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蜀谜境-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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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神也是这么对我说的。不过,日子也不用挑了,就定在今天……”说着,一手搂住流荷,一手摩挲着那块玉环。“这是一块神玉啊!我离不开你呀!”
38。太阳神鸟
当日正午时分,红日高悬。
阿依的棺椁已经下葬,祭坛已重新布置好了。草草制成的“太阳神器”摆放在祭坛的正中央。由于时间仓促,神器做得很粗糙。它是一个圆盘形的青铜器,形似太阳,但又不太像。圆盘上刻了一只昂首飞翔的鸟,圆周边缘有穗状形向外飞出,像是鸟儿展开的羽毛,又像是太阳发射的光芒。
祭坛前的场坝上站满了男女老少,似乎整个“蜀”国的人都来了——因为,在那个时代,蚕丛也只能够统治腿力范围内的人群。
蚕丛和流荷在武士们的拥趸下走进场坝中央的草棚盖下。人们鼓掌欢呼着,向他们英雄的国王致意。
蚕丛一个健步,跃上棚盖里的石墩,面向众人,不停地挥手,享受着臣民的拥戴,直到他觉得自己的心理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才清了清嗓子,示意人们停止欢呼,听他讲话:
“你们都看见了吧,今天又是一个好太阳!神一直在保佑着我们。以前我们这里太阳是很少出来的,可自从我们出征打败氐族人以来,几乎天天出太阳!尤其是我开国立王的这几天,神真的降落到我们的面前。昨天的情形大家都看到了。神下来享用了祭品。那个神就是太阳!太阳就是神!所以,祭祀的事情一定不能马虎。以后,匠人们要好好地做一个‘太阳神器’,一是祭祀时供奉‘太阳神’用,二是作为我们‘蜀’国的图符。”
蚕丛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脸上泛出一层笑容,有些得意,有些神秘,还有些自负。他接着说道:“说到我们的国名,蜀,你们都知道这是我起的名字。可是,谁知道我为什么起了这样一个名字?”他知道人们回答不了,就自问自答,“我让第一祭师天耒画一画,你们就知道了。”
身穿黑色披风的天耒慢慢踱到祭坛中央。只见他拿起一根铜棒,在高大祭坛的正立面土墙上,使劲地刻画起来。
他刻画得很吃劲。咬着牙,双手握着那根铜棒,在土墙上来回刻画。
泥屑从土墙上纷纷掉落下来。
人们屏住呼吸,注视着土墙上划出的凹槽。
不一会,一个半人高的符号出现在祭坛正面的土墙上。
那是“蜀”字!!
严格地说,那不是字,而是一个符号!一个图腾符号!演变到今天,它就成了字。而在结绳纪事、文字尚处在萌芽阶段的古蜀国,那至多只能说是一个鸟虫书。
这个鸟虫书的上半部分画了一只硕大的眼睛,中间画了两根线条,象一片树叶;下半部分是一只蜷曲的虫子。
整幅图案似乎鄙陋不堪。
天耒画完,就阴着脸,将那根青铜棒随手扔在地上,很不屑的样子。
众人端详着这幅图案,不知其意,议论纷纷。
“天耒,你给大家解释解释。”蚕丛高声命令道。
天耒极不情愿地弯下腰,拾起那根铜棒,指着土墙上的线条,说道:“这是眼睛。眼睛中间的眼珠暴出,它代表我们大王的眼睛;中间的这个东西是桑叶,下面的虫子是蚕虫。蚕虫伏在桑叶上,代表我们的大王是第一个会用桑叶养蚕的人。整个来说,它代表了我们的大王,也代表了我们的蜀国……”
天耒还未说完;有些激动的臣民就兴奋地呼喊起来:“大王万岁!蜀国万岁!”
其他人一听,也跟着齐声振臂高呼:
“蜀国万岁!大王万岁!”
“欧呜!欧呜!”
“万岁!万岁!”
蚕丛向人们挥动着大手,脸上洋溢着王者的笑容。
少顷,他示意人们不要再欢呼了,听他讲话:
“……为了让我们永远地过着安逸的日子,我们要经常祭拜太阳神……祭拜的事一定不能马虎!祭拜用的太阳神器也不能马虎!我们要做最好的太阳神器!我们要靠神的保佑才能过上好日子……神确实是存在的,他经常对我说话……嗯,昨天夜里,神又告诉我,他已经享用了阿依,还要再享用几个……”
“欧呜——”
人群中发出一阵低沉的惊呼。人们都恐惧地打量着,并情不自禁地收缩自己的身体。
蚕丛用他的那双纵目扫视着他的臣民。每一个被他的视线刺中的人都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大家不要害怕。我们供奉了太阳神,神就会保佑我们没有病痛、没有洪水、没有敌人、没有灾难。我们就会有吃有穿、有玩有耍。我们就能过上太平安逸的日子。”他顿了顿,纵目又扫视了一圈,“至于今天谁来做牺牲,还是由第一祭师天耒来确定吧。”
“欧呜——”
人们又是一阵惊呼。大人把小孩揽得更紧;姑娘把身体蜷缩成一团;有些壮汉攥起了拳头;老人们则阖上双目,汩出两行浑浊的泪水。
天耒迈着坚定的步伐,从祭坛一侧走进众人的视线中。他在坛前立住脚,背对人群,面向太阳,然后戴上金色的面具;闭目祷告,念念有词……
人们屏住了呼吸。
天耒从囊中掏出一件东西,虔诚地摆放在祭坛中央刚做好的那块青铜“太阳神器”内——那是一枚玉环,从阿依尸体上取下的玉环!
