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故事-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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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身这天,思存帮墨池穿好外衣,无不担忧地说,“身体才好一点,再火车颠簸的,你能受得了嘛?”
墨池道,“我们不坐火车,坐飞机。”
思存吓了一大跳。在她的印象里,只有大人物才能坐飞机。
墨池说,“出来这么多天,爸妈也着急了。我们下山坐车去景德镇,从那飞回X市。”
思存说,“飞机票很贵吧。”
墨池笑道,“又不是天天坐。”他拿的是干部工资,虽然不高,好在平时也没什么花销,几年下来也小有积蓄。
思存乖乖地听墨池的安排,招待所的车把他们送到山下,马上又搭上了去景德镇的长途汽车。三个小时后,他们到达了景德镇机场。
墨池买了最快飞往X市的机票,思存啧啧称奇,“这才几个小时,就能从南飞到北,现代化可真了不得。”
思存第一次坐飞机,看什么都好奇。墨池让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飞机在跑道上滑行的时候,思存还在左顾右看,等到机身离地,腾空而起,思存紧张地抓住墨池的双手,吓得连眼睛都闭上了。墨池轻轻抚慰她,“别怕,飞机是很安全的交通工具。”
飞机穿过云层,进入了平稳飞行。墨池搂着思存的脖子,透过机窗,给她指点空中的云雾,底下的山峰。思存惊叹地说,“我们爬个庐山要走那么久,飞机才几分钟就上来了。”逗得墨池哈哈大笑。思存又说,“飞机上看庐山,没有在地上看美。”
傍晚时分,飞机降落在X市机场。章伯在出闸口等他们。坐上温市长的小轿车,一路兴奋的思存蔫了。家里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她去面对。
墨池握住她的手,默默的鼓励他。思存回他一个勇敢的眼神,在他耳边小声说,“别担心。”
回到家,保姆正在桌上摆饭,看到他们进门,忙前忙后地拎东西,倒水,端水果。墨池说,“阿姨,您别忙了。我爸妈呢?”
保姆说,“陈主席打电话来,她和市长晚上都有事,晚回来,让你们先吃。”
墨池知道,母亲是故意拿出姿态来,别以为跑出去就一了百了。这一笔账,还是得算。陈爱华不是个溺爱子女的母亲,这些年,因为他的身体不好,对他十分宽容,但原则问题上,绝不含糊。
思存说,“晚上,我去和妈妈谈。”
墨池惊讶地望着她,思存咬咬嘴唇,“我闯的祸,还是要我去面对。”
墨池说,“我陪你一起。”深夜,陈爱华还没有回来,墨池终究敌不过旅途的疲惫,摇摇欲坠了。思存扶他上床躺着,墨池还不放心地说,“妈妈回来一定要叫我。”思存应着,墨池才放心地睡着了。思存坐在桌前,听到陈爱华和温市长上楼的脚步声,她紧张得心脏咚咚狂跳,似乎要蹦出胸膛。她看看熟睡的墨池,心中突然充满了勇气。有他在,她怕什么呢?
深吸一口气,思存拉开房门。
“妈妈。”她叫陈爱华。
陈爱华已经从他们的房门前走过,听到这声呼唤,回过头她,温市长也停住了脚步。思存又低低地叫了声,“爸爸。”
温市长的脸上不露痕迹地露出一丝笑容。陈爱华板着脸不说话。思存悄悄带上了房门,鼓足勇气小声说,“妈妈,我想和您谈谈。”
陈爱华心领神会,儿子在睡觉,她也不希望打扰他。“来书房吧。”她小声说。
陈爱华坐在桌前,思存低着头站在她面前。陈爱华沉默着,思存咬住嘴唇,低声说,“这次我犯了大错,您能原谅我吗?”
陈爱华一声冷哼,“你多厉害啊,你就知道墨池舍不得你,跑得那么远,让他追过去,你想过他的身体能承受吗?”
思存委屈得眼泪差点流出来,她生生憋回去,说道,“我没想让他追过去。我以为他不要我了,我又没有地方去……墨池为我又生了病,我……”
陈爱华说,“墨池不是为你累病的,而是给你气病的!”
“我知道……”思存想起江天南那一吻,心里止不住的发凉,冻得她禁不住瑟瑟发抖。
陈爱华说,“你要是想招惹别的男人,至少别让墨池知道,别让家里知道!”
