪,通过散布似是而非的不负责任的言论,来影响人们的思想,使他们对警方的侦查方针产生怀疑,对警方产生了不信任,从而拒绝与警方合作,实质上起到了干扰侦查工作顺利进行的作用。就其产生的作用而言,这个小集团简直可以说是清钢厂的“裴多菲俱乐部”!
这伙人这样做的动机何在?仅仅是因为对自己要求不严,自由主义泛滥,还是有深层次的原因呢?
已经无牌可出的警方决定采取何达安所说的战术,从清钢厂身高在一米七八及其以上的人群中寻找嫌疑人。这样的人全厂共有一百六十二名,我老爸跟我叔叔都名列其中。
这些新确定的嫌疑人中,只有二十一名是转业军人,其余全都是知青。警方认为,转业军人在参军入伍之前就经过了严格的政审,个个都是根红苗正,入伍后又在革命的熔炉中经过千锤百炼,政治上过得硬,思想觉悟高,经得起大风大浪的考验,不会被阶级敌人所利诱,他们是靠得住的。可知青就很难说了。他们中许多人都参加过打砸抢和武斗,或者置身于特殊时期运动之外,干些偷书、偷盗公共财产、扒列车到处混吃混喝的事;上山下乡后,又无人管束,过着自由散漫的生活;谁知道在这个工程中人会变成什么样?
他们决定把调查的重点放在知青身上。
于是,警方手中又有了一批数量相当可观的重点嫌疑人!
警方把新锁定的这一百六十二名嫌疑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查了个遍。除了向车间领导、同事、同宿舍室友了解情况外,还到他们招工前插队或者当兵的部队进行外调。
我爸恰好就属于“很难说”的那一类。再加上客观的原因(身高、脚长、内八字脚),主观的因素(对弗洛伊德的兴趣、平日里口无遮拦)以及弟兄们的“牵连”(杨建平私自调查,魏河舟的挑衅行为),他成了警方的重点侦查对象。
专案组把我老爸里里外外好一个查啊,除了还没有潜入他的脑海中去侦查他的潜意识外,能查的警方都查了。除了其余那一百四十一名重点嫌疑人所享有的待遇之外,他们还到他就读过的中学进行外调,就连我爷爷、奶奶都没放过。好在两位老人都是从枪林弹雨中拼杀过来的革命军人,我奶奶身上至今留有炮弹留下的累累伤痕。两位老人的一生虽然不能说没有过错,但绝对可以说都是无愧于党、无愧于人民的好同志,而且在专案组进行外调之前,都已经从“牛棚”里放了出来,成为所谓的“三结合”干部,专案组去外调的时候,他们正奋战在抓革命、促生产的第一线呢。
这些调查,杨建平一点儿也没向我老爸透露,因为他对那些调查根本毫无所知。为了保密起见,厂保卫处的人除了何达安之外,其余人士全部被排除在警方的调查行动之外,何达安本人也被戴上了要求严格保密的紧箍咒。那段时间他可真是又累又郁闷,两鬓也增添了几许银丝,常常独自一人对着四壁长吁短叹,心里憋得难受啊!
第80章 恐惧与躁动(五)
更新时间2013228 10:17:16 字数:2889
在五月底的一个上午,当何达安陪同六位民警出现在三零一室时,他们颇感吃惊,没想到大白天“俱乐部”成员除了章树理外,其余全都在场,就连本应当上常白班的保卫干事杨建平也没拉下。
何达安感到杨建平给他丢了脸,正要发火,突然想起他昨天夜里值班,今天正该他补休,这才舒展眉头,敛去一脸的乌云。
“俱乐部”成员们更为吃惊,连待客之道都忘了,只是呆呆地望着这六部半的专政机器(何达安算半个吧,毕竟他只是厂保卫处的,还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专政机器)不停地眨眼睛。
杨建平跟贺章林最先回过神来,连忙起身招呼来人并让座,贺章林自己坐到了我爸的床上,杨建平则挨着歪在床上愣神的邝路明坐下。张晓书跟唐华也让出了座椅,心事沉沉地倚在窗台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吸着烟,假装对窗外的景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魏河舟原先也坐在茶几旁的椅子上,见众人都忙着给警察们让座,他也犹犹豫豫地站起身来,好像拿不定主意似的在屋里晃来晃去,最后一屁股坐在窗台边的桌子上,吊儿郎当地荡着一条腿。
最大牌的要数老我爸。民警们进屋之前,他正歪在床上抽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显得没精打采。前一天晚上他上的是大夜班,下班后才刚打了个盹,就被风风火火闯进来的贺章林吵醒了。接着魏河舟又带着几个人进来了,屋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他也没法继续睡下去了,只好懒懒散散地歪在铺上抽烟提神。见到那一行人后,他虽然颇感吃惊,但却一动没动,让人看在眼里觉得这家伙十分傲慢,其实当时不知怎么的,他像动物一样本能地感到了某种未知危险的逼近,心中十分惶恐,不知道如何是好。当然,他决不会料到,接下来将要进行的,是一场对他灵魂的拷问。
“大伙儿都在啊,都没班吗?”何达安问道,算是打破了僵局。这正是他所要扮演的角色!
