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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一寸山河一寸血-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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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交场犹如生意场,有得必有舍,有舍必有得,重要的是不能因小失大。

黄郛一方面督促关东军撤出关内,另一方面也同意与其进行通车通邮谈判,并作出了适当让步。

经过他的大力整顿,停战后仅三个月,华北政局即趋向平稳,经济上也大有起色。北戴河海滨一带本来因战乱搞得无人敢去,然而当年夏季,已俨然成为一方乐土。

相比对外,最难的却是对内。

当年何应钦和黄绍竑为什么要把大量的精力“浪费”在一个交际花的客厅里?

派系复杂,人心各异,中国人在这方面似乎有着天生的弊病,哪怕是在外寇环伺的情况下都不能稍有更张。

打仗的时候还好一点,等到不打仗了,大家又各自拨拉起了算盘。

说一件看上去芝麻绿豆点大的事情:北平公安局局长的更换。

黄郛提了一个人选。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竟然遭到了东北军将领的集体反对。

不是说黄郛提的这个人不合格,很够格。

那为什么反对呢?

不为别的,就因为原来的公安局局长位置是东北军系统的人坐的。

我的位子动也动不得,绝不能给别的派系抢去,就这么简单。

好不容易摆平,把大家都劝到一张桌子前说话。他们倒是团结了一下,可马上又把斗争的矛头对准了黄郛。

大战之后,华北驻留着很多部队,民力和财政难以负担,黄郛便想“裁兵减饷”,以节约开支。

然而这个东西却是最触及神经的,因为没人愿意裁或者减。就连在长城抗战中表现不佳的东北军都持强烈的抵触情绪,认为打仗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凭什么这一刀要砍在自己身上。

推行“裁兵减饷”的结果,就是弄得众人都勃然大怒。

华北各省巨头,平时再英雄,都过不了这一关,对此无不牢骚满腹,一肚子不满,多次要实行所谓“联省自保”。

黄郛虽然是名义上的华北总负责人,手上却没有军权,华北哪怕最小的诸侯,腰杆子都要比他粗得多,所以事情不仅办不成,反而还要受一肚子窝囊气。

在停战协定签订后的一段时间里,沈亦云曾劝丈夫辞职,但他认为华北遗留事务还很多,自己不应一撒手就跑回来。

这一次他终于感到了力不从心。

在华北坚持一年后,黄郛南下杭州,当着蒋介石的面提出了辞职。

这其实已经是他在一年之中第三次递交辞呈了。

两人谈到深夜,估计蒋介石当时也有些来火:好了好了,你实在不想去就不去吧。

此话一出,黄郛如释重负,多少天的心思一下子全放了下来。他回寓所后就马上把这一喜讯告诉给了沈亦云。

沈亦云同样有喜极而泣的感觉:丈夫从此不用再北上去活受罪了。

明天,我们就回莫干山。

可是刚刚睡下,电话铃就响了。

电话是蒋介石让人打过来的,他要黄郛明天早上晚一点动身,还有要事需要面谈。

沈亦云以一种女性的直觉,意识到情况可能有变,心事被吊起来之后,一个晚上都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第二天一早,蒋介石登门,第一句话就是:兄长,你什么时候回北平去?

黄郛夫妇顿时傻眼了。

其实昨晚黄郛前脚刚走,蒋介石立马就后悔了。

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完全是一时兴头上的气话。黄郛如果真的走人,环顾满朝文武,竟无一人能挑得起他留下的那副担子。

见蒋介石又来纠缠,沈亦云再也忍受不住,这位当年的女子敢死队队长当场质问蒋介石:你昨天晚上还答应得好好的,要放过我丈夫,为什么现在要出尔反尔?

蒋介石很尴尬,只好赔着笑脸说:我义兄是为国家负责,你为什么一定要阻止呢?

不说到为国家负责还好,一提到这个话题,沈亦云气不打一处来:这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而是地地道道的辱国差使,这种活,你应该让人轮流来干,为什么独独让黄郛一个人去承受?

蒋介石自知理亏,一时间被呛得哑口无言,涨红着脸作声不得,好半天才支吾着对沈亦云说:你是学过佛的,佛经里有一句话,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应该是明白其中深意的吧。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沈亦云仍不肯松口:华北现在早已是一片亡国景象,黄郛在那里,比待在地狱还难受。

蒋介石今天是打定主意不肯走了,所以也急了起来:正因为这样,我们才不能放手!

正是盛夏天气,屋子里非常闷热,沈亦云穿着夏衫,手中拿一把扇子,还觉得很难受,而蒋介石身穿军装,却拒绝打开电扇,只顾着嘴里滔滔不绝,样子既执拗又可怜。

见此情形,一直沉默不语的黄郛示意妻子不要再多说了,自己北上就是。

显然,眼前的这位义弟又到了最难的时候,你不帮谁帮呢?