天耒继续念念有词。
天耒慢慢地转过身来。
他向人群走来,人们恐惧地向后退让着。
他向人群中央走来,人们向两边分开退让着。
每一个人都像躲避死神一样躲避着天耒。他们的大王——蚕丛说了,谁来做牺牲,由第一祭师天耒决定!
却见天耒加快了脚步,目光射向棚盖,同时大声念咒:“神啊!让蚕丛去死吧!神啊!无所不能的神啊!就让蚕丛做牺牲吧!蚕丛已经死了!让蚕丛给你享用吧……”
众人大惊失色!
蚕丛果然痛苦地大叫起来,双手抱头,弯腰屈膝。忽然又有所醒悟,猛地扑向身边的流荷——他要扯下流荷身上那枚玉环!那枚玉环可以驱除他的痛苦!
流荷似乎早有所准备。她闪身避让,随后迅速分拔开人群,一边奔跑一边扯下脖子上的玉环。
她的长发在向后飞扬……
满脸黑须的大汉带领武士们连忙去堵截她。
流荷用力将玉环扔向祭坛的方向。
天耒加紧了诅咒。
蚕丛抱头倒地痛苦地打滚。
有人试图去搀扶蚕丛,有人去撕打搀扶的人。
还有人冲到祭坛前;扭住近乎呐喊的天耒。天耒狂啸道:“神啊!杀死蚕丛吧!……”
几个人缚住天耒的胳膊,摘下他脸上的金面具,同时试图捂住他的嘴巴。
然而,要堵住天耒的嘴很难。他扭动头颅,竭尽全力高声诅咒:“神啊!快快享用蚕丛吧……”
蚕丛大叫:“快杀死他!快杀死他!”
几个武士连忙赶上前去;将天耒一阵乱捅。天耒血流如注,奄奄一息,仍在咒骂不止。
蚕丛痛苦地喊道:“割下他的头。”
黑须武士一听蚕丛的命令;立即扬起手中的青铜剑,斫下天耒的头颅。
天耒的头颅滚到一边,嘴里仍不停地念着咒语:“杀死他!杀死他……”
蚕丛被咒得七窍流血,慢慢地抽搐而亡。
流荷哭泣着奔向天耒的尸首。
……
……
正当众人惊骇不已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不知什么时候,太阳已经不见了。
并不遥远的高空,那个橘红色圆盘形的物体又飘然而至,似乎正注视着大地上这惨烈的一幕。
第五章 惊心动魄
39。竹林困境
成都青龙场,城乡结合部。
推土机发出令人难受的“呜呜”闷响,在建筑物的残垣断壁上抓来挠去,墙体梁柱渐渐地倒下,灰尘不时地轰然而起,然后慢慢扩大、飘散……
离此处不远,有三四家农舍。农舍的外墙上写着“出租”和几个大大的“拆”字,“拆”字又被加了一个粗重的圆圈。农舍的北侧,是一大片翠竹林。
最东边那户人家的大门前有一个场坝,场坝两边有两棵黄桷树,两棵树之间拉着一根铁丝做的晾衣绳。
白若飞从树荫下站起来,刚要往屋里走去,却见一只小燕子从空中弯了一道弧线飞过来,然后轻盈地站在晾衣绳上,刚刚站稳,便张着小嘴对白若飞“唧唧啾啾”地叫个不停。
白若飞赶紧停住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双臂不自然地下垂着,连头部也不敢轻易转动一下,生怕自己细微的动作吓跑了小燕子。
小燕子摇着黑亮的脑袋,张着小巧的黄口,叫得更欢了,尾音还拖了一个长长的花腔。
白若飞激动不已。“她就好像对我说话。”白若飞僵着身子,直恨自己不会鸟语,但他又想尝试一下,哪怕发出一些类似鸟叫的声音也行。于是伸出舌头,又尖起嘴唇……然而嘴里却发出浑浊不堪的人声。小燕子一听,扭头飞走了。
白若飞懊恼不已。“鸟语是多么的悦耳,多么的纯洁,人话却那么的无趣和肮脏,连小鸟也不屑于和人类交流。”
他失落地摇了摇头,向屋内走去。
“白哥,有人找你。”忽有一句清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白若飞回过身。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姑娘微斜着身子,腰间挎着塑料盆,和胡涤清从门前的小道上走过来。
白若飞忙迎上去。
那个姑娘把塑料盆放在铁丝绳下,又把盆内刚洗干净的衣服往绳上晾开。
白若飞和胡涤清走进不甚明亮的屋里。
“什么时间搬到这里来住的?”胡涤清问白若飞。
“过了年搬过来的,二月份吧。这里虽然远点儿,但租金……”他觉得说完这一句很没意思,就停下话头,顺手拉过一把椅子,放到胡涤清眼前,“胡哥,坐吧。”
“可这儿也住不长啊。”胡涤清坐下,把头扭向大门外,“这里好像在拆迁。”
“是啊。村里贴出了通知,说九月底必须全部腾出房子。哎,当初来租的时候,房东又没跟我讲这些情况。搬来搬去麻烦死了。”
胡涤清低着头,看着裂了缝的水泥地,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他抬起头说道:“还是搬到我那里去住吧,离书社又近。”
“不用了,你那里也不宽大。再说了,我整天进进出出的,对大妈的休息也不好……”说到这里,他不往下说了。原来,胡涤清的母亲身体不好,长期卧床休息。胡涤清现在就只有他母亲一个亲人,母子二人相依为命。
胡涤清继续沉默着。
白若飞对着门外那个晾衣服的姑娘喊了一声:“江妹,先烧点开水。”
“哎。来了。”那个姑娘放下手中潮湿的衣服,跑进西侧小厢房内,那是白若飞偶尔做饭炒菜的地方。
胡涤清抬起头,脸上溢出一丝笑意:“哟,交上女朋友啦?”