思存委屈至极,忍不住大声辩解道,“我和江天南一点关系都没有,我……”
“没有关系人家亲你?没有关系谣言都飞到市委办公室来了?”陈爱华的怒气终于发了出来,拍得桌子砰砰响。
“妈!”思存的眼泪终于迸了出来,“我真的没有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你想变成什么样子?和那个江什么双宿双飞?那墨池怎么办?”陈爱华疾声道。
“我从来没想过和他怎么样,我一早就告诉他我已经结婚了……是我不好,没有拿出证据让他死心,没有告诉同学们,让她们帮我作证……我从来没有给过他机会……”思存哭得语无伦次。被羞辱的一幕又在眼前浮现。
“没有机会人家会亲你吗?”陈爱华是老一代大学生,不相信现在的年轻人有这么“开放”。
思存百口莫辩,书房的门突然开了。墨池和温市长站在门口。
“你们来干嘛?墨池,你怎么起来了?”墨池只穿了单薄的睡衣,陈爱华紧张地说,“当心着凉。”
思存眼疾手快地看到沙发上有墨池的外套,连忙拿来给他披上。墨池拉住思存的手,对陈爱华说,“妈妈,我相信思存。”
陈爱华惊讶地看着墨池。
墨池腋下架着拐杖,疲惫和虚弱使他不得不轻移右腿,保持稳定。他始终握着思存的手,“我相信她是无心的。”
“为什么?”陈爱华厉声道。“人家闹事都闹到家里来了!”
墨池反问他母亲,“如果思存有心和那人好,会把事闹得这么大,甚至让人闹到家里来吗?”
陈爱华哑了。她用成年人的方法去处理这件事情,却忽略了孩子最单纯的想法。
“思存只有十九岁,她不会处理这些事情,才会搞得不可收拾。她是个这么可爱的姑娘,被人喜欢是很正常的。但是她的态度一直很明朗,她只喜欢我一个。”说到这里,墨池嘴角微微上翘,那是一抹隐藏不住的得意的微笑。
陈爱华说,“反正事情闹得这么大,思存这个学是不能上了。”
墨池叫道,“不行,她那么努力才考上的!”
“她现在搞得市政府都风言风语的!”陈爱华大声说。
思存愧疚地低下了头。
墨池道,“从始至终,思存是最无辜的。她被流氓欺负了,现在又流言满天飞,可流言那些胡乱猜测的人说的,不是思存说的。要说责任,我的责任最大,我去了思存的学校,又和江天南打架,所有人都看到思存的丈夫只有一条腿,谣言能不出来吗?”
思存心痛地看着他,“墨池,别这样说你自己,不是这样的!”
陈爱华的心也在抽痛。如果不是爱极了这个姑娘,他怎么会拿自己的缺陷去为她辩护?
墨池看着他的父亲,“爸爸,我知道我们的事情给您的工作带来了麻烦。对不起。”他弯下腰,对温市长鞠了一躬。
温市长摇摇头,沉声道,“思存,过来。”
思存胆战心惊地走过去。温市长低声说,“事情刚出的时候,我也很生气。不过你今天敢站出来说这件事,有勇气,象我们温家的人。所以从此,我们家里不要再提这件事,你明天回学校去好好上学,让流言不攻自破,能做到吗?”
温市长第一次和思存说这么多话,感动得思存连连点头。
陈爱华惊讶地看着丈夫,“老温……”
温市长笑着说,“还记得我跟你说的不?思存丫头和墨池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俩在一块,正相配。”
思存被说得红了脸。陈爱华板起脸,说道,“扶墨池回去休息吧,外面冷。”
第二天早晨,墨池早早起床,催促思存赶快收拾东西,吃早餐。“一会我送你去学校。”
思存忧虑地说,“我这么多天没去上课,说不定已经被开除了。”
墨池揉揉她的脑袋,“我早给你请了病假。”
思存抱着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墨池,你真好。”
他们赶在晨雾未散的时候到了学校。他们的出现,在校园里晨读的学生中间引起了小小的轰动,每个经过的人都在看他们,甚至有人故意快走几步超过他们,再回过头看他们的样子。思存越走越慢,低下了头。墨池笑道,“犯错的又不是你,你低头干嘛?”
思存抬起了头,挺直脊梁,搀着墨池的胳膊,很亲热地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慢慢走到宿舍楼门口。墨池说,“上去吧。”
思存拉着他的手不撒开,“你和我一起上去,去我们宿舍坐坐。”
墨池下意识地看着自己的腿,“我……”
思存拉上他,“走吧,我去和舍监阿姨说。男生进女生寝室要特批的。”
第 39 章
思存和墨池出现在302寝室门口的时候,几个女生正要一起去上早自习。所有人都愣住了。思存鼓起勇气和大家打招呼,介绍道,“这位是温墨池——我的丈夫。”
女生们沉默着,思存有些不知所措了。墨池笑着对女生们说,“你们好。”
女生们不说话,顺着门边自动站成一排,看着他们。思存扶着墨池走进宿舍。墨池看到思存的被褥,微笑着对下铺圆脸的姑娘说,“你是于小春吧。我能坐下吗?”
“哦!”于小春答应着,“当然可以。”她手脚麻利地用扫床笤帚把床单扫平整。
墨池又对思存道,“思存,不打算把你的姐妹们给我介绍一下吗?”