第6章 病中策

可是新的一年更为艰辛。

按照日本人一向不占大便宜吃大亏,不占小便宜吃小亏的为人宗旨,日本政府和关东军认为他们在黄郛手中吃了大亏。

这个人不是国民党却胜似国民党,说的话,做的事,全是代表南京政府,绝不是那种能够任意操纵的木偶。同时其人手段高明,在具体策略上都能做到有进有退,但又有自己的必守准则,使你无缝可钻。

世上什么药都有,就是找不到后悔药吃。停战协定签也签了,只是再也不能让这个黄郛在前面挡着路,否则如何捞本?

此时29军也想在华北立足,一个地方,一个中央,不可避免地会出现利益矛盾,前者甚至还有借日本人之力来排挤中央势力,赶走黄郛的意图和举动。

内外夹攻之下,黄郛身体每况愈下,在心力和体力上都到了再也无法支撑的地步,而局面却仍然在一天天继续恶化下去。

在又勉强支撑一年后,他向政府请了病假,回到阔别已久的莫干山,从此再未北返。

在莫干山,物是,人却已非。

翠绿依旧,炊烟依旧,山房依旧,可是他没有办法让自己完全静下心来,很多个夜晚,常常会被北方燃起的烽火所惊醒。

自黄郛南下后,留守华北的何应钦被日本人逼得几乎一步一退。

先是遭遇“河北事件”,被两个日本武官又讹又诈,造成了“国民政府政治史上最黑暗的一段日子”,接着又被迫将中央军和国民党党部撤出华北,这些东西都被写在一张纸上,此即外传的“何梅协定”,其实只是一张便条,上面既无签字也没盖章,并不是具有法律约束意义的协议,但是它标志着华北的两年坚持已走向尾声。

当黄郛在莫干山听到这一消息传来时,犹如听到了一声晴天霹雳。他放弃静养,亲赴南京,向蒋介石当面提出建议,要求加快内部的抗战准备。

黄郛现在连远路都走不了,再也不可能去华北“尝甘苦”了,但政整会还存在。

黄郛建议赶紧解散,该用的用,该遣的遣,因为自己不在,已无法控制住这一充满着“日本通”和“皮条客”的临时机构,而我不用,敌必用,政整会很可能会走向反面。

政整会随即被撤销,黄郛的话也果然得到应验,殷汝耕、王克敏、殷同、李择一等后来都陆陆续续做了汉奸。

沈亦云越来越忧心。

她忧心的是自己的丈夫。

一天又一天,黄郛在日渐消瘦下去,连出门散步都做不到,有时胸部还会剧烈疼痛。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征兆。

她在书上查到,当时有两种不治之症,一为吸血虫病,一为癌症,得了这两种病,患者都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因而痛苦万分。

吸血虫病不太可能,悄悄地向医生求教,得知无端消瘦正是癌症的表象之一。

沈亦云又疑又惧,带黄郛出山一检查,果然,肝癌,晚期,医生判断只有数月的生命了。

对沈亦云来说,这是真正的晴天霹雳。

短暂相聚意味着的却是长久别离,人间事,没有比这更令人伤悲的了。

数月,对于聚首来说太短,对于分离来说却太过漫长。他们一道共过崎岖,共过忧患,共过寂寞,20年相知相守,一人去,另一人犹可独生否?

但是这一切,包括病情,她都不敢对黄郛据实相告,每天都是含笑入病房,一出来才愁肠百结。

黄郛不问,可是隐隐约约中已经猜到了病情之严重。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得病,经过华北两年的苦熬苦斗,曾经自言:此番煎熬,至少减寿五年!

他曾经希望以这五年的减寿,令大局稍安,可是大局却越来越显混沌,在中央军和国民党党部退出华北后,以前的种种努力眼看着已是前功尽弃。

黄郛一向对生死看得很开,只有这一件,他无论如何难以释怀。

当时的中国,手术台上的疑难杂症,一般都要请日本医生来操作。不需要他自己开口,日本大使馆几次主动上门推荐,说我们派最好的医生来帮你治。

黄郛摇摇头,拒之门外。华北正陷危机,他永远不能够原谅这个不可理喻的霸道之国。

有一天,一个人到医院里来看他。

看到这个人,黄郛忽然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以致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没有人知道一贯稳重的他为什么会如此失态。只有守候在身边的那个聪明女子懂得丈夫的心思。

因为来访的是何应钦,此时又正值两广事变爆发。

看到何应钦来访,想到的是北方:他们一起共事,在华北整整抵御日本两年,可是华北最后仍然陷入危机,而且至今仍是隐患重重。

两广事变乍起,想到的又是南方:外患未止,内忧不断,仍然是四分五裂,仍然可能是一盘散沙,仍然是自己人打自己人,这种局面不知何时才有尽头。

难道我们曾经作出的所有努力都要付诸东流了吗?