“我昨晚值夜班,今天补休……他们几个今天正好不是大夜班就是小夜班,所以就……”杨建平堆着一脸的假笑,比划着胳膊解释道。
“在聊什么呢?”纪波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闲扯而已。”张晓书从窗外收回了视线,转过身淡淡地说道。
“是吗?听说你们对这个系列案很感兴趣,经常在一起谈论。”一位年约二十七、八岁、目光犀利的民警不冷不热道。这人杨建平见过好几面,记得他好像有个气势宏伟的名字,叫宇宙或者世界什么的,对了,是世纪,童世纪。
童警官的话听上去似乎满含着潜台词,大多数人没敢贸然应答,只有贺章林斗胆接过了应对的重任。
“我们确实有时会在一块儿谈论案情。这是清钢厂成立以来发生的最严重的案子,而且还是系列案,大多数人这辈子从来没有遇到过,大家都很关心,希望能早日破案,将凶手绳之以法,让清钢厂重回往日的安宁。我们也知道这种……这种连环案跟普通的案子不同,不太容易破的。我们身在其中,不能不闻不问,主要是想集思广益,为案件侦破出一份力。”贺章林热情洋溢道。
尽管老贺同志认为自己对警方是一片赤诚,可人家对他的说辞并不领情。什么“集思广益”,什么“为案件侦破出一份力”,把自己说得跟什么神探似的!谁要他不自量力瞎搅和了?
“你们如果真想为案件侦破出一份力,就应该积极向警方提供与案情有关的信息,而不是在那儿瞎议论。”徐国平不客气道。
一听到这位徐警官的露棱露骨的话语,就让我爸想起了上一次与他的不愉快遭遇,一下子来了精神。
“我们怎么是在瞎议论了?我们是围绕着案情展开无拘无束的畅谈,这是一种开放性的思维方式,它造就了一种无障碍的思想境界,能给人意想不到的启迪。”老爸靠着床柱,翘着二郎腿,一边对着空气吐烟圈,一边说些指向不明的话。
他的话让民警们听着不知所云,但却感觉到了某种程度的傲慢无礼。
“你的意思是你们只需坐在这里,喝喝茶,聊聊天,拍拍脑袋,便能猜出谁是凶手咯?”童世纪居高临下地质疑道。
我爸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懒得搭理他,或者正在思忖如何回答,总之看上去似乎在装聋作哑。
那边厢魏河舟按捺不住了。“当然,俗话不是说了吗,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
他象个希望得到表扬的小孩一样一脸得色地望着众人。他的回答,确实令众弟兄暗自高兴,多少觉得有点解气。
可民警同志们却不以为然,认为这种说法简直可笑至极。
何达安又一次站出来做和事老。“大伙儿议论案情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这是发生在我们厂的一件大事。可办案是警察们的事,普通民众应该做的则是尽自己最大努力向警方提供信息。对于案情议论一下就可以了,不要过头了,那样不好……”
魏河舟拒绝顺着他递过来的杆儿往上爬,何大人话音未落,他便抢白道:“有什么不好的?”
“你们这是自由主义泛滥!”徐国平粗暴地向众人扔过来一顶大帽子。
“我看不出这跟自由主义有什么关系?大家不过是在燃烧自己的智力,获得精神上的愉悦,压根儿谈不上自由主义泛滥!”