思存忙挨个作介绍,“这位是刘英,这是张继芳,这是董丽萍,这是于小春。”苏红梅没在。
姑娘们也不好再沉默了,大姐刘英首先打破沉默,“思存病好了?”
思存的手搭在墨池的肩膀上,说道,“不是我病了,是墨池病了。他的身体还没全好,都怪我。”
墨池有些讶异地看着思存,她就像个勇敢的小士兵,站在他的身边,坦然地看着她的姐妹们。
刘英道,“看着也是墨池的脸色更差些。思存你也真是的,他身体美好,还让他送你来上学。”
墨池笑道,“是我一定要来的,思存常提起你们,我也特别想认识一下她的好姐妹们。欢迎你们周末去我们家玩,我给你们打牙祭。”
张继芳按耐不住好奇心,问道,“你真的是市长的儿子吗?”
墨池微笑,“市长的儿子也是革命的螺丝钉啊!”
大家都笑了,气氛轻松下来。董丽萍推推眼镜说,“你给思存那台收音机,真是我们学英语的法宝呢。”
墨池笑道,“用收录机学英语更方便,磁带是自己的,想什么时候听就什么时候听,还能把自己的朗读录下来。过两天我送你们宿舍一台——不是给思存的,是给你们的!”
女生们欢呼起来,只有于小春沉默着。墨池把一切看在眼里。
上课的时间到了,墨池起身告辞。刘英对思存说,“你送墨池下楼,我帮你拿课本,占座位。”
校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好奇地朝着墨池和思存张望,不乏交头接耳。思存被看得不自在,墨池拧过她的脑袋,说道,“不用理他们。”慢慢走到公共汽车站,思存不放心地说,“还是我骑车送你回家吧,你身体还没好呢。”
墨池拍拍胸脯,笑道,“我身体好得很。你今天恢复上课,我也要上班了,这些天耽误了不少工作。”
思存垂下睫毛,“都是我不好。”
墨池笑着说,“不是说好不提了吗?你去上课吧,我在这里等车。”
思存说,“我陪你。”她知道墨池的腿上车很不方便。
墨池笑道,“我连庐山都能爬上去,还爬不上公共汽车?放心吧,去上课。”
思存一步一回头地走了。谣言总有被传腻的时候,思存不解释、不辩论,照常上课吃饭,几天后,谣言居然就少了,一切恢复了正常。
刘英把思存引为了知己,思存的已婚身份甚至让她有些兴奋。这个寝室,她终于不是唯一一个结了婚的人,她有无数的话题和思存分享,男女之间的相处之道、育儿心得,甚至连女儿的期中考试成绩也拿来跟思存分析。很多话题思存不甚明了,刘英也不需要思存太多的回应。她的丈夫远在新疆,有个人能听听她倾诉思念之情也好。
晚上,思存在寝室写作业,刘英坐在床上织毛衣。刘英对思存说,男人是女人的天,不管女人多优秀,都得有男人撑起这片天。“老薛就是我家的天,他说,我这个风筝,飞得再远,都飞不出他那片天空。”
这句话思存能听懂,她放下笔,笑道,“他还挺诗意。”
刘英说,“老薛是我们兵团子弟中学的老师,也是知识分子。他要是参加高考,肯定也能考上。可是他说,必须得有一个人留在家里,挣钱、带孩子、赡养父母。他是男人,自然要多承担一些。”
思存惊讶地看着刘英,想不到这个平凡的老大姐竟然有着如此的生活体会。
刘英说,“墨池也是你的天。别看他只有一条腿,但他能为你撑起这片天,相信我的眼光,他是个好丈夫——这个年轻人,什么都好,就是身子骨不够结识。”
思存低下头,担忧地叹了口气。“那场浩劫给他的身体留下了很多隐患,他的肺很不好。”
刘英来精神了,跳下床,耳提面命道,“身体不好怕什么,你给他多补补。我家老薛常年吃粉笔灰,肺也不好。我就给他煲养肺粥,很有效的。”
刘英头头是道地说,“肺主一身之气,肺不好的人最怕干燥。这补肺的关键就是润燥。用百合、冰糖和大米熬粥,对肺最有好处。”
思存认真记下,蹙着眉头说,“到哪里去搞百合?”
刘英说,“中药店就有干百合,你从学校医务室开处方,就能买到。回去用冷水泡上一夜,就能熬粥了。”
思存认真地点点头。刘英笑道,“你这样子还真像个小妇人。”说得思存红了脸。
于小春下晚自习回来了,思存有些别扭地低下头。她和于小春上下铺住着,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有说话。
想不到,于小春站在桌前,摊开手,托着一个褐色的茶叶蛋。
思存疑惑地抬起头看着她。于小春把茶叶蛋塞进思存的手里,硬邦邦地说,“给你带的夜宵。”
思存又惊又喜,叫道,“小春……”
于小春说,“你写完作业就容易饿,快吃吧,还热乎着呢。”说完直挺挺地躺在自己的床上。