白若飞掏出香烟,递给胡涤清一支,轻声说道:“现在还不是,不过有这个计划。”
“别文绉绉的了,有计划就要早点实施。告诉我,她是哪儿的?”
“其实还不是外人,江子的妹妹。那天江子受伤后,我把他送到了医院。后来他妹妹听说后,也赶到了医院,我们就认识了……今天,她来帮我洗一下衣服……”
“哦,不错。刚才我走到路东那条河边问路,巧得很,正好问到她。人不错。”胡涤清连声夸赞。
“大哥,你也要抓紧了。我记得你比我大两岁零八天。你不抓紧,万一我和她成了,也不好办大事啊。”白若飞说。
“好好好。”胡涤清敷衍着,“江子的伤要不要紧?”
“肺部受了点伤,没什么问题,但他怕得要死,怕警察来抓他。他就担心他那一刀要了那家伙的命,那就出大事了。我就安排一个弟兄打听了一下。那家伙命硬,刀从下腹髋骨上方穿过,没有伤及内脏……”白若飞瞄了一眼胡涤清,准备承受胡涤清暴跳如雷的斥骂,“可能是那家伙做了坏事,心虚,挨了一刀,没什么大事,就没报案……”白若飞推测道。
胡涤清把烟头扔出屋外,站起身来,说:“我看后面那片竹林不错。走,我们到那边去说。”说完,自己先走出门外。
白若飞也跟着到了竹林里。
“这个地方是很不错,很幽雅。我当时租这个房子,也是看上这片竹林。不过,这片竹林快要消失了。”白若飞王顾左右地说。
胡涤清不搭腔,还在往竹林深处走去。
白若飞惴惴不安地跟着。
突然,胡涤清调过头来,瞪着一双怒目,说道:“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吗?你还有心情跟我谈什么幽静幽静!如果不是结拜弟兄,我真想狠狠地打你一顿!”胡涤清气呼呼地说。
白若飞转过脸,不吭声。
“你说说,假如那家伙死了怎么办?警察找到我们怎么办?”
白若飞沉默着。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哥吗?这么大的事都不和我商量!出了事,‘兄弟社’不是毁了吗?书社不是毁了吗?弟兄们不都要死在你手里吗?”
白若飞说:“胡哥,这事是搞得危险了一点。但我们这么做,不都符合‘兄弟社’的宗旨吗?”
“你这个死脑筋!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资金问题。像你那么搞,我们马上就要喝西北风了。”
白若飞仰起头,望着茂盛的竹叶,同时一只手恨恨地抓向一根翠竹,几片竹叶簌簌而落。
“事后我也很害怕。既怕那家伙死了,又怕江子死……你说,像这种事,不出手,我们‘兄弟社’还有存在的必要吗?一出手,又容易出事。特别是怕出大事。”白若飞喟叹一声,“我也常常思考这个问题。胡哥,我甚至想……”他欲言又止。
“想什么?”胡涤清盯着他。
“干脆,把‘兄弟社’解散算了。我们就好好地把书社的生意做好……”
“什么?”胡涤清吃了一惊,“解散‘兄弟社’?亏你想得出来。书社能赚多少钱?搞不好还亏本。”他转了两步,“虽然你做了两年的‘带头大哥’,但还像一个书生啊。这两年你白混了。‘兄弟社’说解散就解散了?哪有这么容易?这么简单?”他也叹了一口气,“江湖没有退路。我问你,‘兄弟社’解散了,我们就过上安逸日子啦?这几年,我们得罪了多少人,你比我还清楚。他们就把这些事情忘了?他们都去当菩萨了?再说了,对弟兄们如何交待?”
白若飞不得不从心里承认胡涤清讲得是有点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