我爸针尖对着他的麦芒而去。
“那么,经过你们的智力燃烧之后,关于这个连环案你们都获得了哪些启迪呢?”纪波语带讥讽,这是进门后他第二次开口说话。
“智力燃烧带给人的是完全的灵光乍现。你们口中的自由主义,却是我们所推崇的无拘无束的思想交流。正是在这种无拘无束的思想交流和碰撞中,天才的火花不断闪现,给了我们,实际上也给了你们警方一些启示。然道不是吗?”我爸继续晃着二郎腿,口吐狂言。
大伙儿忍不住嘿、嘿乱笑,就连一直在扮演和事老的何达安都死命咬住嘴唇,忍住笑意,结果憋得满面通红,差点喘不上气儿来。
“是吗?你不妨举例说明一下,我倒要好好领教了。”徐国平就像京剧中的老生,在吐字时把腔拖长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语气中浸透了鄙夷不屑。他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架起二郎腿,抬起那副充分显示出他固执个性的方方的下巴,从左到右,从右到左,缓缓扫视着这群潜在的反社会分子。
如果没有魏河舟,可能会是另一番局面,因为众弟兄一来是不想搭理徐警官这种来者不善的举动;二来他大盖帽上闪亮的国徽及其寓意,众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够视而不见;大家宁可冷处理,大不了被警方视为心虚或者无话可说。可魏河舟不然,他是头不畏虎的初生牛犊,而且也是个崇尚语言暴力的家伙,一旦发现同类,便立刻象一头发怒的猫似的竖起了背上的毛,向对方发动了攻击。
“当然!那个彩虹桥女尸案如果没有我们的帮助,你们说不定到今天还破不了案呢!”
这话在民警们听来,简直是厚颜无耻!
“胡扯蛋!”徐国平一声怒喝,吓了众人一跳,就连纪波似乎都吃了他一吓,显然没有料到他会这样勃然大怒。
“简直是一派胡言!”徐国平又是一声怒喝,大概被气糊涂了。
徐国平“啪”地一声放下了架着的腿,把双臂撑在大腿上,目光灼灼逼视着对面的那一干人。“我猜想你们大概指的是那幅素描象。哼,实际上那副画象的作用可有可无,不管有没有它,彩虹桥女尸案都必定会圆满告破!警方之所以表扬某些人,主要是鼓励他们的积极性,希望民众能够更加积极地配合警方办案。别太自以为是了!”
他的话,激起了弟兄们的怒意。
张晓书潇洒地把烟蒂朝窗外弹去,转身抱着胳膊冷然道:“那副素描像有没有作用,自有公论,否则警方也不会费心表扬某些人了!”
“就是!”有人撑腰,魏河舟更加来劲儿了,他用力点着头,疯狂地抖着腿,挑衅似的紧盯着徐国平的双眼。遗憾的是他那双无法聚焦的飘眼,总是给人以目光闪烁的感觉,一点儿也没有威慑力,反倒显得有点底气不足,不敢正视徐警官的目光似的。
第81章 恐惧与躁动(六)
更新时间2013228 10:17:50 字数:3021
那位童警官跟徐国平两人就像孟良跟焦赞一样同进退,他咄咄逼人道:“我们知道,你们经常聚在一起谈论案情,并且四处散布不实之词,攻击警方的侦破方向和办案能力,混淆视听。你们的目的何在?”
“谈论案情是实,‘四处散布不实之词’和‘攻击警方的侦破方向’、‘混淆视听’之类的,纯属莫须有。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我们有权在自己的国家,对与自己切身利益有关的问题发表看法。”我爸不温不火道。
“你有权发表自己的看法,但必须尊重事实。”纪波正色道。
“我们就是在尊重事实的基础上发表看法的。”张晓书针锋相对道,他的一字眉如今上挑成了飞扬的八字眉了。
“是吗?你们说凶手是个精神病患者,依据何在?这难道也是尊重事实吗?”徐国平气势汹汹地质问道。
“我们从来没有说过凶手是个精神病患者。有人如果非要这么理解,那是他的问题,怨不得我们。”我爸语气冷静的让人生气。
一时间似乎形成了警方与三零一弟兄们对峙的局面,空气中似乎都能看见丝丝火花。
童世纪威严地把手摁在腰上,那大概是面对阶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