真是凄凉心境,堪向谁诉。

沈亦云走出门去,偷偷给蒋介石发了份电报,示意对方:你义兄心里还是放不下国事,你安慰安慰他吧。

曾经有一段时间,这对兄弟之间的感情又开始微妙起来。黄郛对部下和同事宽厚,对自己位高权重的义弟却从来都是直言不讳,有什么说什么,这在如今说一不二的“蒋委员长”听来,自然很是不爽,私下里也不止一次发过怨言。

直到华北再度出现危机,黄郛病入膏肓,蒋介石才更深刻地体会到那里的“火坑”有多么深,替他跳“火坑”的人又曾有多么艰难和不易。

这个人的好,有一天你总会知晓。

蒋介石后悔莫及,不仅将自己的私人医生派到上海给黄郛诊治,而且经常发电报来探问病情。

在接到沈亦云的电报后,他立即复电一封,让沈亦云转告黄郛:两广那边的事我已经快要摆平了,你不要担心,还是安心养病,赶快恢复健康要紧。

黄郛住院后不能看报,也看不到电文,但他对时局的发展却始终了然于心。

在听妻子读完蒋介石的复电后,黄郛口述回电,授之以计:对内部的事,要坚持“忍”字当先,用政治,不用武力解决纠纷。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哪怕生命早已在倒计时,这位腹有韬略的政治家所想到的,仍是国之安危。

在“七七事变”前后,蒋介石之所以登高一呼,就能汇集各路诸侯与倭决战,黄郛病中之策,实对其有莫大助益。

等蒋介石从广州归来,又专程去上海看望黄郛。这是兄弟间最后一次见面,也是一次诀别,因为蒋介石已确知黄郛患的是绝症。

时光不能够倒转,当年那个翩翩美少年,如今已被病魔折磨得奄奄一息,完全失去了模样。

蒋介石感触于心,他低头告诉义兄:抗战准备已经过半,再等个几年就可以全部就绪了。你个人所受的那些委屈,到时国家都将得到回报。

这也许只是对于病人的一种对症下药的安慰,然而黄郛听后极为振奋,一时精神大好。

蒋介石一走,他就对沈亦云说:要真是这样,我纵然死也值了!

黄郛于弥留之际,听到的最后一则好消息,是百灵庙大捷。

当天他就陷入了昏迷,醒来之后让人把沈亦云叫到身边,后者以为他要嘱咐什么家事,未料听到的却是断断续续的几个字:第一路……第二路……进……退……

黄郛早年从事军事,交卸军队从政后,便不再过问戎机,然而在这回光返照的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战场之上,纵马驰骋,杀敌御侮。

1936年12月6日,一代政治家撒手西去。

抗战胜利,蒋介石明令褒奖,称赞黄郛作为文臣,其功绩堪比战将(“樽俎折冲,功同疆场”)。

自从黄郛南下不归之后,华北局面一日危似一日,连何应钦都因顶不住压力,跑回了南京,但这时有人代之而出,撑住了眼看就要倒下的擎天之柱。

此人非同凡响,黄郛在华北苦撑两年之后,他又继续在那里独撑两年,然而同为政治家,两人从性格到作风又截然不同。

黄郛是一个很真的人,这个人却真真假假,哭哭笑笑,一生演过的戏连他自己都数不清,黄郛有既定的深远策略,这个人擅长的却是变幻不定的纵横之术。

他就是萧振瀛。

黄、萧不同,很大程度上还缘于角色定位不同。

黄郛为国之干臣,所思所虑均从国家大局出发,有如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诸葛亮,萧振瀛出自29军,他所要努力争取的,首先必须是“主公”宋哲元和29军这个团体的利益最大化,所以他当不成诸葛亮,最多只能做宋公明旁边那个拿纸扇的智多星吴用。

长城抗战,29军能够一举成名,与萧振瀛的宣传技巧是分不开的——说得好听叫宣传,说得不好听其实就是吹。

第7章 病中策(2)

当时从古北口到南天门,战事比喜峰口要激烈得多。徐庭瑶不仅善筑工事,而且多次派兵夜袭日军,有的战果绝不比29军小,可是他吃亏就吃亏在不会吹。

在前线坚守的几个月里,徐庭瑶一共就接受过一次采访,就这次采访记,也在报上被挤到了一个小角落,原因是读者不爱看。

让人们爱听爱看,这是萧振瀛的长处。

晚上出去摸营,你说几点到几点,枯燥得跟个流水账一样,谁要看?

你得把场面弄得惊心动魄,犹如探险记或武侠小说,让人津津乐道,如身临其境才行。

阵地之上,说起伤亡,大家都是一堆又一堆,而且喜峰口比南天门还丢失得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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